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弗莱格·扬学校民主管理实践之探析*

2023-03-18 09:58苏明明
湖州师范学院学报 2023年11期
关键词:艾拉弗莱督学

苏明明

(1.安徽师范大学 教育科学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2.华东师范大学 教育学系,上海 200062)

作为进步主义教育运动时期的活跃教育改革家,艾拉·弗莱格·扬(Ella Flagg Young)的教育实践为美国进步主义教育运动的开展做出了重要贡献。她个人的生活和经历,与教育事业的发展紧密相关,可以说,艾拉·弗莱格·扬将其一生投入教育事业。在她担任教师和行政人员的岁月里,这一时期的工业生产活动迅速主导了芝加哥社会经济的发展,加上新移民的涌入,城市面临着经济转型时期的多重挑战。艾拉·弗莱格·扬带领芝加哥学校,从容应对了这一充满变动的历史时期。她实施一系列教育改革来应对经济大变革时期城市生活的困境,包括改革普通课程、发展职业教育以适应学生需要、组建教师委员会以为教师赋权增能,以及下放行政权力为行政管理人员减轻压力以提高工作效率。艾拉·弗莱格·扬的教育理念和教育实践,激励了一众关心教育事业的教职员工与社会人士,而其作为女性教育家的积极行动,也鼓舞了当时芝加哥的女权主义运动。对艾拉·弗莱格·扬的教育经历与贡献的回顾,丰富了学校教育改革研究的历史,也是对教育史研究中的女性教育家篇目的必要补充。

一、艾拉·弗莱格·扬学校民主管理之基础

艾拉·弗莱格·扬学校民主教育管理思想的形成,与其自身的成长经历及从事的教育事业实践经验密切相关。作为虔信的新教派长老会信众,她的父母非常重视家庭内部文化教育,以及对儿童坚毅品格的培养。这样的家庭环境使得她从小就坚定地追求民主与自由平等。得益于家庭的文化熏陶,艾拉·弗莱格·扬选择了教师这一职业。从芝加哥的布朗学校师范系毕业以后,艾拉·弗莱格·扬就开始了她的小学教师生涯。而后又因表现突出,被提拔转向管理层,担任芝加哥市学校系统助理学监。在积累了足够多的课堂教学以及中小学教育管理的实践经验后,她再次下定决心对未知领域进行探索,开始参加大学课程继续深造,也由此结识了民主主义教育之父约翰·杜威(John Dewey)。在亦师亦友的交往过程中,她的学校民主管理教育思想得到进一步地发展与完善。在此基础上,艾拉·弗莱格·扬完成了博士学位论文,获得了芝加哥大学博士学位。

(一)重视教育的家庭环境

1845年1月15日,位于纽约州的布法罗市,一个将会掀起教育革命的女性——艾拉·弗莱格·扬出生了。她的父母均是信仰苏格兰长老会(新教教派的一支)的教徒,清教徒们的信仰与追求,在其家庭教育中展露无遗。如强调个人道德生活的纯洁性,推崇个人劳作与积极进取,关注社会发展,企图以一种传统基督教伦理道德规范社会生活等。她此后的职业生涯选择,在教育领域没有停下脚步,不断地探索前进,都离不开家庭文化的影响。少年时期的艾拉,由于体质较差,时常生病,迟迟没有和同龄人一起进入学校接受正规的学校教育。资料显示,她11岁才开始上公立学校[1]20。在此之前,她的父母专门为她聘请了家族中一位文化水平较高的亲戚来家中教她阅读、写作等。尽管她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工人,却为孩子的教育倾注了足够的精力,甚至在家中建起了小型图书馆,以供孩子们随时阅读。与此同时,她的母亲认为女儿的身体状况太差,为了避免在学校发生意外事故,没有让女儿进入外面的学校系统,而是选择亲自辅导艾拉低年级课程[2]258。正是家庭中的浓厚教育氛围,艾拉·弗莱格·扬没有为自己落后于同龄人的学龄太多而感到胆怯或自卑。或许,少年时期在家庭接受教育的经历,反而极为有利地促进了她教育兴趣的有效激发。一对一的专门教导,可获取的家庭图书馆资源,自由支配的学习与娱乐时间,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艾拉·弗莱格·扬的教育基础建立在自由民主的家庭教育氛围中。到她13岁的时候,也就是1858年,她随家人搬到了芝加哥市。在她进入儿童向成人转型的重要年龄段,芝加哥市也刚刚步入经济发展的阶段。

