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 敏 李光耀
(1.临沂大学 物流学院,山东 临沂 276005;2.菲律宾凯迪雷拉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菲律宾 碧瑶 632600)
儒商的历史渊源深远,可追溯到儒商鼻祖子贡,也可以回溯到清代的徽商胡雪岩、晋商乔致庸、鲁商孟洛川;与儒商文化、儒商精神的发展与传承相得益彰,儒商表现出儒商文化和儒商精神,儒商文化和儒商精神体现出儒商的思想品质和高尚行为。以往研究主要聚焦于儒商和儒商文化的概念界定、儒商文化的内涵、儒商的价值观念、儒家商道和儒家经济思想伦理,但对儒商文化的核心内容和体系考证甚少。不难发现,儒商文化的核心内容和体系是现代儒商文化的支柱,以往研究却未能厘清儒商文化的子目,更未能构建完整的内容体系。徐国利认为:“传统儒商文化是中国古代儒商把儒家文化与商品经济法则相整合所形成的经营理念、管理思想、行业准则和行为规范,其内涵主要包括:一是仁道的核心价值观;二是义利兼济的商道;三是诚信为本的经营原则;四是创新进取的职业精神;五是克己敬业的管理理念;六是热心公益慈善的家国情怀。”[1]该解释融入了现代商业文化的涵义,因为创新进取的职业精神和克己敬业的管理理念以及热心公益慈善的家国情怀并不完全是传统儒商文化的内涵。徽商胡雪岩、晋商乔致庸、鲁商孟洛川都曾为了行业发展而采取牺牲自己利益的商业举措,但这并不能代表清代儒商出于热心公益慈善的家国情怀而做出的,那是清代重农抑商制度和当时国家商业管理制度而迫使清代儒商做出的无奈之举。现代儒商张瑞敏结合海尔经营实践,以传统哲学思想的经典内核“内圣外王”为逻辑基础对儒商文化提出了新思考,并认为海尔组织系统的商业模式转型是互联网时代的必然选择,也是海尔最具挑战性的“内圣”价值所在,更是全球化品牌“外王”目标的体现。[2]
鉴于此,传统儒商文化发展到如今,现代儒商文化需要新思考和新认知,现代儒商文化的核心内容需要重新释义和系统考证,厘清现代儒商文化的核心内容和体系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和现实意义,现代儒商文化的内容体系可以用来诠释现代儒商的商业精神和社会责任。
据《说文解字》解释,“儒,柔也,术士之称”。孔子告诫子夏说:“汝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论语·雍也》),荀子将“儒”分为俗儒、雅儒、大儒(《儒效》)。不管怎么解读和诠释,儒商都是“儒”与“商”的结合体,明德好商之士的雅称。儒商文化是儒商所表征的全部精神活动及其产品的总和,也是具有群族特征的历史、习俗、道德品质、价值观念、内在精神等内容的意识形态。
儒商是集“儒”与“商”核心要义的明德善商之士。儒商之界定,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儒商中的释义表明儒源于儒家和儒学,以儒家思想和儒家伦理为本;商是与交易相关的商业或商。胡适在《说儒》研究一书中提出,“儒与商都是商民族的后裔”,儒商同源而异途,并认为孔子将殷商民族的部落性的儒扩大到“仁以为己任的儒”和将“柔懦的儒改变到刚毅进取的儒”。据考证,在清康熙(1671-1687)年间,“儒商”一词才最早出现于杜浚《汪时甫家传》[3];而同义词“儒贾”则出现在明嘉靖年间的《范长君传》载范长君戒其二子“第为儒贾,毋为贾儒”和《程长公墓表》载程长公去世前戒其三子“与其为贾儒,宁为儒贾”之中;其后,耿定向于1598年之前为程豪作《儒贾传》。在嘉靖、万历之前,儒贾具有贬义,未对贾(商)而儒行者的褒扬;之后,对商贾中之儒者的赞扬增多,以儒家价值观为基础的商道和商业精神才得以重建。被奉为财神的陶朱公范蠡、儒商鼻祖子贡、元末明初江南巨富沈万三、清朝伍秉鉴和乔致庸以及胡雪岩等儒商典型代表人物,都表现出“富而行其德,富而行其善,富而为国忧”的商道德行。然而,以近代儒商张謇、蒋汝藻等为代表的实业家,学习西方工商业成功经验,创办各类工厂,为实现“实业报国”而不懈奋斗。在近代儒商形成和近代儒商文化内涵研究中,儒商是以儒家思想作为经营管理准则和生活指导,有良好品德和专业知识并取得成就的商人。[4]不难发现,古代儒商以经商、明德和行善为外在特征,而近代儒商则以经商和实业救国为明显特征。
