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冉
随着全球教育改革的推进,教师由以往的“以教学为主”的单一职责向“教学、管理和自我发展”等多元职责转变,工作负担不断加重。[1-2]如2019 年的“乡村教师李田田事件”,折射出中国义务教育阶段教师除核心的教学工作外,还需处理大量的非教学任务。同时,基于大规模的抽样调查[3-4]或深入细致的个案分析[5],许多学者发现义务教育阶段教师的工作时间超负荷且时间分配不合理。这在一定程度上会损害教师的身心健康[6],使教师陷入工作和家庭的冲突[7],增加教师职业倦怠感[2],甚至导致教师离职[8],最终严重影响教师队伍的稳定性并威胁着学生的学业发展。因此,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于2019 年12 月15 日印发了《关于减轻中小学教师负担进一步营造教育教学良好环境的若干意见》,明确提出“从源头上查找教师负担,……切实减轻中小学教师负担”[9]。
在全社会倡导“教师减负”的背景下,明确“减什么负”“减哪些负”以及“怎么减负”3 个层面的内容至关重要。[10]教师工作负担可以从量的规定性和质的规定性两方面进行考察,分别对应教师工作时间的长度和工作时间的内部分配[11],因此客观揭示教师工作时间的长度及其分配,并从教师主观评价的角度将其与教师的工作满意度相关联,甄别出无效的工作时间,能够较准确地回应“减什么负”和“减哪些负”的问题。在此基础上全面探究哪些因素会影响教师的工作时间,能进一步回答“怎么减负”的问题。
尽管中小学教师都承受着繁重的工作负荷,但相比小学教师,初中教师面临着学生中考升学的压力,课外辅导时间[3]和总工作时间[12]更长,工作负荷往往更重。为此,本文围绕工作时间主题,揭示初中教师工作时长的现状,考察初中教师工作时间与工作满意度的关系,探究初中教师工作时间的影响因素,以期为政府部门出台科学合理的初中教师减负政策提供信息参考。
对于教师工作时间的概念,主要有两类观点:一类认为教师工作时间是花费在学校的所有时间,强调“法律规定的劳动时间”[13];另一类认为教师工作时间不仅包括校内工作时间,也包括校外处理与工作内容相关事务的时间,强调“实际发生的劳动时间”[4,14]。已有研究多认同教师工作时间可分为教学时间和非教学时间两类,但其中的具体内容存在差异。如童星认为教学时间主要指上课时间,非教学时间包括备课、批改作业等课外教研时间及管理班级、处理行政事务的时间[4];杜屏和刘斌则认为非教学时间包含备课时间、教研活动时间、参与学校管理和一般行政工作时间、学校课外活动时间、辅导学生与个别交流时间、与家长沟通时间。[14]
据此,本文从实际劳动时间出发,将教师工作时间界定为教师在校内外从事教育教学相关活动花费的所有时间,分为教学时间和非教学时间两类,前者包括上课时间,后者包括教学相关时间(备课和批改作业)、专业发展时间(教研)、日常管理时间(参与学校管理、一般性行政工作和课后活动)、学生个体指导时间(辅导学生、与家长沟通交流)。
最初有关教师工作时间研究的对象多为高校教师群体,分析高校教师的教学时间[15]、学术工作时间[16]、实际工作时间[17]的长短和配置情况,并发现高校教师每周工作时间超过法定的劳动时间标准[17]。高校教师和中小学教师的工作内容存在较大差异,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研究开始关注中小学教师工作时间长度及结构。
