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告白》中詹姆斯·李的文化身份及身份困境

2023-12-20 13:15刘青
长江小说鉴赏 2023年4期
关键词:无声告白文化身份他者

[摘  要] 《无声告白》是美国华裔作家新秀伍绮诗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于2014年出版且广受好评。小说以一个跨种族家庭中大女儿莉迪亚的死开头,莉迪亚因种族歧视和父母期待的压力而最终选择自杀。造成莉迪亚悲剧的重要原因包括父亲詹姆斯·李在美国白人主流文化中所面临的文化认同危机,以及他把做一个真正的美国人的梦想强加给女儿的残酷事实。作为新生代的华裔移民,詹姆斯·李一直处于文化认同的两难境地,他具有美国公民的身份,又有着不可否认的华裔文化身份,他是主流社会中被异化、被边缘化的“他者”,文化身份认同成为他必然经历的困局。

[关键词] 文化身份  身份困境  “他者”  詹姆斯·李  《无声告白》

[中图分类号] I06         [文献标识码] A

一、引言

华裔美国文学是美国文学中的一个重要分支,占据着不可替代的位置。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越来越多的华裔作家在美国文坛涌现,书写出优秀的华裔作品和华人故事。在当代华裔文学作家中,华裔女作家受到的关注尤为突出,伍绮诗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伍绮诗出生于一个美籍华人知识分子家庭,毕业于哈佛大学,父母均为科学家,是香港移民的第二代。距谭恩美的《喜福会》已经过去了近三十年,新秀作家伍绮诗的横空出世填补了华裔作家在欧美主流文学界的空白,因此她被称为“第二个谭恩美”。伍绮诗对写作充满热情,在出版代表作《无声告白》前,她已写作多年,小说及散文作品多见于各类文学期刊。《无声告白》一经出版就在美国文坛引起了轰动,获得了2014年美国亚马逊年度图书称号,小说还被多家著名出版物评为最佳图书。

从华裔美国文学的发展历程来看,较早期发展阶段的华裔美国文学作品大体上属于自传性文学作品,主要围绕第一代华人移民和华人子女的异国生活经历展开,描写中国人在美国的真实生活。自20世纪七八十年代以來,华裔美国文学迅速发展,许多作品被美国主流文学选集收录,作品的主题范畴也得以扩大。这些作品常常以在美国出生的华裔年轻一代为主角,描写父母与子女之间微妙的情感及生活命运。这些华裔年轻一代不仅面临种族认同的问题,还要面对与父母在文化认同上的隔阂问题。作为新生代作家和新一代的华裔移民子女,伍绮诗用独特的风格和创作眼光描绘出在双重文化背景下有着深刻身份危机感的华裔移民及其后代子女,书写着新一代华人故事。

二、《无声告白》介绍

《无声告白》是伍绮诗耗时六年创作而成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故事编排精妙细致,文笔沉稳内敛,成为2014年度美国出版界最具实力的黑马。身份问题一直是华裔文学创作的关注点之一。小说以20世纪70年代一个跨族裔家庭中大女儿莉迪亚的死亡作为开篇,随着故事的发展,这个家庭看似平和实则面临的许多问题也得到展现。在这个家庭中,所有家庭成员都有着各种身份问题,这些身份问题也是造成家庭悲剧发生的重要原因之一。

小说以一对混血夫妇及其家庭成员为中心,他们都遭受着身份认同问题的困扰,尤其是父亲詹姆斯·李。詹姆斯·李是第二代华裔美国人,他的父母使用虚假的身份来到美国。他本人毕业于哈佛大学,在镇上的大学教授美国牛仔历史的课程。从表面上看,他是一个成功人士。但实际上,他总是觉得自己是一个局外人,他对这片土地没有归属感,他的身份无处安放。詹姆斯·李的跨种族身份以及种族和文化认同问题给他和他的家庭带来了无尽的创伤。妻子玛丽琳是一个总想与众不同的美国白人女性,这也是她嫁给“外国人”詹姆斯·李的原因。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医生,但因为家庭的原因,她不得不放弃这个梦想。儿子纳斯是即将进入哈佛大学学习的优秀生,他的生活看似光明美好,但他却和父亲一样遭遇着身份危机。大女儿莉迪亚是一个十六岁的普通高中生,小女儿汉娜的存在感不强。莉迪亚是父母最喜欢的孩子,因为她几乎拥有和美国白人一样的外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莉迪亚忍受了来自父母难以承受的期望。父亲詹姆斯·李希望她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美国人,母亲却把没有实现的医生梦想强加给她。当纳斯去哈佛参加夏令营时,她感到失去了最后的精神依赖,最终选择了自杀。

