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琳 李佳嬴
[摘 要] 老子的哲学思想是围绕着“道”而展开的,因此“道”是老子哲学中最核心的概念,也是中国哲学的最高范畴。文章从老子“道”的哲学思想出发,分别从老子的“不可言说之道”与“可言说之道”,老子“道”之形而上学的三重表征,以及体悟老子“道”之形而上学的方法论三个方面来阐述老子“道”之形而上学思想。
[关键词] 道学;老子哲学;形而上学
[中图分类号] B223.1[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2096-2991(2023)03-0034-05
“道”是老子最高的哲学范畴,也是老子哲学的核心概念,继而演变成为中国哲学的最高范畴。老子的哲学思想是围绕着“道”而展开的,从自然、社会、政治到人生都是“道”的体现与延伸。因此,“道”成为了一切价值的最高准则和终极意义。那么,“道”是如何存在与生成万物的呢?关于这个问题的追问,开启了中国古代“形而上学”本体论的反思。
一、老子的“不可言说之道”与“可言说之道”
《道德经》开篇即表达了两种不同含义的“道”,即“道可道,非常道”[1]1。也就是说,在老子哲学中,“道”有两层含义,一是“不可言说之道”,二是“可言说之道”。前者是“形而上”之道,也指“无形”之道,是万物变化的依据与根源,是老子哲学中宇宙生成论和本体论的依据;后者“可言说之道”是“形而下”之道,是有规律可循之道,是“形而上”之道落于器层面的具体呈现,是指具体事与物的层面。
(一)“不可言说之道”
在老子的哲学体系中,“不可言说之道”具有“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1]62-63的特性。“不可言说之道”是指天地万物中蕴含着的普遍规律,这种规律是客观存在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是天地万物产生与运行的总根源。其特点为永恒性、无限性与普遍性,它创生万物,是万物之源。
那么,“不可言说之道”究竟在何处呢?庄子在《知北游》中进一步指出,“道”在蝼蚁,在稊稗,在瓦壁,在屎溺……。也就是说,大道实存于、寓于万物之中,万物有盈亏、盛衰、终始、聚散等,而“不可言说之道”没有。“不可言说之道”不可闻、不可见、不可言。在《庄子·知北游》中,“知”向“无为谓”请教如何能够了解“道”、符合“道”,从而获得“道”呢?“无为谓”只是默不作答。“知”又向“狂屈”询问,“狂屈”言:“我欲告知你时,却又忘记了。”“知”又向黄帝请教,黄帝答曰:“无思无虑,无处无服,无从无道。”转而,黄帝又言,“无为谓”才是真正知了“道”之真人,“狂屈”近于“道”,而我始终未近“道”。[2]373由此可知,可言、可说、可见、可闻之“道”均已落入后天的层面,因此,“不可言说之道”是非经验性的,是全方位立体的存在,而言说只能就一个方面去表达,无法展现“道”之全貌。
也就是说,如果“道”能在经验层面中讨论,必然落入了后天之“道”,就已經不再是永恒之“道”了。这就是“道”的后天层面,即“可言说之道”的范围。“可言说之道”必然有其规定性,凡有规定的事物必然代表着“其所是”,同时也包含着“其不是”什么。比如,“人之道、天之道”均具有其各自的“其所是”的规定性,又同时蕴含着“其不是”什么,如“天之道”非“人之道”。因此,“不可言说之道”非语言之对象,这是由于语言的界限和局限性所导致的,即言语无法承载“不可言说之道”。这也是老子对语言、言说界限的思考和表达。
实际上,老子所要表达的是,“不可言说之道”又非真的无法言说,如果真不可以言说,老子又何必留下道德五千言来阐述“道”的规律。尽管“不可言说之道”无法用言语来展现其全貌,因为它不是语言的对象,但它寓于万物之中,并能通过万物而展现出来,故老子认为:“故从事于道者,道者同于道。”[1]57因此,老子又通过“可言说之道”去展现“不可言说之道”的特点与内涵,也即通过“可言说”之“用”去表达“不可言说”之“体”。
(二)“可言说之道”
老子的“可言说之道”指的是“道”之形而下之“器”的领域,也就是展现在万事万物之中的具体表现,也即“道”之“用”的范畴。作为形而上的“道”不在时空之中,是无限的存在,而形而下的“物”有终始与寂灭。万事万物具体的生长与消亡的变化都是“道”之形而下的具体表现,也即“道”生成万物的过程,故老子认为“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1]110。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来自以“无”为特征的形而上之“道”的本体,这个“无”表达的不是“空无一物”的绝对的“无”。“道”的“空无”特性表达的是无象无形、恍兮惚兮、了无边际,是寓于万事万物之中的本体存在,同时又是孕育万物的根基。
