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海燕 王萍 程绍民 杜冰 余舒鹏(江西中医药大学 南昌 330004)
地域医学是中医学理论产生的土壤、发展动力和传承途径,也是医学人才成长的沃土。目前中医学界对地域医学流派的研究多以不同地域著名医家为着手点,结合当地历史文化背景及特点,总结分析了上海、江苏、江西、安徽等不同地域医学流派形成的原因。医学实践形成与当地地域环境是离不开的,历史上著名的地域医学流派,如孟河医学流派、新安医学流派、旴江医学流派等均是如此[1]。
孟庆云[2]指出自古竞相争鸣出大家,中医学术的发展需要多种医学流派。马杰等[3]认为,学术争鸣是一门学科成熟及发展过程中必然出现的现象。中医学术也不例外,自古以来我国幅员辽阔,名医名家从医并非固定在某个地方,而是流动性的,在地域流动期间,可能涉及中医学术思想的交流,以致在中国医学史上曾出现过多次学术争鸣。那么,旴江医家和其它地域医学流派,比如和江苏医学流派是否存在交叉、相融之现象?喻昌为旴江医家代表之一,他出生于江西新建,游于江南,后寓居于江苏常熟,一生往来于江西和江苏,从某个地域流入到另外一个地域,百年后又重回他的出生地江西。本文以喻昌为例,尝试探索江苏医学流派医家对喻昌学术特点形成之间的关系,以江苏医学流派医家缪希雍为典型代表,重点探讨喻昌与缪希雍学术之间的相关性。
喻昌,字嘉言,号西昌老人,江西南昌新建人,生于明万历十三年(1585年),卒于清代康熙三年(1664年),明末清初著名医家,与吴谦、张路玉齐名,有清初三大家之称。他一生著作较多,现存的《寓意草》《医门法律》《尚论篇》等书籍,对中医学术发展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喻昌少年读书,致力功名,但无所成就,觉得仕途无望,便离京回乡,正值清兵入关,同时为躲避朝廷应召,于是削发为僧,掩隐于禅,专心研究佛学和医学。直至顺治六年(1649年),明朝降将在南昌反清失败,社会动乱才逐渐平息。在这种情况下,喻昌才重新蓄发下山行医,又因其姐姐嫁于靖安县舒氏,故经常往来于南昌和靖安一带。喻昌行医分两阶段,前期主要在江西南昌、靖安,后期主要在江苏常熟。一边行医,一边游历江南,在好友钱谦益的邀请下,喻昌最后悬壶寓居于江苏常热[4-5]。
缪希雍,字仲淳,号慕台,海虞(江苏常熟虞山)人,约生活于嘉靖三十一年(1546年),卒于天启七年(1627年),明末著名的医学家、中药学家,从小家境清贫,父亲早殁,孤苦一人,体弱多病。17岁时患痢疾,久治不愈,自取《外台秘要》一方治愈,又因仕途坎坷遂改习歧黄,拜无锡司马铭鞠为师,后遍读常熟赵玄度家收藏医书,学识大长。壮年后云游四方,寻师访友,切磋学问心得,临证经验丰富,声名著于当时。与东林党人密切来往,有“神医安道全”之称,后遭阉党迫害,以业医度过余生,悬壶于江、浙两省,代表著作有《先醒斋医学广笔记》《神农本草经疏》等[6]。
北宋著名政治家、文学家范仲淹提出的“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后来成为志在济世读书人的励志名言。喻昌和缪希雍均是这样的济世读书人,从两人的小传中可以看出,两人生活在类似的政治、经济、文化背景下,缪希雍虽比喻昌大39岁,但两人早年都曾习儒,后均因种种原因,都未能取得功名,便转为习医,以医著名。喻昌由究心禅转为研医术,治病救人,特别是在晚年感慨尤多,欲把一生的行医经历,著成书以后人效之,功在万代。可见,喻氏有心培养后人,特别是欲通过著书立说的方法,把自己对从医的经验和心得流传下来。喻氏一生著作较多,著有《寓意草》《尚论篇》《医门法律》《喻选古方试验》《伤寒抉疑》《生民切要》《瘟疫明辨》《温症论》等著作。其中前三部作品被后人辑为《喻氏遗书三种》,或称为《喻氏医书三种》,并收入《四库全书》。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遗产,丰富了中医文献学,为中医临床提供理论基础具有重大指导作用[7]。
