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 芳 文瑞婷 杨志刚 (广东医科大学附属湛江中心医院血液内科,湛江 524045)
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allogeneic hematopoietic stem cell transplantation,allo-HSCT)是目前根治恶性血液病、遗传性疾病和部分自身免疫系统疾病的主要方法,移植后维持稳定的移植物抗白血病效应(graft-versus-leukemia,GVL)可使患者获得长期缓解,而移植物抗宿主病(graft-versus-host disease,GVHD)却严重影响患者生存质量甚至危及生命[1-2]。IL-10 是由多种免疫细胞和少数非免疫细胞产生的细胞因子,是目前公认的炎症与免疫抑制因子,具有双向免疫调节作用[3]。越来越多研究表明IL-10在GVHD 发生发展中扮演重要角色,但目前关于IL-10 在GVHD 发病中作用的研究结果仍存在争议[4-5]。深入了解IL-10 的免疫调节功能及其在GVHD 发病中的作用,有望为GVHD 防治提供新的思路。本文就国内外关于IL-10 的免疫调节机制及其在GVHD发病中作用的研究进展进行综述。
1.1 IL-10 的生物学特性 IL-10 是具有双向免疫调节作用的炎症与免疫抑制因子,可来源于T细胞、B 细胞、巨噬细胞及单核细胞等免疫细胞,也可来源于一些非免疫细胞,如上皮细胞和肿瘤细胞,不同细胞来源的IL-10 介导了不同的免疫调节作用[6]。IL-10 的活性由IL-10 受体(IL-10R)介导,该受体由IL-10R1 和IL-10R2 异源二聚体组成。IL-10R1 表达主要局限于T 细胞、B 细胞、单核细胞、巨噬细胞等免疫细胞,IL-10R2 则几乎在所有细胞上均有表达[7]。但IL-10 与IL-10R1 亲和力较高,与IL-10R2结合力较弱,导致不同细胞结合IL-10 的能力不同[8]。IL-10 与IL-10R1 结合后诱导IL-10R2 构象变化,进一步启动下游信号转导[9]。IL-10 与受体复合物结合分别激活与IL-10R1 和IL-10R2 相关的Janus酪氨酸激酶JAK1 和TYK2,使受体胞外末端磷酸化,IL-10R1磷酸化为STAT1、STAT3募集提供位点,激活并启动IL-10 信号传导,发挥相应生物学功能[10-11]。此外,IL-10 基因具有多态性,目前研究最多的是2个二核苷酸重复序列:IL-10.G 和IL-10.R,以及3 个单核苷酸多态性:-1082(G/A)、-819(C/T)和-592(C/A),IL-10 的基因多态性与多种疾病发病相关[12]。研究表明,IL-10 基因多态性也参与了GVHD 发生发展,可提高GVHD 发生率[13]。但也有研究认为IL-10 基因多态性与GVHD 发生无关[14]。目前关于IL-10 基因多态性与GVHD 发生的关系研究尚存在分歧,有待进一步研究。
1.2 IL-10 的免疫调节功能 IL-10 分泌受微环境中的抗原、协同刺激信号、细胞因子、微生物等因素影响[15]。最近研究认为IL-10 具有免疫抑制和免疫刺激双向调节功能,可通过与不同免疫细胞亚群作用发挥不同免疫调节功能:①通过树突状细胞(den‐dritic cells,DC)发挥免疫抑制功能,通过抑制其表面MHCⅡ分子和共刺激分子CD80 和CD86 表达抑制DC 抗原提呈能力[11];②通过辅助性T(T helper,Th)细胞发挥免疫抑制功能,IL-10 可抑制Th1 细胞分泌细胞因子从而调节Th1/Th2 平衡,也可抑制Th17 功能进而抑制炎症进展[16];③通过免疫抑制细胞发挥作用,IL-10 可促进调节性T 细胞(regulatory T cell,Treg)分化,抑制效应T 细胞发挥免疫抑制功能并促进Treg 分泌IL-10[17-18]。另外,调节性B 细胞(regulatory B cell,Breg)分泌IL-10 能够抑制DC 活化、Th1/Th17极化并诱导Treg分化[19];④通过B细胞发挥免疫刺激作用:IL-10 能够刺激B 细胞活化、增殖及分化为浆细胞,促进免疫球蛋白类别转换[20];⑤通过CD8+T 细胞发挥免疫刺激作用,IL-10 也被认为是CD8+T 细胞增殖和分化的促进因子,在感染期间能够刺激CD8+T细胞增殖[8,21]。