现代儒商的外在特征明显不同于古代儒商和近代儒商,现代儒商因受到中国传统文化、西方文化、科学主义和环境保护等理念的影响而表现出“富而明德、富而行善、富而为国、富而创新、富而环保和富而公益”等外在特征。“现代儒商应是认同、重视中华文化,具有传统道德与良知,关爱亲友、弱势群体与所有利益相关者,热心环保和社会公益事业,能做到儒行与贾业的统一和良性互动的工商业者。”[5]真正的儒商应当是明是非、知荣辱、有爱心、存敬畏、有气象、会引领、能担当的社会精英[6],一要体现要做到义利合一,以义为先;二要体现仁智合一,以仁统智;三要体现德才合一,以德统才。[7]
综上,现代儒商是具有以儒文化为主兼具其他文化的明德行善、守正创新和社会责任感的商业人士,明德行善是所有儒商的本质特征,守正创新是现代儒商必须面对的持续生存的法则,社会责任是现代企业必须面对的商德和共同责任。
儒家文化、西方文化、科学主义是现代企业发展的最重要文化,与儒商文化的发展具有交互影响关系。在民主和科学未进入中国之前,儒商文化只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儒家文化是中国文化的“根”和“源”;之后,儒商文化展现出新内涵和新特征,科技创新文化是现代儒商文化的一部分,但是创新文化与儒家文化不是完全隔离的,而是具有交叉关系。儒家文化也有创新思想,也主张“革故鼎新”的变革精神。才国伟和谢佳松利用历史孔庙数据与中国A股上市公司财务数据验证了儒家文化传统对当代企业创新具有重要促进效应。[8]儒家文化追求“智”“诚信”“革新”的思想对现代企业创新具有促进作用[9],“务实”“善学”也可以促进企业创新创业。有些不同文化可以促进儒商文化的发展,进而促进企业发展和创新创业且有利于社会发展,而有些不同文化却阻碍了儒商文化的发展,不利于企业和社会发展,对创新创业不能产生积极影响。儒家文化中比较厌恶风险、注重等级观念、论资排辈和倡导集体平均主义思想都不利于企业发展,比如“刚、毅、木、讷,近仁”《论语·子路》;“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过犹不及”“三纲五常”“允执其中”,因谨言慎行怕事而不利于开拓进取和突破创新。西方文化和科学主义对企业科技创新具有极其重要的正向影响作用,尤其在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时代,对儒商文化具有削弱作用。因此,儒家文化、西方文化、科学主义与儒商文化具有相互影响作用,既有相互促进与融合的有利影响,又有相互冲突与割裂的不利影响。
现代儒商文化是儒家文化、西方文化和科学主义的交叉集成文化结晶体,以儒文化为主兼具其他文化的现代商业文化。以义利为核心的儒家经济伦理,未能在商业思想和制度上走出类似于西方的以资本和技术为驱动力的现代化道路[10],如“利者,義之和也……利物足以和義(《易经·文言》)”和“言君子利益万物,使物各得其宜”的“利物——得宜——和义”理念依然符合现代企业和社会发展的基本实践;再如新时代要弘扬儒商精神和文化,必须大力传承君子之道,突出共同的社会责任。儒商精神根源于儒家的核心思想,即仁、义、礼、智、信。儒家重义轻利价值观念可以制衡过度功利主义的弊端,对现代市场经济依然具有独特的文化价值,儒学与市场经济的兼容性已经成为现代新儒家的共识。[11]现代儒商行为实践表明,现代儒商文化需要基于儒家文化和其他文化并从不同的视角进行重新释义,挖掘其核心内容和建构新内容体系,以适应现代企业管理和新时代市场经济的新发展要求。
