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全球化历史进程中的意识形态样态

2023-04-29 07:47韩艳
关键词: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形态全球化

摘 要:资本主义开启了全球化并主导着全球化的历史进程,决定了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占据全球意识形态主导话语权,并成为维护全球治理秩序的重要工具。全球化发展初期,东方学的殖民主义话语体系是欧洲殖民者维护其全球殖民统治秩序的意识形态机制;二战结束后至冷战前后的后殖民时期,以“自由、民主、人权”为核心的“普世价值”取代东方学成为西方发达国家实现资本增殖、谋求世界霸权的意识形态工具。21世纪以来,全球化进入实质性发展的新阶段,人类走向全球性共同生活阶段。我国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和全人类共同价值从全人类共同利益出发,契合了全球性共同生活对意识形态的新诉求,是顺应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趋势、反映全人类共同利益诉求的意识形态表达。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和全人类共同价值为构建良好的全球治理秩序、建设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提供了全新的理论基础和正确的理念指引。

关键词:全球化;意识形态;人类命运共同体;全人类共同价值

作者简介:韩艳(1979-),女,河南安阳人,河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文化和意识形态问题研究。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8BKS163);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18YJC710019)

中图分类号:D08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359(2023)02-0009-07

收稿日期:2022-03-08

全球化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也是研究意识形态问题的一个重要场域。全球化的实质是指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全球扩张的基础上,人类不断打破民族和地域的限制,最终在经济和文化等方面实现一体化,走向世界性、全球性的共同生存生活[ 刘怀光:《〈共产党宣言〉的全球化逻辑及其当代境遇》,《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6期。]。资本主义借助全球化向全球推广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自由和民主等价值理念为核心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随之实现对外扩张和渗透,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逐渐在全球化中占据意识形态主导话语权。在此基础上,西方发达国家主导着全球治理秩序,并占据了全球意识形态的主导话语权,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成为西方主要发达国家维护全球治理秩序的意识形态工具。在全球化发展的不同阶段,全球治理秩序不同,占主导地位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具体样态也有所不同。当全球化进入实质性发展新阶段,即全球性共同生活阶段,必然产生全球性意识形态的新诉求。因此,审视全球化不同发展阶段意识形态的具体样态,对于更好地理解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顺应全球性意识形态新诉求、符合全球化发展趋势的中国话语表达具有重要意义。

一、殖民时期:以东方学为核心的殖民主义话语体系

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确立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是全球化的最初阶段,世界秩序表现为殖民主义体系,可以称之为殖民时期。这一时期,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推动下,人类打破了地域上的界限,开启了真正意义上世界性的交往活动。欧洲列强通过早期的武力征服、掠夺黄金、抢占土地、屠杀土著以及后期的商品输出和资本输出等方式,在世界范围内建立了殖民主义体系,各殖民地被纳入资本主义经济体系之中,资本主义确立了在世界范围内的统治地位。为了维护全球殖民统治秩序,进一步满足资本主义发展的需要以及维护资产阶级的利益,殖民侵略者加强了对殖民地的建设,其中也包括对殖民地进行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渗透的文化殖民统治。这一时期,在全球范围内,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突出地表现为东方学的殖民主义话语体系。

