约翰·伯格小说《G.》中唐·璜形象的拉康式重写研究

2024-12-31 00:00:00黄春强
长江小说鉴赏 2024年34期
关键词:精神分析拉康

[摘 要]约翰·伯格的小说《G.》以实验性叙事风格和对社会历史的深刻剖析而著称。主人公G.是现代版的唐·璜,游荡于欧洲各地,在不断的情感经历中逐步走向自我觉醒。本文探讨伯格如何通过拉康精神分析的视角重写唐·璜这一经典形象。首先,伯格增补了童年经历,剖析G.作为私生子在父母长期缺席、监护人忽视及缺乏社会互动的情况下,固着于“理想自我”。其次,伯格赋予G.成年后行为以拉康式动因,特别是“父之名”的除权与乱伦禁忌的打破,使G.表现出对权威和社会秩序的持续反叛,并通过引诱女性回应内在的匮乏。最后,伯格通过增补G.的身份认同危机,揭示其在欲望驱动下的无根漂泊与身份迷失。伯格的重写打破了传统唐·璜形象的单一性,赋予其新的哲学与伦理内涵。

[关键词] 《G.》 " 唐·璜 " 拉康 " 精神分析

[中图分类号] I06 " " "[文献标识码] A " " [文章编号] 2097-2881(2024)34-0057-04

唐·璜这一形象自16世纪以来,已成为西方文学与艺术中的经典符号。从特佐·德·莫林那的《塞维利亚的嘲弄者》到莫里哀的戏剧、莫扎特的歌剧,再到后世众多改编,唐·璜作为放荡不羁、蔑视道德与宗教的浪荡子形象广为流传[1]。约翰·伯格的小说《G.》在1972年获得布克奖,主人公G.被视为唐·璜神话的现代复现[2]。伯格通过重塑这一形象,突破了唐·璜单一的传统刻板印象,将其塑造为一个多维的、充满心理冲突的复杂角色。G.不仅是引诱者,更是一个深陷心理问题和身份认同危机的主体,其行为不仅展现了个人的道德困境,也揭示了社会秩序的瓦解。本文将探讨伯格如何通过拉康精神分析视角重写唐·璜这一经典形象,揭示其复杂的心理动因与身份危机。

一、增补童年经历

在传统叙事中,唐·璜通常以成年后的放荡不羁和蔑视权威示人,仿佛这些特质与生俱来。传统故事往往聚焦他与社会秩序的冲突,却忽略了其性格形成的早期背景。在《G.》中,伯格不仅描绘了G.成年后的行为,还通过补充童年经历,揭示了早期生活对他性格和行为的深刻影响。

1.私生子身份与父母的长期缺席

主人公G.的私生子身份不仅象征着他在社会中的边缘地位,还对他的心理发展产生了深刻影响。G.的父母,意大利的果脯制造商翁贝托和他的美国情人劳拉,在G.尚未出生时就因抚养问题产生了激烈冲突。劳拉坚定地剥夺了翁贝托的抚养权,坚称:“我打算按照自己的方式抚养我的孩子,而不是按照你的方式……你没有任何权利参与他的成长。”[3]因此,G.从出生起便生活在单亲家庭,父亲完全未曾参与他的抚养和成长。

虽然劳拉最初决心独自抚养G.,但现实很快打破了她的承诺。在G.的婴儿时期,劳拉通过母乳喂养试图与他建立深厚的情感纽带,这也是G.通过母亲的注视和互动逐步形成“理想自我”的关键时刻,由此获得对自我认知的基础。然而,随着劳拉对G.的情感投入逐渐减少,转而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她决定将G.送至伦敦乡下交由堂兄弟姐妹抚养,母子的情感联系随之疏远,探视也逐渐减少。

母亲的缺席对G.的心理成长产生了巨大影响。拉康的“镜像阶段”理论指出,婴儿通过与母亲的互动逐步构建自我意识,母亲的回应在此过程中至关重要[6]。劳拉的逐渐疏离使G.未能在这一关键阶段完成稳定的自我认同。他的自我意识固着在“理想自我”阶段,即一个虚幻的、理想化的形象,而这一形象难以与现实契合。因此,G.从小就感受到一种持续的“欠缺”,这一情感源于他婴儿时期未能获得足够的情感支持与认同。