形而上之“道”生成万物的过程也就是“不可言说之道”向“可言说之道”转化的过程。即“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1]117。无象无形之“道”从“无”生成“一”,这个“一”指的是先天的虚无一气,一气又分化为二,化成阴阳二气,万物都由阴阳二气按照阴阳消长平衡运行的法则所构成,从而产生了三。这里的“三”所指的是天地人三才。阴气凝重,化成大地,阳气清扬,化成天际。天(阳)地(阴)交合,生成了天地人三才。正如张伯端在《悟真篇》中指出的那样:“道自虚无生一气,便从一气产阴阳。阴阳再合生三体,三体重生万物昌。”[3]259这就是“道”生万物的过程,也是宇宙演化的过程。也即“凡有从无而生,形由道而立,是先道而后形,是道在形之上,形在道之下。故自形外已上者,谓之道也,自形内而下者,谓之器也”[4]373。
“可言说之道”又是如何体现“不可言说之道”的呢?韩非子在《解老》中指出:“天得之以高,地得之以藏,维斗得之以成其威,日月得之以恒其光……故得之以死,得之以生,得之以败,得之以成。”[5]161其意好比有人因水而溺亡,有人因水而解除干渴而生,又如圣人持剑戟除暴,愚人持之以行凶。也即“道生之,德畜之,长之,育之,亭之,毒之,养之,覆之”[1]137。总而言之,万事万物都是形而上之“不可言说之道”的体现与生成。那么,如何能够体悟隐含在万事万物中的形而上之“道”呢?《庄子·外物篇》认为:“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2]466王弼在《周易略例·明象》中又进一步指出:“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6]609言语只是人们表达“意”的工具,这种工具在表达的过程中具有限制性。因此,当人们得到了“意”之后,就可以把“言”丢弃。只有忘记“言”及其带来的限制,才能真正地“得意”。由于“不可言说之道”寓于具体的万事万物之中,因此“不可言说之道”要透过“可言说之道”展现其作用,这就是体悟形而上的“不可言说之道”的途径。
二、老子“道”之形而上学的三重表征
(一)第一重表征:道法自然
“道”之形而上学的第一重表征体现为“道法自然”,即“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1]64。“道”之特性就是遵循万事万物的自然法则,让万事万物发展成为其自身。“道法自然”展现了天、地、人之间具有同构性,这种同构性是“道”最显著的表征。老子“道法自然”中的“自然”指的不是“自然界”的含義,而是世间万事万物之本性,是万物内在的自然规律,以及万物各自内在运行的法则。天地中的人、事、物都有其各自的自然属性,如牛羊总以群居,猛虎皆为独行。正如《庄子·秋水》中提到:“牛马四足,是谓天;落马首,穿牛鼻,是谓人。”[2]262也就是说,自然就好比牛和马都是天然的四足,而落马首、穿牛鼻则是人为的干预所致。“道”所“法”的“自然”即是遵从与效法万事万物的自然本性,促使万事万物成为“其自身”。因此,圣人“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1]166。
老子的“自然”包含了三种含义:其一为“道自身的特性”,“道”的特性就是自然而然,没有任何人为的因素,不依赖于外物而存在,却又创生万物,是天地万物存在与运行的方式。其二为“道创生的方式”,“故道生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1]137。“道”按照“自然”的方式生养万物,这里的“自然”既不是大自然中的自然,也不是任其发展“不作为”的含义。这里的“自然”指的是万物各自具有的自然本性,是属于万物各自特有的“自然”。“道”顺应万物“自然”之本性,促使万物成为其自身。万物在“道”的创生、养育、引导中各自成为其自身,而“道”却“不有”“不恃”“不宰”。其三为“道运行的方式”。老子认为“道”的运行方式犹如“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1]40。“道”顺应万物的规律达成了目的,使万事万物在“自然”的状态中不知不觉地“是其所是”,完成了其自身,并认为本应如此。
(二)第二重表征:以无为本
