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思潮研究的五重论域
——以“泛娱乐”思潮为例

2023-12-25 10:22■王
创新 2023年5期
关键词:论域思潮议题

■王 悦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深入实施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1],而社会思潮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的重要内容。“泛娱乐”思潮①当前学术界关于这一社会思潮的表达方式比较多样,诸如泛娱乐化、泛娱乐、泛娱乐主义、娱乐主义、娱乐化等。本文将其统一称为“泛娱乐”思潮。研究作为社会思潮研究的组成部分,甫一兴起就面临学术论域的争论。“泛娱乐”思潮的本质是人民的评价活动。现实中到底需要怎样的“泛娱乐”思潮研究,是长期以来特别是新时代以来“泛娱乐”思潮研究持续深入发展的“元”问题。这里所指涉的“元”问题,是指涉及“泛娱乐”思潮理论构建性和实践延伸性的原生性问题。我国要“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1],但“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范畴很广,不同学科有自己的知识体系和研究方法”[2],开展理论工作的方法是否正确和恰当,对理论研究是至关重要的;对理论研究方法的反思,对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的构建也是至关重要的。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对“泛娱乐”思潮研究的回顾与总结,不仅包括对学术界“泛娱乐”思潮理论议题作出认真梳理,还应当包括对“泛娱乐”思潮研究方法的真切回顾与省思。我们需要就“泛娱乐”思潮研究方法的演进做一勾勒。“泛娱乐”思潮研究涉及论域论、本体论、认识论、价值论、实践论等五个普遍存在的方法论域,分别与“泛娱乐”思潮研究议题中的范畴议题、历史议题、比较论议题和实践议题相互映射①需要注意的是,这五重论域并不是严格地与四个议题一一对应,存在一个议题对应多个论域的情况,也存在一个论域关涉多个议题的情况。。

一、论域论:“泛娱乐”思潮研究的出场

“泛娱乐”思潮之所以能够成为一种“思潮”,是因为目前它已经在一定范围内为某一特定的社会群体所认同。同时,围绕“泛娱乐”思潮的学术研究已经形成了相对稳定的范围。在学术研究中,“论域”是指学科共同体成员认识活动和表达活动的具体范围[3]。论域论的提出对增强“泛娱乐”思潮研究知识谱系的逻辑统一性有一定的助益。国内理论界目前已从不同角度对社会思潮进行了较为广泛的研究。根据中国知网学术期刊数据库的统计,2002—2022 年,以“泛娱乐”为题名的文献共有850篇②检索来源:中国知网学术期刊数据库(http://kns.cnki.net)。检索方法:期刊检索(发表时间:2002年至2022)。检索时间:2023年1月13日。,其研究大多聚焦于大众传媒、政治传播、政治参与、社会文化等领域。归结起来主要侧重以下四个层面。

(一)“泛娱乐”思潮的范畴议题

范畴是人类认识世界的重要方式。《哲学大辞典》(2001年版)将范畴定义为人们对客观事物的本质和关系的概括;亚里士多德将范畴定义为对客观事物的不同方面进行分类和归纳而得出的基本概念[4]。以“泛娱乐”思潮为对象的范畴议题研究“泛娱乐”思潮的概念界定、内容构成、生成机理、历史进程等本质问题。这一范畴议题主要以张爱凤[5]、高如[6]等人的研究成果为代表,注重溯源“泛娱乐”思潮的哲学、政治、经济、社会等方面的依据与关联,着眼于对“泛娱乐”思潮的深层研究,有助于累积知识,深入对研究对象的探索。

(二)“泛娱乐”思潮的历史议题

历史议题通常以当下的社会问题、社会事件的舆论为切入点,研究“泛娱乐”思潮背景下的社会心理走向,讨论我们能否认识“泛娱乐”思潮及如何认识“泛娱乐”思潮的问题。历史议题主要以刘杰[7]、程武[8]、王庆[9]等人的研究成果为代表,通常会抓住某一热点话题,其特点是在一定时期凸显“泛娱乐”思潮与该热点话题的影响互构。