故事一开始,作者就直接讲述了一个事实:“莉迪亚死了”[1]。莉迪亚的死加剧了这个家庭的矛盾。詹姆斯·李和玛丽琳的跨种族婚姻是家庭矛盾的导火索,种族主义给这个家庭蒙上了一层阴影,这层阴影导致了他们的沟通存在问题。詹姆斯·李的双重文化身份及他与妻子的文化冲突间接导致了莉迪亚的死亡。詹姆斯·李的一生代表了华人后裔在美国白人文化成长过程中所面临的文化认同危机。作为第三代华人移民子女,莉迪亚仍然处于二元对立的文化困境中。这种长期压抑的身份危机引发了莉迪亚的自杀,也反映了作者伍绮诗对跨文化冲突与融合的深刻思考。

三、詹姆斯·李的双重文化身份

文化认同是个体或群体在文化影响下形成的一种对身份的认知,是身份概念的延伸。文化认同的过程包括学习和接受一种文化的传统、遗产、语言、宗教、祖先、美学、思维模式和社会结构。“一个人的种族认同反映了一套关于其民族身份的观念。”[2]它源自共同的文化遗产、历史、传统、价值观、相似的行为、种族起源以及语言。一般来说,群体之间的种族意识可以超越国界,共享相同的文化信仰和实践。作为第二代华人移民,詹姆斯·李在美国出生并长大,接受着美国主流文化,但他与生俱来的华人外表和美国公民身份注定了他的双重文化身份——既是中国人也是美国人。

1.詹姆斯·李的华裔文化身份

詹姆斯·李拥有美国国籍,甚至不会说中文,但他的外表、对中国的情感以及一些价值观念都反映了他的中国文化身份。他的父母都是中国人,詹姆斯·李看起来就像一个中国人。由于他的长相,最初他的岳母认为他和自己女儿结婚是为了拿到绿卡,因此强烈反对他们的婚事。他的岳母甚至预测了他们的未来,担心她的孙子们不能融入美国人的群体中,只因为他们有一张无法摆脱的中国面孔。

詹姆斯·李的中国文化身份还体现在他对祖国文化的特殊依恋上,如他对祖国同胞的喜爱和中餐叉烧包给他带来的舒适感。路易莎·陈是他的助教,当他第一次看到亚洲学生路易莎时,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地微笑。后来,他和路易莎有了不正当的关系,每当他感到脆弱和疲惫的时候,他就会投入到这个年轻的中国助手的怀抱。在路易莎的公寓里,当她拿出三个白色的叉烧包时,詹姆斯·李不自觉地说出了它的名字,尽管他已经四十年没说中文了。他记得母亲曾让他把包子带到学校当午餐,但他拒绝了。然而,这一次当他慢慢地拿起叉烧包时,他觉得它是那样的柔软。他把它放进嘴里,觉得它像一个吻,充满了温暖。

尽管詹姆斯·李一直试图放弃自己的中国人身份,但他对中国传统价值观念的继承也是他华裔文化身份的一种体现。霍夫斯泰德认为“价值观维度可分为五种,分别是权力距离、个人主义/集体主义、男性气质/女性气质、不确定性规避和长期取向/短期取向。”[3]权力距离是指一个国家或家庭内部的社会群体或组织对权力分配失衡的接受程度和预期程度,主要受文化传统、教育水平、组织性质和规模、社会地位等因素的影响。在高权力距离的家庭中,父母是家庭的绝对权威,孩子必须服从父母。在《无声告白》中,詹姆斯·李不顾儿子纳斯的不情愿,从他手里扯下毛巾,坚定地把他带到水池边,用力按住他,直到他没入水中。他这样做是因为自己认为这对儿子学习如何交朋友有好处。母亲玛丽琳失踪后,纳斯偶然地对宇航员和太空产生了兴趣。纳斯热情地问父亲是否相信人类能够登上月球并返回地球,詹姆斯·李却狠狠地扇了儿子一巴掌,还责怪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考虑这些事情。父亲与儿子间的高权力距离导致了两人交流上的隔阂,也暴露了家庭矛盾和文化冲击的事实。

