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万超 姜于海
创意写作学在中国历经学者们十几年推动,已在高等教育体系中占据一席之地,并呈现出方兴未艾之势。创意写作学下一步的发展,既需要在理论层面主动接续中国积淀深厚的写作传统和理论资源,也需要将实践触角伸展到更广阔的社会领域中去,以汲取自身不断向前发展的源头活水。当下蓬勃开展的乡村振兴,就是创意写作“广阔天地、大有可为”的创新领域。
一方面,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需要创意写作的文化创意赋能。乡村振兴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产业、文化、人才、生态、组织等方面协同发力,文化的作用尤为重要。文化于乡村振兴不仅可以凝聚精神动力、重构生活方式,而且可以为乡村产业发展提供创意动能。在这方面创意写作学有独特优势,一则这门学科无论在国外还是在国内的发展都强调“以实践为主导”①[美]格雷姆·哈珀、刘卫东:《创意写作研究:定义、方法与原因》,《中国创意写作研究》2021年第1期。,二则发展乡村文化产业也如其他文化产业一样核心在于“与受众沟通并创作文本”②[英]大卫·赫斯蒙德夫:《文化产业》,张菲娜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11页。,这恰是创意写作学的长技。
另一方面,乡村振兴为创意写作学提供新的生长空间的同时,也带来新的挑战,需要创意写作学研究和教学实现从“书斋”到“田野”的范式转换。一方面,师生需在“书斋”即课堂教学中进行创意写作理论层面的讲授和练习,以“深得文理”。另一方面,创意写作也需要进入“田野”即真实的乡村生活、社会、产业等实践场景中去,以磨砺自身在理论和实践上的锋芒。
乡村是一方田野。但这方田野并非只有“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田园之美、“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的乡居之乐,更有“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的闲逸之趣、“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的人情之暖……它是一方水土一方人祖辈相传的生产和生活方式载体,是中华民族的根柢所在①梁漱溟:《乡村建设理论》,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61-63页。,也是中华民族文化多样性的体现②王恬主编:《古村落的沉思》,上海辞书出版社2007 年版,第11 页。。因此,创意写作学面向田野的理论研究和创作实践,就需要去挖掘、传承、弘扬一方地域的知识、特色和文化。而要重塑乡村的地方价值,就需要借助一定理论视角,在跨学科研究范式上丰富创意写作学的理论工具箱。除了和乡土研究有关的民俗、非遗、手工艺等知识外,与创意写作紧密相关的田野调查、口述历史等研究方法尤为重要。
要让学生在乡村有所见、有所感、有所悟,并将这种闻见感悟转换为笔下的创意文本,就需要让他们熟稔创意写作的基本原理。因此,以田野为导向的创意写作课堂教学就要强化问题意识和实践导向,不是灌输多少知识,而是让学生掌握原理和方法。正如詹姆斯·韦伯·扬所说:“特定的知识是没有意义的……它们是‘快速老化的事实’,因此无关紧要。原则与方法才是不二法门。”③[美]詹姆斯·韦伯·扬:《创意的生成》,祝士伟译,浙江教育出版社2021年版,第27页。凯特·伯恩海姆也认为先需找到“创作的规律”,才可以“在这片广阔且超自然的天地内肆意发挥我的天赋”④[美]拉姆森:《开始写吧:科幻、奇幻、惊悚小说创作》,唐奇、张威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25页。。为此,让学生深入领会“写你看到的”“写你听到的”“写你知道的”等创意写作核心理念,并让他们学会通过自己的“五感六识”去获得对乡村的直观印象和第一手认识、资料就至关重要。