现有研究发现,中小学教师的工作时间普遍超过法律规定的8 小时[3-5],初中教师每天平均工作时间高达10 小时[12],工作负荷较重;中小学教师的工作时间构成不合理,教学时间所占比重小,非教学时间所占比重大[4,11,18]。教师的大量时间需应对督导评估、达标验收、检查评比、安全管理等非教学任务[19],自主学习和反思的时间匮乏[18]。王洁和宁波将上海教师的工作时间与OECD(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均值进行比较,发现上海教师的周工作时间略高于OECD均值,但每周的实际上课时间最少,说明上海教师每周的非教学时间较长。[11]
教师工作满意度是教师对所从事职业、工作条件及工作状况的总体感受与看法[20],对教师的工作绩效[21]、留任意愿[22]等指标都有重要影响。揭示不同内容的工作时间与工作满意度的关系,以能否提升工作满意度为判断标准,将造成教师工作满意度显著降低的工作时间视为工作负担,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为回答“减哪些负”的问题提供启发。
根据时间异质性理论,工作时间具有社会属性的特征,是由许多自然分割又相互关联的事件共同构成,不同事件所花费时间的性质和影响存在差异。[23-24]个体花费时间完成不同事件的过程,既可能产生消耗,又可能带来关键资源产出。[24]两者的博弈过程决定着不同内容工作时间的影响性质,并非更长的工作时间就一定给个体带来更低水平的工作满意度[25],个体从工作时间中是否体验到意义和价值更具决定性意义[26]。如Rudolf 发现,工作制由每周工作6 天缩减为5 天并未提高韩国员工的工作满意度。[25]李斌和汤秋芬使用CGSS 2015 数据发现,让员工体验到意义与价值的工作时间能直接提升工作满意度。[26]
现有关注教师工作时间和工作满意度之间关系的文献多为案例研究。如Ballet 和Kelchtermans基于4 名小学教师的案例研究发现,教师的非教学任务增多及较少关注专业行为会导致他们专业性退化,降低职业认同感。[27]王洁和宁波对6 名初中教师进行深度访谈发现,部分教师认为从上课时间获得的成就感远大于损耗感,但有的教师对上课时间的感受恰恰相反;多数教师认为参与课外活动和辅导学生的时间能带来更高水平的工作满意度等关键性资源产出。[11]这说明教师工作时间影响工作满意度的过程同样受时间的社会属性的影响,不同内容的工作时间对工作满意度的影响效应并无定论,值得深入探究。
厘清教师工作时间的影响因素可以为“怎样减负”提供思路。教师工作时间长短受到宏观、中观和微观因素的综合作用。宏观因素指教育大环境,如教育市场化环境更可能致使教师工作时间过长;中观因素指学校特征,如权威型校长领导更可能造成教师工作时间过长;微观因素指教师个体特征,如完美主义个性的教师更可能工作较长时间。[1]
探究中小学教师工作时间影响因素的文献较少,且主要关注微观教师个体特征与工作时间的关系。这些研究发现,性别、是否为班主任身份、职称和学历是影响教师工作时间长短的重要因素。具体而言,在“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社会性别分工文化的影响下,男性教师更倾向于追求事业、赚钱养家,面临的工作与家庭的冲突程度水平更低,工作时间相比女性教师往往更长;班主任在承担教学工作的同时,还需要在班级学生管理方面投入较多精力,工作时间相比非班主任教师往往更长;中、低级职称的教师往往更年轻,存在向更高级职称晋升的追求和压力,工作时间相比高级职称教师往往更长;高学历教师对自身提升的要求更高,更注重将自身的专业知识和技能用于教育教学的改进与提升,工作时间相比低学历教师往往更长。[4,12]尽管如此,鲜有研究全面系统考察宏观、中观和微观因素对教师工作时间的影响。
已有文献侧重揭示教师工作时间的长度和结构[3,5,11,18],个别文献从教师个体特征层面揭示了教师工作时间的影响因素[4],但忽略了学校特征和宏观环境特征与教师工作时间的关系;此外,也有个别研究关注了教师工作时间与付出回报合理性满意度之间的关系[12],但更全面地考察教师工作时间与工作满意度之间关系的研究有待加强。为此,本文基于时间异质性理论,首先揭示教师工作时间长度及其分配现状,其次探究教师工作时间与工作满意度间的关系,最后考察宏观、中观和微观因素对教师工作时间的影响。