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可用于探讨社会和文化角色,两者是相对的意义,而不是绝对的意义。男性可以有女性化的行为,女性也可以在行为上有男性化的气质。在一个男性化的社会中,性别角色明显不同,男性被认为是果断、强硬和物质至上的,女性则被认为是谦虚、温柔和照顾家庭的。中国文化更倾向于男性化,中国传统观点认为男性是养家糊口的人,而女性的责任是养育孩子和照顾家庭。在《无声告白》中,在詹姆斯·李成为终身教授前的一个圣诞派对上,妻子玛丽琳遇到了化学教授汤姆·劳森,她希望明年能从汤姆·劳森那里得到一份研究助理的工作。然而,詹姆斯·李对此却不大愿意,他反而担心别人会说他的妻子出去工作是因为他挣的钱不够多。于是,他向妻子保证,等他成为终身教授后,家里就不会缺钱了,她再也不会想出去工作了。传统的文化观点禁锢了詹姆斯·李的思维,他不理解妻子想要实现自我价值的梦想,因而使得夫妻关系逐渐走向破裂,家庭矛盾日益凸显。

2.詹姆斯·李的美国公民身份

詹姆斯·李的中国身份是被压抑的、沉默的,而美国身份是“无休止地在说话的”。对于少数族裔群体来说,如果他们不会说英语或英语说得不好,他们将在美国社会中被孤立,如果他们不坚持美国的价值观就会成为“他者”。在《无声告白》中,美国的文化价值观几乎渗透在詹姆斯·李生活中的各个方面。

斯图尔特·霍尔认为,“至少有两种不同的方式来思考‘文化认同。第一种观点将‘文化认同定义为一种共同的文化,一种集体的‘一个真实的自我,隐藏在许多其他的、更肤浅或人为强加的‘自我中,而这些‘自我是拥有共同历史和祖先的人所共有的。”[4]为了弥补对美国历史认知的不足,詹姆斯·李努力学习,为自己设定了学习美国文化课程的计划,甚至学习了最典型的学科课程——美国牛仔的历史。此外,当老师在课堂上做家谱调查时,他假装忘记了画家谱的作业。

“融入集体”和“避免与众不同”是詹姆斯·李的迫切愿望,这体现在他对白人文化的积极认可和接受上。中国人对美国主流社会身份的强烈渴望使他们希望“尽可能接近白人”,并最终努力成为美国人,“表现为对白人主流文化和价值观的绝望认同,以及对带有任何民族文化痕迹的民族文化和符号的完全排斥。”[5]“人们普遍认为,一个社会群体的成员所使用的语言与该群体的身份之间存在着一种天然的联系。通过他们的口音,他们的话语模式,说话者将自己确定为这个或那个言语和话语社区的成员。”[6]读五年级时,詹姆斯·李不再和父母说中文,因为他害怕说英语会有口音,他也不认识汉字。通过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他试图证明自己的美国身份。他拒绝中餐,情愿选择西方快餐,因为这是一种证明他与美国文化紧密联系的外在方式。

在小说中,詹姆斯·李甚至内化了白人社会的价值观,他總是从美国白人的角度来看待自己和孩子,西方文化成为他自我概念的一部分。儿子纳斯继承了他的外貌特征,拥有一张典型的亚洲面孔,但詹姆斯·李希望儿子长大后成为和自己不一样的人,能和白人孩子交朋友,这是詹姆斯·李理想中去民族化身份的体现。然而,儿子纳斯变得越来越像小时候的自己,让他逐渐想起自己想要忘记的童年时期的一切。在一次游泳比赛中,纳斯被其他白人孩子集体嘲笑,虽然詹姆斯·李有过类似的经历,但他还是站在白人的角度,没有安慰纳斯,而是把白人孩子的恶意攻击描述为笑话,批评儿子不接受这个笑话。一次,当詹姆斯·李和纳斯参加学校的亲子游戏时,纳斯因为没能赢得比赛而生气,詹姆斯·李安慰他说,如果学校有阅读比赛,那他一定会赢。在这种带有种族偏见的“白人话语”的暗示下,纳斯逐渐被塑造成典型的中国男孩的刻板印象:弱小、听话、不擅长运动,只有学习成绩优秀。