(三)“泛娱乐”思潮的比较议题

比较议题通常将“泛娱乐”思潮与社会意识形态对立起来,认为“泛娱乐”思潮与社会意识形态、主流思想相背离,并对社会舆论的形成、政策制度的制定产生影响。比较议题关注价值的导向与取向,即“人的需要”。比较议题主要以《人民论坛》发布的年度社会思潮调查报告为代表,认为“泛娱乐”思潮与国际、国内形势变化密切相关,且会在一定程度上抵制或削弱主流意识形态。比较议题有助于我们了解国内外“泛娱乐”思潮的现实动向,树立正确的价值观。

(四)“泛娱乐”思潮的实践议题

实践议题体现的是我国在“泛娱乐”思潮引领和治理方面的具体实践,以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对治理“泛娱乐”思潮的思路和基本原则进行对策性研究。相关研究或从“泛娱乐”思潮影响的主体出发,探讨面向一定主体抵制“泛娱乐”思潮影响、形成正确价值观的方法;或从“泛娱乐”思潮传播手段出发,探讨主流意识形态传播路径的优化。实践议题主要以黄一玲[10]、隗辉[11]等人的研究成果为代表,试图构建一个符合主流意识形态的“泛娱乐”思潮引领或治理的机制,以增强主流意识形态的影响力,进而维护国家意识形态安全。

有学者在“泛娱乐”思潮研究的过程中探索社会思潮之间的联系,通过各种联系组成特定的系统,进而把握社会思潮的事实、现象和规律,并进行演绎和归纳,最终形成对社会思潮的研究方法,如李亚员[12]、彭庆红[13]等人的研究成果,这就有了社会思潮的论域。“泛娱乐”思潮的论域尝试概括不同理论议题研究的基本范式、共同规律等,从而为“泛娱乐”思潮乃至各类社会思潮的研究提供思路。离开了方法的讨论,理论研究将会变成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泛娱乐”思潮研究一方面必须以理论议题为基础,总结“泛娱乐”思潮研究的经验和成果并用来深化对社会思潮研究基本问题的思考;另一方面必须超越具体的理论议题上升到方法论。开展“泛娱乐”思潮论域的研究,就是为了消解“泛娱乐”思潮与其他社会思潮在理论研究上的障碍,消除“泛娱乐”思潮与其他社会思潮在方法研究上互相脱节的现象,推动不同社会思潮间的理论研究与方法研究的密切结合。

二、本体论:范畴议题中研究视角的创新

本体论是一种追本溯源式的意向性追求,其实质是寻求“何以可能”的根据,“寻求‘什么’何以可能,构成特定的本体论”[14]。对“泛娱乐”思潮“何以可能”的研究构成了“泛娱乐”思潮的本体论,主要围绕“泛娱乐”思潮最重要、最基础的范畴议题展开。

(一)立足“泛娱乐”思潮研究的学科对话

以知网发布的文章为基准,学术界最早关于“泛娱乐”现象的研究是发表在《中国记者》2002 年第7 期题名《宝贝、媒体宝贝及泛娱乐化》的文章,文章从传媒中过度使用“宝贝”一词的现象出发,揭示“对欲望的肯定、对享乐的追求、对消费的崇尚、对实用的信奉、对金钱的渴望”[15]等娱乐化浪潮对现代媒体和大众思想可能产生的负面作用。随后,学术界开始在传统传媒和网络传媒领域批判“泛娱乐”思潮的具体表征与实际危害。2009 年张爱凤发表的《“泛娱乐化”批判的文化社会学转向》[5],拓展了“泛娱乐”思潮批判的视域与维度。关于“泛娱乐”思潮研究的本体论便拓展开来。

要形成一个具有高度共识的“泛娱乐”思潮范畴,需要众多领域的研究者立论于自身的学术体验,以学科互鉴为着力点,对相同或相似的“泛娱乐”思潮现象进行综合概括和结构化,赋予“泛娱乐”思潮范畴特殊的张力与合力,进而推动其概念的系统性建构。近年来,学术界在网络“泛娱乐”化、大众传媒“泛娱乐”化、文化“泛娱乐”化、课堂教育“泛娱乐”化、政治“泛娱乐”化方面的研究成果,很多正是在界定“泛娱乐”化范畴与深化“泛娱乐”思潮研究的学科对话中取得的。