(二)来自担任中小学教师的实践积累

1862年,艾拉·弗莱格·扬完成了师范系的课程后顺利毕业,正式成为一名教师。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在纽约州的福斯特小学担任全科教师。这所小学位于纽约第十二大街附近一个人口来源复杂、文化较为落后的社区,这个社区已然展露出19世纪90年代城市贫民区的典型特征。入职八个月后,艾拉·弗莱格·扬凭借自身的良好教养和富有责任心的表现很快从任课教师提升为学校文法学系的主任助理。1865年,被聘任为芝加哥师范学校附属的新实习学校(the new practice school of the Chicago Normal School)校长。她作为教育行政管理人员的工作无疑是得到高度认可的,时任芝加哥市公立学校督学的乔赛亚·皮卡德(Josiah L.Pickard)在向芝加哥董事会报告实习学校的概况时,就对她的努力作出了表扬。乔赛亚认为:“艾拉对高年级学生进行口语表达训练以及课堂教学演练,这些经验的习得,对实习学生而言是非常关键且必要的。艾拉的培训非常成功,实践证明,董事会同意聘任艾拉作为实习学校的负责人是一个明智的选择。”[3]68接下来的几年,她陆续担任高中以及师范学校的教师、小学校长等职,教育实践逐渐从教学工作转向行政管理,其职位也一再地得到提升。之后,她对芝加哥学校系统的教育改革得以付诸实践,就有赖于此间长达十二年之久的助理督学的行政管理经验。

(三)师从杜威期间的教育与实践活动

在艾拉·弗莱格·扬担任助理督学的时期(1887—1899),美国的公立学校教育正在发生重大变化。贺拉斯·曼(Horace Mann)的公立学校运动得到了支持与响应,更多的孩子在完成小学阶段学习之后,继续留在学校。于此背景下,对学校的管理也愈发被视为不同于课堂教学且优于课堂教学的学校职能。大学也越来越多地建立教育系和教育学院,旨在培养校长和其他教育管理者以从事教育研究工作。学校系统与大学之间的联系变得密切起来。大学教授开发供学校使用的儿童发展测验量表和课本,担任学校董事会的外部顾问,正如约翰·杜威一样,在他们的演讲和写作中开始解释教育问题。或许是对杜威的教育哲学感兴趣,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偶然因素,1895 年,艾拉·弗莱格·扬在芝加哥大学注册了学生信息,作为非全日制的学生,跟随杜威学习。除了修读杜威负责主讲的如伦理学与哲学导论等课程、参与逻辑学理论与黑格尔学术研讨会之外,她还关注了教育哲学相关的诸多问题,如形而上学、自我研究、政治哲学史以及如何将心理学应用于教育等[3]142。当成为杜威的学生时,虽然已经50岁了,艾拉仍然精神矍铄且非常善于表达。作为芝加哥大学杜威研讨会的学生,她是无可争议的优秀学生。她的一位同学记得这门课是杜威和艾拉·弗莱格·扬之间进行的排除其他所有人的双向对话[1]102。因为她确实是从一名优秀教师成长起来的,所以,她掌握着芝加哥学校教育情况的第一手知识。她拥有的现实世界的教育经验,不仅有助于她自己理解教育哲学理论,也促进了杜威对自己教育哲学的修正与发展。杜威相信他有“特定的知识观点和术语”可以提供给艾拉,这给了后者的教育实践以“更强有力的知识保证”[1]120。在杜威的指导下,她于1900年完成了博士论文《学校中的隔离》(IsolationintheSchool)并获得了芝加哥大学的博士学位。在艾拉·弗莱格·扬辞去助理督学一职后,芝加哥大学邀请她为教育系的学生授课。她的辞职对杜威来说是幸运的。她现在可以接受芝加哥大学杜威团队的任命,担任杜威刚刚组织的大学附属小学的教学主管。她说这个学校是“实验学校”,是杜威对被视为抽象理论的哲学日益失望的产物,体现了对确定教育是如何进行的日益增长的兴趣,并为其哲学提供实证实验基础[3]7。有赖于实验学校对艾拉教育理论的实践,她关于教师自由重要性的观点得到检验与确认,这也悉数体现在她在杜威的指导下撰写并于 1900 年通过的论文中。芝加哥大学的这段教育理论的系统学习与实验学校的教育实践经历,促使艾拉·弗莱格·扬的学校民主管理、重视教师参与决策等思想愈发明晰。