缪希雍属江苏常熟新巷缪氏一族,从小习儒,但后来由于家庭变故,使缪希雍弃儒从医。为精求医术,缪希雍云游四方,寻师访友,终有所成,还积极参与社会交往和政治活动。到了晚年,他也是更加专心总结自己的医学经验,将自己毕生所学编写成书,刊印发行。现存缪氏著述主要有《先醒斋医学广笔记》《神农本草经疏》《方药宜忌考》《炮炙大法》等。在这些著作当中,以《先醒斋医学广笔记》和《神农本草经疏》成就最突出,影响最为深远[8]。
其中缪希雍《先醒斋医学广笔记》成书于明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书中主要记载了缪氏大量的医学知识和临床案例,编成《先醒斋笔记》。后在天启二年(1622年),缪氏又把伤寒、时疫、温病等治法要旨补入,更名为《先醒斋医学广笔记》,又叫作《缪仲淳医案》或是《医学广笔记》,很好地反映了缪氏的临床心得与经验。因影响比较大,历代刊本较多,于1958年上海卫生出版社出版排印本。喻昌的《寓意草》成书于明崇祯十六年(1643年),书中也主要记载了喻氏大量的医学知识和临床案例,主要病证多为伤寒病证和内科疑难病症,也是因对后世影响比较大,历代刊本较多,现存的刊本也多达50余种,于1959年上海卫生出版社出版铅印本。比较这两本著作,《寓意草》为喻昌的处女作,成书时间晚于《先醒斋医学广笔记》约30年,不难得出《寓意草》或多或少存在可能受到《先醒斋医学广笔记》的影响,这两本著作都是有关医学知识和临床案例的记载,均是几十年医家亲身实践和医学知识累积的结果,对后世医家,甚至现代临床上仍起着非常重要的指导作用。
地域流动使得医家在临床、治法用药等方面具有相似性,甚至有些新方药的创制可能受其它地域流派医家的影响,本研究团队整理了部分相关资料,从以下几方面呈现、阐述喻昌的学术特点形成与缪希壅学术特点的相关性。
张仲景所著的《伤寒杂病论》,是一部论述有关外感病与内伤杂病为主要内容的中医经典著作,至今仍为中医临床各医家所推崇和效仿。喻昌和缪希雍有类似之处,均精研中医经典,推崇仲景学说并发扬创新推广之。
喻昌的学术思想主要源于《伤寒论》,同时博采众家,取长补短,结合自己临床实践。他在《医门法律·卷五》中明确倡导:“谈医者,当以灵素为经,金匮为纬,读灵素而不了了者,求之金匮,矩获森森。”他对仲景敬佩有加,赞同方有执错简派,纠正叔和之误,重编《伤寒论》条文,专心致志研读仲景的《伤寒论》等,且在临床上躬体力行,不断实践,注重临床上宜灵活变通,大声疾呼“病千变,药亦千变”。在研究学问方面,于常熟兴办医学教育,收授门徒并推扩中医,故中医学能连绵不断流传至今,离不开喻昌的这一份贡献[9]。
缪氏的治学方法,也是极力推崇仲景《伤寒杂病论》,大力倡导“熟读仲景书,即秘法也”[10]。缪氏精习中医经典,在医学理论上有所建树与创新,如伤寒时地议、脾阴说、吐血三要法等,对中医学的发展颇有造诣。缪氏认为《伤寒论》流传至今已有千余年的历史,随着历史的不断变迁,不仅气候变化有殊,而且古今人体禀赋亦不尽相同,不能照搬古方以治今病,用药时当因时、因地、因人制宜,师仲景之法,变而通之。缪氏论治伤寒病,多化裁仲景成法,如治太阳病,多用羌活汤而弃麻桂,药用羌活、葛根、前胡、杏仁、甘草、生姜、大枣等,疗效显著[11]。
