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脱实向虚”对审计收费的影响

2023-04-29 17:23康明
江汉学术 2023年3期
关键词:审计收费脱实向虚

康明

摘    要:近年,实体企业“脱实向虚”问题引发了一系列经济后果,微观层面以企业金融化现象显现。文章以2014—2019年我国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实证检验了实体企业金融化对审计收费的影响,结果显示:企业金融化程度的增加导致了审计收费增加,通过变量替换、工具变量法等稳健性检验后实证结果仍成立。基于资金侵占视角的机制检验显示,企业金融化程度越高,资金侵占程度越严重,进而导致了更高的审计收费。进一步异质性分析发现,较之于内控质量稍差的企业,内控质量较好的企业中金融化增加审计收费的程度减缓;相较于国有企业,在非国有企业的样本中企业金融化对审计收费的增加程度更为显著。从外部审计视角分析企业金融化对资本市场的影响,可为审计定价决策提供一定的参考依据,对企业金融资产配置风险的预防化解具有现实意义。

关键词:脱实向虚;企业金融化;审计收费;资金侵占;内控质量;非国有企业

中图分类号:F275.1;F239.4 文章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6-6152(2023)03-0045-09

DOI:10.16388/j.cnki.cn42-1843/c.2023.03.005

一、引  言

十九届五中全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坚持把发展经济着力点放在实体经济上”。但近年来,我国实体企业 “脱实向虚”的经济问题逐渐显现,受到学术界的广泛关注。我国实体企业开始由传统经营方式转变为工业与金融投资相结合的模式,已存在部分实体行业的经营利润下降,实体企业愈来愈趋于涉入金融与房地产行业以获取超额利润,即“企业金融化”。这种现象的产生与实体投资回报率下降息息相关[1]。企业高管能通过对金融资产的投资短期内获得超额报酬[2],企业的控股股东也能因此牟得私利;而一旦金融资产配置失败,企业高管可将该后果归结为外部市场的变化,进而致使投资失利[3],这也是金融化越来越能够吸引投资者的重要原因之一。据平安证券公布的数据显示,我国工业行业的经营利润同比增速在2008年的经济危机后呈现出较大幅度回落趋势,2020年受新冠疫情影响,我国制造业企业500强净资产利润率仅2.49%,商业银行平均资本利润率为10.40%(数据来自《2020年中国银行业调查报告》)。上市房地产行业盈利虽有下滑,但净利润率仍高达11.2%(数据来自《2020年中国房地产百强企业研究报告》)。在资本逐利动机的驱动下,我国大量实体企业纷纷涉入金融和房产行业,以追求超额收益。在此趋势下,企业产业资本被削减。实体企业的过度追求金融化致使产业重心偏移,出现产业“空心化”现象,该现象损害了我国实体经济的发展。学术界已有研究显示,企业过度金融化的行为易致使超额高管报酬和大量股票回购现象[4],因此损害企业经济的长期增长[5],降低企业的研发投入、创新能力[6]和风险承担水平[7],企业未来的主营业务成长受限[3]。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我国正处于经济转型的关键时期,是由高速发展转为高质量增长的飞跃阶段,着力加快建设实体经济是推动现代化经济体系建设的重要环节。放眼全球,经济发展与合作迈入调整产业失衡的关键时期,诸如数字经济的新兴产业正在转变实体经济的形态。金融改革的基点和收益方始终是实体经济,做好支持实体经济蓬勃发展的“服务者”。在此背景下,探究企业金融化产生的经济后果对此具有不可忽视的意义。现阶段,我国实体企业形成的“产融结合”和“脱实向虚”共存的局面,为学术界研究实体企业金融化的经济后果提供了现实场景,也为风险导向的审计模式下的审计收费过程和审计收费指标提供了重要依据。20世纪90年代末,审计模式因上市公司日益复杂化的治理结构、交易事项以及多变的外部经济政治环境逐渐转为风险导向的审计模式,注册会计师发现相当大程度上的审计失败都源自于上市公司自身的复杂性,进而导致重大错报风险[8]。金融化后的上市公司,实体资源和研发创新投资受到挤压,而剩余的资本则被高管用于投机性质的逐利行为,这会影响企业的长期稳定发展,企业的经营风险因此增加。一旦企业的金融资产配置行为出现亏损,企业高管可能会为了对外营造良好的“假象”,而有意隐瞒企业亏损投资,做出欺诈投资者和社会公众的行为,出具不正确的财务报表[9]。根据“深口袋”理论,投资者可通过审计费用的支付进而把风险转移给注册会计师,而企业过度金融化后所导致的经营风险可能增加注册会计师审计失败的风险,法院也会认为会计师事务所应当进行相应的赔偿,因此注册会计师会选择提高审计费用以作为风险溢价的补偿。