二、艾拉·弗莱格·扬学校民主管理之行动

对艾拉·弗莱格·扬教育人生的记述不得不重提芝加哥当时的历史情况。此一阶段,她似乎同芝加哥城市一道经历着重大发展与变革。1850年至1890年,因为南北战争输送物资的需要,美国开始修建铁路,贯穿东西的交通线路被连接起来,沿途的工商业贸易运输得到了发展;南北战争结束后,美国的工商业经济整体进入飞速发展时期。这一时期美国也迎来了移民的大量涌入,移民正好填补了美国工业经济发展亟需的劳动力。芝加哥市和美国的许多其他城市一样,由于移民人数的增加,从一个城镇转变为拥有超过一百万居民的大城市。1880—1890十年间,芝加哥的人口增长了两倍多。1890年,芝加哥市拥有高达1 099 850的人口数量,这也使其成为全美第二大人口城市,随后该市人口仍旧以每十年增加50万的速度增长,直至1930—1940十年大萧条时期,人口增长率才逐渐放缓。与人口数量快速增长同步的是,其经济发展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推进[3]17。芝加哥市成为全美最为繁荣但也是各种社会问题最多的城市:城市的骤然扩张与转型,在居民物质生活水平得到极大改善的同时,相伴而生的是人口拥挤、居所紧张、环境污染以及因居民文化水平低造成的城市生活文化低俗。关心社会发展的教育从业者,对城市乱象不满已久,改革的行动已然在酝酿中。

(一)儿童未来生活的准备:课程改革及补充职业教育课程

伴随芝加哥人口数量不断增加和人员流动性越来越大,学校的人口不断增加。教室环境与城市里拥挤不堪的居住条件同样糟糕。1870至1890年间,小学的课程较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后期只有体育教学和科学课程的教学被要求改进。在19世纪90年代,不断扩大的城市生活,引发城市居民对新课程体验的强烈需求,于此背景下,能够促进儿童语言表达等能力发展的课程被设计出来。比如,除了正式的道德教育课程外,学校开始注重体育音乐绘画等课程追求[3]41。而艾拉·弗莱格·扬通常站在支持课程改革的立场。无论是中小学课程重组,还是补充职业教育课程,她关注的是学校课程要为儿童日后的工作与生活做好准备。为了实践她的教育理念,在课程改革方面,她主要做出以下贡献:其一是改革小学课程,强调对社会研究的关注,比如增加对芝加哥市现状调查的课程、改革数学课程使其更具实用性以及创新性地开展儿童健康教育课程;其二是补充中小学的职业教育课程,以促进职业教育的发展。