(二)深耕“泛娱乐”思潮的本质所在

“娱乐”和“泛娱乐”仅一字之差,表明了范围、程度、倾向之间的联系与区别。亚里士多德认为,“在生活中也有休息,在这时可以消闲和娱乐”[16]。恩格斯认为,“每个人都有充分的闲暇时间去获得历史上遗留下来的文化——科学、艺术、社交方式等等——中一切真正有价值的东西”[17]。马克思进一步指出,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是一种真正的财富,这种时间不被直接生产劳动所吸收,而是用于娱乐和休闲[18]。由此可见,“娱乐”是摆脱了异化劳动的人们在自由的时间内开展的一种享受愉悦心情的活动。从某种意义上说,娱乐是人类最原始的需求。而“泛娱乐”是指娱乐元素贯穿全社会、各领域的诸多方面,“一切公众话语都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并成为一种文化精神”[19],逐渐将人异化为娱乐的附庸。

(三)面向“泛娱乐”思潮的未来可能

娱乐本应当是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手段,但“泛娱乐”却使娱乐阻碍人的全面发展,甚至异化了人的全面发展。“泛娱乐”不是多个娱乐元素的简单加总,而是以资本为中轴,借助大众传媒而逐渐生成。作为一种思潮,“泛娱乐”以“为娱乐而娱乐”“及时行乐”“我娱乐故我在”等为价值追求,“打call”“应援”等“饭圈”词汇,“震惊体”等泛娱乐化“标题党”表达方式逐渐被主流媒体使用、接纳,甚至成为常态[20],人们更愿意在消费的幻象和浅薄的愉悦中沉湎,进而放弃理性、抵制权威、拒绝意义。“泛娱乐”化问题实质是消费主义意识形态的盛行,一方面加剧了文化的低俗化,另一方面造成了主体的异化,使人在虚假性消费中逐渐变成“单向度”的人。

“泛娱乐”思潮研究的本体论解答了“泛娱乐”是如何在实践与理论中从各自形成到相互联结,“泛娱乐”思潮是如何从一种个别的“娱乐性”现象在社会的一定范围内得以传播,并逐渐得到相当程度的个体接受与社会承认,并转化为一种思想之“潮”等基本问题,为搞明白“泛娱乐”思潮的理论形态和心理状态提供了研究基础。

三、认识论:历史议题中建构唯物主义的批判逻辑

认识论就是人的认识(表象和思想)是否“正确地”把握到对象的存在(现象和本质)的问题[21]。“泛娱乐”思潮认识论讨论的是我们能否认识“泛娱乐”思潮及如何认识“泛娱乐”思潮的问题。在马克思主义的学说中,物质生产是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基础,无论社会制度怎么变迁,社会思潮如何产生、发展,都是一定时代社会的产物,社会环境是社会思潮存在的现实基础与阐释的理论前提。把握“泛娱乐”思潮产生、传播与消退的规律,是实现“泛娱乐”思潮认识的基本问题。

(一)揭示“泛娱乐”思潮独特的内在结构

认识论首先从历史议题中捕捉社会热点问题和现象,提取了“泛娱乐”思潮内部构成的复合性要素,然后用“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分析框架,提炼出“泛娱乐”思潮生成与消长的基本逻辑。“泛娱乐”思潮当中凝聚了一定的认知要求、审美愿望、情感认同和消费需求等要素,甚至包括一定的理论体系和思想基础,如利奥塔的《后现代的知识状况》、马克·波斯特的《后结构主义与社会语境》等[9]。认识论揭示了“泛娱乐”思潮作为一种复杂的群体意识,跨越了多种群体、民族、国家、阶层,反映了多层面社会生活和复杂社会环境交互的结果,承载着一定社会群体经济、政治状况和文化要求。

(二)观照“泛娱乐”思潮与复杂社会因素的共同合力

恩格斯指出,各个人的意志融合为一个总的平均数,一个总的合力,且每个意志都对合力有所贡献[22]。“泛娱乐”思潮的产生与流变是社会生活急剧变动的结果,集合了经济、哲学、社会文化、社会心理等多重因素,并不仅是“如有些人说的完全以消费主义、享乐主义为核心,内容浅薄、空洞,方式粗鄙搞怪”[23],而是包括在这个合力里面的“泛娱乐”思潮活跃在社会心理和思想体系当中,同上层建筑有着密切的关系,在各种社会因素相互演变中形成合力,进而影响社会的演变。刘杰将社会思潮的概念操作化为社会心态、社会行为、观念文化和学术理论四个基本测量维度,尝试建构一个社会思潮评价的指标体系,为我们考察这种合力提供一个参照标尺,并指出在实际研究中,我们需要根据不同的主体类型选择具体指标并深入细化[7]。