基于上述现实背景,本文对实体企业金融化如何影响审计收费进行深入分析,并对其影响的路径进行机制检验。本文的贡献在于:第一,从审计收费这一视角切入研究企业金融化在微观层面造成的经济后果。已有文献主要围绕其行为动机以及金融化后企业的经济后果,鲜少从审计视角切入,揭示实体企业金融化给注册会计师的工作带来的挑战以及结果,本文为此提供了重要的经验证据和理论依据,丰富了企业金融化的经济后果研究及审计收费的影响因素研究。第二,本文深入研究了企业金融化影响审计收费的机制路径,打开了二者之间的“黑箱”,有利于更深入全面研究企业金融化这一现象的经济后果及动机。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对于企业金融化的驱动因素,学术界出现了两种对立的声音。部分学者认为,企业金融化源于企业趋于进行预防性的储蓄行为以降低经营风险,缓解融资约束[13-14],使企业成长加速。而更多学者认为,企业进行金融资产的投资是出于逐利的动机,高管通过短期的金融资产配置从中获取超额回报,以获得短期的利润。已有研究发现,实体企业过度金融化使得企业的产业资本被挤出,实体经济的创新空间在一定程度上被压缩,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受限[5]。本文更倾向于后者的观点,认为企业金融化一般情况下以“挤出效应”体现。