脾胃学说作为中医学非常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经历了无数医家不懈地努力。特别是到了金元时期,因战争频繁,百姓饥饱无常,脾胃病多发,导致脾胃学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代表人物李东垣被后世称为补土派之前驱,他提出的“脾胃论”将脾胃学说推向了高潮;到了明清时期,中医学理论继续发展,又经过许多医家长期实践经验的积累,不断提出新的脾胃理论。
著名旴江医家喻昌对脾胃学说的发展功不可没。他勤求古训,勇于实践,不断创新,提出了许多有关脾胃病的新思想、新治法和新方药。喻氏治疗杂病,多从中焦脾胃着手,以温中健脾,刚中济柔为治法。如《医门法律》曰:“人身脾胃居于中土,脾之土,体阴而用则阳;胃之土,体阳而用则阴。两者和同,则不刚不柔。胃纳谷食,脾行谷气,水道通调,灌注百脉,相得益大,其用斯美。”认为健脾之阳有三善:一是脾中之阳气旺,如天青日朗,而龙雷潜伏也 ;二是胸中窒塞之阴气,如太空不留纤翳也 ;三是饮食运化精微,复生其下竭之血也。明确了脾胃乃后天之本,营卫气血生化之源。治疗则以“以甘为主,庶足补中”,常用小建中汤、理中汤、四君子汤等益气温阳健脾。喻氏治病除了重脾阳,还重胃阴,在他的著作中当“养胃阴”学说初具雏形。如对秋燥伤肺易津伤的治疗,宜甘凉滋润,滋养肺胃阴液,创制了闻名于世的清燥救肺汤。他的这一治病用药特点,补充李东垣重在补脾胃的思想,为后世胃阴学说的形成奠定基础[12-13]。
缪希雍和许多名医一样,在治疗疾病也非常重视脾胃,他认为:“胃气者,即后天元气也。以谷气为本,是故经曰脉有胃气曰生,无胃气曰死,又曰安谷则昌,绝谷则亡。”所以,“治阴阳诸虚,皆当以保护胃气为急”[14]。到了明末,缪氏着手临床实际,因时、因地、因人等具体情况,提出了新的脾阴之说。这一提法突破了传统中医学理论之脾为阴脏,脾为太阴和脾为至阴概念的说法。他认为:“世人徒知香燥温补为治脾之法,而不知甘寒滋润益阴之有益于脾也。”[15]故用药常以白芍、石斛、木瓜、酸枣仁等为主,佐以生地、黄柏、枸杞等,并以酸甘柔剂作为补脾阴的药物使用原则。由此可知,缪氏脾阴之说不仅补充了李东垣脾胃学说的不足之处,还纠正了当时盛行的温补脾阳的观点,在脾胃论治的发展史上起到承前启后的作用[11]。
人参为补虚药,有大补元气,补益五脏、扶正祛邪等作用,使用得当,疗效显著。
喻昌是一位有着丰富临床经验的医家,在他的著作中有多处记载辨证应用人参的重要意义。如《寓意草》里记载的内科杂病或伤寒等疑难病症的案例中,列有“论治伤寒药中宜用人参之法以解世俗之惑”专篇,亦谈到伤寒病用人参有扶正祛邪之功。其次,在和解药中也可用人参,“借人参之力,领出在内之邪,不使久留,乃得速愈为快”。另外,在治疗痢疾篇中将人参与解表药相配治疗痢,至今在临床上仍有指导作用[16]。喻氏在提倡使用人参有效的同时,当然亦反对滥用之,否则不堪设想。他认为肺燥、肺热、咳嗽失血等禁用人参,用之则火愈旺,阴愈亏;肝炎上炎、头目晕暗等禁用人参,用之则肝火炽盛而致厥、癫;经闭汗出,似虚而实等,禁用人参,用之则其液枯热炽[17]。