(三)明确“泛娱乐”思潮批判的唯物主义方法

大体说来,社会思潮产生的社会条件可分为经济条件、政治条件和思想文化条件[24]。基于此,“泛娱乐”思潮批判的根本性、逻辑性、彻底性的问题针对性就非常明显,对“泛娱乐”思潮的认知也将更加深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的矛盾运动在“泛娱乐”思潮批判的研究中表达为统一性与多样性的融合:“泛娱乐”思潮内在结构的批判、“泛娱乐”思潮与其他社会因素合力的批判、“泛娱乐”思潮流变核心原因的批判各自按照内在规律进行,既表征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经济学、哲学、社会学、传播学、教育学等多样化的学科批判视角,又受到唯物主义这同一个逻辑支配的、多学科交融的批判范式。

唯物主义批判方式加深了人们对“泛娱乐”思潮的认知,其中多元化的批判视域与共同性的批判逻辑展现“泛娱乐”思潮历史议题的贯通性和同一性。这种贯通性与同一性的形成,既是自发地在一定学科领域内产生的,又是自觉地在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的引导下形成的,推动了主流意识形态认同构建和“泛娱乐”思潮的研究进程。

四、价值论:比较议题中寻找客观的评价模式

价值是客体中所存在的对满足主体需要、实现主体欲望、达到主体目的具有效用的属性[25],价值论体现价值的导向与取向,即“人的需要”。学术研究历来重视比较的视野。“泛娱乐”思潮与西方同类思潮有着一定程度的亲缘关系,它首先是西方文化传输与移植的结果,然后才是在中国文化浸润下逐渐生成与西方同类思潮本质不同的属性。相较于“直接决定不同文化群体间政治关系的基调”[26],价值论将“泛娱乐”思潮纳入社会思潮的整体比较议题之中。

(一)以较高的普遍性原则确定比较对象

2006 年,党的十六届六中全会提出“坚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引领社会思潮”。学术界对“泛娱乐”思潮的研究目光逐渐转移到主流意识形态相关问题研究上来。由于主张价值的评判,“泛娱乐”思潮的比较议题在选取研究对象时,为保证比较的平等性,要先确定较高的普遍性原则或价值立场。这个原则便是以主流意识形态为价值立场,将包含“泛娱乐”思潮在内的社会思潮对立起来,从主流意识形态的对立角度入手,将社会思潮中不同的类别进行比较。《人民论坛》“特别策划”组从2009 年起开始关注社会思潮的问题①按知网发布的文章看,曾金胜2009 年发表的《西方社会思潮的中国应对——专访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院长程恩富》一文,是《人民论坛》关注社会思潮的起点。,随后的每年均会发布公众关注的重大思潮研究报告。根据其发布的2010—2020 年度社会思潮评选结果,“泛娱乐”思潮在2017 年首次上榜,位居年度十大社会思潮榜单国内第5 位,2018 年位居第4 位,2019 年位居第8 位,2020 年位居第4位。这一系列报告直观展现历年来各种社会思潮生成与消退的过程、热度高低次序的变换,有助于大众了解国内外“泛娱乐”思潮的现实动向,树立正确的认识观。

(二)注重异同的考察和特征的厘定

价值论的相关研究常以表格的形式直观呈现各自的关注度指数和影响指数,有利于展示各思潮背后的演变逻辑和发展规律,阐释各种思潮的功能,预判好各思潮可能存在的风险。陈琳、单宁通过问卷调查,和相关领域专家学者研讨,与党政干部、企业家、青年学生等重点群体开展访谈,并参考国内外理论界关于社会思潮的研究成果,经过多轮研判、综合筛选,最终形成关于不同社会思潮交织激荡的研究报告[27]。这一报告综合筛选出2017 年国内值得关注的社会思潮,揭示了2017 年国内社会思潮的主要特点、发展趋势和双重影响,直面主流意识形态与各种社会思潮并存并呈现出一定程度竞争态势的局面。