本文使用数据来自2018 年的教学与学习国际调查项目(teaching and learning international survey,简称TALIS)。该项目是调查教师教与学的国际大型测评项目,由OECD 自2008 年在全球范围内发起,每5 年一次,2018 年是第三次调查,也是至今最新的一轮调查。上海初中198 名校长及其所属学校的3986 名教师参与了测试,分别填答了校长问卷和教师问卷,涉及学校和教师基本信息、教师工作时间和工作满意度等,为本研究提供了丰富翔实的信息。删除核心考察变量上存在缺失值的样本,本文基于2290 个上海初中教师样本开展数据分析。表1 呈现了教师样本的基本特征。
表1 教师样本基本情况
(1)教师工作时间
教师工作时间变量包括总工作时间及各具体项目的工作时间。TALIS 2018 询问教师最近一周的总工作时间,及用于备课、教研、批改作业、辅导学生、参与学校管理和一般行政工作、专业发展活动、与家长沟通交流、参与课外活动及其他工作上的时间,但未提供最近一周教学时间(即上课时间)。本文利用总工作时间减去各部分非教学时间获得上海教师的教学时间信息。
(2)教师工作满意度
TALIS 2018 利用10 道题目测量了教师的工作满意度,即询问教师是否同意(1=非常不同意,2=不同意,3=同意,4=非常同意)下列说法,如“如果能再次选择,我仍会选择做老师”“我满意我在这所学校的表现”等,并利用技术手段合成了工作满意度变量。
(3)教师工作时间的影响因素
本研究试图从宏观、中观和微观层面综合分析哪些因素影响教师工作时间。宏观变量为教育市场化环境(1=是,0=否),由“学校是否会对你参与教育教学活动提供金钱补偿”测量;中观变量为学校地理位置(1=城市,0=乡镇)、学校公私立属性(1=公立学校,0=私立学校)、生师比、学校中低SES(socioeconomic status,社会经济地位)学生的比重、校长性别(1=女,0=男)、校长学历(1=硕士及以上,0=大专及本科)、学校教学人员匮乏程度、学校物质资源匮乏程度及学校创新文化氛围;微观变量为教师性别(1=女,0=男)、学历(1=硕士及以上,0=大专及本科)、年龄(1=30 岁以下,2=30~39 岁,3=40~49 岁,4=50岁以上)、职业承诺及自我效能感。
为探究教师工作时间与工作满意度的关系,本研究建立方程(1):
其中,Yi表示第i名教师的工作满意度;借鉴以往研究[12],本研究假设教师工作时间可能会非线性地影响工作满意度,因此加入了第i名教师的第k项工作时间的一次项 和平方项 ,即综合一次项和二次项前的估计系数 和 的方向和显著性,进而判断工作时间与工作满意度的二次函数的非线性关系是否成立及开口方向; 表示第i名教师的第s项特征变量; 表示第j所学校的第t项特征变量; 是教师个体层面的随机误差项。
为探究教师工作时间的影响因素,本研究建立方程(2):
调查显示,上海初中教师平均周工作时间为48.08 小时,标准差为12.22。总工作时间中,教学时间和非教学时间均值分别为16.41 小时和31.67 小时,占总工作时间比重分别为34.13%和65.87%,非教学时间约为教学时间的2 倍。各项非教学工作安排中,与教学相关的备课和批改作业时间均值分别为6.91 小时和6.67 小时,占比分别为21.82%和21.06%;与教师专业发展相关的教研和同事对话、专业发展活动时间均值分别为3.07 小时和2.47 小时,占比分别为9.69%和7.80%;与日常管理相关的参与学校管理、一般性行政工作和参与课后活动时间均值分别为1.72小时、1.81 小时和1.38 小时,占比分别为5.43%,5.72%和4.36%;与学生个体指导相关的辅导学生和与家长沟通交流的时间均值分别为3.98 小时和1.63 小时,占比分别为12.57%和5.15%;除上述工作时间外的其他工作时间占非教学时间的比重为6.40%。(见表2)