尽管詹姆斯·李强烈否认自己与中国的联系,但他对中国传统文化和东方价值观的无意识认同反映了他的中国文化身份。而他的美国身份渗透在他生活的各个方面,使他对美国主流文化产生认可和接受。他是中国身份和美国身份的复杂结合,这种特殊性导致他势必会经历文化身份的困境与重构。

四、詹姆斯·李的文化身份困境

“身份”是由自我定义的,也是自我与他人互动的产物;“身份”是关于人们如何看待自己或别人如何看待自己。“身份”包含两个层面:人们自己认为他们是谁,其他人认为他们是谁。长期以来,美国主流社会对东方的形象持有某种刻板印象,并带有相当大的偏见。在他们看来,“东方属于边缘、不发达,是边缘的‘他者。因此,东方人处于主流世界的边缘,即是‘被边缘化的他者。”[7]这样的“他者”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获得与白人同等的社会地位,也无法完全融入白人主导的主流文化。在《无声告白》中,詹姆斯·李就是一个“他者”,这也是造成他身份困境的主要原因,他被西方社会疏远和边缘化了。

1.异化的“他者”

西方社会对东方世界的偏见一直存在,他们对东方世界的描述与社会现实相去甚远,其目的是建立西方的权威和统治地位。在他们看来,“东方象征着浪漫、异国情调、美景、难忘的回忆和不寻常的经历,也象征着非理性、落后、沉默和野蛮。”[8]东方人的形象不可避免地被束缚在一种奇怪的刻板印象的枷锁中。这种刻板印象导致美国人对其他民族文化产生了错误的期望,从而产生认知偏差,甚至导致群体偏见。

《无声告白》中的中国人都符合“他者”的刻板形象。詹姆斯·李的形象是通过玛丽琳的视角呈现给读者的。在第一节课上,她认为教授“穿得像个殡仪员”,“最多五英尺九英寸”。在他的课堂上,学生们会发出响声,溜出教室,甚至直接走到讲台前面。不管他的课上得怎么样,所有学生看到的都是这个看起来和他们不同的亚洲人,学生质疑为什么他会以教授的身份出现在美国历史的课堂上。学生的行为说明了他们对“他者”的排斥。许多年后,当玛丽琳说到“磕头”这个词时,詹姆斯·李证实了自己的怀疑:所有人包括他的同事、警察、杂货店的女孩,甚至他的妻子,都认为他是一个“戴着锥形帽子、夹着手掌、背弯着腰的形象”[1]。在他们眼里,“东方人”仍然是封建社会的人物形象,他们在无形中扭曲了中国移民的真实形象。

孩子们也继承了父亲詹姆斯·李的典型中国特色。纳斯和汉娜有着黑色的眼睛、深色的头发,和父亲一样的肤色。这些特点不仅使他们在白人社会中显得“与众不同”,也使他们在家里不被父母重视。而有着西方面孔的莉迪亚才是家庭的中心,父母把所有的爱和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想为她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对于詹姆斯·李来说,当他回家见到莉迪亚时,他心中的痛苦就会消散。莉迪亚继承了母亲的蓝眼睛,但她的头发却是黑色的。作为米德伍德高中仅有的两名中国学生,纳斯和莉迪亚经常被人们根据她们的长相而被区别对待。莉迪亚溺亡后,报纸的报道尤其强调着她的亚裔身份,还评论道:“不同背景的孩子往往很难找到自己的位置。”[1]

除主要人物外,小说中其他的中国人形象也有着异国情调的色彩,显得比白人形象“低级”。詹姆斯·李的父母是中国人,他们不遵守法律,冒用别人的名字来到美国,他们做的是最底层的工作——厨房帮工和修理工。给詹姆斯·李的父母介绍工作的“叔叔”也无法摆脱负面的描述,他的牙齿“甚至比他父亲的还要弯曲,一颗牙齿歪向一边,就像一粒等待剔牙的大米。”[1]正是因为在外表上与美国社会的大多数人不同,华人移民始终无法完全融入主流社会,成为白人社会中的“他者”。

2.被边缘化的“他者”

先天的民族优越感和对东方的无知偏见使得西方社会中早已形成了一种偏见的认知体系。他们把东方世界放置在西方的边缘地带之外,把西方确立为“自我”,把东方称为“他者”。像大多数华裔美国人一样,小说中的詹姆斯·李一家被白人视为亚洲人,而在中国人看来,他们是美籍华裔,因而双重身份困扰着他们,使他们处在两种文化的夹缝中。