“道”之形而上学的第二重表征体现为“以无为本”,“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1]110。“无”是老子“道”之形而上学最显著的特征。如果世人要追寻“道”的历程,就要遵循“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1]127-128的原则,这里的“无”体现在“无为”之中。实际上,从“道”的第一重表征“道法自然”中必然会产生“以无为本”,也就是说“无为”即是“道法自然”运行的方式和特点。老子的“无为”并非纯粹地无所作为,也非被动消极地任其发展,而是体现在按照万事万物的特性,促使其成为其自身,也就是说促使万事万物自我完善、自我发展和自我进化的过程。老子的“无为”体现在“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1]165。在事情欲显端倪的时候,便引导其正向发展,就好似《黄帝内经·素问》中指出:“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兵,不亦晚乎?”[7]21老子哲学中的“无为”实际是指按照万事万物之自然本性的“不妄作为”,是建立在“有为”基础之上的“无为”。因此,老子“无为”的真正目的是“无不为”。
在老子“道”之形而上学的第二重表征“以无为本”中,“无”包含了三种特征。其一是“顺应万物”之无为。万事万物都有其各自的本性及特点,如牛羊总以群居,猛虎皆为独行。因此,圣人按照万物之自然本性,促使其按照自身的特性去发展,最终使万物“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1]35。通过“顺应万物”的无为,即遵循“自然”而为,从而达到“无不为”的结果。也即“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1]6。老子哲学中的“无”具有“藏而不显”的特征,人们通常只看到了老子哲学中的“无为”,而忽视了“无为”要达到的结果与目的实际是“无不为”。其二是“不妄作为”之无为。正所谓“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1]36。“知常”表达的是对世间万事万物各自的特性和运行方式的了知,“不妄作为”体现在顺应万事万物的特点和运行方式中的“无为”。其三是无“过犹不及”之无为。这里所说的是“道”中“度”的问题,正如“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1]21,以及《周易·丰》中所提到的“日中则昃,月盈则食”。总之,世间的人、事、物盛到极点便会走向衰落,这与“不及”是一样的结果。
(三)第三重表征:反与弱
“道”之形而上学的第三重表征体现为“反与弱”,即“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1]110,表达了“道”运行的方式和特点。
“反者道之动”中的“反”指的是“道”运行的规律,循环往复,无始无终。“反”包含了三种含义:其一为“物极必反”。如“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1]21。老子指出了世间万物盛极必衰、否极泰来的运行法则。其二为“相反者相成”。如老子认为“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1]151,福与祸既是对立的存在,又相互依存,就如万事万物中的高下、长短、难易、有无一般,彼此既是相反的存在,又彼此相互成全。其三为“归根复命”。如“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1]110,天地中的万事万物都遵循着“道”的规律,万物从“无”中创生,相继经历生长与消亡,最终又归复于“无”的状态之中。以上“反”的三个特点都是“道”通过万事万物所展现的运行规律与法则。因此,“反者道之动”表达的是万事万物都有两种对立的属性,如美与丑、善与恶、长与短。而“道”运行的方式就是不断地通过向事物的对立面转化而向前发展的,最终归复至其自身。也就是说,事物运行到发展的顶点之后,就会走向它的相反面,这就是世间万事万物发展与运行的规律,即水满则溢、盛极必衰的原理。
“弱者道之用”中的“弱”指的是“道”在运行中呈现出的特点。老子指出:“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强大处下,柔弱处上。”[1]185“弱之胜强,柔之胜刚。”[1]187“柔弱”是“道”之“用”的体现,如刚出生的婴儿,新生的草木;而“刚强”代表的是人的死亡与草木的枯槁。“道”的特性就体现在“守弱”,如天下最“柔弱”的水,能克制天下最坚硬的事物。因此,“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1]120,也就是“柔弱胜刚强”的运行法则,这也是“道”运行的方式。
三、体悟老子形而上学之“道”的方法论
(一)致虚守静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1]35老子认为认识形而上之“道”首先要摒除内心一切妄念与物欲,正所谓“为学日益,为道日损”。在这里,老子提出了“为学”和“为道”两条不同的路线。“为学”的路线是学习、了解关于具体外在事物的知识,如仁义礼智信。“为学”就要遵从“日益”的方法,日積月累,这是学习外物致知的方式。而“为道”的路线是要对“道”的体悟和理解,就要以“日损”的方式去达成,即“见素抱朴,少私寡欲”[1]45。只有摒除内心的一切杂念与干扰,才能进入清静明灵的状态中去。老子强调了“虚”和“静”的重要性,“虚”即抛开一切认知的成见与偏见,“静”强调的是进入清静明灵中去体悟“道”的境界,正所谓“归根曰静,是谓复命”[1]35。