表2 上海初中教师工作时间现状
表3 上海初中教师总工作时间及各具体工作时间对工作满意度的影响
首先,每周用于批改作业和辅导学生方面的时间越多,教师的工作满意度越低;而每周用于教研和同事对话方面的时间越多,教师的工作满意度越高。具体而言,批改作业时间(β=-0.030,p<0.05)和辅导学生时间(β=-0.075,p<0.05)均会显著负向影响教师的工作满意度,同时两类时间的平方项对教师工作满意度的影响都不显著。而教研和同事对话时间会显著正向影响教师的工作满意度(β=0.059,p<0.1),但其平方项对工作满意度的影响不显著(β=-0.004,p>0.1)。其次,教师的备课时间、参与学校管理时间、一般性行政工作时间及专业发展时间对工作满意度均无显著影响,这说明上述4 类工作时间长度的变动对教师工作满意度的影响有限。最后,随着教师与家长沟通时间的增加,其工作满意度会呈现先降后升的趋势;随着教师参与课后活动时间的增加,其工作满意度会呈现先升后降的趋势。具体而言,与家长沟通时间会显著负向影响教师工作满意度(β=-0.195,p<0.01),同时其平方项对教师工作满意度有显著正向影响(β=0.025,p<0.01),因此家校沟通时间与教师的工作满意度之间呈“U”型关系,拐点大约位于3.9 小时处。参与课后活动时间会显著正向影响教师工作满意度(β=0.092,p<0.01),同时其平方项对教师工作满意度有显著负向影响(β=-0.006,p<0.05),因此,教师参与课后活动的时间与其工作满意度之间呈倒“U”型关系,拐点大约位于7.7 小时处。
表4 呈现了宏观、中观及微观因素对上海初中教师总工作时间、教学时间和非教学时间的影响结果。模型1~模型3 考察初中教师总工作时间的影响因素。根据模型3,微观因素方面,女教师比男教师的周平均总工作时间显著高出2.344 小时;硕士及以上学历教师比大专及本科学历教师的周平均总工作时间显著高出1.927 小时;50 岁以上、40~49 岁及30~39 岁教师分别比30 岁以下教师的周平均总工作时间显著降低5.127 小时、3.168 小时和1.318 小时;自我效能感每提高一个单位,教师周平均总工作时间显著增加0.401 小时。中观因素方面,私立学校教师比公立学校教师的周平均总工作时间显著高出1.997 小时;由女校长领导的教师比由男校长领导的教师周平均总工作时间显著高出0.940 小时;学校物质资源匮乏程度每提升一个单位,教师周平均总工作时间增加1.118 小时。学校地理位置、生师比、校长学历、学校中低SES 学生比重、学校教学人员匮乏程度及学校创新文化氛围对周平均总工作时间的影响不显著。宏观因素方面,金钱奖励教育教学活动的宏观环境对教师周平均总工作时间的影响有限。
表4 上海初中教师工作时间的影响因素
模型4~模型6 考察初中教师教学时间的影响因素。根据模型6,微观因素方面,30 岁以下教师比50 岁以上、40~49 岁教师的周平均教学时间分别显著高出2.838 小时和1.766 小时,与30~39 岁教师无显著差异;自我效能感每提高一个单位,教师的周平均教学时间显著降低0.231小时。中观因素方面,学校物质资源匮乏程度每提升一个单位,教师周平均教学时间增加1.071小时。学校地理位置和公私立属性、生师比、校长学历和性别、学校中低SES 学生比重、学校教学人员匮乏程度及学校创新文化氛围对教师周平均教学时间无显著影响。同时,金钱奖励教育教学活动的宏观环境对教师的周平均教学时间也无显著影响。