詹姆斯·李曾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有可能被学校录用留教,但最终结果是他的同学被录取了,学校给的理由是他不是最合适的人选。由此可见,在主流社会中找到一份符合自己能力的工作对华人来说更具挑战性。除了事业,詹姆斯·李的婚姻也反映了他的边缘化地位。为了娶到美国女孩玛丽琳,詹姆斯·李迎合了她的喜好,做出一些改变来取悦她。他极其渴望得到白人社会的认可,并尽可能融入其中。但事实上,他没有真正的朋友,也从不参加集体活动。婚后,他和玛丽琳从不出去应酬,不参加晚宴,他们也不像其他美国人那样经常去教堂做礼拜。对他们来说,邻居就像陌生人,这也是为什么在莉迪亚的葬礼上,大部分人都互相不认识的原因。

这种边缘化身份还体现在詹姆斯·李的子女身上。莉迪亚被描绘成身边没有朋友的孤独女孩。在学校,她总是“在别人喋喋不休的时候静静地坐着……放学后,她一个人走向公共汽车”[1]。而父亲詹姆斯·李希望孩子能够融入人群,不要像他那样成为边缘人。为了不让父亲失望,莉迪亚假装给朋友打电话,以表明她在学校很受欢迎。她在假装融入学校生活的同时,也感受到了生活的不平静与不和谐。小女儿汉娜同样生活在边缘环境中,因为她的长相,她经常被家人忽视。汉娜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孩子,喜欢躲在角落和橱柜里,也喜欢躲在沙发后面或桌子下面远离家人的视野。

詹姆斯·李还是学生时,在一次体育课上,他的裤子被白人孩子从更衣室里拿走,他被迫穿着内裤去教室。多年后,同样的恶作剧也发生在儿子纳斯身上。恶作剧发生时,父亲和儿子都选择了沉默,但这样的记忆和屈辱感被这个家庭的两代人深深铭记。毫无疑问,这是被边缘化的中国人不被主流社会承认和接受的标志。身为华裔后代子女的他们始终被主流社会排除在外,只能占据被边缘化的弱势地位。

五、结语

对文化身份的质疑和探索是华裔美国文学中一个不可回避的命题,不同的文化环境和语境促成了身份认同的各种选择。伍绮诗的代表作《无声告白》探讨了主人公詹姆斯·李的文化认同探索及文化身份问题。詹姆斯·李具有两种身份表征:美国公民身份和华裔身份。他是第二代中国移民,拥有美国国籍,接受美国教育,接受并认可美国主流文化。他不熟悉中国文化和汉字,但他对中国的特殊情感和中国传统文化价值观的继承,揭示了他与中国牢不可破的联系。他无法抹去的肤色使他总是被视为“他者”,一个被异化和边缘化的“他者”,遭受着主流社会的疏远和排斥。他的中国人形象是其文化身份的一种外化表征,而这种外在特征注定了他在美国主流文化中会经历的文化身份困境和身份重构。

参考文献

[1]   Ng C. Everything I Never Told You[M]. New York: Penguin Books, 2014.

[2]   Martin J, Nakayama T. Experiencing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 An Introduction[M]. New York: McGraw-Hill, 2013.

[3]   Hofstede G. Cultures and Organizations: Software of the Mind[M]. New York: Mc Graw-Hill, 2010.

[4]   Stuart H, Gay P D. Questions of Cultural Identity[M]. London: SAGE Publications Ltd, 1996.

[5]   陸薇.渗透中的解构与重构:后殖民理论视野中的华裔美国文学[D]. 北京:北京语言大学,2005.

[6]    杨舒.语言·文化·交际:跨文化交际研究[M]. 徐州:中国矿业大学出版社,2006.

[7]   Hall S. Cultural Identity and Diaspora[M]//Identity: Community, Culture, Difference. Rutherford J. London: Lawrence& Wishart, 1990.

[8]   杨倩. 从离散视角探讨《带我回家》中的文化身份问题[D]. 深圳:深圳大学,2017.

(责任编辑 罗  芳)

作者简介:刘青,硕士,广州理工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基金项目:广州理工学院重点科研项目“从文化自信的历史维度和世界维度探析华裔美国文学中的中国文化”(2022KZ004);2022年省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华裔美国文学中“祖籍广东”的女性作家及作品研究(S202212668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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