Simunic(1980)[15]研究发现审计收费的影响因素主要是以下三点:客户规模、审计工作量以及审计风险。从审计工作量这一决定因素看,金融化后的企业无疑给注册会计师的工作带来了更大程度的挑战,主要源于金融资产的固有计量属性,即以公允价值计量模式。该计量模式依赖于活跃市场的报价,注册会计师在实施审计程序的环节调查被审计单位所处的行业特征、业务特点、经营状况、管理层的诚信水平和以往的重大错报以及宏观市场的相关信息,这将会耗费大量的时间成本、人力成本和财力成本以获取充分的审计证据[16],审计成本的提高将会导致审计费用上升。在公允价值计量下,资产和负债在计量日发生的有序交易中,市场参与者出售某项资产所能收到的或转移负债所愿意支付的价格,这不仅包括公允价值本身,还包括由于公允价值变动带来的收益和损失。在计算可接受价格的过程中通常有以下方法,即市价法、类似项目法以及估价技术法,在选择适当方法的过程中管理层会结合主观性职业判断,这导致注册会计师在实施实质性测试的工作中必须对所运用的方法实施重新计算,并结合统计学知识判断它是否被合理使用,以识别被审计单位是否存在价格上的弄虚作假行为,此过程将付出更多审计投入。从风险的视角出发,现代风险导向审计的别称是经营风险审计,基于企业的持续经营,以识别和预防审计单位战略经营风险为重点,注重因经营失败导致的审计失利所存在的风险,而非直接评估发生重大错报的概率。金融资产具有较高杠杆,伴随着利率风险、信用风险等一系列风险,高额收益的背后是巨额的亏损,对企业整体业绩的波动性及违约风险的影响程度加大。经营风险的综合体现在于当宏观经济环境变化时企业的经营状况和财务成果的变化,从而导致业绩的稳定性受到影响。在现代风险导向审计模式下,对于业绩波动大的客户,注册会计师难以根据以往年份的情况识别审计年度的风险,通常会提高对这类客户的审计收费,作为风险转移的溢价补偿[17];也可以采取调整审计资源配置的措施,即向存在较高经营风险客户投入质量更高的审计工时及更有经验的审计人员,以获取适当数量和质量的审计证据[18-19],这会使得审计成本提高,从而导致审计收费的增加[20-21]。从客户规模这一视角出发,大客户经营的业务相较于小客户来说较为复杂,对注册会计师的审计知识要求也较高,必要时需要行业专家的介入,甚至需要具有行业专长的事务所直接进行审计,由此会产生不同行业之间的差异化服务,以提高审计收费作为溢价[22]。基于此,在我国实体上市公司倾向于增加金融资产与服务的配置情况之下,对经营性资产的投资造成了一定的冲击,但是金融资产的自身特征易对企业产生不利影响,例如收益波动幅度较大、流动性强等,这会导致企业整体的盈利情况不稳定,进而促使注册会计师加收审计费用。金融资产与经营资产的区别主要在于以下两方面:第一,金融资产和经营资产投资范围、形式和持有目的不同。经营资产的主要应用场景为生产流通环节,服务于提供货物与劳务,一般使用对象为有法人地位的企业,投资范围受到限制。通常情況下,大股东通过行使控制权,主导着经营资产的使用,使之为被投资企业的营业收入作出贡献,科学有效地完成盈利目的,从主观上提升被投资企业的业务持续能力和资金持有水平。而金融资产的标的众多,选择范围更广,大股东较难通过自身对企业的控制或重大影响等权力主导金融资产的使用。企业可以通过在二级市场上的交易赚取由于价格波动带来的买卖差价和权益收益,这是一个跟随市场情况被动地起伏变化的过程。与经营资产相比较,金融资产投资的成本和门槛较低、投机套利的机会多,且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融资成本。但不可避免的是,企业管理层出于短期业绩的考虑投资于金融资产,会导致企业短期交易较为频繁,因此审计工作需要注意金融资产收益的波动以及对整体盈利和未来发展的影响,也要警惕因为收益的波动导致企业制造的财务报表“假象”。由于金融资产相较于经营资产的投资门槛较低,且适当地配置金融资产能够提升投资效率,提高资金回笼速度的可能性,对企业来说有着较强的吸引力,因此配置金融资产是大势所趋,但是其收益的波动性易引起整体盈利能力的波动,企业运营过程中的风险敞口也会增大,从而导致财务报表整体的错报,这又促使注册会计师增加审计工作量以将可预见的风险降至可以接受的水平,审计收费因此提升。第二,从风险和投资周期的视角看,经营资产和金融资产具有极大的相异性。在经营资产投资较长持有期间,短期内的产出效果不明显,承担的风险来源于被投资企业经营状况、财务成果以及内部控制的质量。金融资产是在非主导的情况下,通过股权定价、股票和债券二级市场、期货市场、期权市场、房地产市场等的价格变化获取收益,其投资周期相对较短,并且有更多的机会在短期内获得较高收益。持有金融资产所承担的风险更多地取决于宏观经济因素。与经营资产相比,金融资产投资更容易受到宏观经济环境的客观影响,如财政政策、货币政策的变化等宏观调控手段,导致标的公允价格的变化幅度较大,未来收益难以预期,企业的经营风险增加,注册会计师会因此提高审计定价。

綜上,基于当代风险导向审计模式,提高审计定价主要出于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审计工作的难度和强度提升,需要获取补偿。在公允价值计量模式下,加大金融资产投资比例会使得审计工作复核流程更为复杂、耗费的时间增多,进而使得成本投入增加,导致会计师事务所会借助提高审计定价来获取投入补偿。二是金融资产的特征导致高风险转移的溢价,金融资产的收益波动范围较大且不具备较强的可持续性,会增加企业整体盈利变化的不确定性,导致会计师事务所通过提高审计定价来获取风险补偿。因此本文提出假设H1:

H1:企业金融化程度的提高会使审计收费增加。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2014—2019年我国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初始研究样本,根据研究需要进行了以下剔除:1. 剔除金融类上市公司;2. 剔除ST、PT类公司;3. 剔除主变量缺失和财务数据异常的公司。最终得到8710个样本观测值。为避免极端值对实证结果的影响,本文对所有连续变量在1%分位上进行了缩尾处理(winsorize)。为避免潜在的异方差,本文均使用了聚类稳健标准误进行估计。本文所用数据均来自国泰安(CSMAR)数据库。