东方学是20世纪70年代后殖民主义者站在文化政治的立场上,对殖民时期的殖民现象进行批判和研究的过程中提出来的。东方学的话语体系从文化的角度对西方的殖民统治历史进行了重新审视,揭露了殖民统治者是如何加强对殖民地的文化和意识形态控制的。其中,后殖民主义的代表人物爱德华·萨义德在其著作《东方学》中鲜明地指出了西方殖民东方的话语方式。他指出,“东方学作为一种话语方式在文化甚至在意识形态的层面对东方进行表述和表达;东方学是西方用以控制、重建和君临东方的一种方式”[ 爱德华·W. 萨义德:《东方学》,王宇根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年,第4页。]。众所周知,资本主义在几百年的发展中创造的生产力和物质财富远远大于以往任何时代。因此,西方资产阶级认为建立在强大的经济、技术基础之上的政治制度、文化模式、价值觀念等西方文明也就天然地具有优越性,西方文明必定是“普世文明”,西方国家有向全球推广其价值观念的责任和义务,并最终会实现人类文明的一体化[ 谢圣礼:《西方“普世价值”的理论魅惑和实践陷阱》,《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17年第4期。]。整个殖民时期,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带来的巨大经济优势的基础上,在资产阶级自由、平等、民主、理性等理念的加持下,西方社会逐渐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心理优势,并不断固化为一种“西优东劣”的认知框架,即西方(欧洲)在理性、文化、人种等各方面都是优越的,东方(殖民地)是愚昧、落后、次等、僵化的,是有待帮助和改进的对象,东方与西方是一种依附关系,东方依附于、从属于西方。我们知道,文化与意识形态密不可分,看似表面上的文化交流与输出,实则不可避免地裹挟着一定的意识形态。因为文化本身能够与政权相结合,文化可以被统治者所利用。东方学作为一种现代性话语,随着全球化与殖民主义的全球扩张得以产生与发展,并且适应了西方列强进行殖民统治的需要,充分发挥着为资本主义进行辩护的功能。从18世纪晚期开始,欧洲列强正是在以东方学为核心的西方意识形态话语体系的认识基础之上,找到了其殖民统治的合法性以及更有效的殖民手段,从而使东方学从最初的一种文化心态,被西方殖民者所利用,上升为英法等主要西方国家控制和奴役东方国家并维护其全球殖民统治秩序的意识形态工具,成为殖民主义赖以运作和发挥效力的意识形态机制。在整个殖民时期,不管是西方的统治者,还是作家、学者、传教士等社会群体,都自觉不自觉地采纳了东方学的殖民话语体系,通过各种方式大肆宣扬西方文化优越论,美化殖民价值观念,渗透宗主国的意识形态,扭曲殖民地的文化传统,以此实现西方殖民者统治、奴役、同化、麻痹殖民地人民的目的。

首先,西方统治者在殖民扩张中有意地采纳东方学的话语方式来处理东方与西方的关系。殖民时期尤其是从18世纪晚期开始,东方学的话语体系充分体现在西方列强处理殖民地经济、政治、文化等各项事务中。西方列强“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它迫使它们在自己那里推行所谓的文明,即变成资产者。一句话,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404頁。]。为了加强殖民统治,西方列强或多或少地在殖民地复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如在当地开办工矿企业、引进西方的先进生产技术等,这些有限的现代社会经济发展措施的实施,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当地传统的生产方式,促进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殖民地的发展,从而实现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从西欧向世界范围内的扩张。同时,西方列强剥夺了殖民地人民的政治权利,并在殖民地建立法院等政府机关,推广宗主国的政治模式。在文化渗透方面,东方学的意识形态话语体现得更为充分。文化殖民和文化渗透能同化人的生活方式、思维方式和价值观,进而达到武力控制和经济掠夺不能达到的效果。如西方殖民者在进行领土扩张时,往往会赤裸裸地吹嘘种族优越论、西方文明优越论,甚至以这种论调为借口,屠杀当地原住民以达到其占有殖民地人民土地和资源的目的。同时,殖民统治者非常重视语言和教育在同化殖民地人民、维持殖民统治中的独特作用。如英国统治开普殖民地初期,宣布英语为当地的官方语言;为了培养为殖民者服务的知识分子和精英上层人士,殖民统治者提供到宗主国留学的费用;开办大批学校,使用宗主国教材,推广西方教育,宣传西方的价值观念等。通过语言同化和教育政策,西方的意识形态、价值观念和宗教信仰等文化因素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殖民地人民的生活方式和价值理念,西方的思想文化和意识形态逐渐得到认同和强化,而殖民地的传统文化不断走向衰弱并长期处于失语状态。