一方面,艾拉·弗莱格·扬上任后,组织成立了10个由学区主管、校长和教师组成的委员会,并让相关委员会协同准备课程大纲。准备好后,委员们被派往全市每一所学校,要求各所学校在教学研讨会议上讨论课程大纲的可行性。完成这项工作后,将根据大纲修改小学的课程。1910 年首次开设的“芝加哥课程”是最好的案例。该门课程涉及城市的发展历史、出现的问题以及城市居民的各种需求。当时有一位作家在报纸上发表评论,认为该课程对后来的为改善城市状况而提出的“芝加哥项目”的成功通过,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力[3]371。数学课程的修订旨在保持于日常生活中使用数学的相关知识。艾拉·弗莱格·扬提出避免使用在现实社会生活中不常用到的计数方式,比如一些分数形式[3]371。有关儿童健康教育方面,艾拉·弗莱格·扬做出了突破性的改革。通过将性卫生课程纳入健康教育计划中的一个环节,试图在保守的社会风气中,自然地引入性健康教育内容。她的健康教育计划包括有学校营养午餐、建造学校澡堂、定期清洗教室、设计校舍通风系统以及禁止体罚学生[4]217-241。1911至1912年,该市公立学校为孩子及家长开设了一门正规的“性卫生”课程。尽管该课程最终在1913年艾拉·弗莱格·扬辞职及随后的系列风波中结束,性健康教育课程的首次尝试,为后续的课程正式进入公立学校系统作好了铺垫。

另一方面,艾拉·弗莱格·扬认为补充职业教育课程,有助于学校的教育内容更好地匹配处于变化中的社会需求。她明确反对将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分开的双轨制,因为她认为学校提供的课程不能满足孩子们立即进入世界的需要。在她看来,小学阶段意味着扩大手工和家庭事务相关教学内容。在她担任学校助理监督的一年中,她一直在做准备工作,即在学校中开办手工培训及家庭事务相关项目。这些项目分别向男学生和女学生开放。1915年底,艾拉·弗莱格·扬对相关培训设施进行了扩建,在249所小学中,建有233家手工培训店和191间烹饪室[3]362。她在职业教育中最重要的努力体现为她于1910年在高中引入的相关学习课程。在其担任督学之前,城市里不足三分之一的学生接受高中课程学习,高中生源少的部分原因在于高中开设的课程对学生没有足够吸引力,另一些原因在于学生支付不起四年的学费。正是为了吸引这一批学生入学,艾拉·弗莱格·扬引进了两年制的职业课程。经由包括技术高中校长在内的多名高中校长以及助理督学等人组成的委员会,商讨并起草了课程大纲[5]453-454。两年制职业课程有9个主要科目:会计、速记、机械制图、设计、高级木工、制版、机加工、电力和家庭艺术。学生可以自由选择一个专业,然后按照围绕该专业构建的为期两年的课程安排学习。两年的课程虽然是职业性的,但包括相关的学术科目,如商务英语、商务算术、科学、历史、代数、几何和现代语言等均包含于前述9个科目所开设的课程中。因为该项目的开设旨在服务于学生的明确需要,所以这些课程受到学生的普遍欢迎。1915 年,艾拉·弗莱格·扬报告说,在该市的18 873名高中生中,有6 416名学生注册了为期两年的职业课程,注册人数超过近三分之一的学生数[6]225。此后,两年制职业课程项目的入学率一直很高,直到 20世纪30 年代的全国经济大萧条时期才显著下降。

(二)教师赋权增能:组建教师委员会参与校务管理

教师委员会的组建是艾拉·弗莱格·扬学校民主管理思想最为直接的也是最为有力的教育行动实践。在她所有教育改革中,这个项目也是对教师及教育行政管理人员产生最强烈影响的实践。艾拉·弗莱格·扬始终强调发挥教师的作用,让教师参与学校教学与管理的决策,赋予教师更多发言权。她的这一教育理念在多次演讲中被提及,也悉数体现在其博士学位论文《学校中的隔离》(IsolationintheSchool)中。谚语有云,“师者如是,学校亦如是”,把学校的作用与教师的作用画上等号,这句谚语一直是教师责任的体现,久而久之,演化出这样的说法:“教师就是学校的象征”[7]9。