张维迎教授认为:“孔子是轴心时代最成功的制度企业家之一。”“礼法”制度是以儒家文化为主的社会治理主导体系,儒家制度具有协调预期和定分止争的重要功能。[12]“三纲五常”的社会基本准则是儒家思想的核心,也是儒商文化和儒商精神的根源。等级制度及文化存在于任何阶级社会,主要适用于处理上下级关系的准则,一直影响着现代企业管理制度及文化的发展与传承,也同样影响现代儒商文化的形成、发展及传承;儒家思想也包含创新思想,“好问善思”“灵活应变”思想都体现了“变”的思想,与创新思想具有相同之处。现代企业和现代儒商必须积极主动地拥抱创新思想和创新精神,不然将被市场淘汰。结合不同文化对现代儒商的影响作用,归纳总结并枚举现代儒商文化的核心内容是一项弥补儒商文化研究不足的创新之举,有助于启发现代商人或现代儒商在经商过程中明德行善、守正创新,积极承担企业的社会责任。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虽然体现的是封建等级制度和处理上下级关系的基本准则,但是在一定程度上与现代企业的等级管理制度非常相似。儒家文化中的等级制度,以等级划分制度建构社会治理体系,既是一个协调机制,又是一个激励机制。以往儒商文化研究忽略了层级管理制度及文化,现代企业层级管理制度及文化与儒家等级制度及文化具有根源关系,也有相似之处,董事长类似于国君,总经理类似宰相,主管类似于内部机构的领导,分支机构类似于地方州府县,分级管理与等级制度必然相生共荣且不可分离。近代商业制度和现代商业制度都存在严格的等级制度及文化,董事长执行董事会的决策;总经理向董事长负责并按照董事长指示执行上级决策;企业下级领导必须服从上级领导的命令,其等级管理制度是非常严格的。因此,现代企业等级管理制度及文化是现代儒商文化的核心组成部分,重新诠释其关系和具体内容是非常必要的且符合现代儒商文化的实践需求。
1.等级管理制度及文化是维护现代企业管理和发展的核心内容之一。
儒家荀子特别强调礼制“明分”的社会功能,即界定贫富贵贱等级,形成人际间的差等秩序。自古以来,等级制度和观念广泛存在于国家机构、家庭和商业机构等社会组织中,等级管理制度是维系差等秩序管理的必要方式和手段。[13]现代企业制度依然需要等级制度及文化,等级制度强调忠诚和负责制依然适用于现代社会和现代企业管理制度。现代企业的等级制度是以经济效益为导向的必要制度[14],所有外资大型企业都建立比较严格的等级管理制度[15],都强调行等级礼制和做忠诚之事;封建等级制度和现代企业管理的等级制度区别非常明显,一是封建等级制度没有平等和制度弹性,现代社会和现代企业管理的等级制度的本质涵义是人权平等和事权不平等的等级管理制度,而且具有拒绝上级领导管理的权利;二是董事会制度可以限制董事长的职权,但是国君的权利不受任何组织牵制。即使扁平化制度管理减少了管理层级,却依然离不开等级管理制度及文化。因此,现代企业等级管理制度及文化是支撑现代儒商和现代企业经营活动的基础制度及文化。
2.等级管理制度及文化衍生出赏罚制度及文化,赏罚制度及文化反映了等级制度及文化的本质要义。
儒家强调等级的重要原因是把等级作为“奖善惩恶”的激励机制,同样比较注重“赏贤使能”[16],比如“无德不贵,无能不官,无功不赏(《荀子·王制》)”及“若苟明于民之善非也,则得善人而赏之,得暴人而罚之也(《墨子·尚同》)”。在儒家宗法等级制度中,上级掌管着赏罚制度的标准和尺度;举公义,辟私怨;以升官和物质奖励尚贤,以降职和物质处罚及酷刑惩恶。从儒商和儒商企业的商业实践来看,企业赏罚制度及文化是以升职(或职业处分)和物质奖励(或罚款)为核心内容而建立的奖惩制度体系。现代社会或现代企业的惩罚制度比较尊重人道和强调公平公正,建立了依法律和规章制度为核心的处罚制度,这也是区别于儒家赏罚制度的明显之处。
综上可知,儒家等级制度及文化与现代儒商等级管理制度及文化既有交叉又有区别,现代企业等级管理制度及文化是现代儒商文化的核心内容之一。实际上,现代儒商等级管理制度及文化根源于儒家的等级制度、赏罚制度及其文化。现代商业实践表明,现代儒商的商业实力决定了儒商的社会地位和商业话语权,依然存在不成文的儒商等级交往关系;同样,现代儒商企业也因等级差别而享受不同客户或同行的级别认知;即使企业内部管理也因级别不同而区别对待。