其次,除了殖民统治者出于殖民需要采用东方学统治殖民地人民,西方的学者和作家等群体也在不断地强化着这种认知。殖民时期,许多学者和作家对东方各国进行了各种各样的研究和文学创作。然而,在这些研究和文学创作中,看似是对殖民地的客观描述,但几乎都隐含着西方对东方的固化认识,不断地论证西方文化的先进性、种族优越性以及殖民统治的合理性和正当性。如在各种翻译和文学文本中,东方呈现在读者面前的始终是落后、愚昧的形象;各种小说和诗歌描述的几乎都是西方殖民者的奋斗和胜利,文本中极少出现的东方人只是来衬托西方人的英雄形象而已。西方学者和作家通过一个个带有强烈殖民统治意识形态的文本,不断地把被切断、扭曲和摧毁的殖民地形象与文化带到读者面前。西方读者通过这些带有偏见的文本来认识东方,并进一步固化了西方普通民众对东方的认识。而殖民地人民在阅读这些文本时,或多或少地会感受到其中所隐藏的价值观,并自惭形秽,逐渐认同西方对东方的这种描述。

东方学的话语体系要想发挥其对东方国家的渗透和控制作用,不仅需要西方人用这种话语体系理解、解释、呈现东方,更需要东方人采纳同样的思维方式理解和解释自身。也就是说,西方文化的强势地位以及对东方文化的扭曲,最终有赖于东方人的自觉认同。在东方学西优东劣话语体系的长期渗透之下,东方的一些国家和民族在借鉴西方的经济、政治体制和价值观念的基础上,逐渐认同了殖民者对本民族的各种扭曲并接受西方的文化观念、意识形态和殖民统治。在整个二战之前的殖民时期,东方学的殖民主义话语体系是西方殖民统治者进行文化和意识形态渗透并维护其殖民统治秩序的意识形态机制,殖民侵略者通过这种文化的形式把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灌输给殖民地人民,从而使殖民地人民认可殖民统治的合理性和合法性。世界上各个国家和民族通过这种话语体系来确证自己的角色和地位,全球化呈现为一幅西方控制东方的图景。

二、后殖民时期:以“自由、民主、人权”为核心的西方“普世价值”

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至20世纪末,全球化进一步发展,全球进入后殖民时期。这一时期,殖民主义体系瓦解,全球化在各个国家和民族拥有平等地位的前提下有了进一步发展的空间,而美国取代英国和法国成为主导世界发展趋势的主导力量,全球化实质上仍然是资本主义主导下的资本寻求增殖的过程。同时,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加大了对非西方国家意识形态的输出和全球话语权的争夺,世界格局集中表现为以美苏为首的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大阵营在经济、军事和意识形态等领域的激烈对抗。为了瓦解和颠覆社会主义阵营从而进一步维护资本主义在全球的主导权,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放弃原有的殖民政策,采取新的经济、政治和文化政策,其中包括意识形态渗透内容和形式的重新选择,这就是西方“普世价值”的登场。

西方“普世价值”以“自由、民主、人权”等价值理念为核心,表面上以价值观念的方式呈现,实质上是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实现对外扩张的一种新的表现形态。以“自由、民主、人权”为主要内容的西方“普世价值”可以追溯到西欧启蒙运动时期以及美国《独立宣言》和法国《人权与公民权利宣言》。西欧启蒙运动时期,新兴的资产阶级把自由、平等、理性等观念作为反对封建主义和神权政治统治的思想武器,并把这些价值理念逐渐演化为维护阶级统治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美国《独立宣言》和法国《人权与公民权利宣言》最早明确了以“自由、民主、人权”为核心的“普世价值”内涵。不可否认,这些价值理念在历史上曾经发挥了积极的作用,推动了人类社会的进步。从殖民时期开始,这些价值理念突出地表现为东方学的殖民主义话语体系从而实现了对外扩张,发挥了意识形态的功能。二战之后,随着世界政治格局的演变以及资本主义对外扩张方式的改变,具有强烈种族歧视色彩的东方学殖民主义话语体系已经无法适应后殖民时期资本主义对全球进行意识形态控制的需求。因此,资产阶级在继承基督教普世主义基本原则的基础上,把代表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自由、民主、人权”等特殊的价值理念幻化为具有普遍意义,适用于一切国家、地区和人民并且贯穿人类社会发展始终,永恒存在的价值即所谓的 “普世价值”,向全球推广和扩张。西方“普世价值”是一种更具有隐蔽性的意识形态话语体系,它取代东方学成为二战之后西方发达国家主导全球治理秩序的强势话语体系和意识形态工具。后殖民时期,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继续借助全球化刻意渗透和推广其核心价值观,西方“普世价值”在全球各地得以充分的传播和扩散。尤其是在冷战时期两大意识形态的对抗中,以自由和民主为核心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披着“普世价值”的外衣与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展开激烈对抗并获得了短暂的胜利,西方“普世价值”实现了其全球话语霸权。

