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学家庭作业视域下教师和家长责任边界的冷思考

李鲜　屠天源

【摘   要】中小学生作业负担过重的问题一直是我国教育中的“老大难”问题。2021年7月，中共中央办公厅 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强调减轻学生的作业负担，可见国家对作业问题的重视。政策文件印发后，再次掀起公众对于作业问题的思考。对中小学家庭作业视域下教师和家长责任边界问题进行思考，可以发现教师和家长之间关于作业责任出现了割裂、分散、越位、错位以及误读等现象。对此，研究人员从学校公共关系理论、生态系统理论、交叠影响域理论入手，分析教师和家长之间家庭作业责任承担的应然状态，并提出相关建议，推动教师和家长共担责任。

【关键词】双减；家庭作业；责任；边界

自2001年基础教育课程改革以来，国家不断从政策层面对作业實践进行引导与规范。尤其是2021年7月，中共中央办公厅 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以下简称“双减”），提出“全面压减作业总量和时长，减轻学生过重作业负担”，强调“作业布置更加科学合理”。国家政策对作业改革的重视和要求体现了作业改革的迫切性。目前，作业改革正朝着多元化方向发展，部分学校提出套餐式作业、层次化作业、区域协同作业等等。已有作业研究大多从学校内部出发，探讨如何在学校内部采取措施推动作业内容和形式的革新，却少有研究对家长、教师在作业问题中的责任关系进行探讨。在减负与校内托管并行的背景下，作业似乎完全成为了学生掌握知识、技能、技巧的工具。这种对作业内涵的认识有失偏颇，不仅遮蔽了作业的本质功能，还会使大众产生“教育学生是学校的天职，与家庭无关”的观念。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泛在学习、终身学习等理念逐渐进入人们的视野。如果失去家庭阵地，学生在学校以外的场所获取知识的能力就会被削减，从而影响学习的独立性，弱化学生的自我管理能力，不利于学生的终身学习。因此，正确认识作业在学习中扮演的角色，教师和家长在发挥作业价值的过程中应承担的责任，对于作业改革的推进、学生学习习惯的培养以及家校协同育人价值的实现有着重要的意义。

一、责任共担：中小学家庭作业视域下教师和家长责任边界的应然走向

家庭作业领域中，教师和家长之间的关系以及责任归属并非简单的线性关系，需要注意其系统性和复杂性，从系统的角度对二者之间的关系进行分析。研究者主要采用学校公共关系理论、生态系统理论、交叠影响域理论，分析教师和家长责任边界的现实状态和应然走向。

（一）学校公共关系理论

美国学者伯纳斯在20世纪20年代提出“学校公共关系是指学校作为一个组织，为实现其教育目标而与公众产生的关系”。学校公共关系理论认为，这份关系中的主体是学校，学生、家长、社区、教职工、政府机构等均是学校的“相关公众”。家长作为和学生接触时间最长、联系最密切的人，是学校工作质量的评价者，也是教育工作有力的同盟军。然而，学校公共关系理论只认识到维护良好家校关系对学校的重要性，却忽视了学校存在的目的应当是教育学生，并且该理论强调学校的主体地位和公共关系，使家长处于被动状态，对学生的教育也陷入了威权主义和功利主义的陷阱［1］。

在当下注重成绩的社会大环境中，家长将学校教育的话语权全权交给教师。而一些学校为提高升学率，利用教师在家长心中的权威地位，给学生布置了大量重复、不可选择、无思考价值的作业。迫于权威，家长只能沉默接受，教师与家长间出现了无形的“压迫”与“被压迫”现象。学校公共关系理论表明，家长在学生受教育过程中同样应当具有主动性。家庭作业是家长对学校工作质量进行评价的载体之一，通过学生完成家庭作业的质量可以感知学校的教育质量。因此，家长应当积极参与学生的家庭作业，充分发挥自身的主动性，避免出现对学生家庭作业责任承担不到位的现象。学校可成立相关机构，帮助家长参与学校作业管理，以健全、完善的作业管理机制促进学生发展。