(二)变量定义

1. 被解释变量:审计收费(Audit)。采用审计费用的自然对数进行测度。

2. 解释变量:企业金融化(Fin)。参考Demir(2009)[13]、杜勇等(2007、2019)[3,23]的成果,本文选取金融资产配置比例来衡量企业金融化程度。

3. 控制变量:参考已有研究,本文所选控制变量如表1所示。此外,本文控制了行业和年度虚拟变量。

(三)模型设定

为验证本文假设,本文构建如下模型: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2报告了本文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结果显示,审计收费(Audit)的最大值和最小值分别为16.4182、12.6115,标准差为0.7260,说明我国上市公司的审计收费存在一定程度的差异。企业金融化(Fin)的最大值和最小值分别为0.6014、0.0000,说明我国上市公司的金融资产投资及房地产投资等非实体投资的差异程度较大,均值为0.0414,中位数为0.0117,变量数值的分布形态接近正态。除此,其他控制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特征与前人研究接近。

(二)组间差异检验

参考杜勇等(2019)[23]的做法,本文按企业金融化(Fin)是否大于年度行业中位数,将样本分为金融化程度较高和金融化程度较低组,并对两组进行了组间差异检验。结果显示,在金融化程度较低组,企业金融化(Fin)的均值为13.816;在金融化程度较高组,企业金融化(Fin)的均值为13.911,均值增加了0.095,且在1%水平上显著,组间差异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

(三)多元回归分析

表4报告了企业金融化(Fin)对审计收费(Audit)的回归结果。结果显示,企业金融化(Fin)对审计收费(Audit)的回归系数为0.1522,且在1%水平上显著,验证了本文假设,说明企业金融化程度的增加因提高了审计机构对企业的风险溢价报酬索取,故而提高审计收费(Audit),本文的研究假设H1得到了验证。

(四)稳健性检验

为验证本文实证结果的稳健性,本文继续做了如下检验:1.变量替换。考虑到资产规模等因素可能对审计收费造成影响,本文采用审计费用率(审计费用与资产总额比的自然对数)替换了原来的被解释变量重新进行回归。结果显示,企业金融化(Fin)对审计费用率(Audit2)的回归系数为0.0070,在1%水平上显著,说明本文实证结果具有稳健性。2.工具变量法。由于计量模型的局限性,仍有相关上市公司的经营投资行为不可观测,无法准确计量,由此可能会影响企业金融化(Fin)与审计收费(Audit)的因果关系。为克服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本文选取企业金融化的行业年度均值作为工具变量,第一阶段回归中,企业金融化的行业年度均值(Fin)对企业金融化(Fin)的回归系数为0.6719,在1%水平上显著,说明工具变量——企业金融化的行业年度均值(Fin)与内生变量——企业金融化(Fin)之间存在显著的相关关系;第二阶段回归中,企业金融化(Fin)对审计收费(Audit)的回归系数为1.9136,在1%水平上显著,回归结果亦稳健不变。

(五)基于资金侵占视角的机制分析

基于资本逐利动机,上市公司高管为获得超额收益,通常倾向于投资回报率高于实体产业投资的房地产及金融投资,以赚取短期回报率,控股股东在其中也获得大量私利,由此引发的代理问题趋于恶化。在我国股权相对集中甚至“一股独大”的情况下,资金侵占成为损害中小股东利益的主要方式之一[24]。大量资金涌入金融资产投资和房地产投资中,导致实体产业资本受到一定程度的挤压。对于资金受侵占程度较为严重的上市公司,管理层往往需要进行财务报告粉饰,导致财务报告不能公允、可靠地反映出上市公司的真实经营情况。且对于资金侵占越严重的上市公司,其发生盈余管理的动机越强[25]。企业掩盖真实的运营情况,可能导致注册会计师在没有获取充分证据的情况下误以为企业经营状况良好,由于“误受”风险导致注册会计师在出具审计报告时发表不恰当的审计意见,进而造成投资者决策失误,蒙受重大损失,此时注册会计师需要承担法律后果。因此为保证出具的审计意见恰当,注册会计师通常会将可接受水平降低,此时需要投入更多的审计资源以及更高质量的审计工时,从而导致审计收费增加。基于此,本文提出,企业金融化程度越高,资金受侵占程度越严重,进而导致了更高的审计收费。