二战之后,整个世界被划分为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大阵营,国际局势进入以美苏为首的两大阵营之间进行军事和经济竞争尤其是以两大意识形态对抗为基本特征的冷战时期。这一时期,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的对外政策主要针对的是苏联等社会主义国家,目的是把社会主义国家重新纳入资本主义体系之中,从而使社会主义国家再次成为它们的附庸。为了实现这一目的,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试图通过军事包围、经济封锁、意识形态渗透等手段来遏制社会主义国家。冷戰初期,美国国务卿杜勒斯曾预言苏联将获得自由并提出“和平演变”的策略。当军事和经济手段无法取得预期效果时,西方发达国家加强了以“普世价值”为主要内容的意识形态的渗透,“和平演变”策略成为资本主义国家遏制社会主义国家的主要手段。整个冷战时期,美国利用其强大的综合国力不仅加强了对外经济援助和贸易活动,而且通过新闻事业、捐赠图书,或选派官员、学者及社会各界人士到美国访问、讲学或学习等各种文化活动向苏联以及东欧地区宣传西方的自由、民主、人权等价值理念,通过“人权外交”,挥舞“人权大棒”抹黑和打压苏联以及其他非西方国家,以此动摇、冲击和瓦解社会主义国家的经济制度和主流意识形态,从而达到分化社会主义阵营、改变社会主义国家性质的目的。直到20世纪90年代,苏联解体、东欧剧变,社会主义陷于低潮,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话语权遭受严重的冲击,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在全球占据话语霸权,西方资本主义国家长期意识形态渗透发挥了重要作用。西方发达国家的政客和学者趁机大肆宣扬西方的民主制度和价值理念,认为西方的自由民主制度是“人类意识形态演化的终点”和“人类政体的最后形式”[ 弗朗西斯·福山:《历史的终结与最后的人》,陈高华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9页。],“自由民主是横跨全球不同地区和文化的唯一一种一致的政治向往” [ 弗朗西斯·福山:《历史的终结与最后的人》,陈高华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12页。] 。

苏联解体、东欧剧变使得西方“普世价值”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来评判人类的价值归属和发展趋势,“普世价值”被西方政客和学者宣扬为衡量和评价一切社会制度和价值的唯一标准。西方“普世价值”的全球性传播和渗透得到了新的契机。在实际的国际交往中,西方发达国家不遗余力地向全世界推广其经济发展模式、自由民主制度以及文化和意识形态。如20世纪90年代,美国学者针对拉美国家的经济弊端提出了“华盛顿共识”。“华盛顿共识”奉行自由化、私有化、市场化原则,一些发展中国家照搬“华盛顿共识”的主张进行经济政治改革,但是这些国家并没有走上富裕之路,而是陷入了经济动荡、金融危机等困境。西方发达国家试图在拉美地区实行自由主义的经济政策,为发展中国家的发展困境开出一剂“良药”,实际上是西方“普世价值”在经济领域的推广和体现,是国际垄断资本企图改造全世界的意识形态工具[ 袁三标:《资本逻辑背后的意识形态迷雾》,《社会主义研究》,2017年第1期。]。在世界范围内,西方发达国家按照“普世价值”的理论逻辑改造世界经济和政治秩序,制定有利于发达国家利益的各种游戏规则。由西方发达国家主导的世界经济秩序使世界体系发展成为具有中心-边缘结构的等级体系,在这种世界体系之下,获益的总是处于中心地位的少数发达国家,处于边缘地位的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却长期得不到发展或者发展缓慢,全球化在不平等的游戏规则下进一步拉大了各国之间的贫富差距,少数发展中国家再次成为西方国家控制、支配的对象,贫困、落后、发展滞后的现状无法得到根本改变。