当艾拉·弗莱格·扬在1898年至1899年之间的某段时间构思她的教师委员会组织计划时,她的首次尝试获得了官方的认可,但以失败告终。尽管芝加哥教育委员会确实默许了该委员会的成立并拨出一笔款项作为教师委员会的宣传费用,但是教师委员会组织似乎没有在成立期间发布任何文件。1899年,当艾拉·弗莱格·扬辞去助理学监一职后,教师委员会几近停滞,且仅作为志愿机构运作在课余时间开会[8]113。她始终坚持教师赋权的理念,认为教师委员会参与审议过程,会使得教育成为一个持续的过程,从而体现基于专业的理论,而不再是基于个人喜好的实验。教育系统的权力水平又取决于合作程度,即在发展和实现学校目标中各方协同参与的水平[7]4。教师委员会是她认为最适合实现学校内部高度合作的运作机制,也是可以在学校中进行变革的手段,旨在使学校及时把握社会变革的主流,不再与外界隔绝。如前所述,她在19世纪90年代后期组织起来的教师委员会影响力并不小,主要在于没有得到教育委员会的认可并作为一个正式组织发挥作用。1907年,她又一次尝试获得这种认可。芝加哥教育系统的学校管理委员会,由简·亚当斯(Jane Addams)女士和埃蒙斯·布莱恩(Emmons Blaine)夫人领导,艾拉向该委员会提交报告,再次提出关于将教师委员会纳入学校官方组织的申请。在1907年1月16日的一份报告中,简·亚当斯对教师委员会组织的计划评论道:在现有条件下,教育委员会和教学机构为了协商和自由合作的目的而广泛分离,就好像它们没有共同的教育利益或义务一样。因为老师们作为分散整体,是无法清晰表达意见的。而教委会由于对教师将是其最佳顾问的事情的无知而被迫进入执政的位置[9]760。学校管理委员会虽然对艾拉·弗莱格·扬的计划表示赞同,但教委会仍旧因懒于改革而搁置计划。

直到1913年事情才出现了转机,因为艾拉·弗莱格·扬深受芝加哥学校系统的教师的欢迎,董事会不得不求助于她,旨在缓和董事会与广大教师之间的对立冲突情绪。并最终于1913 年 3月5日批准其请求。芝加哥教育董事会授予艾拉权力,向教师委员会介绍她正式组织教学小组的计划。在分组中,小学任课教师的代表人数最多,因此组成的教师委员会数量最多,达到30个小组。高中教师组成了8个小组,小学校长组成8个小组,高中校长组成2个小组,家政技艺老师、体育老师和手工训练老师分别有4组,特聘音乐教师和美术教师各有2组,德语教师1组,师范学院教师3组,手工训练和家政技艺指导员1组,还有2组为特别科教师。根据她的计划,每个小组都将采用自己的学科原则发起讨论,从而让小组成员能够充分表达教学实践中的不同状况和判断。这种自由表达是要听到“关于学习课程、教科书、部门工作、教师职责和晋升条件以及整个公立学校教学团队对教育问题的研究”[10]124。这些讨论将使芝加哥督学能够接收到一线教师对现行教育以及教育政策的看法。小组委员会会议在当年10月和次年2月的第2个星期五上课时间举行,每个小组委员会选举1名代表参加总委员会,总委员会在小组会议后的每个星期六在芝加哥教育委员会会议室举行。艾拉·弗莱格·扬在1913年的工作报告中对教师委员会在新结构下第一年所做的工作作出评价:“代表们的热情和条理清晰的演讲充分体现了芝加哥教师的勇气和尊严”[10]125。一个民主国家的学校系统,对教师能否参与规划其教育目标和方法缺乏信心,这本身就是一个逻辑矛盾。她反对的是一些管理者的专制行为,这种行为不符合她所设想的关于教育行政管理者的定位。教师委员会确实在她的指导下发挥了功用。1914年,正是这个委员会指导和实施了艾拉在任期间的芝加哥市学校调查行动。每所公立学校至少有1名教师或教育行政人员代表参与了该活动,艾拉·弗莱格·扬认为这是其在任芝加哥学校督学期间,教师和管理人员协同参与的真正有意义的成就之一[10]131。