(三)聚焦最终价值裁决和判断的生成

将目光聚焦于与主流意识形态对立的社会思潮的客观评价,有助于学术界了解国内外社会思潮的动向,投射出社会思潮研究应当关注的问题导向。《人民论坛》发布的社会思潮调研报告,成为社会思潮研究的数据来源。根据知网显示的数据,截至2022 年底,《人民论坛》发布的社会思潮研究报告被多次引用。例如,《2020国内社会思潮》被引26次,《2019十大社会思潮》被引16 次,《2010—2019 重大社会思潮十年演变》被引11 次。这为国内社会思潮研究提供了价值裁决和判断的基础材料。在价值论论域中,部分学者对“泛娱乐”思潮的正反功能进行了大量的探索,如关注“从娱乐到更加注重双效统一的文化内容生产趋势”“科技与文化相互融合、相互赋能、相互赋值的趋势”等[28]。一定意义上,比较议题本质上是一种舆情的研究。

五、实践论:实践议题中形成对策性研究模式

马克思所持的辩证方法强调“观念的东西不外是移入人的头脑并在人的头脑中改造过的物质的东西而已”[29],升华了其以“实践”为范畴的理论表达。实践提供了认识的可能,也为检验认识的真理性提供标准。实践论源于人的实践本性,又决定于不同的时代要求。因而,“泛娱乐”思潮实践论以对策为导向,旨在寻求当代中国“泛娱乐”思潮所致问题的解决。

(一)以“泛娱乐”思潮负面的影响为问题导向

“泛娱乐”思潮“泛”化,是各种价值观对话、交融的过程。由于这一思潮的主体更多的广泛参与使其更加具有实践性,加之当代中国“在实践中已经走上了不可避免的中西二元互动合一的实用性、实质性道路”[30],仅仅用结构性的理想模型分析这样的一个社会的某种思潮是远远不足的。实践论从“泛娱乐”思潮的生成和流变的现象出发,在社会实践中诊断或预判其可能产生的“对审美意趣的扭曲、对普遍价值的解构、对理性思维的拒斥等都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认同培育产生着不可忽视的负面影响”[10],通过对其负面影响的分析,并从社会实践中找寻对策,降低已产生的负面效应或规避可能产生的负面结果,因而实践中的“问题”是实践论论域研究的起点。

(二)以“泛娱乐”思潮问题的解决为基本旨趣

问题意识是学术研究的灵魂。“泛娱乐”思潮是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研究者通过实践观察建构出应对“泛娱乐”思潮的对策。在“泛娱乐”思潮的实践议题中,主要对策有两类。第一类是引领方案。如黄一玲等人认为要加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建设,“为更好地促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认同创造良好的价值生态”[10],其中暗含的理论假设是:“泛娱乐”思潮是可以被规范、引领或者治理的,且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已具备了这样的基础和潜质,同时还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第二类是治理方案,就是针对“泛娱乐”思潮的议题设置、传播路径、目标群体等问题,强调在现实条件下可以通过实践获得研究结果,如面对网络直播泛娱乐化乱象,隗辉等人认为,要“深入解读网络直播泛娱乐化乱象的根源,寻求切实有效的治理措施”[11],并将网民、网络平台运营商等非政府主体引入解决方案之中。

(三)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根本遵循

实践的力量在于“实践—理论—实践”的逻辑延展。实践是发现“泛娱乐”思潮问题的场域,也是降低甚至消弭“泛娱乐”思潮负面影响的强大推力。“泛娱乐”思潮介入社会问题和热点问题,尤其是受西方价值观的影响,具有明显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特征,导致“泛娱乐”思潮并非“拥护道德或政治义务的伟大签名者”[31],而是力图付之于行动、用之于社会,结合热点事件的发酵,成为某种政治力量的杠杆。面向“泛娱乐”思潮全球化的公共难题,实践议题将研究的落脚点落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遵循上,引领制度、引领机制、引领能力与治理体系、治理方式、治理能力的建构能否应对“泛娱乐”思潮已形成的严峻挑战,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这个根本遵循的力量。

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要在落细落小落实上下功夫[32]。对“泛娱乐”思潮的负面影响对策研究的过程,正是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更细、更实、更深融入人心的过程。学术界在研究“泛娱乐”思潮对策的过程中注重汲取实践哲学、实践社会学、实践教育学所创造的成果,如当前“泛娱乐”思潮的对策性研究或探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的思路、方式和路径;或探讨抵制其影响,形成正确价值观的方法;或探讨“泛娱乐”思潮传播的路径优化……这些研究均对提升核心价值观引领的覆盖面、有效性有重要意义。学者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引领机制和能力作为研究的根本遵循,在实践研究的路上探索前行。