冷战之后的一段时间,原苏联和原东欧地区的国家开始转型并普遍建立了资本主义制度,国与国之间的制度壁垒不复存在,基于社会制度不同而产生的军事和意识形态冲突与对抗有所弱化。一些西方学者据此分析了冷战后的世界格局以及影响世界格局的主要因素,其中有较大影响力的是塞缪尔·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他指出,“在后冷战的世界中,人民之间最重要的区别不是意识形态的、政治的或经济的,而是文化的区别”[ 塞缪尔·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周琪等译,新华出版社,1998年,第6页。],“文明的冲突取代了超级大国的竞争”[ 塞缪尔·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周琪等译,新华出版社,1998年,第8页。]。其实,用文化、文明或价值观冲突、软实力等理论来代替意识形态的冲突只是形式的转换,西方学者最终强调的仍然是西方文明以及西方的自由民主制度,这本身就带有强烈的意识形态倾向,实际上是进一步强化了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在西方政客和学者“意识形态的终结”“历史的终结”“文明的冲突”等论调的加持下,两大意识形态的对抗性被刻意淡化,西方“普世价值”在世界范围内受到一定程度的关注和追捧。但不可否认的是,西方发达国家的种种做法表明,西方“普世价值”表面上以追求和捍卫自由、民主、人权等价值理念为目标,声称服务于全人类的发展和利益,实质上是西方发达国家进行意识形态渗透的工具,西方“普世价值”对外扩张的根本目的是维护资本主义在全球治理秩序中的统治地位,最终实现资本的增殖。

三、全球化发展的新阶段:走向全人类共同价值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

20世纪末21世纪初,世界上各个国家和民族之间的经济联系日益紧密,交往越来越深,相互依存度大大增强,人类在经济和文化两个方面表现出一体化的发展趋势,全球化进入实质性发展阶段,即全球性共同生活新阶段。在全球化发展的今天,经济全球化对世界的发展影响深远,但是,意识形态政治仍然是当今世界政治的一个重要因素[ 赵可金,马钰:《全球意识形态大变局中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国际论坛》,2020年第2期。]。随着全球化呈现出一系列新特征,全球化发展的新阶段亟须建构一种新型的全球治理秩序以及与之相适应的全球性意识形态,即人们在尊重不同文化和意识形态差异的基础上,不同的意识形态从对立走向和谐,并形成一种能够顺应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趋势、反映全人类共同利益诉求的意识形态表达,从而解决全球化带来的全球性问题。然而,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借助其在经济、政治和文化等方面强大的控制力和话语权,仍然不断加大对非西方国家价值观念和意识形态的输出,并且借各种场合煽动意识形态对立,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局限性日益暴露。在顺应世界历史发展趋势以及全球意识形态新变化、新要求的基础上,在批判西方“普世价值”的过程中,我国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并强调“弘扬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4卷,外文出版社,2022年,第475页。]。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和全人类共同价值是反映全人类共同利益诉求的意识形态表达,为构建良好的全球治理秩序、建设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提供了全新的理论基础和正确的理念指引。

首先,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和全人类共同价值契合了全球化实质性发展阶段的意识形态新诉求。随着全球化的快速发展,尤其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全球一体化的发展不可逆转。关于这一点,马克思早已指出:“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相互依赖所代替了。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404页。]在全球化的今天,看似发生在某一地区和国家的问题,已经跨越国家和民族界限成为全球性的问题,地域性已无可避免地与全球性彼此关联起来[ 安东尼·吉登斯:《现代性的后果》,田禾译,译林出版社,2011年,第95页。],人类进入真正意义上的全球化阶段。在实质性全球化发展新阶段,全球化的两重性表现加剧。从积极的方面来看,全球化的发展一方面使各个国家和民族的差异性和独立性愈加彰显,另一方面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各个国家和民族原有的生活习惯、生存方式和价值观念,世界各国人民在全球性的交往中拥有了共同的社会实践活动和共同的生活体验,形成了越来越多的共同利益诉求和价值共识。由于历史、文化、发展水平和社会制度的不同,不同国家和民族形成了不同的价值观念,但是,人类对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等价值的追求却是相通的,这些价值已经成为全人类共同的价值追求,是人类社会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是现代社会必然的价值取向。随着全球化的深入发展以及人类交往的普遍化,这些价值诉求也日渐凸显。从消极的方面来看,全球化带来了一系列全球性危机,影响着人类社会的进一步生存和发展。如在经济方面,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全球经济低迷,单边主义、保护主义不断抬头,国与国之间的贫富差距进一步拉大;在社会方面,人类仍然面临着国际恐怖主义、跨国犯罪、局部战争、粮食安全、重大传染病疾病的全球蔓延等问题;在生态环境方面,全球生态系统的持续恶化、资源紧张、极端恶劣天气在全球各地频繁发生等。以上全球性危机和风险表现进一步证明了人类命运与共,各个国家紧密相连。