(三)权力下放:教育行政部门放权至学校教工

艾拉·弗莱格·扬的职业生涯历经一线教师至中小学管理人员,最后走向芝加哥学校系统最高负责人担任督学。无论是作为教学人员还是行政管理人员,她所有教育实践活动的共同旨归似乎可以总结为一句话:激发学校改革的动力,紧跟社会的变革。在担任芝加哥学校督学期间,尽管阻碍重重,艾拉依旧展现出非凡的行政领导力。

其行政领导能力体现在她为重新规划芝加哥督学办公室职能所做的努力中。这个办公室成员包括她的第一任助理督学、2名常任助理督学、10个学区主管督学和校长。多年的教学和行政管理经验为她提供了有关芝加哥学校实际状况的信息,也使她对她的助理和地区主管的职责做出一些调整。自从芝加哥教育委员会于1909年选举约翰·舒普(John D.Shoop)担任该职位后,根据艾拉的建议,创建了第一任助理督学办公室,艾拉还将以前属于学区主管督学的任务转移到了约翰的新办公室。这些通常是对教育用品、学校维修和改建的例行要求[11]75。她还将代课教师事务部门从市中心的中央办公室转移到各个地区办公室,从而减轻了助理督学的负担。这一变化也将促使她的助理督学着手处理一般性的公务信件,以便“营造出教育部门负责人与学校教育实际工作保持密切联系的环境”[11]76。艾拉·弗莱格·扬鼓励她的主管(助理督学和学区负责人)实地考察学校,就像她在职期间所做的那样。她严厉批评了行政人员退出课堂的做法,并断言“扶手椅哲学”(an armchair philosophy)所导致的行政脱离现实,正是由于行政人员在办公室处理学校事务,缺乏与学校课堂直接接触的经验[12]86。为了确保教育行政人员对学校的实地考察能够顺利进行并且发挥作用,艾拉·弗莱格·扬安排了所有人的职责。她提出所有学区主管督学将负责监督一项“特殊教育的工作”,除了负责监督本区的学校外,每个区主管督学还必须检查和报告为整个城市的特殊教育领域(比如聋哑人教育)所做的工作。让她的各学区主管“熟悉整个城市的教育情况,以便在总部会议中,每个人都根据所掌握的整体知识发言,而不是仅从一个地区的角度假设城市所有地区的情况都是相同的”[12]86。除了助理督学和学区主管督学,艾拉·弗莱格·扬在行政方面的改革还关注到了各学校校长的层面。她努力将校长的工作从乏味的会计和文书类工作中解放出来,鼓励校长运用从教生涯的丰富经验,关注学校课程和教学法,并针对不足之处提出改进意见。为此,她为每所学校分配了1名额外的教师去帮助校长处理文书类工作,在规模较大的高中,还为校长提供1名助理,协助处理校内日常工作[11]93。艾拉·弗莱格·扬与各级校长之间的关系不见得是多么和谐的,她对工作的严格要求使同样作为管理者的校长倍感压力。又或许是在那个时代,面对众多男性中小学校长,在男性数量的压倒性优势面前,女性管理者必然遭遇到身份不被认可的挑衅。但是她的行政改革的尝试,即将校长从烦琐的日常事务中解放这一举措,确实收获了人心。