缪希雍临证时亦尤喜用人参。特别是对于痢疾的治疗,自古医家认为当“忌补”,而他的观点却和他们不一样,他认为治痢当寻其病因病机,宜辨证使用,该用补药时则用补药,大胆突破前人陈旧的观点,开创了历史上用补法治疗痢疾的先例。比如,缪氏认为若患者久痢虚者,或素体亏耗,或年老体弱等,临床表现为腹部胀满、隐隐作痛、下痢频繁、少气懒言、乏力纳差,舌淡苔白脉沉细,即体虚湿蕴之证,宜益气补虚、化湿健脾之药治之,且尤喜用人参[18]。缪氏认为,病之所以不能痊愈,邪气久留不去,根本原因在于正气虚导致不能对抗邪气,若正气能够得到补益变得充足,就如《内经》所云“正气存内,邪不可干”。而人参正是发挥如此的作用,既能补益正气,又能除却虚邪,在临床运用的过程中宜辨证用药,疗效卓著[19]。
总之,喻昌和缪希雍在临床上均提倡辨证使用人参,而且善用人参,使用得当则疗效显著,能使患者能转危为安,足见他们使用人参的临床经验极为丰富。
清燥救肺汤与清金保肺汤两个方从名称上有相似之处,都是治疗有关脏腑肺的方剂,前者出自喻昌,后者出自缪希雍。这两个方是否存在一定的渊源关系,据文献资料整理如下。
中医有关燥证治法,《金匮要略》主要以生胃津、补肺气、润肺燥,以通肺气,辅以清肺热,恢复肺的清肃功能。《外台秘要》用炙甘草汤益肺气之虚,润肺金之燥;《千金方》用生姜甘草汤、炙甘草汤以生津化热,宣上焦之气,使胸中之阳不滞,而阴火自灭;甘缓理虚,甘芍理脾,以补肺金,乃仲景之意[20]。喻昌在此基础上,依照《内经》所论“诸气膹郁,皆属于胃,诸气喘嗽,皆属于上”,创制名方清燥救肺汤[21],方用桑叶,石膏、麦冬、人参、甘草、胡麻仁、阿胶、杏仁、枇杷叶。取其清燥润肺、养阴益气之功。主治温燥伤肺,气阴两伤之证,症见身热头痛,干咳无痰,鼻燥,气逆而喘,心烦口渴,舌红少苔,脉虚大而数。方用桑叶经霜者,得秋之金气而柔润不凋,质轻辛凉,故去枝梗,净叶重用为君,可除燥热;石膏煅用辛甘大寒,禀清肃之性,善清泄肺热,与麦冬配伍共为臣药,可助桑叶清除温燥,且兼顾伤阴之弊。其余人参、甘草、杏仁、枇杷叶、阿胶与胡麻仁诸药,均为佐药。杏仁、枇杷叶苦降肺气,以止咳平喘。
喻昌创制的这个方,受到缪希雍清金保肺汤的启迪。清·柯琴提到:“古方用香燥之品以治气郁,不获奏效者,以火就燥也。惟缪仲淳知之,故用甘凉滋润之品,以清金保肺立法。喻氏宗其治法特点,集诸润剂,而创制清燥救肺汤。”[22]
清金保肺汤出自于《医醇賸义》卷2,由天冬、麦冬各一钱五分,南沙参、北沙参、玉竹、杏仁、瓜萎皮、海蛤精各三钱,石斛、贝母、茜草根、茯苓各二钱,梨二片,藕五片组成。取其滋阴清热润肺之功,主治咳嗽,肺阴不足,症见胸闷隐痛,发热咳嗽,肺部燥热,干咳少痰,痰中带血,舌红少津少苔等。清金保肺汤重在甘寒滋阴,清热的力量较弱,以平肺之燥热。喻昌在缪氏清金保肺汤甘寒滋润的前提下,结合秋燥的特点,着重清宣燥热,养阴益气,遂创制了名方清燥救肺汤。此方的创立,开创治疗秋燥之先河,对后世温病学的发展产生了较大的影响作用[23]。
由此可知,喻昌清燥救肺汤与缪希雍清金保肺汤是否存在绝对的关系,我们也不好下结论,但两者之间还是存在一定的联系性,都可能源于中医经典,然后喻昌在临证治疗过程中受到缪希雍清金保肺汤的启迪,创制清燥救肺汤是极有可能的。
“顺和逆”是一对重要的哲学思想范畴,也是中医理论的一种思维方式,至今仍对中医理论的深入发展起着重要的指导价值和方法论意义。喻昌和缪希雍的治则治法,体现了这一哲学思想,丰富了中医临床治则治法,为中医学这块土壤注入新的活力,深受后世医家推崇。