模型7~模型9 考察初中教师非教学时间的影响因素。根据模型9,微观因素方面,女教师比男教师的周平均非教学时间显著高出2.611 小时;硕士及以上学历教师比大专及本科学历教师的周平均非教学时间显著高出2.112 小时;50 岁以上教师比30 岁以下教师的周平均非教学时间显著降低2.289 小时,40~49 岁和30~39 岁教师与30 岁以下教师无显著差异;自我效能感每提高一个单位,教师的周平均非教学工作时间显著增加0.632 小时。中观因素方面,学校地理位置和公私立属性、生师比、校长学历和性别、学校中低SES 学生比重、学校教学人员和物质资源匮乏程度、学校创新文化氛围对教师周平均非教学时间的影响均不显著。此外,金钱奖励教育教学活动的宏观环境对教师周平均非教学时间的影响有限。
本文基于TALIS 2018 数据发现,上海初中教师平均每周的工作时间为48.08 小时,超过40小时的国家规定标准,说明初中教师工作时间较长、工作负担较重。事实上,王洁和宁波基于TALIS 2013 数据,就曾发现上海初中教师平均每周的工作时间为39.7 小时,说明过去几年上海初中教师的总工作时间不断延长,工作负担逐渐加重。[11]童星基于具有全国代表性的样本[4]、元静和胡咏梅基于中原某省会城市的样本[12]均得到类似发现。
从工作时间的内部分布来看,上海初中教师的教学时间和非教学时间分配不合理,后者约为前者的2 倍。该发现与以往研究结论相一致,在中国教育改革不断推进的背景下,教师的角色需求不断扩张,不仅要在教学时间内扮演“教育者”角色,也要在非教学时间内扮演“管理者”“组织者”和“学习者”等诸多角色,致使教师的非教学工作时间占总工作时间的比重不断加大。[4,12]
此外,本调查发现的上海初中教师在非教学工作上的时间安排与已有研究发现存在差异。在本研究中,上海初中教师用于备课、批改作业和辅导学生的时间占非教学时间项目的比重排前三名,随后是用于教研和同事对话、专业发展的时间,参与学校管理、一般性行政工作和课后活动的时间较少。李镇西对全国31 个省(区、市)的教师进行问卷调查则发现,中小学教师的非教学工作时间主要用于完成各级各类检查、临时交代的非教学类任务、各类网上学习和各级各类会议培训。[19]造成上述差异的可能原因在于上海初中学校的大班额现象比较严重[28-29],使得教师需花费更长时间在备课、批改学生作业和辅导学生等方面。
出苗20天左右,引苗上架时期,根据田间土壤墒情,进行第一次田间沟灌,该次灌水保证全田灌透但不翻厢,促进底肥肥效发挥作用。四季豆灌水“浇荚不浇花”,花期一般不浇水,否则易引起落花落荚。结荚盛期是水分需求最大时期,该时期结合追肥灌水,每次灌水宜灌半沟水,以不翻厢为原则。
本研究发现,非教学工作时间会显著影响教师的工作满意度。第一,每周批改作业和辅导学生的时间越长,教师的工作满意度越低。初中教师一般会同时教授多个班级,当班额较大时,批改学生作业和辅导学生的负担会非常重。描述性统计结果也显示,上海初中教师每周用于批改作业和辅导学生的时间已占据总体非教学时间的1/3,处于较高水平。因此,合理减少该类时间可能是减轻初中教师工作负担的重点。
第二,每周教研时间越长,教师的工作满意度越高。参与教研活动是促进教师专业发展的重要方式[30],教师能从中更新教育观念、掌握有效的教学经验、提高自身教学水平,有助于提升工作满意度。描述性统计结果显示,上海初中教师每周教研的时间为3.07 小时,占非教学工作时间的9.69%。同时,王洁和宁波基于TALIS 2013 数据也发现上海教师参与教研培训的时间较少。[11]因此,维持或适当增加教研时间应是合理调整教师时间分配结构的重点。