以仁、义、礼、智、信为内容的五常伦理,是我国传统文化和价值体系中的最核心内容,是独立个体处理平等主体关系、判断是非的标准和基本准则,在一定程度上对现代企业处理交易关系和同行之间处理竞争与合作关系具有重要的指引作用,也是现代儒商文化形成和发展以及传承的基础文化。五常伦理依然适用于处理儒商和现代儒商与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关系,最终形成商业五常伦理,即商之仁、商之义、商之礼、商之智、商之信的商业伦理体系。
1.儒商仁道观。
古代儒商秉承儒家仁道观,形成了儒商仁道观。现代儒商依然坚持以仁爱和人本为商道的核心思想和基本道德准则。坚持以仁为本的价值理性,可以修正功利主义的偏颇,扭转西方唯工具理性而带来的商业文化危机。现代儒商或企业家要秉承“富而以仁”的普世价值观,进而做大做强企业,积极承担社会责任。经世济民思想正是儒商仁道观的典型体现,儒商仁道观可进一步引申出求利取义、商业礼仪、诚信为本的商业伦理。
2.儒商义利观。
先秦儒家的义利思想以重义轻利和舍生取义为核心内容,既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内容,又是中华民族道德文化生成、延续的精神纽带。[17]儒家义利观主要表现为:“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以义导利”“以义制利”“义利双行”“信近于义(《论语·学而》)”,反映出重义轻利和义利统一辩证的关系,也体现出义与信的关系。古人关于义利观主要有两种观点,一是荀子、张载、程颐等人主张先义后利,以义为重,并不排斥利;二是李觏、陈亮和叶适认为,若无功利,道义便是虚语。中国近代儒商对传统儒商义利观进行成功转换,主张义利并重和义利合一,强调企业家的社会责任和民族国家大义。儒商义利观是现代商业文化的核心内容之一,体现了价值理性和工具理性的对立统一关系;辩证统一的儒商义利观可以引导和调整商业行为,公益优先成为其应有之义,将成为现代儒商应对私利与公益、道德关系的判断依据。
3.儒商礼仪观。
仁是礼的基础,礼是社会等差秩序的政治合理性依据;儒家礼学思想主要用来规范家族秩序、社会秩序和政治秩序中的交往行为。在现代社会,“礼”是人际交往中的道德行为规范,有礼则安是明礼思想的现代价值,体现在“明礼之仪,学礼以立”、“明礼之义,辞让恭敬”、“明礼之用,以和为贵”的道德规范要义之中。儒商行为实践表明,接人待物的商务交往活动都要遵循基本的商务礼仪,体现尊重为本、诚实守信、对等原则等理念的社会交往价值,虽不同于儒家的“礼”,但也有涵义相通之处。因此,儒商礼仪观是现代商业文化的核心内容之一,儒商要有诚敬之礼的态度,树立正确的儒商礼仪观而创业行商和守业明德。
4.儒商智德观。
儒家视“智”为实现仁和义的重要手段之一,是“达德”必要条件之一;智的涵义主要体现在“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论语·子罕》)。从“是非之心,智也”(《孟子·告子上》)及“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礼记·中庸》)的古语中不难发现,明辨是非是智的开端,但是需要通过学习环节(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才能实现智,智也是同仁、义一样的道德之智。实践表明,经商依然需要博学、审问、慎思、明辨和笃行,才能实现取财有道和富而以仁。
5.儒商诚信观。