三、艾拉·弗莱格·扬学校民主管理之特征

纵观艾拉·弗莱格·扬职业生涯所做的努力,似乎都围绕着学校与社会的变革,尝试让学校融入社会变革。而且她的写作也有类似的、较为稳定的主题:关注社会变革,学校教育系统对这些变化缺乏认识;学校教育内容与社会发展的脱节,需要教育变革以更好地实现学校教育目标[3]160。她对学校民主管理的追求更是切实紧跟芝加哥社会发展状况,在满足师生教育需求的前提下而展开的。艾拉·弗莱格·扬学校民主管理的内在特征,具有跨越时空的恒久教育价值,是其教育成就的最好注脚。

(一)理念指引:激发教育变革之动力

艾拉·弗莱格·扬在小学和中学进行的课程改革,包括在小学课程中引入的手工训练和家政技艺,中学课程中补充职业教育的课程内容。在其就任芝加哥学校系统管理人员的那些年,确实发挥了一定的作用。师生良好的反馈以及入学率的上升是不争的事实。但随后几年,她为培养学生手工技艺能力所做的大部分工作已经被淘汰,因为制造业和工业的进步已经使所生产的物品和用于生产它们的技术过时了。但正是将这项工作纳入学校教育的课程内容这一行动本身,成为艾拉·弗莱格·扬的重大贡献之一。因为这一行动表明了她试图使学校教育与一个比学校发展更快的社会保持一致的努力。这种努力也刺激着更多教育者,努力在当今不断变化的社会框架内找到学校可以与之连接的课程。此外,她在芝加哥教育系统的晋升之路并非一帆风顺,因其坚持教育变革的教育理念,与行政管理部门固有僵化保守的官僚习性之间产生冲突是必然的。她的每一项教育改革都是历经一番斗争才得以实施的。艾拉·弗莱格·扬并没有因为强有力的阻碍而放弃自己的教育理念,在其多次主动辞职风波中即可见其对教育改革的坚持。其中包括1899年,因为反对当时的芝加哥学校系统督学本杰明·安德鲁斯(E.Benjamin Andrews)的全市课程统一标准,请辞助理督学一职;以及1913年,艾拉·弗莱格·扬在任芝加哥学校系统督学时,和教育委员会因教师管理的意见不合主动请辞。后一次的辞职风波最终以芝加哥市数名教师及校长等人向教育委员会联合抗议,要求恢复她的职位而平息。从教师到教育行政人员的身份转变,艾拉·弗莱格·扬对教育的认知逐渐完善,对教育的贡献也不断增加。而一以贯之的是她坚持教育变革的理念并且付诸实践,其自身的教育改革实践激励着万千学校教育的关注者。

(二)多方参与:推进学校民主管理

艾拉·弗莱格·扬的学校民主管理理念,源于自身对教育事业的体察,成型于芝加哥大学深造时期导师约翰·杜威的理论熏陶。无论是理论层面还是实践层面,艾拉·弗莱格·扬都在切实推进着学校民主管理。在其行政管理者的职业生涯中,她对于教育管理部门与教职员工之间的协同合作,无疑是十分强调的。这一点既体现在她大力倡导并推动教师参与学校事务决策,也体现在她公开批评行政管理人员脱离学校教育的现实,并做出下放行政权的改革。在其学校管理生涯中,她积极寻求教职工参与学校事务的解决办法,她经常会问教职员工:“你今天对这项工作有什么新想法?”[1]61艾拉·弗莱格·扬曾明确表达,希望她的教职员工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见,而不仅仅模仿校长的观点。她认为教职员工会议应该是一个可以自由讨论,并且每个人都可以提出反对意见的地方。她会选择聘任那些公开对其观点表示反对的员工,在当时的芝加哥,艾拉·弗莱格·扬对反对派的开放态度饱受赞誉[1]388。当她荣升督学,管理整个芝加哥学校系统的时候,她为学校民主管理的实现做出了更多的努力。通过教师委员会计划,更多的教师参与了校务决策。教师委员会计划,在她和她的一位继任者彼得·莫顿森(Peter Mortenson)的领导下成功得以实施。尽管教师委员会最终不复存在,但是对于他们的支持者而言,教师委员会似乎是民主学校和芝加哥教师团结精神融合的证据。教师委员会对芝加哥公立学校的运作产生了暂时而非永久性的影响,但这种短暂的影响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优点,也不意味着他们具有某种本质的缺陷。教师委员会计划的持续时间不长,主要原因在于另一位督学对学校管理持有不同看法,其坚决反对教师委员会侵犯作为学校系统最高领导者督学的权力[8]107。尽管教师委员会的运作时间不足以去检验该计划的运行实效,但大多数教育历史学家都同意艾拉·弗莱格·扬在这方面做出了开创性成绩[8]548。