（二）生态系统理论

美国学者布朗芬布伦纳提出的生态系统理论，将影响青少年成长的环境因素分为微观系统、中观系统、外观系统和宏观系统四大系统［2］。其中，微观系统指个体直接接触的系统，如家庭、学校、同伴群体等；中观系统指个体所处的不同微观系统之间的联系与互动，如家庭和学校、父母与同伴之间的互动；外观系统指个体不直接参与，但会产生相应作用的外围系统，如父母的工作单位、学校的领导机构等；宏观系统指个体成长过程中所处的整体社会环境，包括价值观念、风俗习惯、社会阶层、经济结构、文化模式、法规政策等社会性要素。虽然生态系统理论从隐性交互关系的角度解释了环境因素的复杂性及其对学生成长的影响，但该理论过分强调周围环境，忽视学生的主观能动性，存在一定的环境决定论色彩。

实际教学中，不同学生面对的学校环境是相同的，但其原生家庭环境却千差万别。若家庭环境带给学生的影响是负面的，或与学校环境带来的影响相违背，就会极大地削减家校间的教育合力，使学生产生认知偏差。作业的目的在于强化学生对知识的掌握力度，引导学生自我反思、自我完善，以及为他人了解学生的学习状态提供依据。倘若家长只在乎正确率，只求呈现完美的作业，而采用网络搜索正确答案、家长代做等方式，那么作业的价值就难以得到发挥。因此，根据生态系统理论，家长对于学生的教育应适可而止；家长在面对家庭作业责任时，只需承担自身责任范围内的教育任务，依托现代、科学的作业观，以家庭作业为媒介完善家校合作，提升家校合力。

（三）交叠影响域理论

霍普金斯大学爱普斯教授曾对传统家校分离模式提出质疑，通过进一步研究发展出了交叠影响域理论，揭开了学术界探究家校合作的应用场景与发展途径的序幕。交叠影响域理论认为，当家庭和学校相互交织时会产生交集框架，而处于框架核心位置的是学生。这意味着学生在教育中担任主要的角色，家庭和学校间的联系和作用可能是机构层面的，也可能是个体层面的，但都会对学生的发展产生交叠且持续累积的影响力［3］。而学生作为交叠作用的核心，其自身的积极性和主观能动性才是决定学习效果和受教育程度的关键。然而，为提高升学率而布置的无意义作业、为凸显学生“完美人设”而完成的无缺点作业则是以教师和家长、学校和家庭的利益为核心，未体现学生在完成作业的过程中的核心地位。在布置作业时，教师应考虑学生的个体差异性，突破作业的统一性和固定性，构建精细化、个性化的作业体系，从而使作业因学生而异，为学生服务，促进学生完善自我。

上述三种理论从不同视角对教师、家长乃至学生在家校系统中所扮演的角色和发挥的功能进行了分析。由此可以清晰地看出：学生才是家校系统中最应被关注的主体，教师和家长应基于培养学生的目标进行合作。对于家庭作业，教师和家长应从学生这一主体和中心出发，重新认识各自在完成作业的过程中应承担的责任，由当下的现实困境走向未来的应然状态。

二、中小学家庭作业视域下划分教师和家长责任边界面临的困境

教师和家长的角色因其共同的目标——促进学生成为完善的个体，而产生了交叉、重叠，从而造成教师和家长关于作业责任划分的混乱。在中小学家庭作业视域下，教师和家长之间的作业责任边界存在割裂、分散、越位、错位以及误读的现象，正确认识教师和家长之间关于作业的责任边界可帮助学校和家庭厘清作业责任范畴，助力双方承担各自的责任，形成家校合力，构建家校协同育人机制。

（一）责任的割裂

割裂是指把不应分割的东西分割开［4］437。在家庭作业视域下，家长和教师间家庭作业责任的割裂是指：现实中，学校和家庭的共同育人责任被割裂开来，部分家长认为家庭作业是学生在学校中应完成的任务，不应将学校任务带回家中，造成家庭教育参与陷入停滞状态［5］。家庭和学校间的教育边界完全割裂，致使家庭未承担应承担的责任，导致了家庭教育的缺失。根据生态系统理论，家长应积极承担属于自身的家庭作业责任，为学生提供完成家庭作业的场所、环境；家长应关心学生的学习，教师和家长应在学生完成家庭作业的过程中妥善进行沟通和交流，找到完善学生学习的方法，推动学生成长。