缪希雍认为中医治病要获取疗效,必须顺应脏腑病变特性,注重激发并利用其主动性,同时兼顾脏腑的生理、病理,采取充养正气,通畅气机,调整关系等措施。缪氏在王好古的基础上,将苦欲补泻和脏腑体用及升降的一些特性联系起来,揭示了临床宜顺应脏气喜欲的施治规律,不惟补泻,临证用药须“系乎苦欲”。比如治疗肝病,要牢牢把握住肝升发条达的生理特性,注重肝木易升易动等病理特点,遣方用药避免刚烈攻伐,不过用香燥破气之品,而是顺其所喜,畅达疏泄等。又如从脾而论,须顺脾脏所喜,恢复其健运功能,因为脾其性燥,喜温升通,恶湿陷寒,治法宜健而不宜滞。这后来也成了缪氏顺势治则的精髓所在[24]。他的学术思想对后世影响特别大,尤其是清代医家喻昌将缪氏此法发展为“逆流挽舟”之法。
“逆流挽舟法”是医家喻昌首创的的治法。一般情况下,痢疾多由湿热蕴结大肠,气血失调导致,治疗常以清热利湿,调气和血为其常法。故喻氏对由热毒蕴结肠道所致之痢,提倡通因通用,顺水行舟;对由邪热郁结于膀胱之痢,则急开支河,利其小便。这些皆为喻氏“顺导”治痢的常法,但对由外感邪气所致之痢,创逆流挽舟之法。所谓“逆流”,是逆其外感风寒湿邪致痢之病势,与“顺导”相对而言;“挽舟”即针对外感致痢之病机,挽引寒湿邪气出表达外。方以败毒散作为逆挽法的代表方剂。方中羌活、独活为君,祛风散寒除湿,解外表之邪;桔梗、枳壳、前胡、茯苓为臣,宣肺利气,内通肺气之郁闭。两者相配合,则开表宣肺,卫气疏通,大肠壅滞也随之而解;柴胡、川芎为佐,解肌透邪,疏泄肝胆,行气活血,正所谓“行血则便脓自愈,调气则后重自除”。再以人参为佐,补气扶正,祛邪外出,散中有补,不致耗气,增强开表宣肺的“逆挽”作用;甘草为使,益气和中,调和诸药。此方配伍特点标本兼顾,祛邪不伤正,扶正不留邪,既开表宣肺,又疏泄调达,为治疗外感致痢的极佳方剂。故喻昌曰:“虽百日之远,仍用逆流挽舟之法,引其邪而出之于外,则死证可活,危证可安。治经千人,成效历历可纪。”[25]
由此可知,不论逆挽还是顺导,都是针对病机医家从不同角度提出来的。故喻昌在顺导常法的基础上,提出逆挽治疗的变法[26]。此变法的提出,一方面体现了中医认识和治疗疾病的基本原则,即辨证施治的原则性与同病异治的灵活性,反映了中医诊断的基本原理以常达变,亦成为后世中医治法中灵活变通的典范;另一方面也体现了地域流动中不同地方流派医家之间,即旴江医家与江苏医学流派医家学术特点的相关性。
目前,有关地域医学流派研究繁多,且地域医学流派研究处于地方性、局部性的状态,然而面向全国性、整体性的学术流派研究并不多见。中医学发展的历程告诉我们,不同的学术流派通过相互之间的争鸣与渗透,促进了中医学术的发展,使中医理论体系得以不断完善,临床疗效不断提高。因此,我们在整理中医文献资料过程时,将自己的学习点滴体会略述于此,愿作抛砖引玉而已。着重从地域流动因素对旴江医家学术特点形成的影响,以旴江医家喻昌为例,从江苏医学流派医家缪希壅的学术特点来整理、阐述,探索喻昌的学术特点形成与缪希壅学术特点可能存在的相关联性。
两位医家在学术上的相关联性,除以上几个方面阐述之外,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喻氏和缪氏均喜欢寻师访友,切磋学问心得,注重中医临床诊法的应用:善于观察,见微知著,摒弃偏见,善于变通,精通脉理,等等。喻昌本人也极力推崇缪仲淳“喜用润剂,于治燥似乎独开门户,然亦聪明偶合,未有发明,可以治内伤之燥,不可以治外感之燥”[27]。总而言之,喻昌在其临证治疗过程中,还是在一定程度上受到缪希雍学术思想影响的。这两位医家以医为著,他们为中医学留下了宝贵的财富,也为中医临床提供了丰富的案例。喻昌和缪希壅的成长之路与学术思想当为后人所重视,学术界应对古代的不同地域流派医家之间,进行更全面、更深入的研究,更加有助于国家中医药事业的继承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