儒家的“信”是实现“仁”道德条件之一,以礼的规定而信守承诺;“民无信不立”(《论语·颜渊》)、“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论语·为政》)都体现了信的涵义,信有诚实之意,汉儒把信与诚连在一起使用,是安身立命治国的必要道德准则之一。儒家确实比较重视诚信的价值,即所谓“儒有不宝金石,而忠信以为宝”,达德者必须先达到诚信,个人修行要达到“内诚于心,真实无欺”和“反身而诚,乐莫大焉”的思想境界和行为规范,与人交往要达到“外信于人,言行一致”和“与朋友交,言而有信”的思想境界和行为规范。在商业交易中,首先要做到“货真价实”和“童叟无欺”的诚信德行;其次要做到“外信于人”和“言行一致”的更高诚信德行;最后,要实现“诚信为本”和“立国立人”的诚信达德之境界。现代儒商依然需要继承和发扬儒商诚信观,在商业行为中要体现讲信用、保质量和无欺伪的基本商业道德,赢经商取胜之道和企业的良好社会形象。因此,儒商诚信观是现代儒商文化的核心内容之一,是商道最基本的道德规范和行为准则,依然影响现代儒商和现代企业的创业守业之道。
儒家文化和儒家创新思想不仅影响中国古代科技的创新发展,而且影响现代企业的创新发展。社会进步和科技发展都是创新的结晶,创新精神已经成为现代企业家精神的最重要内容。现代企业发展必须依靠创新,创新是促进企业长青和可持续发展的必由之路,创新文化及精神是现代儒商文化的组成部分和必要内容。
1.儒家文化和儒家创新思想与中国古代科技发展具有发展的同构性。
儒家创新思想和儒家文化对中国古代科技具有非常重要的影响,这也反映了中国古代科技成就与其文化发展具有同构性。中国古代科技深受以儒家文化为主流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古代科学家的价值观、人格素养、学识都受到儒家思想的影响,古代数学、天文学、医学和农学都带有显著的儒学特征,故中国古代的科学是儒学化的科学。[18]“孔子将自然知识、技术知识与政治哲理内在地打通,使之浑然一体。”[19]儒家经典存在诸多反映科学家思想品质和严谨、求真、善学等科学精神的名句,比如“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论语·为政》)、“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论语·子罕》)、“朝闻道,夕死可矣。”儒家“崇尚务实”和“经世致用”思想影响了中国古代科技的实用性。[20]中医的望、闻、问、切“四诊”和经络学说以及针灸、推拿都特别注重实践。实际上,儒家思想对现代科技伦理发展具有积极的规范、指引和促进作用。科技创新发展具有两面性,既有造福人类的正向作用又有损害人类的负向作用。科技创新在“仁德”指引下能够规避科技创新的负面作用,有利于扭扭转科技伦理危机的困境。
2.儒家文化和儒家创新思想影响企业的创新发展。
儒家“以人为本”文化与现代企业的人性化管理制度都彰显了对人的尊重,具有调动员工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的重要作用,进而促进创新。儒家思想的核心内容均体现了超前的科学性和创造力。儒家文化可以通过三个潜在渠道影响企业创新行为,一是“忠信”伦理思想能缓解企业代理冲突,提高技术研发人员创新的努力程度,激励经理人优化创新管理制度;二是重教、尊知、识才的优良儒家文化传统,能提高企业人力资本水平,提供更多创新人才和智力支持;三是儒家义利观和“诚信”思想能规范竞争者行为,保护技术创新成果遭受侵权风险,进而营造出保护创新活动的良好环境。[21]理性主义精神也是儒学与创新精神的契合之处,汉代儒家和宋代理学已经进行自然、科技上的初步研究,明清儒家以“经世致用”为要义创立了新儒学体系。近代儒商引进西方先进技术和建立工厂,“师夷长技以制夷”是儒商拥抱创新文化的直接表现。商界企业家和制度企业家都要具备创新能力和创新思维,创新是企业家最重要职能。鉴于此,守正创新是现代商业发展的基本路径和必要选择。
上述相关研究充分论证了儒家文化与创新及精神的关系,并从不同角度佐证了儒家文化具有促进创新的积极影响。现代企业的根本竞争是人才的竞争,人才是创新的根本动力资源;现代企业创新主要体现在组织创新、制度创新、技术创新和文化创新方面;现代企业发展,若失去了创新产品或服务,将失去整个市场。因此,现代儒商一定要积极拥抱创新思想和文化,创新文化及精神是现代儒商文化不可或缺的核心内容之一。