此外,研究认为IL-10 浓度可能是其发挥不同免疫生物学功能的重要因素之一。低浓度的IL-10能够激活抗原提呈细胞(antigen presenting cell,APC)和CD4+T 细胞,高浓度的IL-10 则诱导CD8+T细胞活化[22]。IL-10在不同疾病中扮演不同角色,如在系统性红斑狼疮中高浓度的IL-10 对其有致病作用[23];而在哮喘、炎症性肠病中低表达的IL-10 参与调控疾病发生[24-25]。SALEHI等[5]研究发现,IL-10在移植后病情稳定患者中血清浓度升高,可能对同种异体移植物长期存活具有积极作用。但也有研究发现,慢性排斥反应患者缓解后IL-10 浓度较低,IFN-γ 水平升高[4]。因此,IL-10 的免疫调节功能可能受IL-10 的细胞来源、作用的靶细胞、浓度及微环境等因素影响[26]。
2.1 IL-10 基因多态性与GHVD GVHD 分急性GVHD(acute graft-versus-host disease,aGVHD)和慢性GVHD(chronic graft-versus-host disease,cGVHD)[27]。GVHD 发病机制非常复杂,多种免疫细胞及细胞因子是其发病的重要因素,其中IL-10参与了GVHD的全过程[28]。IL-10产生除受免疫刺激外,也受基因调控,IL-10 基因在启动子区-1082、-819 和-592 位置具有多态性,可影响其转录、产生和分泌水平[29]。目前IL-10 基因多态性与aGVHD 或cGVHD 发生风险的相关性存在不同观点。有研究认为IL-10-592 AA基因型受者发生Ⅱ~Ⅳ级aGVHD 的概率低于AC 和CC 基因型患者,但受者基因型与cGVHD 发生无关[30]。也有研究认为,IL-10-819 C/T、-592 A/C 基因多态性与aGVHD 发生或严重程度无关,但IL-10-1082 GG 基因型与aGVHD 高风险相关[29]。此外,受者IL-10-819 CC、-592 CC 或供者IL-10-819 CC 多态性会导致IL-10 分泌减少和aGVHD 发生率升高[13]。但PEROVIC 等[31]研究发现,IL-10 的3 个基因多态性均与aGVHD 发生无关。同时,KAMEL 等[14]也发现,IL-10 基因多态性与移植后aGVHD 和cGVHD 发生均无关。
IL-10的3个单核苷酸基因多态性与3个单倍型GCC、ATA、ACC 密切相关[32]。不同基因型可影响IL-10 水平[31]。受者GCC/ATA 基因型与高浓度IL-10 有关并在aGVHD 或cGVHD 中产生保护作用,而携带GCC/GCC 基因型受者则IL-10 浓度降低和aGVHD 发生风险增加,另外100%携带ATA/ATA 基因型受者均发生cGVHD[33]。但研究供者基因时发现,IL-10 基因型(GCC/ACC 和ACC/ATA)与aGVHD及cGVHD发病均无关[33]。因此,目前研究认为受者而非供者IL-10基因多态性对GVHD影响较大,且启动子区不同位点基因表型对GVHD的影响不同。
2.2 IL-10 与DC IL-10 是DC 耐受性的关键因子,IL-10 诱导产生的耐受性DC 被称为DC-10,DC-10可通过促进Ⅰ型调节性T 细胞(T regulatory type 1 cells,Tr1)产生,在免疫介导的相关疾病中恢复其免疫耐受性[34]。且IL-10 基因修饰的DC 诱导的Tr1 可通过促进小鼠移植模型Th1 向Th2 细胞转化而抑制GVHD 发生[35]。另外,研究发现,采用同种异基因DC 诱导CD4+T 细胞分化而来的Treg 比直接新鲜分离的Treg 在小鼠异基因移植模型中对GVHD 的抑制效应更为明显,可促进供鼠细胞植入,显著提高受鼠移植物长期存活率[36]。