表5    稳健性检验结果

[ 变量替换 工具变量法 变量 Audit2 Fin Audit Fin 0.0070*** 1.9136*** (2.5955) (5.1396) Fin_mean 0.6719*** (12.2922) Size -0.0093*** -0.0077*** 0.4755*** (-18.0567) (-4.8424) (69.4895) Tat 0.0035*** -0.0223*** 0.1032*** (4.3206) (-6.7483) (5.9353) Lev 0.0018 -0.0137* 0.0143 (0.8816) (-1.8379) (0.4095) Growth -0.0002*** 0.0004** -0.0053*** (-4.6507) (2.0299) (-6.1772) Big4 -0.0001 -0.0027 -0.0055 (-0.3144) (-1.2165) (-0.5421) Constant 0.8252*** 0.2096*** 3.0928*** (73.9666) (6.0353) (19.9463) Year Yes Yes Yes Ind Yes Yes Yes Observations 8,710 8,710 8,710 Adj_R 0.1279 0.0314 0.4006 ]

根据温忠麟和叶宝娟(2014)[26]的中介效应分析理论进行中介效应检验,具体步骤为:一是检验企业金融化(Fin)对审计收费(Audit)的影响,见上文模型(1);二是检验企业金融化(Fin)对资金侵占(Occupy)的影响,并构建模型(2);三是同时考察企业金融化(Fin)和资金侵占(Occupy)对审计收费(Audit)的影响,并构建模型(3)。在模型(2)中,使用其他应收款与其他应付款的差除以资产总额作为资金侵占(Occupy)的代理变量[27]。若模型(2)中的解释变量企业金融化(Fin)对被解释变量资金侵占(Occupy)的系数显著,且模型(3)中变量资金侵占(Occupy)的回归系数显著,说明中介效应成立。进一步地,若模型(3)中,解释变量企业金融化(Fin)的系数不显著,则中介效应为完全中介效应,若显著则为部分中介效应。

表6报告了中介效应的检验结果。可以看出,企业金融化(Fin)对资金侵占(Occupy)具有正向关系,说明企业金融化加剧了资金受侵占程度,恶化了代理问题,公司治理状况恶化,管理层更有可能出具不正确的财务报告以粉饰公司利润,掩盖真实的经营状况以“迷惑”社会公众及投资者,因此注册会计师为降低审计风险需投入更多的人力与物力,进而增加审计收费。

(六)异质性分析

1. 基于内控质量视角

内部控制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企业的竞争力。充分利用有限资源提高产品和服务的质量,是实现各部门权力制约、保护社会公众利益不可缺少的监督机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解决第一类和第二类代理问题[28]。内部控制过程的责任者上至董事会,下至全体职工,是确保企业管理有效性的重要环节,能够提升企业决策的效率和质量,防止管理层和大股东为了自身利益的最大化滥用权利,抑制管理层对于高风险金融资产的投资决策,缓解企业金融化程度,降低企业经营风险,并在一定程度上防止在亏损投资中过度粉饰报表欺骗投资者行为的出现。内部控制质量的高低与否取决于相关的制度是否完善以及是否得到有效执行,有政策保护但是缺乏执行力只能是“纸上谈兵”。此外,金融资产可能存在汇率风险、信用风险等,它们具有很强的传染性[29]。一旦非金融企业持有高风险的金融资产,必然会使得企业的管理风险上升,如违约风险。而内部控制通过识别关键的控制点、制定职责分工制度、严格的审批程序等对业务活动流程加以监督,及时识别和采取措施应对企业投资过程前期、中期和后期可能存在的风险,出于谨慎性考虑,将高风险投资项目排除在投资清单之外[33]。此外,良好的内部控制需要完善风险评估机制和风险控制体系,重视权责分离和审批制度与相互监督等控制活动,有助于企业在早期快速识别、评估和应对预期存在的投资风险。基于此,本文提出,内控质量越好的企业较之于内控质量稍差的企业,前者对企业金融化影响审计收费的程度更低。采用迪博数据库中的上市公司内部控制指数的原始值取自然对数,并根据行业年度中位数进行分组,大于该值为内控质量好组,小于该值则为内控质量差组。实证结果显示,在内控质量好组,企业金融化(Fin)对审计收费(Audit)的回归系数为0.2023,在5%水平下显著;在内控质量差组,企业金融化(Fin)对审计收费(Audit)的回归系数为0.2276,在1%水平下显著,验证了上述假设。