2.监护人的忽视与社会互动的缺乏

当G.被母亲劳拉送到乔斯林和比阿特丽斯的农场后,虽然环境改变了,但他未能得到应有的关爱与指导。乔斯林和比阿特丽斯作为监护人,本应承担起照顾和教育的责任,但各自的心理困境和生活局限使他们难以胜任这一角色。姨母比阿特丽斯的生活几乎全部围绕着日渐衰败的庄园展开,内心封闭,生活单调,难以与G.建立情感联系。舅舅乔斯林则代表着没落贵族精神的残余,固守着狩猎和马术等传统,象征着他对往日荣光的顽固坚守以及对现实的逃避。作为象征性父亲的角色,乔斯林表现得无力且矛盾,未能为G.提供真正的情感支持和引导。更为复杂的是,乔斯林与比阿特丽斯之间的乱伦关系,给年幼的G.带来了弗洛伊德意义上的“原初场景”心理创伤(即目睹父母交媾)[4]。尽管当时的G.尚无法理解这一情境,但它已在潜意识中埋下了困惑和不安。

此外,监护人的忽视导致G.在两岁到五岁期间多次更换家庭教师,无法与任何人建立稳定的、健康的情感联系。五岁时,海伦小姐进入G.的生活,成为他的情感寄托。G.对海伦小姐的依恋逐渐加深,甚至接近早熟的“恋爱”。伯格写道:“五岁或六岁的男孩如果失去了父母,没有任何亲近的养父母或兄弟姐妹,他可能会因为孤独而坠入爱河。”[3]在这种情感孤立中,G.将海伦小姐视为唯一的“他者”,并通过她构建自我认同。“镜像阶段”理论指出,个体通过他者的“镜像”来建构自我认同[5]。由于父母长期缺席,养父母情感冷漠,海伦小姐弥补了G.对母爱的空缺,成为他认同的对象。然而,这种依恋关系并未得到正确引导。当海伦小姐突然被替换时,G.没有得到任何解释或情感抚慰。“男孩不寻求解释,也没有人给他解释。”[3]这一事件使得G.的情感发展再次遭遇创伤,也因此使G.的自我认同依旧停滞在“理想自我”。

在伦理混乱与情感疏离的环境中,G.未能获得应有的情感支持与社会互动,使其自我发展固着于“理想自我”,加剧了他内心的孤独与“欠缺”,并为他成年后的行为埋下了伏笔。伯格通过增补童年的书写,深刻揭示了G.这一角色的复杂性,为理解唐·璜这一经典人物提供了全新的视角。

二、赋予成年行为以拉康式动因

传统的唐·璜行为常被视为天性的自然流露——蔑视权威、追逐欲望、引诱女性。然而,G.成年后的行为并非单纯的放荡与反叛,而是其深层心理动因的外在显化。伯格通过拉康的精神分析视角,深入刻画了G.的内在动因,尤其聚焦“父之名”的除权与乱伦禁忌的打破。

1.“父之名”的除权

主人公G.的成年行为与“父之名”的除权紧密相关。根据拉康的理论,父亲通过“父之名”的介入打破婴儿与母亲之间的二元关系,发出禁令,限制婴儿对母亲的欲望,从而引导其进入象征秩序。“父之名”作为能指,象征着法则和禁忌,通过语言引导个体融入社会结构,建立与他者的联结[6]。父亲在“象征界”中的作用至关重要,它决定了个体如何通过符号体系适应社会规范。

G.的生父翁贝托和“养父”乔斯林都未能有效履行这一父性职能,导致G.缺乏必要的象征性引导,未能认同社会规范。翁贝托在G.的成长过程中长期缺席,而乔斯林虽然作为“养父”存在,但他在父性功能上的失败尤为明显。乔斯林沉迷于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逐渐衰落的贵族传统,试图通过狩猎等仪式将贵族父权的象征传递给G.,但这种努力注定无效。

在狩猎情节中,乔斯林与G.的互动揭示了其父性功能的崩溃。当乔斯林对猎犬说话时,他的声音坚定而温和,而对G.时却显得犹豫不决[3],这反映了乔斯林对G.的忽视和不信任。当乔斯林试图通过“hup!hup!”的呼唤让G.融入贵族狩猎传统时,G.却“依然像之前一样,冷漠地回复,没有他舅舅那种密谋般的热情”[3]。乔斯林的呼唤象征着“父之名”的召唤,但G.的冷漠反应表明了他对乔斯林及其所代表的“象征界”传统的拒绝。乔斯林的父权象征在G.面前的失效,不仅揭示了他个人层面的失败,也反映了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欧洲贵族父权象征的整体衰落。

G.在童年和少年时期,未能通过翁贝托或乔斯林完成象征性“阉割”,因此无法完成对“父之名”的认同并形成稳定的“自我理想”。这一缺陷使他在成年后对社会秩序和父权权威产生持续反抗。