2.3 IL-10 与Th GVHD 发病中,IL-10 作用于Th细胞的研究结果仍存在分歧。动物实验发现,移植后给予外源性IL-10可使T细胞扩增、促炎因子IFN-γ分泌增加、Th1 反应增强从而加重GVHD,但移植前输注IL-10 则有益于GVHD 防治[37]。另外,研究发现,低剂量IL-10 对GVHD 具有保护作用,而高剂量外源性IL-10 能够引发aGVHD,其机制可能为IL-10与Th17 和CD8+T 细胞表达的IL-10R 相结合,使IL-10 抑制效应T 细胞增殖及炎症因子分泌的作用被Th17 和CD8+T 细胞抵消[38]。表明在GVHD 发病中,IL-10 与Th 的相互作用可能与IL-10 出现的时机和剂量有关,但仍需进一步验证。
2.4 IL-10 与Treg 多数Treg 被认为是Foxp3+Treg,该细胞可产生极少量IL-10,而CD4+Foxp3–IL-10+T细胞(又称Tr1)可分泌高水平的IL-10,近年研究认为Tr1 和CD4+Foxp3+Treg 共同组成Treg 亚群,并参与免疫调控[39]。ZHANG 等[40]研究证实,分泌IL-10的T 细胞亚群即Tr1,GVHD 发生时其分泌IL-10 的水平降低,促进GVHD 进展。最近研究发现,小鼠Tr1 表达功能性IL-10Rα,IL-10 受体信号受损的Tr1在体内失去免疫调节活性,Tr1 需IL-10 受体信号激活p38 MAPK,从而维持IL-10 分泌,介导Tr1 的免疫抑制功能[41]。另外,研究发现,Tr1 比例与GVHD 严重程度相关,移植后无aGVHD 的患者Tr1 比例升高,而重度GVHD 患者则降低[3]。GVHD 发生时,Tr1 可分泌IL-10 和TGF-β,通过降低Th1 和Th17 数量增加Th2 细胞数量促进Treg 分化,并抑制共刺激分子和促炎因子分泌,间接作用于抗原提呈细胞,从而改善GVHD[15]。Tr1 在TCR 介导活化后分泌IL-10,除抑制同种异体T 细胞应答外还可促进CD8+T 细胞增殖,抑制GVHD 的同时介导GVL[35]。表明分泌IL-10 的Treg 在GVHD 发生发展中发挥重要作用,促进这类Treg 产生可能是防治GVHD 的有效策略。
2.5 IL-10 与Breg Breg 目前尚缺乏统一表型,主要以分泌IL-10 的B 细胞亚群定义具有免疫调节功能的Breg[42]。Breg 能够抑制DC 活化、Th1/Th17 极化并诱导Treg产生从而发挥免疫抑制作用[19,43]。研究发现,aGVHD 发生时产生IL-10 的宿主细胞和供体细胞主要是B 细胞,GVHD 发生期间血清IL-10 浓度下降,抑制B7-H4 分子表达、共刺激分子CD80/CD86表达上调、宿主DC 激活,最终导致异基因T细胞应答增强、GVHD 加重[44]。此外有研究认为移植后发生cGVHD 的患者Breg 及其分泌的IL-10 减少,使促炎细胞因子无法被抑制,从而引发GVHD[45]。Breg 还可分泌IL-35,与IL-10 协同抑制Th1 分化及CD4+T 细胞增殖,阻止GVHD 发生[46]。最近研究显示,移植后患者体内Breg 比例与GVHD 临床分级相关,Ⅰ~Ⅱ级aGVHD 患者Breg 比例高于Ⅲ~Ⅳ级患者[47]。一项纳入74 例接受allo-HSCT 的患者临床研究探讨了过继预防性输注Breg 对aGVHD 及GVL 的影响,发现预防性输注高剂量Breg 患者比输注低剂量Breg 患者Ⅱ~Ⅳ级aGVHD 发生率显著降低,并保留了GVL[48]。因此,过继输注Breg 对移植后GVHD防治具有潜在临床应用前景,但其安全性与有效性仍需多中心、大样本临床试验进一步验证。
此外,IL-10 与NK 细胞及CD8+T 细胞相互作用也参与GVHD 发病。移植早期重建的NK 细胞可表达高水平的IL-10,抑制DC 或抑制T 细胞介导的同种异体T 细胞反应,降低GVHD 发生率[49]。IL-10 也可促进CD8+T 细胞增殖活化,抑制GVHD 同时介导GVL[35]。
GVHD 的发病机制尚未阐明。近年研究发现IL-10在GVHD 发生发展中起重要作用,但各研究中IL-10 在GVHD 发病中的作用描述不一,可能与IL-10 的多效性有关。微环境、细胞来源和靶细胞、IL-10 浓度及病理状况不同,IL-10 发挥的免疫调节作用可能也不同。目前对IL-10 的作用了解尚不够全面,对其在GVHD 发病中的作用机制也有待进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