六、“泛娱乐”思潮研究的意义与走向

围绕“泛娱乐”思潮的研究是知识建构的基本组成。“泛娱乐”思潮研究论域的厘定关涉其方法论的凝练和抽象,关涉其理论的构建性和实践的延伸性,即“泛娱乐”思潮研究进一步延伸和拓展的“元”问题,进而关涉知识的建构。在不同领域学人的学术对话中,“泛娱乐”思潮研究议题日趋多样,研究论域不断多元,为学科体系和学术思想的发展作出了应有的贡献。对“泛娱乐”思潮的研究不仅丰富了研究内容、扩宽了研究视域,对传播学、政治学、哲学、社会学等其他学科也产生了影响,更重要的是,多样化理论议题催生了多元化的研究论域,而这些研究论域又将成为方法论建构的基础和动力。在这一点上,“泛娱乐”思潮研究对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学科体系和学术思想”具有毋庸置疑的重要作用。

就目前的研究图景来看,“泛娱乐”思潮的范畴议题、历史议题、比较议题和实践议题,整体引出了“泛娱乐”思潮研究的论域论,对应生成了“泛娱乐”思潮研究的本体论、认识论、价值论和实践论。这五重论域为更好地澄明其本质、阐释其逻辑、辨析其性质、应对其问题、深化其研究作出了综合性考察,通观上来看,从这五重论域来研究“泛娱乐”思潮呈现出鲜明的总体性优势。

第一,“泛娱乐”思潮研究的五重论域兼具了量化研究与质性研究的优势。价值论主要在于通过调查研究、数量研究和案例研究,寻找“泛娱乐”思潮背后的一般性社会思潮的评价方法和研究方法,确定能够评价社会思潮价值、原则、方向的指标,以客观的调研数据判定某一社会思潮的本质及其影响。本体论与认识论凸显了从经济基础到上层建筑的要素的混合作用,囊括了经济、政治、哲学与文化等要素,从而能够深入挖掘“泛娱乐”思潮成因的层次关系。“泛娱乐”思潮具有显著的负面效应,对“泛娱乐”思潮的批判目的在于规范其发展,消解其影响。论域论从整体上明确了“泛娱乐”思潮研究的对象及范围。实践论聚焦处理好主流意识形态对“泛娱乐”思潮的引领和治理功能,进而关注主流意识形态的认同构建。

第二,“泛娱乐”思潮研究的五重论域兼顾了客观性与价值性的要求。论域论、本体论和认识论以客观性为要求,尽可能排除个人主观偏见的介入,以实现对社会思潮的总体性的判定。价值论与实践论以批判性为要求,承载强烈的价值关涉,探问“泛娱乐”思潮所关涉的范畴、概念的合理性和有效性,“泛娱乐”思潮的理论方位、深层结构、未来走向等,但更强调切入发端于现实和根植于现实中的问题。价值论与实践论沿着“泛娱乐”思潮的本质、影响、成因与克服的逻辑延展进行讨论,构建全社会范围内对主流意识形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认同与遵循。

第三,从研究线索来看,“泛娱乐”思潮研究的五重论域关涉了文本经验与现实基础。论域论的关注点在于“泛娱乐”思潮研究的稳定模式与秩序,所对应的线索为“社会思潮—‘泛娱乐’思潮—社会思潮”。本体论、认识论、价值论与实践论关注点在于“泛娱乐”思潮的流动情境与意义,所对应的线索为“‘泛娱乐’思潮—主流意识形态—社会思潮”。

从根本上来说,“泛娱乐”思潮演进的历程映射着学术界对现代性的反省,“泛娱乐”思潮研究的论域表征着学者们对现代性的反省方式。目前,“泛娱乐”思潮研究的五重论域已经将学术思考、理念发展、范式转换、方法创新等交汇于时代观照的基础之上,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的超越性不仅体现在实践的有效性上,体现在理论的创造性上,更体现在方法的革命性上。研究“泛娱乐”思潮,是规避现代性思想病症的需要,是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需要,是正确理解和大力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需要。当前“泛娱乐”思潮研究方法乃至整个社会思潮方法论研究虽然有关于研究范式的讨论,但是仍旧呈现出自发性、散在性和割裂性的特点。学术界应当加快对于社会思潮自觉性、系统化、整体性的方法论研究,为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贡献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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