基于儒家思想的三纲五常及创新思想,传统儒商文化通过持续继承和发展而逐渐形成了体系化的现代儒商文化,其核心内容包括等级管理制度及文化、商业五常伦理和创新文化及精神。鉴于此,三大核心内容有机地构成了现代儒商文化的核心内容体系,将等级管理制度及文化、创新文化及精神纳入核心内容体系,明显区别于以往仅以商业五常伦理为核心内容的儒商文化体系。从不同角度,新体系诠释现代儒商文化精髓的适配性都可以得到考证。
自古以来,商业五常伦理都是处理销售者与购买者交易行为和市场秩序的儒商文化核心内容,适用于平等交易主体之间。等级管理制度及文化在古代商业中也本应该是核心内容,只是以往研究者忽略了其内容的重要性。儒商处理同行竞争关系,必须考量儒商的实力、地位和影响力,实力雄厚的古代儒商往往具有话语权,其商业具有垄断地位且属于上层等级,然而实力不及的古代儒商只能遵守上层等级儒商定下的市场规则做生意。现代儒商也依然分为三六九等,不同等级儒商搭建不同层级的企业家协会。从古代商业主体和现代商业主体内部管理来看,等级管理制度及文化一直存在且变化不大,都是层级环环相扣。因此,等级管理制度及文化理应属于核心内容的组成部分,也是处理商业主体内部纵向关系的基本准则和维系市场同行纵向竞争秩序的指引性准则。自古至今,商业方面的创新主要体现在经营模式、交易方式、支付方式、融资模式、交通方式等方面。古代商业创新发展比较缓慢,直到清末近代商业创新发展才比较快,比如钱币改变了支付方式、纸契代替了布契、银行代替了钱庄、机器生产代替了手工制造、汽车运输代替了马帮和驼队以及镖局,建立了商事法律及规则并建立了商号登记制度、账簿管理制度、商事组织和收徒制度等。尽管以往儒商文化内容的研究未囊括创新文化及精神,但不可否认其一直改变着商业模式。现代企业创新主要体现在组织创新、制度创新、技术创新、商业模式创新等方面,其创新速度之快令人惊叹不已,从线下购物到手机终端购物再到无人超市智能购物都在几年内得到广泛应用。如果现代儒商没有创新意识和创新思维,如果现代企业没有创新发展,那么将迟早被淘汰。因此,创新文化及精神是影响现代儒商行商和现代儒商企业发展的最重要因素。由于科技创新已经是现代企业的第一生产力,故理应成为现代儒商文化的首要内容。综上可知,等级管理制度及文化、商业五常伦理、创新文化及精神共同构成了现代儒商文化的核心内容体系。
现代儒商文化的核心内容体系,具有系统性和层次性的显著特征。系统性特征的三大核心内容分别适用于不同商业主体和商业关系。一是创新文化及精神适用于多数相关利益者和企业整体,既适用于横向关系,又适用于纵向关系,主要表现为组织创新、制度创新、技术创新、商业模式创新、企业家协会的组织创新、行政管理创新等,股东、高管、员工和企业都必须积极创新,当然现代儒商更需要具有创新文化及精神;二是商业五常伦理主要适用于处理平等主体之间的关系,是应用范围最广泛的基本准则,主要适用于销售者与消费者、供应商与生产商、商业合作伙伴、股东与股东、行业协会成员之间等;三是等级管理制度及文化适用于企业内部管理和政商纵向行政管理以及不同等级企业家之间。三大核心文化有机地构成了现代儒商文化核心内容体系,每种文化与其他文化可以自由组合共同促进商业发展,故其系统性特征比较明显。层次性特征主要体现在核心文化的重要性和作用范围上。一是创新文化及精神起到首要文化的作用并适用于整体、横向关系和纵向关系,科技创新已经是现代企业的第一生产力,创新关系到现代企业的存亡;二是商业五常伦理起到第二核心文化的作用并适用于横向关系,主要用来维系商业主体与客户的关系,将决定商业主体的经营状况;三是等级管理制度及文化起到第三核心文化的作用并适用于纵向关系,主要用来维系管理者的权威和体现整个商业主体的组织性、制度化和完整性。因此,现代儒商文化的核心内容体系具有系统性和层级性特征,具有促进核心文化发挥基本功能而影响企业发展的重要作用。
