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以马祖常的碑铭散文为例,通过挖掘元代碑铭散文教学中的思政元素,指出其中突出的文化交融之旨,体现的崇尚仁爱、重视民生的思想精髓。
关键词:课程思政;“文化交融”;“家国情怀”;“民本思想
Exploration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lements
in the Teaching of Inscription Prose in Yuan Dynasty
Bu Zeyu Wen Bin
(College of Liberal Arts,Baotou Teachers’ College,Baotou,Inner Mongolia 014030)
Abstract:Taking Ma Zuchang’s inscription prose as an example,this paper points out the prominent purpose of cultural blending and the essence of advocating benevolence and paying attention to people’s livelihood by exploring the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lements in the teaching of inscription prose in Yuan Dynasty.
Key words: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in curriculum;cultural blending;feelings of family and country;people-oriented thoughts
中国古代文学史作为高校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核心课程,拥有丰富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内容,如深厚的家国情怀、亲善的交融之道和完善自我的追求,为深入挖掘“课程思政”所需的思政元素提供了丰富的资源。
中国古代散文作为中国古代文学体裁的主要类型之一,以其包含大量历史人物、事件的叙述性特征和融入撰写者兴寄的抒情性特征,而成为兼具思想性和艺术性的文学体裁,其中,碑铭散文凭借格于体例的巧妙结构、诚挚追思的生动叙述和直书其事的存史价值而具有重要地位,能够成为中国古代文学史课程开展“课程思政”教学的殊胜之选。
元代碑铭散文是开展碑铭散文教学单元必然涉及的部分,作为文学史中碑铭散文的有机组成,具有其特殊性, “相较于其他朝代,元代碑刻数量增长明显”,[1]不仅作品数量远超前代,而且呈现“整体性少数民族文人创作异军突起”[2]的特征,少数民族文人群体“改从华俗,且于文章学术有声焉,是真前此所未闻,而为元所独也”,[3]他们与汉族文士积极交往,从而研习儒家文化,形成了深厚的价值认同和情感认同。不同民族文士之间的深度交融体现了崇尚“和合”的历史记忆,为追述挚友而创作的碑铭散文奠定了坚实基础,碑铭散文创作中渗透的突出交融、追求仁爱、关注民本的思想精华,既展现了一定的历史性时代价值,也潜藏着深厚的思政元素,以此贯通元代碑铭散文的课堂教学,可以有效地将“思政”与“课程”化合一体、不分轩轾,实现思政教育与专业教育的完美统一。
一、崇尚和合之道,破除多元间隔
从古代碑铭散文创作的历史进程来看,少数民族进入传统碑铭散文书写当中,由来尚矣。隋唐时期业已蔚然大观,其中数量众多的唐代粟特人墓志便是充分的例证,然唐代粟特人多是作为书写对象的碑主出现的,而作者则尽为传统汉族文士。只有历史发展到了元代,才出现了大量少数民族文士参与碑铭散文创作的盛况,促使古代少数民族散文创作进入一个新的历史时期,诞生了煌煌数百篇作品,近二十位少数民族作家。例如,马祖常是色目人、孛术鲁翀是女真人、李庭是女真人,他们创作的碑铭散文体现了各民族日益频繁、蓬勃发展的交流与和融的历史,推进了古代碑铭散文创作的深化,堪为元代碑铭散文的一大亮点,而在其中,马祖常更成为元代少数民族碑铭散文创作的代表,这种成就正是来源于少数民族文人对于传统文化的核心理念之一——“和合”思想的深度领悟和有力转化。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华文明从来不用单一文化代替多元文化,而是由多元文化汇聚成共同文化,化解冲突,凝聚共识。”[4]5习近平总书记的这段话是对“和合”思想的深刻阐释,中华文化自古多元并存,但多元文化并非各自独立、互不关联的平行存在,而是积极主动地相互交融。