2.乱伦禁忌的打破

根据拉康的理论,象征性“阉割”是主体进入象征秩序的关键环节。若这一环节未能完成,俄狄浦斯情结将持续存在,个体的欲望无法得到有效规训。此外,“父之名”的除权使主体无法在与母亲的欲望关系中被正确命名[6]。在G.的成长过程中,由于父性功能的缺失,他与比阿特丽斯和乔斯林之间形成了俄狄浦斯式的“三角关系”。在多个场景中,G.对比阿特丽斯的依赖与好奇流露出他对母性欲望的迷恋,如他对乔斯林反复提出“你为什么不赞成比阿特丽斯姨母的婚姻”[3]等挑衅性问题,预示了后来乱伦行为的发生。

G.与比阿特丽斯的乱伦象征着他与“象征界”秩序的彻底决裂。乱伦禁忌作为这一秩序的核心被打破,意味着G.从此无法维持稳定的主体身份。“这次遭遇彻底摧毁了他们两个人。他们原有的关系将永远不再存在。”[3]从此,G.脱离了“象征界”秩序,成为游离于其外的边缘人。更为重要的是,这一事件唤醒了G.的欲望意识。通过乱伦,他意识到引诱女性可以暂时填补内在的“欠缺”。自此,G.由困于母性欲望的少年转变为成年唐·璜,欲望成为他生活的核心动因,促使他走上无尽的欲望追逐之路。

三、增补身份认同危机

在经典文学中,唐·璜通常被刻画为一个放荡不羁、藐视社会规范的诱惑者,其叛逆身份似乎无可置疑:他是一个彻底的反叛者。然而,在伯格的《G.》中,G.不仅继承了唐·璜的叛逆与引诱行为,还揭示了一种更深层次的自我认同危机。这种危机源于他未能通过象征性“阉割”认同“父之名”,从而使他始终游离于社会秩序之外,成为一个“无根”的存在。

1.反抗传统权威与秩序

G.对传统权威与社会秩序的反抗体现在多个层面,尤其在舞会复仇情节中达到高潮。G.带着努莎,这位社会底层的斯拉夫女子,出席了一战前的最后一场慈善舞会,此举不仅是为了发泄未能成功引诱玛丽卡的挫败感,更是对上流社会“蓄谋已久的”的挑战,同时表达了他对即将崩溃的奥匈帝国权威的蔑视。

对G.而言,引诱女性不仅为了满足欲望,更是挑战权威、寻求自我认同的手段。当他未能成功引诱玛丽卡并侮辱她的丈夫哈特曼时,便选择在更公开的场合揭露上流社会的虚伪。G.带着努莎进入上层社交场合,打破阶级和种族的界限,故意违反礼节,挑衅哈特曼夫妇。“他先向努莎介绍哈特曼先生和哈特曼夫人。”[3]这一举动明显表露出他对上流社会礼节的蔑视。接着,他带着努莎在舞池中肆无忌惮地起舞,完全无视宾客们的愤怒和嘲讽,用挑衅的姿态表达反叛。宾客们试图通过舞蹈和音乐暂时逃避战争的阴影,G.的行为却刺穿了这种虚假的平和。

G.与努莎共舞,巧妙侮辱了象征奥匈帝国权威的精英阶层。“他想通过侮辱和反抗他们来表达这种厌恶感。但他明白,公开侮辱或威胁他们,甚至喊叫或开枪,只会让他们觉得可笑,并进一步确认自己的立场。”[3]G.深知,单纯的愤怒无法真正撼动权威,因此选择狡猾的挑衅来表达他的反抗。这种反抗背后隐藏着深层次的身份认同危机与未解的欲望冲突,反映了G.内在的迷失和对象征秩序的疏离。

2.四处游荡与对国家和政治的冷漠

根据拉康的理论,“父之名”的除权会使个体失去与社会的联结感,导致主体无论身处哪个群体,都无法拥有归属感,反而感到被排斥在外[6]。G.正是这样一个“游离者”或“局外人”。由于未能认同“父之名”,他始终徘徊在象征秩序之外。G.并不关心国家或社会责任,而是被内在欲望驱使,四处漂泊,追寻冒险。