对多种体裁乡村振兴创意文本的“拆解”,是掌握创意写作原理与方法的必由之径。整体而言,助力乡村振兴的创意写作文本以非虚构为主,有调研报告、广告文案、图文报道、平面广告与海报创意、报告文学、短视频或纪录片脚本等多种体裁。针对各种体裁,教师要搜罗乡村振兴图文、视频报道以及调研报告等文本,与学生开展有针对性的学习和推演,让学生有所借鉴、知所遵循。
当下,视频类文本正日益成为乡村故事书写的主流形态,也是乡村振兴创意写作课堂教学的重要面向。笔者曾在课堂上和学生一起观摩烟台乡村振兴纪录片《衣家村的路》。衣家村位于“胶东屋脊”——栖霞市亭口镇,300 多年来,村里人祖祖辈辈生活在大山深处。为了修通通往山下的一条致富路,40多位平均年龄70岁的老人,用7个月时间劈山凿路6公里,上演了一幕“愚公移山”的当代传奇。这个短纪录片虽然只有16分钟,却带给学生们极大震撼,一幕幕创业场景、一个个人物故事、一处处催泪细节,让大家体会到视频文本的魅力所在。在教师指导下,学生通过对视频分镜头脚本的拆解,掌握了影视脚本的创作格式和技巧,也对乡村故事创作有了一定认知。此类文本研究,为学生开展乡村创作实践提供了必要的理论、方法和案例借鉴准备。
在创意写作学自身理论和方法之外,让学生掌握社会学、人类学的田野调查方法是有益补充。当然,这种学习要有所选择,社会学调研所注重的资料统计就未必是创意写作关注的重点。而作为特殊书写方式的民族志写法,因其是通过精细观察收集一方乡土人群的“日常生活和行为类型”,并通过“直接经验”开展“真正的文化描写”①[美]卢克·拉斯特:《人类学的邀请:认识自我和他者》,王媛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21年版,第88-89页。,就可以成为在乡村开展创意写作时重要的借鉴。
这一点,在我们开展乡村振兴调研实践中得到验证。在“乡村振兴的齐鲁样板”系列调研中,学生团队事先做了周密计划并制定了调查问卷,但进入具体的乡村地域后,他们却发现很多准备并不契合实际,停留在一种想当然的外部视角。仅仅依靠这种外部视角,学生们在进入乡村后往往会茫然无措,不知从何处着手,只能从表层观察乡村的自然风貌,无法深入乡村社会深层的人文世界。
对此,教师和学生借助人类学的田野调查和民族志研究方法,按照“进入田野、文化震惊、建立关系、理解文化”等步骤逐步展开调研,问题很快得到了解决。民族志研究带来一种从“外部”到“内部”的视角转换,学生们藉此能站在“他者”和“自我”相交互的立场,深入到乡村社会的多维生活世界中去,并以多视角、多层次的书写方式来反映这一方水土迹近真实的生活面貌和人物故事。
“口述历史”是以采访者与被采访者的访谈和对话形式来记录历史,早期多体现为“名人口述自传”。在当代中国,口述历史研究在跨学科应用与公共传播方向上不断突破并取得了可观成就②林卉、康学萍主编:《口述历史在中国:跨学科应用与公关传播》,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年版,第5页。。口述历史研究方法在乡村振兴领域的应用,最直接的作用是可以为乡村创意写作实践提供技术手段上的辅助,因为随着采访和录制技术的不断改进,口述历史研究从“录音”到“录像”再到熟练运用“智能手机软件”,已经形成非常完备的采访和记录方式③[美]唐纳德·里奇:《大家来做口述历史》,邱霞译,当代中国出版社2019年版,第11页。。
更重要的是,口述历史研究本身就是一种跨学科研究方法,可以有机嵌入乡村创意写作实践全过程。首先,口述对象的选择需运用社会学视角,对被采访者的身份、处境和社会关系有准确的认知。其次,口述历史访谈过程需要借助新闻采访的方法,提问和回答过程具有很强的技术实操性。再次,在转录、编辑和阐释访谈资料方面,口述历史研究需要借助诠释学、心理学和语言文学技巧,对获得的素材进行加工和提升。最后,口述历史的研究成果,还需要借助并按照媒介特性进行叙事创作和媒介传播。这几个步骤上的研究方法和手段,都可以成为乡村振兴创意写作的具体实施手段。
如果说田野调查研究为师生开展乡村创意写作实践提供了观察视角的话,那么口述历史研究则为他们提供了一套具体而微的操作步骤。在每一次乡村振兴调研中,我们都要求学生通过采访、记录积累一定数量的基础素材,并形成可量化的指标。如关于黄河两岸龙山黑陶助力乡村振兴的调研,学生团队就积累了文字资料30000 余字、图片150 多张、视频200 分钟。而且,通过口述历史式记录获得的第一手素材,带着浓厚乡土气息和被采访者生动鲜活的地方话语,这为后续进一步的创意写作奠定了扎实基础。