第三,当家校沟通时间在3.9 小时以内时,家校沟通时间与教师的工作满意度之间呈显著的负向关系,而超过3.9 小时后,家校沟通时间增加会显著提升教师的工作满意度,这可能与超过一定范围的家校沟通时间反映了更深的沟通程度和更高的沟通质量有关。同时,描述性统计结果显示,上海初中教师平均每周与家长的沟通时间为1.63 小时,说明当前还处于家校沟通时间与教师工作满意度的负向关系阶段。梁茜发现,家长在与教师沟通交流的过程中可能会提出多样化要求,这会增大教师的压力,易使其产生逃避和离职倾向。[31]王洁和宁波基于TALIS 2013 数据,发现上海初中教师每周与家长沟通交流时间(2.1小时)高于OECD 均值(1.7 小时)[11],但TALIS 2018 的结果有缩短的趋势。因此,合理控制教师和家长的交流频次,降低家长对教师的过高要求,可能是减轻初中教师工作负担的一个思路。
此外,当参与课后活动时间在7.7 小时以内时,其与教师的工作满意度之间呈显著的正向关系,而超过7.7 小时后,参与课后活动时间增加会显著降低教师的工作满意度,这可能与过长的课后活动时间会消耗教师的心力和体力有关。同时,描述性统计结果显示,上海初中教师平均每周参与课后活动时间为1.38 小时,说明当前还处于参与课后活动时间与教师工作满意度的正向关系阶段。王洁和宁波基于TALIS 2013 数据,发现上海初中教师每周参与课外活动时间(1.8 小时)低于OECD 均值(2.2 小时),且多位教师认为参与课外活动能带来高水平的关键性资源产出。[11]相比之下,TALIS 2018 中教师参与课后活动时间甚至有缩短的趋势,这反映教师的工作满意度随参与课后活动时间的增加而提升是现阶段的实际状况。因此,维持或适当增加参与课后活动的时间应是合理调整教师时间分配结构的重点。
第四,参与学校管理和一般性行政工作的时间对教师工作满意度的影响有限。但也有研究发现,教师应对各级各类检查、填表交表和开行政会议等时间过长会降低工作满意度。[19]根据本研究的描述性统计结果,上海初中教师平均每周参与学校管理和一般性行政工作的时间分别为1.72小时和1.81 小时,平均每周花费在行政工作上的时间少于日本、韩国和新加坡等亚洲国家及英国等欧洲国家。[11]由于上海教师的这两类工作时间不算长,所以本研究未观察到它们与工作满意度之间的相关性。
从微观层面来看,女性、高学历、高水平自我效能感及青年教师成为识别工作时间较长教师群体的重要个体特征。首先,相比男教师,女教师的总工作时间更长,且主要体现在女教师的非教学时间更长。同样的,硕士及以上学历教师的非教学时间比本科及大专学历教师更长,使得前者的总工作时间更长。其次,青年教师的教学和非教学时间均显著高于中老年教师,进而前者的总工作时间更长。最后,更高自我效能感的教师,总工作时间和非教学时间均更长。实际上,教师上课时间的弹性较小,因此自我效能感水平高的教师更可能增加非教学时间,最终增加总工作时间。
从中观层面来看,由女校长领导、私立学校和物质资源匮乏成为识别工作时间较长教师群体的重要学校特征。首先,由女校长领导的教师的总工作时间显著高于由男校长领导的教师。女校长相较于男校长的领导方式更趋于保守[32],可能造成了由不同性别校长领导的教师在工作时间上有差异。其次,私立初中教师的总工作时间显著高于公立初中教师,可能的原因在于上海私立初中的学校质量好于公立初中,对教师的要求更高。最后,匮乏的学校物质资源会降低教师的工作效率,进而延长初中教师的总工作时间和教学时间。
从宏观层面来看,金钱奖励教育教学活动总体上不会显著增加教师的总工作时间、教学时间和非教学时间。可能的原因是受到数据指标的限制,本研究使用的测量变量无法全面衡量市场化的教育环境。未来研究需设计更全面的指标体系测度教育市场化的宏观环境。
研究显示,上海初中教师每周平均的总工作时间较长,并且超负荷的工作状态有逐年加剧的趋势,容易使教师的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也可能对打造高质量师资队伍和持续性累积学生人力资本产生负面影响。尤其是当前“双减”政策背景下,学校成为教育的“主战场”,教师更是面临着工作压力增大和综合能力要求提升的双重困境。尽管《劳动法》给出了劳动者的日均和周均工作时间的标准,但较难满足教师职业的特殊性需求,同时《教育法》《教师法》和《义务教育法》均未明确规定中学教师的工作时间和休息权。[33]因此,亟须修订和完善相关法律,明确教师的教书育人、学习进修和休息休假等权利,为适度缩短教师的工作时间提供法律保障。