(二)涤除玄览
老子认为人不能清晰地知“道”、识“道”与了“道”的根源在于被五色、五音、五味等外物所迷。真正的“道”被外在的语言、感觉和认知所遮蔽起来,使人们无法去认识和体悟“道”的存在。正如苏辙在《道德真经注》中指出:“目悦于色,耳悦于声,开其悦之之心,而以其事济之,是以终身陷溺而不能救。”[8]62-63老子认为要认识形而上之“道”就必须摒弃感觉经验所带来的束缚。通过“涤除玄览”,就能体悟“道”在万事万物中运行的规律。他把人的心灵比喻成澄明之镜,只有去除明镜上的灰尘杂质,才能将万物照得清晰可见。心灵也是如此,认识“道” 的前提就是要去除六根给心灵带来的一切认知障碍,让心灵呈现为一尘不染的明镜状态,让心灵回归到光明的本性之中,就能如明镜一样照见万物的本来样貌。圣人之所以能照见事物的本来样貌,就是源于其心如明镜。正如《庄子·天道》中所说的那样:“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2]206因此,“涤除玄览”是认识“道”、体悟“道”的前提条件。
(三)和光同尘
老子认为人在世俗中的“知见”都具有主观相对性的特点,从“道”的角度来看,这些“知见”都蕴含着人的主观片面性。特别是在认知价值方面,都是主观人为所设立的,如美与丑、真与假。而真正的“认知”是对“道”的认识与领悟,是一种体悟性的认知。那么,如何能对“道”产生体悟性的认知呢?冯友兰认为:“道家求最高知识及最高境界的方法是去知。”[9]308老子提出要想了知“道”的存在就要“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1]148。“兑”原指嘴巴,这里指代人们用来与外部沟通的各种“孔窍”。“塞其兑,闭其门”就是要关闭外界一些似是而非的认知对内部的干扰。“挫其锐,解其纷”就是要去掉自身锐利的锋芒,比如极端的行为和言语,锋芒外显必然会远离“道”。在去掉锋芒的同时,进一步消解自身的一切烦恼妄念。在此基础之上,做到“反观内证”,达到“和光同尘”,即隐藏自身的光芒,混同于尘世之中,最终进入“玄同”与“道”的境界。“玄同于道”是老子哲学的最高境界,也是老子的最高理想。
综上所述,老子“道”之形而上学思想的提出,在中国思想史上具有哲学的突破和革命的意义。他否定了春秋时期的“天命神学观”,肯定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自然天命观,同时也奠定了道家哲学的基础,开辟了中国哲学本体论的思想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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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冯友兰.冯友兰学术论著自选集[M].北京:北京师范学院出版社,1992.
【责任编辑 孙铁骑】
A Metaphysical Interpretation of Laozis “Tao”
CHAI Lin,LI Jiaying
(School of Marxism,Jilin Normal University,Siping,Jilin 136000,China)
[Abstract] Laozis philosophy is centered around “Tao”. So “Tao” is the core concept of Laozis philosophy and also the highest category of Chinese philosophy. The article starts from Laozis philosophical thought of “Tao” to elaborate on Laozis metaphysical thought of “Tao” from three aspects: Laozis “unspeakable Tao” and “speakable Tao”, the triple representation of Laozis metaphysics of “Tao” and the methodology of understanding Laozis metaphysics of “Tao”.
[Key words] Taoism; Laozis philosophy; metaphysic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