从人道和商道来看,儒商的经营之道可以回应人道和商道的内涵和对具体商业行为的评价作用。人道和商道虽然不同于商业文化,但都能反映和评价商人的具体商业行为的现象和性质。客观地说,现代儒商文化比人道和商道更能详细地反映儒商的商业行为的性质,可以具象到既能从宏观上进行评价又能从微观上进行评价,这主要归因于现代儒商文化核心内容体系的系统性和层级性。人道是从“在商不言商”角度来衡量商业行为的形象和性质,现实中客户通常使用人道来评价商家的商业行为。从商道来看,商道即是经商之道,可以理解为经商的经验和方法、谋略与学问、规律和法则。人道、商道、企业发展之道,从人品与官品、人气与财气、人缘与财源、人脉与钱脉的关系论证了将遵循商道转化为遵循和把握人道(人本),最终总结为商道即人道。[22]商道即人道的观点是从商业行为的宗旨出发揭露商业行为的本质问题,其要义是商业行为要以人为本。虽然人道和商道也可视为一种商业文化的表现形式,但是现代儒商文化的核心内容体系,与人道和商道相比更加系统化和具象化,完全可以覆盖人道和商道的核心要义而且弥补了其缺失等级制度和创新思想评价的不足之处。
现代儒商文化的核心内容体系更能反映和评价现代儒商的商业行为性质,主要归因于核心内容的全面性、系统性和层级性。现代儒商文化与人道和商道的核心道理相通,但是具体内容显著不同且更加具体和完整,这也是现代儒商文化更具有评价适配性的关键优势所在。因此,商道与现代儒商文化具有不谋而合且要义相近的关系;现代儒商文化的核心内容体系依然是反映人道和商道本质内涵的文化体系。等级管理制度及文化自然地融合在商道之中,掌柜、主事及伙计必须忠于东家,这里面也存在商业五常伦理的行为现象,比如诚信和礼仪都包涵其中,但是不同于对待客户的商业五常伦理。比如对东家要行的“礼”是对上级的被管理者之礼而不是对客户的“迎、接、谈、送”之礼;商业五常伦理作为评价儒商的商业行为评价准则,更全面和具体地回应儒商的行为品质和商业宗旨,比人道和商道更详细地回应商业行为的性质。再如儒商所遵循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诚信经营、为富以仁”等基本准则体现了商之仁、商之义、商之礼、商之智、商之信的基本商业伦理;创新文化及精神可以指引商人根据市场变化而采取适当商业模式进行经营,这是人道和商道未能触及到的评价准则。从人道和商道伦理来看,现代儒商文化依然是人道和商道内涵的集中反映,其核心内容体系完全可以诠释人道和商道的本质内涵。
综上可知,基于人道和商道伦理,本文考证了现代儒商文化核心内容体系的解释适配性,可以更全面地、清晰地和完整地诠释现代儒商的商业行为性质。鉴于此,现代企业家要继承和弘扬现代儒商文化,顺其道而为之,经商明德行善则事业昌盛。
企业家精神也是商业文化的一种表现形式,反映出商人对待商业的情感、态度和意志品质。其实,儒商精神本质上是企业家精神,也是商人内在形象的高度概述,通常表示出对商人的一种非常笼统的正面评价。儒商是有知识素养、文化气质、道德修养的商人,受到儒家文化和中国其他传统文化的影响。儒商精神是指在商业经营管理伦理和商人自身人格两个层面上,儒家伦理和价值观在商人及其在商业经营实践中的体现。显然,儒商文化形成于儒商群体的商业实践。企业家精神不仅是企业家的精神,还是企业的精神、城市的精神、社会的精神乃至民族的精神。[23]比如荣氏企业家精神主要体现为:开拓进取、敢为人先的创业意识;勇毅求精、西学中用的开放心态;尚德戒欺、诚信为本的经营理念;实业报国、济世利民的家国情怀。[24]新时代企业家精神包括经典内涵中的创新精神、创业精神、学习精神以及时代内涵中的工匠精神、诚信精神、合作精神和责任担当精神。[25]现代企业精神的塑造需要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养分,尤其从儒家文化和儒商文化中攫取精华进行培根育枝。[26]在2020年7月21日的企业家座谈会上,习总书记指出,要激发市场主体活力,弘扬企业家精神,推动企业发挥更大作用实现更大发展。客观地讲,企业家精神作为衡量商人内在形象的一种表达,并没有成型的内容体系,也仅限于从商人内在形象角度去诠释所对应的商业行为性质和发展状态。现代企业家精神虽然不同于现代儒商文化,但都可以用来衡量儒商的商业行为;前者主要侧重于衡量儒商本身的内在形象且比较抽象和笼统,后者侧重于评价儒商的商业行为性质且比较具体和系统;两者的出发点和评价角度是不同的,但其评价结果却是异曲同工的。