综上,在乡村振兴领域的创意写作实践中,通过跨学科研究范式综合运用创意写作、田野调查和民族志、口述历史等研究方法,能让学生更多维地认识乡村的生活世界,更精细地开展乡村的调研和观察,为乡村创意写作实践提供丰富而具体的创作素材。这种以田野为导向的“书斋”研习,是开展乡村振兴创意写作实践必要的理论准备。
所谓“闭门造车,出门合辙”①顾随:《中国古典文心》,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314页。,创意写作课堂教学中的理论准备,最终要落实在田野实践。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乡村和田野正在成为大学生社会实践的热点领域。以山东省临沂市沂南县的朱家林田园综合体为例,每年暑期到这里开展社会调查和社会服务的学生团队能有20多支。这些团队目标不同,输出成果也各异。而乡村振兴创意写作实践自然以创作为导向,目标是输出各种创意文本。综合来看,当下乡村振兴中的创意写作实践,体现为一种多文本形态。
罗伯特·麦基说过:“故事是生活的比喻。”②[美]罗伯特·麦基:《故事》,周铁东译,天津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35页。对乡村振兴创意写作实践来说,“故事”是结果,也是手段,是进入、观察和反映乡村生活世界最好的视角。作为以创意写作为特色定位的乡村振兴社会服务团队,我们给学生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到乡村社会生活中去“找故事”。这种明确的指向性,可以让学生到一方乡村地域后能够单刀直入,直接去观察、调研、采访当地的人和事。
例如,2019年夏天,我们一支由7名学生组成的“走进朱家林、服务三下乡”社会服务队,在到达朱家林的第一天傍晚就有了意外发现。几名同学散步时,巧遇70多岁的赵奶奶坐在山坡上唱沂蒙山小调,于是大家围坐在老人身边倾听,一名同学将现场视频发到微信朋友圈,在网上引发广泛关注。指导教师抓住这一“意外”成功,启发同学们去发现朱家林有意思的“人物”和“故事”,结果促成了学生对朱家林三类故事主体(留守老人、本地创业者、外来创客)的再发现。最终,此次调研以“故事化”视角成就了“发现朱家林”系列报道:《村里来了年轻人》《朱家林上故事多》《在希望的田野上》,并在主流媒体网站“大众网·海报新闻”上连载,完成了一次成功的乡村故事创意写作实践。
这一首战告捷的经验,也为后来我们指导学生团队开展乡村振兴调研与创作实践提供了借鉴。之后的几年暑期社会实践,我们的学生团队大都采取了以图文、视频讲故事的方式,深入挖掘在乡村振兴中出现的系列新人新事新风尚。
此类服务于乡村振兴的社会实践活动,讲述乡村故事固然是重要实践方向,通过调研形成一份高质量的调研报告更是学生们的目标。和形象化的故事不同,调研报告还需要具备一定学理性,能够从专业服务社会的立场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为此,我们在进入乡村社会之前,更需要先在“书斋”中对调研报告的写法进行推演,让学生知道写作的格式、规范,并结合自己的选题形成初步的策划框架。理论视角的准备同样需要前置,否则学生到了乡村会“两眼一抹黑”,不知从何处下手观察、分析和提炼总结。
例如在对朱家林田园综合体的社会调研中,我们确定了“互联网+”“故事化”和“媒介化”等相辅相成的理论视角,并围绕一条主线提出和思考问题:互联网在朱家林建设中发挥着怎样的作用?朱家林有没有好的故事可以借助互联网传播?这些故事目前传播效果如何?如何改进?在这样的思考基础上,调查小组最终选定以《互联网+在朱家林田园综合体建设中的创新应用》作为题目。事实证明,这一理论视角的选择切中要害,找准了制约朱家林进一步发展的关键。在深入调研的基础上,学生最终撰写的调研报告有理、有据、有人物、有故事、有细节,获得各方好评。调研团队不仅被评为山东省暑期“三下乡”社会实践优秀服务队,还获得山东省大学生学术课题立项。