同时,政府部门在核算教师编制时,需考虑到教师实际的教学工作负荷,在关注学生数量的同时,要兼顾学校的类型特点、班级数量和学科课程类别等因素,缓解结构性缺编的矛盾。因此,要改革现有的以生师比为主要依据的师资配置机制,在考虑生师比的基础上可引入班师比以缓解小规模学校师资总量短缺的问题,引入学科教师比以缓解物理、地理等学科师资短缺的状况,总体上减少教师的人均工作量。[34]
此外,针对教师面临的“多重工作任务,有限工作时间”的困境,学校管理者要积极探索各类有效的解决方案。一方面,努力做到不搞形式主义,不盲目攀比,精简督查考核制度,杜绝检查评比泛滥等问题,让教师真正回归教书育人的本位;另一方面,探索弹性上下班和补充休息制度,发放补偿性和激励性加班补助。“双减”政策实施后,学校课后服务的出现增加了教师的工作量,可适当引入具备一定资质的社会专业人士及志愿者参与到课后服务中来。
研究显示,上海初中教师将大量时间用于批改作业、与家长沟通,这往往会给教师带来消极体验,且对学生成长的生产性作用有限;而对于能提升自身专业素养的活动如教研,教师较少有时间参与。因此,需分类分层管理教师的工作任务,优化非教学时间配置,提高作业批改效率,控制家校交流的频次和内容,适度增加教研时间,这样做更能提升时间资源的使用效率。[35]
一方面,学校可配备一定比例的助教老师作为专任教师的教学帮手,承担搜集备课资料、批改作业及试卷、个性化辅导学生、与家长和社区联系沟通等职责。这在师资短缺地区可能较难实现,那么可以在每个区(县)设置一个机动教师中心,机动教师的职责类似上述助教老师,学校依据可预见因素导致的师资短缺情况,请求机动教师中心派出教师,缓解教师工作负荷加重的状况。[10]此外,随着人工智能时代的来临,学校实践中可使用智能批改系统协助教师处理批改作业等重复性劳动工作,也能为教师评价学生提供系统的数据支撑。类似的,可通过建立动态管理的电子台账、电子档案等信息化手段,供上级部门调取绩效管理、工作总结、工作考核等材料。[36]
另一方面,学校在贯彻落实《教师教育振兴行动计划(2018—2022 年)》等政策文件中有关中小学教师公用经费用于教师培训活动的比重规定的同时,可以出台教研相关制度,针对不同专业发展阶段的教师制订个性化的发展方案,为他们提供专业性的咨询和辅导,保障每位教师具备充足时间用于自主学习和专业发展。上述举措有助于整体提高教师的教育教学效能,以提质增能实现减负增效的目的。[35]
研究显示,对于所属学校特征和个体特征存在差异的初中教师而言,他们的工作时长差异也较大。为精准溯源初中教师的工作负荷,可充分借助大数据等信息化手段,委托具有专业资质的第三方评估机构搭建以工作对象、工作内容、工作时间、工作量、工作环境等为主要维度的教师负担动态监测系统,并进行科学的监测、反馈和维护,区分教师工作负担的来源、种类、内容、数量、时间等信息,为确定重点减负的教师对象和学校区域提供参考。[33]
同时,对于动态监测系统收集的教师工作负担数据,评估机构要及时形成减负相关报告并予以反馈。减负报告中对于学校如何减轻工作负担要提供具有操作性和实践性的指导细则,如可以将数据监测系统识别出的工作负担合理的学校和教师定为正面典型,详细介绍其工作实施具体状况,总结工作经验,并借助教育行政部门网站等信息化载体进行宣传和推广。教育行政部门网站要及时更新教师减负政策,鼓励学校管理者和教师认真学习、协作推进减负。此外,教育行政部门可基于数据监测系统的数据对工作负担过重的学校进行督查,列出整改清单,明确改进方向,推进精准减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