现代儒商文化的核心内容体系比现代企业家精神更适合诠释现代儒商和现代企业文化的内在形象。现代儒商文化的核心涵义可以高度覆盖企业家精神的内涵,其评价的宗旨也具有高度一致性而且要比现代企业家精神更全面、具体和系统。从现代企业家精神来看,现代企业家敬业、诚信、合作、学习的责任,冒险、创新、准确判断、果断决策、坚韧执着的品格,创造利润、奉献爱心、回报社会的价值观,广博知识、高尚道德情操、丰富想象力的文化修养,基本上能与现代儒商文化的核心内容相匹配,换句话说,企业家精神中也包含诚信、创新、才智、社会责任、仁德等企业家的内在形象,其本质涵义与现代儒商文化的核心内容要义的交叉重叠部分还是比较多的。综上可知,与现代企业家精神相比,现代儒商文化核心内容体系可以更清晰、完整地诠释现代儒商和现代儒商企业的内在形象。在新时代背景下,现代儒商文化同样具有合理的解释适配性。新时代企业家精神内涵可以总结为七种精神,即创新精神、创业精神、学习精神、工匠精神、诚信精神、合作精神和责任担当精神。[27]这些精神依然富含在等级管理制度与文化、商业五常伦理、创新文化及精神中,两者具有表述不同但其内涵高度一致性的关系。
综上所述,从三个视角考证现代儒商文化的核心内容体系的解释适配性,其重要意义就是论证现代儒商精神和现代儒商企业文化的功能作用和评价合理性。研究表明,现代儒商文化的核心内容与现代儒商的商道德行相匹配,可以更系统地诠释现代儒商的精气神和社会责任担当。总而言之,现代儒商文化的核心内容体系创造性地构建了现代儒商文化子目类别,回应了其精髓要义。
儒家文化和儒商文化渊源颇深,儒商文化和现代儒商文化都根源于儒家文化。基于以往的儒商概念界定和现代儒商的内涵及外在特征,本文将现代儒商界定为:“以儒文化为主兼具多种文化特征的明德行善、守正创新和具有社会责任感的商士。”现代儒商文化是儒家文化、西方文化和科学主义的交叉集成文化结晶体,以儒文化为主兼具其他文化的现代商业文化。现代儒商文化继承和发扬了儒家传统文化的精髓,对现代企业经营管理具有重要的文化价值。以“义”和“信”为根的经营道德、“以人为本”的经营观念、“经世济民”的商业理想、敬业乐群的职业精神、“和为贵”的经营态度和策略、现代儒商的商道成功经验,都充分说明了儒商文化对现代企业经营管理和发展具有行之有效的理论参考价值和实践指导价值。[26]基于儒家思想的三纲五常及创新思想,创造性地提出现代儒商文化的核心内容及其体系,即由等级管理制度及文化、商业五常伦理和创新文化及精神而构成的核心内容体系,新体系具有系统性和层次性的显著特征,并从人道和商道伦理以及现代企业家精神的新视角考证了其解释现代儒商精神和现代儒商文化的适配性。上述分析表明,现代儒商文化符合新时代企业发展的实际需求和社会责任担当的使命要求。新时代需要以明德引领,培育当代儒商精神,因此现代儒商要行商明德以创新。弘扬企业家精神,激发市场主体活力,促进技术创新,促进产业结构优化,提高市场效率。[28]
总而言之,现代儒商文化的核心内容体系对现代企业经营管理具有重要的借鉴作用和指导价值,对现代儒商企业经营管理作用是不言而喻的,其研究启示如下:第一,现代企业等级管理制度及文化是法治经济背景下维系企业组织制度和事权制度的精神支柱。在其位、谋其职、行其权、做其事,这是现代企业和现代企业家必须遵循的基本准则。[29]第二,商业五常伦理是维系现代企业经营管理制度和市场交易秩序以及企业竞争合作的基本道德准则,失其道、败其德、散其财。所以,现代企业家和企业要秉承商业五常伦理进行经营管理活动和维护市场交易秩序。第三,创新文化及精神是现代企业和企业家要坚持的第一文化,科技创新已经是现代企业的第一生产力,创新人才是科技创新的智慧源泉,持续创新是现代企业立于不败之地的必要选择。因此,创新文化及精神关系到企业未来发展的成败,应该将创新文化及精神作为企业的最核心文化进行培根铸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