对在校大学生来说,以赛促学是重要的实践方式。我们关于乡村振兴的创意写作实践,除了借助自媒体和公共媒体进行故事文本的创作与传播,更以参赛为主要目标。这就需要综合运用多种形式的创意写作文本,比如主题海报、短视频、广告创意、图文报道、策划文案等来对接赛事要求。
仍以朱家林为例。2021年暑假,教师带领学生组成“美在乡村”建设小队,策划完成《朱家林上柿正红——朱家林田园综合体主题IP 推广方案》,综合采用IP 主题形象设计、二十四节气主题海报、短视频、文旅线路设计、周边文创设计等创意文本形式,获得第十六届中国艺术管理教育年会暨2021 全国大学生创意策划大赛特色单项奖。“新冠”疫情期间,教师指导学生通过互联网媒介推介朱家林旅游,完成毕业设计《云游朱家林》,为疫情之下的朱家林设计了红、黄、绿三种“沂蒙乡村行,莫负好春光”主题研学旅行线路,在2020首届山东省研学旅行创新线路设计大赛中获得三等奖……通过这些在乡村振兴时代主题下开展的实践教学活动,我们看到乡村振兴带给创意写作的实践领域非常宽广,真的是“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在这种以创作为导向的田野实践中,前期“书斋”中的理论准备就彰显出其价值所在。学生最终输出的创意文本,都是基于他们综合采取田野调查、民族志、口述历史等方法的调研、观察。如人类学家布·马林诺夫斯基对现代实地调查和理论工作的要求,“研究文化变迁、文化接触的现象、现代文化的传播”①费孝通:《江村经济》,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24页。,我们指导学生开展乡村调查和创作实践也以此为出发点和落脚点。但采取人类学、民俗学、社会学调研方法,核心目标还是创作而非研究。这一确定不移的方向,不仅让学生强化了“以输出倒逼输入”的观念,也在实践中提升了他们创意写作的能力,激发了他们投身乡村振兴的信心。这种以“文化两创”为主导方向的乡村振兴创意写作实践,是当下乡村振兴所急需的。每一处乡村都有其独特的人、文、地、景、产资源,但想激活这盘大棋,则需要以文化“创意”为按钮。就这一点而言,创意写作在为乡村振兴赋能上具有广阔的拓展空间。
在乡村振兴领域创意写作实践中,“书斋”与“田野”是一对辩证关系,需要教师和学生在课堂教学和田野实践中有机对待,这也是进一步探讨创意写作助力乡村振兴所应深入思考的。
对创意写作学来说,乡村振兴是一方实践领域。创意写作在这一领域的拓展,既需要理论层面的开放性探索,也需要实践层面的本土化尝试。
首先,就理论层面的开放性探索来说,创意写作在乡村振兴领域的拓展需要从跨学科研究范式出发,以田野实践为导向,对民俗学、人类学、社会学的田野调查、口述历史等研究方法兼收并蓄,实现“笼天地于形内,措万物于笔端”的理论和方法融合。创意写作学本身的实践导向,就体现出突破一切学科和专业畛域的创新锋芒,使其在进行这一融合时不存在障碍,可根据实际需要整合其他学科的研究方法。
其次,就实践层面的本土化尝试而言,创意写作在乡村振兴领域的拓展需要真正深入一方乡土地域,像毛泽东同志开展《寻乌调查》一样,以“拼着精力把一个地方研究透”的精神,“有耐心地、有步骤地”开展调研,“详细地占有材料,抓住要点”②毛泽东:《毛泽东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378-382页。,在此基础上写出有价值的创意文本。
乡村振兴在中国是关乎中华民族复兴的国家战略,在世界范围内也是很多国家面临的时代课题。在这方面将理论与实践有机结合的典范,中国有费孝通,其《乡土中国》至今是大中小学生认识中国社会的启蒙之作;日本有柳田国男,其《乡土日本》是日本现代民俗学的开山之篇。费孝通不仅在理论上将社会学、人类学引进中国,更始终与具体乡村研究实践相结合,他一生赴江村近30 次,“行行重行行”,树立了理论联系实际的研究典范。同样,柳田国男一生扎根日本乡土,也以极其细致入微的学术精神做了大量拾遗补缺工作①[日]柳田国男:《乡土日本》,杨田译,清华大学出版社2018年版,第xiii页。。这两位学问大家的文字,不仅富有理论性,更富有文学性,本身都是创意写作的名篇佳作。