全球化的深入发展使人类日益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全球化发展的必然结果,人类命运共同体成为世界历史发展到当代的一种现实形态以及对世界历史发展未来的一种合理追求[ 张雷声:《唯物史观视野中的人类命运共同体》,《马克思主义研究》,2018年第12期。]。根据马克思、恩格斯的世界历史理论,全球化发展的最终结果将是全球走向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从根本上讲,全球化的最终追求是社会公正和人类的共同命运问题[ 仲崇东:《论全球化的意识形态性》,《新视野》,2001年第6期。]。当前,全球化发展进入实质性阶段,人类的普遍性交往愈加频繁,人类面临的全球性问题变化多端,人类的共同利益诉求和价值共识越来越多。因此,客观上要求在尊重不同文化和意识形态差异的基础上,不同的意识形态从对立走向和谐,形成一种反映全人类价值共识的意识形态表达来推动构建新型全球治理秩序,并引导人类共同解决面临的各种问题。长期以来,资本主义意识形态虽然占据主导地位,但是,资本主义意识形态以“西方中心主义”为基础,坚持“本国优先”这种狭隘的价值观,对其他民族和国家的文化和意识形态采取对立和敌视的态度,最终导致世界上各个国家在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长期处于不平等的地位,无法真正实现世界各国人民对和平、安全、繁荣、开放、绿色的美好生活的向往。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实质上与全球化新阶段意识形态的新诉求相悖,是人类文明进一步发展的阻碍。我国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针对全球性危机和挑战,以全人类的共同利益和共同命运为价值追求,致力于推动建设“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是完全异于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全球治理理念。同时,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努力寻求各方利益的共同点,倡导全人类共同价值的“最大公约数”,充分反映全球性共同生活和人类共同利益诉求,契合了全球化实质性发展阶段的意识形态新诉求,是符合全球化以及世界历史发展趋势、维护世界和平与发展、维护人类共同利益的价值旨归。

其次,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和全人类共同价值是对西方“普世价值”的摒弃和超越。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和全人类共同价值在一定程度上是针对西方“普世价值”的局限性提出的。冷战之后,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大意识形态的对抗强度虽然有所下降,但是,西方“普世价值”在全球意识形态领域仍然占据主导地位。西方将“普世价值”标榜为人类价值的标杆,具有强烈的排他性。然而21世纪以来,随着国内经济和政治出现种种困境,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内部也无法真正实现民主、自由、平等。同时,这些国家的意识形态出现一些新变化,甚至主流意识形态出现动摇,如美国的意识形态出现了极化现象。极化现象不仅对美国社会的经济、政治、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且还会影响其他国家,把其他国家拉入意识形态的战场[ 佟德志:《当代美国意识形态的极化现象及其根源》,《探索与争鸣》,2020年第9期。]。在国际社会,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更是高举“美式自由民主”的大旗,强制输出自己的政治理念和价值观念,不断地进行“民主输出”,为此不惜干涉他国内政甚至发动战争。这些霸权行径非但没有给他国带来民主,反而制造了一系列人道主义灾难[ 《假“民主”之名分裂世界注定失败》,《人民日报》,2021年12月14日。]。从西方“普世价值”面临的国内外困境可以看出,西方“普世价值”把西方的自由、民主当作具有普遍适用性的意识形态,以特殊性代替普遍性,不仅无法化解国内危机乃至全球性危机,在某种程度上全球性危机正是西方“普世价值”全球扩张过程中所造成的,西方“普世价值”的历史局限性日益凸显。