2. 产权异质性

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的目标存在一定的差异性,这导致不同产权性质的企业在公司治理上所表现出的行为不同。国有企业的控制股东由于不具有收益权,因此对上市公司的掏空动机较小。而非国有企业的大股东一般由个人、家族或企业担任,具有较强的动机对上市公司进行掏空。前文内容所提及的金融化行为也可作为非国有企业股东掏空上市公司的途径之一,在这种情况下,审计师对上市公司的审計风险更高,因此有权力索取更高的风险溢价。而实证结果也显示,在非国有组中,金融化对审计收费的回归系数大于国有组,且通过了显著性水平测试,在国有组中该系数则不显著。

五、结论与建议

文章探究了实体企业金融化对审计收费的影响及影响的机制路径,基于2014—2019年我国沪深A股上市公司样本研究显示,随着企业金融化程度的增加,审计收费也随之增加。采用了变量替换、工具变量法等稳健性检验方法后,该结论依然稳健不变。通过机制路径检验发现,企业金融化程度越高,企业的资金受侵占程度随之加剧,导致了更高的审计收费。异质性分析发现,较之于内控质量稍差的企业,内控质量较好的样本组企业中,金融化程度增加审计收费的程度减缓;相较于国有企业,在非国有企业的样本中企业金融化对审计收费的增加程度更为显著。文章丰富了金融化的经济后果研究,补充了审计收费的影响因素研究,为注册会计师的审计定价决策提供了一定的经验证据。

根据本文研究结论,提出以下三点建议:首先,对于注册会计师而言,企业金融化程度及金融资产配置的复杂性可作为审计定价决策的一个重要参考依据。注册会计师应关注审计工作量增加的程度及可能导致出具不正确审计报告的风险程度,进而给出合理的审计定价。第二,基于企业视角看,企业应合理运用金融资产配置缓解自身的融资约束问题,使其服务于主体业务,切不可过度追逐短期高风险利润,挤压企业主营业务资本,出现“过度金融化”现象。在进行金融资产配置时也要注意提高风险防范水平,缓解企业金融化可能造成的委托代理问题恶化的现象,进而在一定程度上降低额外的外部监管成本。基于前文进一步分析中的实证结果可知,内部控制质量在金融化产生的经济后果方面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内控质量较好的企业其金融化程度对审计收费的影响稍弱于内控质量较差的企业,因此企业在对金融化进行决策治理时,应重视自身内控系统的建立健全,可充分利用现有的人工智能、云计算等技术辅以管理,使企业的金融资产配置更加科学合理。第三,从政府层面来看,对于实体企业“脱实向虚”进而挤压主业发展的投机行为也应加以引导规范,制定相关的法律法规严格把控非金融企业的金融化现象,使得非金融企业的金融资产投资行为服务于实体企业的主业发展,比如缓解外部融资压力、分散市场风险等,而不是挤压实体业务。

参考文献:

[1]    张成思,张步昙.中国实业投资率下降之谜:经济金融化视角[J].经济研究,2016(12):32-46.

[2]    廖珂,崔宸瑜,谢德仁.控股股东股权质押与上市公司股利政策选择[J].金融研究,2018(4):172-189.

[3]    杜勇,张欢,陈建英.金融化对实体企业未来主业发展的影响:促进还是抑制[J].中国工业经济,2017(12):113-131.

[4]    彭俞超,韩珣,李建军.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企业金融化[J].中国工业经济,2018(1):137-155.

[5]    William L.Innovative Business Models and Varieties of Capitalism: Financialization of the U.S.Corporation[J].Business History Review,2010(4):675-702.

[6]    王红建,曹瑜强,杨庆,等.实体企业金融化促进还是抑制了企业创新:基于中国制造业上市公司的经验研究[J].南开管理评论,2017(1):155-166.

[7]    许志勇,胡伟,邓青,等.企业金融化、市场化进程与风险承担[J].中国软科学,2020(10):165-174.