一战爆发后,G.回到伦敦,虽然物质条件优越,但他始终感到不安与焦虑:“他急于离开伦敦,正如他最终总是急于离开自己所在的任何城市一样。”[3]这种焦虑源于他内在的身份认同危机。G.的内心空虚无法填补,而他与比阿特丽斯的乱伦记忆和罪恶感进一步加剧了这种不安,迫使他不断迁徙,追寻新的欲望目标。当G.接受威尔莫特-史密斯的间谍任务,前往的里雅斯特时,这一决定并非基于政治或国家利益的考虑,而是为了逃离伦敦的压抑,寻找新的冒险。正如伯格写道:“令威尔莫特-史密斯惊讶和不安的是,G.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提议,没有要求进一步解释。”[3]G.的行动完全由欲望驱动,他坦言:“我不相信那些伟大事业。”[3]到达的里雅斯特时,尽管战争阴影笼罩,G.却感到兴奋:“他无法想到自己正身处敌国领土……他有一种受控的兴奋感或紧张感,这种感受本身或联想都让人愉悦。”[3]每一座城市、每一场冒险对他而言,都是欲望的舞台。最终,他卷入了危险的间谍活动,并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四、伯格拉康式重写唐·璜的意义

伯格通过精神分析的视角探讨了G.内在的心理动因及社会背景,重写了经典的唐·璜形象,为这个广为流传的人物注入了新的生命力。相较于传统的唐·璜形象,伯格打破了过去的扁平化和刻板印象,塑造了一个更为复杂、充满心理冲突的角色。此外,这一重写使唐·璜不再仅仅是传统道德教训的象征,而且具有了欲望伦理学的深层意蕴。

1.打破扁平化与刻板印象

在传统文学和艺术中,唐·璜常被简化为一个追求享乐、最终因放纵受惩的浪荡子。然而,伯格在《G.》中突破了这种单一化塑造。他笔下的G.并非仅仅为了享乐而引诱女性,而是源于内在的“欠缺”以及与“象征界”的断裂。G.的引诱不仅是对欲望的满足,更是对内在匮乏的回应。他的行为背后藏有未解的欲望与情感创伤,而非简单的道德挑战。通过对G.心理的剖析,伯格赋予了这一形象更多层次感和生命力。

此外,伯格解构了传统道德框架,避免了简单的道德惩罚。与唐·璜被拖入地狱的结局不同,G.的死亡象征他游离于“象征界”之外的边缘人命运,而非道德上的胜利。通过重塑G.的复杂心理,伯格为这一经典形象注入了新的深度,使唐·璜成为一个充满矛盾与欲望的现代人物。

2.超越传统道德教训的欲望伦理学意蕴

G.不仅继承了唐·璜的引诱者特质,伯格还通过拉康的精神分析视角赋予这一角色更复杂的伦理内涵。通过重塑这一角色,伯格突显了拉康的“不要向你的欲望让步”这一伦理学命题。尽管G.的生命以悲剧告终,但他的最终转变标志着对欲望的重新认识,超越了传统唐·璜故事中的简单道德教训。

“不要向你的欲望让步”意味着主体不应屈从于欲望,而应直面欲望的真相,认清“象征界”和“想象界”中幻象所支撑的欲望满足的虚幻性和不可能性[7]。伯格展示了G.从屈从欲望到觉醒的过程。最初,G.作为典型的唐·璜式人物,通过引诱女性和挑战权威追求虚幻的自我确认,试图掩盖内在的匮乏。然而,在的里雅斯特目睹的革命,促使他反思自己的欲望,并逐渐意识到过去的引诱和征服只是虚幻的满足。在小说的结尾,他逐渐摆脱了自身欲望的束缚,并积极参与到游行示威的人群之中。他的死亡不仅是传统道德中的惩罚,更是他通过重新定位欲望和承担责任所走向的必然结局。

五、结语

约翰·伯格在《G.》中通过拉康精神分析的视角重塑了唐·璜这一经典形象,使其突破了传统道德教训的框架,展现出新的复杂性与生命力。通过增补童年经历,并深入剖析成年行为背后的心理动因与身份认同危机,伯格揭示了G.的内在冲突与游离状态。G.的故事不仅象征着欲望与反叛,更引发了对欲望、身份和社会责任的深刻思考,为唐·璜这一经典形象赋予了全新的哲学与伦理意义。

参考文献

[1] 杨利亭.唐·璜形象流变考:一个浪荡子的前世今生[J].临沂大学学报,2024,46(4).

[2] 斯珀林.约翰·伯格的三重生命[M].李玮璐,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21.

[3] Berger J.G.[M].London:Vintage,1991.

[4] 霍默.导读拉康[M].李新雨,译.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22.

[5] 拉康.拉康选集[M].褚孝泉,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1.

[6] 王润晨曦,张涛,陈劲骁.镜子、父亲、女人与疯子:拉康的精神分析世界[M].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23.

[7] 吴琼.雅克·拉康——阅读你的症状[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

(责任编辑 "夏 " 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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