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和全人类共同价值坚持人类优先,奉行合作、双赢、多赢、共赢的新理念,共建共享的安全观,包容互惠的发展观以及和而不同的文明观,强调“以宽广胸怀理解不同文明对价值内涵的认识,尊重不同国家人民对价值实现路径的探索,把全人类共同价值具体地、现实地体现到实现本国人民利益的实践中去”[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4卷,外文出版社,2022年,第425页。]。这一思想和价值理念完全不同于西方“普世价值”,是对西方“普世价值”以特殊性代替普遍性的错误理念的超越,是对长期以来资本主义国家以大欺小、零和博弈的竞争法则和做法以及狭隘自私的国家利益观的摒弃。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和全人类共同价值超越了国家和民族价值观念的藩篱以及意识形态的差异和隔阂,顺应了全球化发展对和平、发展、合作、共贏的时代要求,反映了人类社会共同的价值追求,是在运用马克思主义关于价值和世界历史理论的基本观点、汲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充分吸纳人类文明成果、深刻反思人类实践活动经验和教训的基础之上而提出的,具有高度的科学性。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和全人类共同价值充分体现了对全球化和人类命运的深刻关切,既契合了全球化新阶段人类的价值诉求,又充分尊重了不同国家和民族的发展模式,是在尊重不同国家和民族利益基础之上,真正实现凝聚共识、求同存异,从而最大限度地追求和实现人类共同利益、维护全球秩序的中国方案,是中国经验、中国立场、中国价值的话语表达。

结语

由于存在不同的社会制度,不同意识形态之间的斗争始终存在。不同的国家和民族通过争夺全球意识形态的主导话语权,以意识形态的影响力来拓展自己在全球的利益和发展空间。从以往全球化发展的客观实际来看,西方发达国家主导了全球化的历史进程并掌握着意识形态的全球话语权,全球化在一定程度上成为西方发达国家掩盖其资本增殖、称霸世界的意识形态工具。不管是东方学的殖民主义话语体系还是“普世价值”以价值的方式呈现,都是西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在对外扩张过程中的集中表现,是维护资本主义国家全球统治秩序的工具,都无法掩盖其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本质属性。21世纪以来,随着全球化呈现出新的特征,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我国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和全人类共同价值并身体力行,切实采取一系列措施着手解决各种全球性危机。当然,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及其依托的资本主义制度还将存在一定的历史时期,资本主义意识形态仍然有其存在和发展的空间。因此,面对世界上不同文化和意识形态共存的客观现实,我国应进一步加强与各种文化和意识形态的对话,并以实际行动继续同世界各国人民坚守全人类共同价值,大力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使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和全人类共同价值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并引领全球化的发展。

On Ideological Patterns in the Historical Process of Globalization

Han Yan

(Henan Normal University,Xinxiang 453007,China)

Abstract:

Capitalism has opened up globalization and dominated the historical process of globalization. Capitalist ideology occupies the dominant discourse power of global ideology and becomes an important tool for maintaining the global governance order. In the early stage of globalization, the colonial discourse system of Orientalism is the ideological mechanism for European colonists to maintain their global colonial order. From the end of World War II to the post-colonial period before and after the Cold War, ‘universal values centered on ‘freedom, democracy and human rights replaced Orientalism as an ideological tool for western developed countries to realize capital proliferation and seek world hegemony. Since the 21st century, globalization has entered a new stage of substantive development, and mankind has moved towards a stage of global common life. The concept of a community of shared future for mankind and the common value of all mankind are based on the common interests of all mankind, which is in line with the new demands of global common life on ideology. It is an ideological expression that conforms to the historical trend of human social development and reflects the common interests of all mankind. The concept of a community of shared future for mankind and the common values of all mankind provide a new theoretical basis and correct conceptual guidance for building a good global governance order and building a better world.

Key words:globalization;ideology;a community with a shared future for mankind;common value for all mankind

[責任编校 张家鹿]

猜你喜欢
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形态全球化
新旧全球化
全球化减速:全球化已失去动力 精读
全球化陷阱
论习近平“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科学内涵和重大意义
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目标的中国外交顶层设计
以“文化多样性”国际机制支撑“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
文化软实力发展与我国意识形态安全
二胎题材电视剧的多维解读
新闻话语分析与意识形态
以“人类命运共同体”引领世界秩序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