历史上不同民族文士之间的交往交流渗透着多元文化深度交融的印记。例如与马祖常交往密切的吴全节是元代著名的玄教(道教的一个支派)道士,也是玄教的大宗师。然而在马祖常看来,吴全节却是一位“冠裳孔都,登降亦趋。载以德舆,丰其道枢。俾同我尚,世之儒相,实民之望,岂囿于象者耶”[5]193的人,称吴全节不仅在外表上符合儒家的要求,更以儒家的内在美德充盈“道枢”,“道枢”一词最早出于《庄子·齐物论》,意为“道的关键。”[6]32。马祖常认为吴全节通过吸纳儒家文化,进而呈现出崇尚儒家文化的精神面貌,与儒士们开展深入的交流学习,进而成为受百姓仰慕的有名望的人,吴全节对儒家文化的推崇不是表象,而是深层次的认同。相比于许有壬的《勃赐吴宗师画像赞》一文,马祖常的笔下更凸显吴全节主动促进儒家文化与道家文化相互交融的形象。由此可见,马祖常在深入领悟“和合”思想的基础之上,又将自己头脑中的“和合”思想转化到对吴全节这一形象的塑造当中。又例如在与马祖常有深厚交集的苏天爵看来,少数民族文士主动认同中华传统文化是非常值得称赞的事情,他在《御史中丞马公文集序》中写道:“呜呼,我国家龙奋朔土,四方豪杰咸起而为之用,百战始一函夏。干戈既辑,治化斯兴,而勋臣世族之裔,皆知学乎诗书六艺之文,以求尽夫修身事亲、致君泽民之术,是以列圣立极,屡降德音,兴崇庠序,敦延师儒,非徒为观美也。”[7]55元代实现大一统后,由边疆地区进入内地的“勋臣世族”,多崇尚武功,不精于文,且文化背景复杂,有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摩尼教等。身具多元文化背景的“勋臣世族”后代,主动探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学问,以传统美德浸润内心,而不仅仅是追求外表的雅致。而对属于“勋臣世族”后代之一的马祖常,苏天爵则记载道其“与会稽袁公、蜀郡虞公、东平王公,以学问相淬砺,更唱迭和,金石相宣,而文日益奇矣。”[7]54马祖常本色目雍古部人,文化背景属于基督教,却能与袁桷、虞集、王士熙等儒士唱和诗歌,进一步提高自己的文学素养。元明善与马祖常的交往同样密切,在他的《送马翰林南归序》中对马祖常的治学成就有更加明确和肯定的记载:“英翘之士,被乡荐而会试南宫者,百三十五人,雍古士马君伯庸,巍然在一科之首。及廷对大策,复在第二,于是声震京师”[8]288,唯有具备极其深厚的文学素养,才能够在科举考试中拔得头筹,由此可见,马祖常确实是少数民族文士中积极学习、认同中华传统文化的佼佼者,从元明善的记载中足以体现出马祖常学习、认同儒家文化的主动性。
通过以马祖常为中心的文士交往网络,我们可以看到,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通过交往交流交融,不断培养、加强文化认同,体现了中华传统文化“和合”理念的深刻影响,不仅推动了多元文化的融合,还推动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形成、发展。马祖常作为元代少数民族文士中的代表人物,在其碑铭散文创作中,也充分融入了“和合”思想。他的作品不仅突出交融,还彰显了追求仁爱、关注民本的家国情怀、政治思想。
二、凸显交融之旨,揭示团结之道
对于马祖常的文章,《元史》评价道:“祖常工于文章,宏赡而精核,务去陈言,专以先秦两汉为法,而自成一家之言。”[9]3413这体现在马祖常的文章往往不受形式的拘束,语言表达周到而精练,且能够准确表达用意。