（二）责任的分散

分散可形容某物散在各处，不集中［4］380。中小学生家庭作业责任的分散指的是共同培养学生的责任分散在学校、家庭中，导致培养力量不集中，未能形成较强的家校合力。家庭作业作为连接家校的载体，可将学习场所延伸至家庭，帮助学生形成终身学习和泛在学习的意识，提高学生的独立学习能力、自我管理能力，引导学生走向自律。学习场所的延伸致使家庭作业的责任归属从学校走向家庭，学校统一培养学生的责任也部分转移至家庭。而家校之间的合作机制仍不完善、不健全，部分家长不具备科学的教育观念和教育方法，未能在家庭中为学生营造良好的学习环境。同时，学习场所的延伸不仅对家长提出了要求，更对学校提出了要求。多数学校仍采取集体家长会的形式开展线下家校合作，未能及时向家长宣传现代化的教育理念，未能针对不同家庭存在的特殊教育困境向家长提供帮助。学校和家庭之间唯有以学生为中心，形成积极的合作，才能充分发挥二者的正向交叠影响。

（三）责任的越位

越位指超越自己的职位或地位［4］1620。在其位，谋其职。家庭作业责任的越位体现了家长或教师对于自身所处位置的认识的混乱性，故而做出不合自身定位的举动。新教育改革对教师角色提出了新要求，要求教师做传道授业解惑者、知己、心理咨询者，甚至还要充当家长的角色。教师角色的丰富一方面体现了国家对于教师在教育过程中承担复杂性、系统性教育事务的清晰认识，另一方面也存在着固化教师形象，使教师在培育学生的过程中出现责任和行为双重越位的弊端。实际教学中，部分教师过度关爱学生，以家庭作业为媒介，过于频繁地与学生家长产生联系，使自身的教育行为超越学校界限，过度深入学生家庭。教师越位，干涉家庭事务，严重者会影响家长在学生心中的正面形象，削弱家长威严，不利于学生的长远发展。此外，在对家庭作业培养目的不熟悉的情况下，部分家长由于爱子心切，会出现对家庭作业的布置指手画脚的情况，干扰教学秩序。家校的公共关系中不应存在“压迫”与“被压迫”的情况，家长和教师都应明晰自身的责任与角色，防止责任越位。

（四）责任的错位

错位是指离开原来的或应有的位置［4］229。家庭作业责任的错位表明家长和教师对作业的责任归属产生了错误的认识，二者在错误认识的指导下产生了错误行为，使得双方逐渐远离自身应当承担的责任。“双减”之前，部分学校要求家长批改家庭作业，这便是家庭作业责任错位的体现。起初只需家长签字，后来演变为更加复杂的请家长检查作业。在家长检查作业的过程中，学校对家长的要求越来越高，甚至有部分班级不允许学生的家庭作业出现错误。倘若学生的家庭作业出现错误，学生可能会面临“请家长”的风险。事实上，批改作业是教师的职责，教师可根据家庭作业的完成度得到学生知识掌握情况的反馈，这是教学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如果教师将检查和批改作业的任务交给家长，教师就不容易知晓学生对于知识的理解和掌握程度。可见，家庭作业责任的错位不仅会给家长带来负担，还会影响教师教学工作的展开，更会给二者形成的交叠影响域带来负面的反馈。

（五）责任的误读

误读代表对于某个事物形成错误的理解［4］1394。家长和教师关于学生家庭作业责任的误读是指家长和教师都存在未认识到作业本质功能的问题，故而会在承担责任时发生误读现象。在作業的发展过程中，其形式、内容以及内涵均在不断丰富，但其本质依然是帮助学生不断完善自己。无论是夸美纽斯的练习，还是库珀对于家庭作业的理解，都希望通过作业促进学生对知识、技能的掌握，并在此基础上不断完善自我。然而，现实中，家庭作业被固化为对学生在学校中掌握的知识的重复操练。这样，关于家庭作业的责任就全部被推向了教师，家校之间无法产生正向、系统和持久的交叠影响域。