基于一方乡土的自然和历史文脉,挖掘、讲述乡土故事并通过当代媒介进行传播,应成为创意写作助力乡村振兴的着力点。在这方面,日本远野故事村的成功案例值得借鉴。远野村地处日本岩手县,曾是一个闭塞的小山村,因柳田国男1910 年收集、整理、出版民间故事集《远野物语》而广为人知。1970 年代日本开展“发现日本”旅游宣传活动,远野村借势打造“民间故事的故乡”,开展展演故乡系列活动,打造“远野故事村”“故事大厅”,并举办“世界民间故事博览会”,从而成功引领了体验民俗旅游的潮流②[日]山下晋司:《文化旅游学》,孙洁、伍乐平译,云南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128-134页。。
对每一个乡村来说,讲好故事是推进乡村振兴、开展文化旅游、培育文化产业的第一步。如朱家林,虽然没有《远野物语》这样的民间故事集,但地处沂蒙山腹地,本地及周边有大量可供挖掘、采集、加工的红色革命、历史文化、乡村振兴故事资源,具备讲好“朱家林故事”的基础。
在讲好故事的基础上,对故事进行多元化开发,形成故事IP、形象IP、产品IP 的文化产业链延伸,是创意写作可以助力乡村振兴的有力方向。英国作家罗琳的《哈利·波特》系列、迪斯尼的动画系列都是始于故事文本,最终实现了影视娱乐、媒体网络、主题公园、文化衍生品等多种创意文本的循转孵化。“不要忘记,这一切的起源是一只老鼠”,迪斯尼的成功经验显示了文化IP的无可替代的重要性③刘旸:《基于IP的媒介生态演化:传统媒体转型的冷思考》,《电视研究》2017年第9期。。对朱家林等地的乡村振兴来说,通过讲好故事进一步打造文化IP,正是激活乡村文化产业的“创意按钮”。
创意写作形成的各类文本,对一方地域的乡村振兴有独到的价值,因为文化产业的首要目标就是“与受众沟通并创作文本”。在今天文化和社会高度媒介化的趋势下,文本与媒介交互作用成为创意写作为乡村振兴赋能的重要路径。
玛丽-劳尔·瑞安认为,互联网就是一个“叙事喷井”,可以给故事讲述以无限的想象空间和创意舞台,一个故事可以在新、旧媒介中实现“故事的变身”,从传统的文本扩展到互动小说、超文本小说、多媒体作品以及人工智能支撑的互动戏剧等跨媒介环境中④[美]玛丽-劳尔·瑞安:《故事的变身》,张新军译,译林出版社2014年版,第156页。。这启迪我们,在创意写作助力乡村振兴过程中,一方面要按照媒介的特性定制故事,另一方面也要让故事在跨媒介环境里实现“变身”,从而让一个创意文本实现“一源多用”的商业价值。
这方面也有成功案例。玛塔玛塔小镇是新西兰一个盛产奶牛、人口仅有一万两千人的小镇。电影《魔戒》选择这里为外景地,让这个小镇化身为具有魔幻色彩的“中土世界”,每年吸引成千上万魔戒迷来打卡并买走大量文创产品。由电影衍生的多元化文本为小镇创意赋能,真正实现了“文”与“旅”的有机联动。
综上,“书斋”与“田野”的辩证,是创意写作助力乡村振兴过程中理论与实践、文本与媒介、文化与产业的有机结合,也是通过创意写作为一方乡村的文化旅游、文化产业赋能的可行性拓展路径。
作为从西方舶来的理论和学科,经过十几年发展,创意写作已显示出生生不息的理论锋芒和实践价值。这一理论和学科在中国的进一步发展,已经到了需要“潜气内转”的时期,既需要从理论上接续中国本土既有的写作传统和理论资源,更需要全面深入地介入中国的文化、社会、产业发展,实现创意写作学术体系、学科体系、话语体系的本土化建构。
要实现这一本土化建构,乡村振兴是创意写作可以大展身手的天地,二者的相向而行可以实现相互赋能。一方面,创意写作可以通过各种文本创作,激活一方地域的人、文、地、景、产等文化资源,为其提供创意、创新、创造的源头活水。另一个方面,创意写作学也将在这种接地气的实践中,在理论和实践层面进一步开花结果,丰富自己美不胜收的学术园地。
此外,创意写作助力乡村振兴的实践教学活动,也是高校师生双向赋能的过程。这种以创作为导向、“以输出倒逼输入”的教学实践,既重构教师的“教”,也颠覆学生的“学”,使二者有机统一于强烈的问题意识、实践导向和成果导向之下,实现与时代主题、国家战略和人民群众美好生活的同频共振,将文章写在中国大地上,将课题做在产业实践中,培养真正知中国、爱中国、担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时代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