教育历史学家卡茨(Katz Michael)断言,教育变革是人们感知不断变化的社会方式的结果,而这种感知,通常与实际情况不同,是“价值、假设、恐惧、紧张与现实社会相互作用的复杂结果”[13]107。对艾拉·弗莱格·扬教育生涯的历史回溯,似乎可以为这句话提供例证。艾拉·弗莱格·扬的教育改革植根于对社会变化的感知,以及对学校与社会产生越来越大鸿沟的看法。相反,她做出教育改革的判断,源于她坚毅果决的性格,她并没有对学校与社会之差距感到无力。最重要的是,她可以影响芝加哥学校教育系统各层级的相关人物,芝加哥教育委员会、一线的教师、行政管理人员,甚至是芝加哥市长等政届人物。因为艾拉·弗莱格·扬在与他们打交道的过程中,以其自身的学识和经验以及独特的人格魅力,在每一次的交往活动中都令人印象深刻。在教育家的理念指引与实践交互中,教育变革悄然而又迅速地发生了。

四、余论

从一个基础教育阶段落后于同龄人的幼童,到年逾五旬选择进入大学深造之人,艾拉·弗莱格·扬钻研教育事业的脚步从未停止。历经小学教师、中学教师、师范校长、总督学、全美教育协会会长(National Education Association),无论是何种身份,将一生奉献给了教育事业的艾拉·弗莱格·扬是当之无愧的教育楷模。作为学生,她对知识孜孜以求,身居高位之后,仍旧不失探索教育问题的本心。五十岁的高龄仍旧选择跟随约翰·杜威教授在芝加哥大学深造,并且表现不俗,为芝加哥大学及世人留下多本著述,包括她的博士学位论文《隔离中的学校》、与约翰·杜威合作出版的“教育贡献”系列论文合集以及芝加哥大学赞助出版的学校十周年庆典纪念文集[3]142等。作为教师,她关爱学校的孩童,为儿童提供生活需要的教育内容。她改善了校舍条件,在教室建造人工通风系统,让儿童呼吸新鲜空气;校内建立公共浴室,保护儿童个人卫生;敲定芝加哥学校校歌,培养儿童归属感;改革学校课程,直面儿童的现实需求。作为教育系统负责人,她关心一线教师和教育管理者,倾听教育界同仁的诉求表达。在她的努力下,各级教师的工资提高了;校长及行政人员的无意义工作削减了;各区教师的发言权增加了。在艾拉·弗莱格·扬就任芝加哥学校系统督学首任期完成时,芝加哥市的老师们计划举办大型聚会以纪念这一时刻[14]3。有六千人次的教师,热情地参加了这次纪念活动。他们在纪念会大礼堂的中央设立了一座讲台,当庆典现场的管弦乐队奏响激动人心的进行曲时,代表芝加哥市公立学校的250名教师从主入口走向讲台,向她致敬[2]268。即便抛开她对女性教育的关注与贡献(如设立专门的女子职业学校五月花学校、多次公开发表演讲鼓励女性走向公众面前、为女性获得选举权而游走号召等),我们也可以做出这样的评价:艾拉·弗莱格·扬是当之无愧的女性楷模。她坚毅、果决、聪慧、自律、极具责任心,艾拉·弗莱格·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当时乃至现今社会所有女性极具教育意义的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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