[8]    徐经长,汪猛.企业创新能够提高审计质量吗? [J].会计研究,2017(12):80-86,97.

[9]    William R K J, Linda S M. Characteristics of Firms Correcting Previously Reported Quarterly Earnings[J].Journal of Accounting and Economics,1989(1):71-93.

[10]  胡奕明,王雪婷,张瑾.金融资产配置动机:“蓄水池”或“替代”:来自中国上市公司的证据[J].经济研究,2017(1):181-194.

[11]  谢家智,王文涛,江源.制造业金融化、政府控制与技术创新[J].经济学动态,2014(11):78-88.

[12]  宋军,陆旸.非货币金融资产和经营收益率的U形关系:来自我国上市非金融公司的金融化证据[J].金融研究,2015(6):111-127.

[13]  F?rat D.Financial Liberalization, Private Investment and Portfolio Choice: Financialization of Real Sectors in Emerging Markets[J].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 2009(2):314-324.

[14]  Agnieszka G.Growth, Productivity and Capital Accumulation: The Effects of Financial Liberalization in the Case of European Integration[J].International Review of Economics & Finance,2013(1):291-309.

[15]  Da S.The Pricing of Audit Services - Theory And Evidence[J].Journal of Accounting Research,1980(1):161-190.

[16]  耿建新,朱友干.与公允价值确认相关的审计证据研究[J].审计研究,2008(5):50-54.

[17]  Chris E H, Michael S W.Evidence on the Audit Risk Model: Do Auditors Increase Audit Fees in the Presence of Internal Control Deficiencies?[J].Contemporary Accounting Research,2010(1):219-242.

[18]  Timothy B B, Rajib D, Ira S. Audit Labor Usage and Fees under Business Risk Auditing[J].Journal of Accounting Research,2008(4):729-760.

[19]  OKeefe T B, King R D, Gaver K M.Audit Fees, Industry Specialization, and Compliance with GAAS Reporting Standards[J].Auditing: A Journal of Practice & Theory, 1994(12):41-55.

[20]  韓晓梅,周玮.客户业绩波动与审计风险防范:信息鉴证还是保险功能?[J].会计研究,2013(9): 71-77,97.

[21]  韩维芳.审计风险、审计师个人的经验与审计质量[J].审计与经济研究,2017(3):35-45.

[22]  吕秋菊.事务所专业化经营与审计收费的匹配性研究:基于客户规模的中介效应[J].中国注册会计师,2015(9):3,81-86.

[23]  杜勇,谢瑾,陈建英.CEO金融背景与实体企业金融化[J].中国工业经济,2019(5):136-154.

[24]  王鹏,周黎安.控股股东的控制权、所有权与公司绩效:基于中国上市公司的证据[J].金融研究,2006(2):88-98.

[25]  周中胜,陈俊.大股东资金占用与盈余管理[J].财贸研究,2006(3):128-135.

[26]  温忠麟,叶宝娟.中介效应分析:方法和模型发展[J].心理科学进展,2014(5):731-745.

[27]  李春涛,薛原,惠丽丽.社保基金持股与企业盈余质量:A股上市公司的证据[J].金融研究,2018(7):124-142.

[28]  杨德明,林斌,王彦超.内部控制、审计质量与大股东资金占用[J].审计研究,2009(5):74-81.

[29]  黄贤环,吴秋生,王瑶.实体企业资金“脱实向虚”:风险、动因及治理[J].财经科学,2018(11):83-94.

[30]  杨增生,杨道广.内部控制质量与银行风险承担:来自我国上市银行的经验证据[J].审计研究,2017(6):105-112.

责任编辑:倪贝贝

(E-mail:shellni@ 163. com)

猜你喜欢
审计收费脱实向虚
如何解决中国经济发展中“脱实向虚”的问题
防止市场资金“脱实向虚”
审计质量导向下的上市公司审计收费规范研究
警惕房地产加剧中国经济“脱实向虚”
“脱实向虚”加剧需警惕
关于审计收费影响因素的文献综述
我国审计收费对审计质量影响的探讨
上市公司内部治理对审计收费的影响研究
审计收费披露是社会审计发展的良药吗?
企业社会责任与审计收费的相关性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