马祖常在碑铭散文中凸显出文化交流融合的心志。例如他在受吴全节的委托而为元明善所作的《翰林学士元文敏公神道碑》中写道:“弱冠游吴中,奋宋、金季世之习,已名,能古文,流传江淮间。”[10]480元明善早年出入江淮吴地,此地的中心是南宋的首都临安,是中华传统文化十分浓厚的地区,吸引元明善前来学习,为他形成深厚的文学素养奠定了坚实基础。后来,“公首被简拔,授承直郎、太子文学。仁宗即皇帝位,迁翰林待制、承直郎兼国史院编修官,……有诏命节书文译其关政要者以进,公请与宋忠臣子集贤直学士文升同译润。书成,每奏读一篇,上必善之曰:‘二帝三王之道,非卿莫属也。’”[10]481元明善在三十九岁时被提拔到大都任职,他的主要活动轨迹也就由江南一带转移到了元朝的文化中心,大都为元明善提供了参与文化交流融合的舞台。马祖常在记载中特别突出了元明善接受皇帝安排翻译、润色政要文书的工作一事,说明了元明善不仅精通汉语,还精通其他官方语言,并能将中华传统文化中的为君之道通过译润的文书向皇帝阐明,促进了元朝统治者对中华传统文化的接纳、认同。“庚申,英宗践祚,征入为集贤侍读学士,名至上都。”[10]481元明善在五十二岁时,声名远播上都——这个更深入北方草原游牧民族腹地的文化中心。由此可见元明善对促进文化交流融合的影响之大,以及马祖常在碑铭散文创作当中的用意之显。又如马祖常在受苏天爵之请为苏天爵外祖父所作的《征行百户刘君墓碣铭》中写道:“于湖南遇兵俘一儒生黎姓,用金购之,曰:‘此儒生不善力役,归我,我将俾为弟子师。’果同归,教诸子于乡。余所全者众,此儒生其一也。”[10]520本文的碑主刘成在湖南参加征宋战争的过程中收下了一个身份为儒生的兵俘,刘成本人兴起于湖北襄阳、河南邓县(今河南省邓州市)一带,属于北方人,却将一个生长于南宋的儒生带回乡里,教育乡里子弟,刘成的做法不但保全了作为兵俘的儒生群体,而且客观上促进了南北方之间的文化交融,更彰显主动性、积极性,刘成曾经“读书涉大义,不事章句。”[10]520虽然读过书,品德高尚,但文学素养并没有儒生深厚,刘成能够主动延请南方儒生到乡里教书,确是秉持着一颗迫切的谦虚求教的心。我们从这篇碑铭散文的叙事中也可以读出马祖常凸显文化交融的用意,为了帮助学生们更好地体会马祖常的用意,需要列举一个《元史》中与之相似的文献材料进行比较,例如《元史·廉希宪传》中写道:“世祖渡江取鄂州,命希宪入籍府库。希宪引儒生百余,拜伏军门,因言:‘今王师渡江,凡军中俘获士人,宜官购遣还,以广异恩。’世祖嘉纳之。还者五百余人。”[9]3086廉希宪是元初重要的少数民族儒士,被元世祖誉为“廉孟子”,可见其品德高尚,然而在《元史》的叙事当中只有廉希宪提出放还扣押在军中的儒士一事,而并未出现与这些儒士进一步产生交往的叙述,可见马祖常在创作碑铭散文时是有意将文化交融的用意凸显出来,有时是将这种用意贯通于人物叙事的始终,有时是将这种用意放置于人物叙事的主体部分。马祖常在文化交流融合特别是在“慎终追远”意识的深刻影响下,也为自己家族的祖先创作碑铭散文,这些文章语言朴素、情感真切,更具有推动文化认同的巨大力量,例如在《故礼部尚书马公神道碑铭》一文中写道:“世非出于中国,而学问文献过于邹鲁之士。……俾其子孙百年之间革其旧俗,而衣冠之传,实肇于我曾祖也。”[10]501马祖常的祖先本属的雍古部族原不生活于中原地区,自内迁进入中原地区以后,世代主动、勤奋研习中华传统文化,因此学问素养积淀深厚,甚至超越了中原地区的传统文士。由此可见,中国古代历史上的少数民族主动融入中华民族大家庭的积极渴望和巨大贡献。总之,马祖常在碑铭散文创作中突出交融的思想,是契合当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建设的重要的思政元素。
三、展现家国情怀、发扬民本思想
马祖常在碑铭散文中还展现追求仁爱的家国情怀。《论语·学而》:“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11]50朱熹对此解释道:“孝弟行于家,而后仁爱及于物,所谓亲亲而仁民也。”[11]50“仁爱”“孝弟”和“仁政”都是中华传统文化中的核心理念,相比于“仁爱”的理念,“孝弟”的理念则处于更根本的地位,只有先孝敬父母、尊爱兄长,才能有节制地取用资源,进而推己及人,关注百姓的需求意愿,以自身的道德素养爱护民众。“孝弟”是中国人千百年来重视家风建设的称谓,说明涵养良好家风具有跨越时空的重要意义,习近平总书记说:“不论时代发生多大变化,不论生活格局发生多大变化,我们都要重视家庭建设,注重家庭、注重家教、注重家风。”