三、中小学家庭作业视域下教师和家长责任边界的理性回归

针对中小学家庭作业责任的割裂、分散、越位、错位、误读现象，学校作为培养人的单位应当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做好协助工作。家校间应展开合作，形成有效合力，共同促进学生发展。

（一）成立家长委员会，帮助家长了解学校动态

学校可充分发挥自身的桥梁作用，成立家长委员会。家长委员会可帮助家长参与学校事务，让家长更深层次地融入学校，参与学校部分事务的决策，如作业布置的标准、校服的购买、研学旅行的相关事项等。当家长参与学校的各项事务后，家长便可直观感知学校事务的繁杂性和具体性，就能以同理之心协助学校完成部分事务。不仅如此，家委会还可作为协调力量，根据学生对家庭作业的反馈情况向学校提出相关改进建议。如某天作业过多，家委会可与各科教师协调当日作业布置情况，适当减少作业量。通过家委会的组织形式，教师和家长之间更易形成责任交织、共担的关系。

（二）开办家长学校，传播科学理论

学校可通过开办家长学校传播先进的教育理念。“双减”背景下，教师和家长对于家庭作业的认识可能会出现分歧。部分家长由于学校不再布置家庭作业而担心学生成绩下降。此时可开办家长学校，由学校引导家长学习新的教育政策、现代教育观、学生观、学习观以及作业观；将关于家庭作业的科学理论传播给家长，减少家长的担忧，破除“家庭作业是重复知识的操练载体”的观念。学校还可通过定期举办家长交流会，与家长交流优秀的育儿经验，帮助家长释放情绪压力，共同助力学生成长。

（三）组建学校作业管理部门，精细化、个性化地管理作业

学校内部可成立作业管理部门，对作业进行专业化的协调和管理，为学生提供精细化、个性化的服务，使作业能够真正承担起培养学生和促进学生全面发展的职责。“双减”政策出台以来，随着分层作业、探究作业、个性化作业、主题作业的逐渐推广和实施，作业形式的多样化也为教师布置和评价作业带来了一定困扰。教师究竟该采用何种作业布置形式？个性化的作业究竟用什么标准进行评价？学生是否具备完成不同形式作业的能力？探究性作业和个性化作业的设置是否符合学生的兴趣？此類问题仅靠任课教师一人是难以解决的。因此，学校可组建作业管理部门，承担“双减”背景下作业改革研究的责任，通过该部门制定统一的作业标准，规范学校的作业管理措施，定期举行作业展览，选出深受师生喜爱的作业形式。该部门还应积极进行作业研究，将其他研究者开发的新式作业与本校实际情况进行结合，促进本校作业的特色化，从而减轻教师的工作负担。不仅如此，该部门除执行校内的作业管理任务，还需与家长进行沟通、协调，做好教师和家长之间的衔接工作，实现家校责任共担的育人目标，让作业成为沟通家校的桥梁。

在厘清家庭作业的责任边界后，教师和家长应从家庭作业育人的整体性、系统性和复杂性来认识和承担相应的家庭作业责任，学会适当“隐退”，并能够将学生置于家庭作业主要责任者的地位，关注学生的主观能动性，逐步破解家庭作业责任分配面临的困境，发挥家庭作业的作用。

参考文献：

［1］张东娇.学校公共关系管理［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

［2］刘岚.家庭、学校、社区协同育人的模型建构与路径探索［J］.教育视界，2021（25）：15-18.

［3］吴重涵.从国际视野重新审视家校合作：《学校、家庭和社区合作伙伴：行动手册》中文版序［J］.教育学术月刊，2013（1）：108-111.

［4］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

［5］陈曦，苏坚贞.“交叠影响域”理论视域下课外体育作业的三重困境及其出路［J］.体育学刊，2020，27（2）：124-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