[12]注重家庭家风、汲取中华传统文化中的精神养分对于培养学生的健全人格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例如马祖常在《安定郡夫人王氏墓志铭》中塑造了孝敬父母、耕读传家的碑主王夫人的形象。“夫人在父母家时,虽钟爱于其亲,而食与衣常后于兄嫂。”[10]514出嫁前的王夫人虽在家中受其父母的疼爱,但其在吃穿用度上常常让位于兄嫂,将父母和家人的需求放在首位,展现孝道修养。“夫人谓安定公曰:‘是儿资颖悟,可令早就学也。’遂求经师,讲先王礼乐诗书之义。”[10]514王夫人希望孩子拥有良好的品德和修养,长大后成为有德行的人,因此请来老师,向孩子传授儒家的《礼》《乐》《诗》《书》等经典。在马祖常的笔下,碑主王夫人还向已经具有名望、即将入朝为官的孩子传授“大孝”的家风理念,当王夫人面对孩子“以侍夫人荣养为辞”[10]515推脱入朝为官时,“夫人曰:‘儿来前,吾有训。汝承吾志,吾逮事舅姑,汝先考及我教汝,胡氏之宗事其在汝乎?今国家命汝为台臣,西南四省四宪府之评议属之,汝其速行,毋以我养为辞焉。’”[10]515王夫人不同意孩子仅仅停留在侍奉自己的层面上践行孝道,认为孩子身为男子,应当追求延续家族、光耀家族的人生价值。《中庸》言:“舜其大孝也与!……宗庙飨之,子孙保之。与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11]27舜帝之所以能被称为“大孝”,是由于他实现了人生的追求,换来了家族的兴盛。故而碑铭中的王夫人在与兄嫂相处和教育孩子的经历中实现了对孝道家风的传承、升华。
马祖常在展现家国情怀的基础上,还注重将优秀家风的继承引申到家庭外部、从而发扬开来的范式的书写,讲述碑主及其宗族关注民本、造福百姓的作为。元代在传统中国“家国同构”的基础上继续发展,实现了“家国一体”,在历史性的进步当中,义门文士群体发挥着倡导文化认同的重要作用,引领乡土的人们共筑守望相助的大家庭。例如马祖常因受皇帝敕令委派而为故交胡彝的父亲所作的《敕赐赠参知政事胡魏公神道碑》,就是其中的代表作。马祖常在序文中记载:“考讳用璋,疏达明信,不肯为自欺,以德行化其乡曲。邻有枣树,岁秋实积坠舍旁地,命左右拾以归其主。”[10]497碑主胡景先的祖父称胡用璋,品德高尚,马祖常通过例举其不拾乡邻之枣的事情以证明之,这与元代大儒许衡“不食无主之梨”的典故所表达的道德观念相一致,《元史·许衡传》载:“道有梨,众争取啖之,衡独危坐树下自若。或问之,曰:‘非其有而取之,不可也。’”[9]3717两个故事都蕴含了独立思考、信义守道的传统美德。碑主的祖父既能将良好的家风传播到邻里,至碑主一代,“乡人皆德其善而响其庄,不忍以字称之,尊之谓翁。其长者语其子弟,必教以公为法曰:‘为人若胡翁足矣。’”[10]496不仅使家风外延,而且能够赢得乡邻人的赞誉,甚至成为乡邻人教化子弟学习美德的典例。待到碑主的儿子胡彝,每与同官谈论为人,必然说:“魏公之教不敢忘。”[10]497始终铭记长辈教导的良好家风,胡彝诚如其祖上所言“胡氏之先世大业,有缊德未发,当后有食其报者。”[10]498在继承祖上传统美德、施行善举的基础上,成为一朝贤臣,将家族发扬光大。其为政,如“河南大饥,使告发者如绎,省臣以格未即许。彝时代判省牍,乃专发米三十二万石,所活五十余万人。”[10]497胡彝产生养民之善心、甘冒专擅之风险,拯救了河南处于饥荒中的五十多万百姓。又如新皇帝即位时需要遵循传统进行封赏,办理封赏之事的官员欲向民间征收钱财,以满足封赏的要求,胡彝认为不妥,亲自查阅内府的钱财,停止来自民间的供奉。凡此种种事迹,皆体现了胡彝使民以时、爱民以德的高尚作风。
四、结语
通过挖掘马祖常碑铭散文中的思政元素,将其有机融入课堂教学,既能有助于学生深入理解作品的思想内涵,又能实现思政教育与专业教育的有机统一。以马祖常为代表的元代少数民族文士在碑铭散文创作中突出的交融之意,蕴含的家国情怀、民本思想等思政元素,是中国古代文学史课程思政的重要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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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吴乌英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