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余晶
翻译家赵必振课堂爱国主义教育实现途径之特色
梁余晶
(湖南工商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205)
成就卓越的翻译家赵必振,晚年曾在多所高校、中等学校任教。他以强烈的民族自豪感、浓厚的爱国情怀,和对中华传统文化的深刻认识,采用多种方式教育、影响自己的学生,培养学生的爱国情操。其具体途径:一是对教材内容的独特理解,二是教学方法的启发引导,三是现身说法的课堂共鸣。这种全方位的课堂爱国主义教育实践,其经验值得新时代教师认真总结和发扬。
赵必振;翻译家;教育家;民族自豪感;爱国主义;课堂教育
作为近代成就卓越的翻译家赵必振,他于1900年9月参加唐才常领导的自立会(自立军)起义失败之后,辗转逃亡日本,进入东京商业学校学习日语。同时参与梁启超主办的《清议报》(1898年11月14日在横滨创刊)的编校工作,一边还用“民史氏”作笔名,写文章悼念自立军起义死难同志。接受当时日本新风气新思潮的影响,赵必振开始大量翻译表现新思想新理念的著作。1901年9月,上海广智书局出版发行了以“逸人后裔”的署名翻译的小说《日本维新英雄儿女奇遇记》。这是他的第一部译著。译者写了自序、凡例。《自序》署名为“逸人后裔曰生父”,“曰生”即赵必振的字。写作地点为“于日本飘蓬海岛之有味斋”[1]1,说明此书的翻译暨《自序》的写作,都是在日本。这也证实,赵必振的翻译活动,早在日本留学时期就开始了。
赵必振于1902年初回到上海,开始集中精力从事翻译工作。1902年和1903年两年中,他翻译的著作,由上海广智书局、上海商务印书馆、中国华洋书局先后推出的,就有《东亚将来大势论》(原名《支那问题与日本国民之觉悟》)《日本维新慷慨史》《二十世纪之怪物帝国主义》(又称《帝国主义》《帝国主义:二十世纪的幽灵》)《精神之教育(上、下)》《广长舌》(又称《社会主义广长舌》)《最近扬子江之大势》(原名《扬子江航路记》)《亚西里亚巴比伦史》《社会改良论》《土耳机史》《新撰日本历史问答》(二册)《世界十二女杰》《犹太史》《近世社会主义》(上、下两集)《腓尼西亚史》《波斯史》《戈登将军》《拿破仑》《亚拉伯史》《埃及史》《女学生》《内地杂居续论》《亚历山大》《最新伦理学》(正文称“新世界伦理学”)《东洋女权萌芽小史》《英国地方政治论》《万国教育志》(原名《教育制度》)《德意志文豪六大家列传》《人圆主义》(正文题头上加有“伦理教育”四字)《惹安达克》《实用卫生自强法》,等等30来种[2]40-76。其中,《近世社会主义》《二十世纪之怪物帝国主义》《社会主义广长舌》等三部力作,在近代中国“怎样才能拯救中华民族”“中国向何处去”的探路时期,成为向国民大众推介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思潮的最早译著。
1928年,国民党新军打败了北方旧军阀,赵必振供职的北洋政府解散,于是他应约去民国大学、华北大学任教,主讲“地理沿革”“公羊春秋”和“三礼”,后来又担任了熊希龄创办的香山慈幼院高中部语文教员。1932年4月,在洛阳参加“国难会议”之后,他便悄然回到湖南,开始在长沙、常德两地任教,直至全国解放[3]1。
回湘之初,赵必振先是加入慈善团体,充任华洋义赈会的中国董事,后又任湖南水灾救济委员会委员。1933年初,他加入“船山学社”[4]5,从此开始一心从事教育工作。他先后担任孔道国学专修学校、中和国学专修学校的教员,又担任湖南全省教导总队公文教官,兼授国文等课程。在两所国学专修学校执教期间,他将讲稿整理成《国学概论》一书。这部近十万字的著作,以经、史、子、集为线索,详细介绍自上古至清末中国历代学术文化的发展概况,明确指出,中国是一个伟大的文明古国,它的学术文化,在世界上是产生最早,而且留下了极其丰富的宝贵遗产。因此,他主张大力提倡、发扬“国学”。
《国学概论》是一部洋溢着爱国情怀和民族自豪感的独特的国学专著,同时,它又是一部完整的课堂讲稿。全书以时代为纵,以四部为衡,一纵一横,纲举目张,研讨学理,苦心孤诣,在民国时期众多的国学概论类著述中,极富特色。从《国学概论》中,读者可以随时感受到执教者(主讲人)那种对民族、对国家的满腔激情。同时,他总是自然有机地结合讲授内容,适时地向学生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学生、读者,时时刻刻都可以感受到他那种强烈的民族自豪感、浓厚的爱国情怀,和那种对底层人民群众的深厚感情。
透过《国学概论》这部课堂讲稿,我们随时可以发现,他总是不失时机地将一些正能量的思想和精神,采用多种方式,教育、影响学生,培养他们的爱国情操。其具体途径,可以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对教材内容的独特理解,体现民族厚重文化的自豪感。
在《国学概论》课程中,赵必振自己所理解的“国学”,是侧重于“学术史”方面的。他那种强烈的民族自豪感、浓厚的爱国情怀来源于对中华学术传统的深刻认识和理解。他认为中国的传统国学即学术,本来起源于民间,是出于纯粹的学术目的,并且这种“学术”是立足于全体民众的利益。后来,是企图传家天下于万世的统治阶级垄断了学术,并且按照他们自己的意图解读了各种经典。他在教材中指出:“中国圣贤师儒相传之学术,决非为暴君污吏助虐。虽有一部分贱儒,假借圣贤师儒之学说,以媚当时之君主,以为富贵利禄之媒。然而冰山有终倒之时,鸩酒非止渴之计。圣贤师儒之微言大义,至满清之末世,始大行于中国。然其始也,固由渐而进,非一朝一夕之所能奏效也。”[5]223
赵必振坚定地认为:“圣贤师儒相传之学说,无论其为汉学宋学,真读书人,必有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者。文天祥有言: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除少数驽骀之外,非帝王之权术所能操纵者明矣。”[5]229
总之,赵必振作为一位早期民族民主革命志士,在《国学概论》中,给人们传达的是一种中华国学的自信心,一种拥有中华国学的自豪感。鉴于国学对于中华民族的重要意义,他大声疾呼:“国学之不昌,则亡国灭种之祸,迫于目前而不自知。以炎黄之子孙,从此而遂沦于万劫不复之域,能不悚然而知国学之关系于国家之兴衰存亡如此其巨乎!”[5]4
赵必振的这种课堂讲授,让听者精神为之一振,耳目为之一新。其精神实质,同今天习近平总书记所强调的复兴国学的宗旨,是不谋而合的。
二是教学方法的启发引导,揭示民族爱国传统的重要性。
在《国学概论》之《绪言》中,赵必振首先阐释什么是“国学”:国学者,是我们中国“历代祖宗自有文字以来相传之学术”[5]3。一个国家,能够讫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并且在激烈竞争的潮流中,历经千百年而不灭,那必然是有着丰厚悠久的文化。如果世界其他民族的文化不如我们,那我们的文化便终有复兴的时候;反过来,万一我们的文化落后了,那就有可能被征服,被替代,那对于我们来说,就“将有万劫不复之惧”[5]3。赵必振称,这种认识不是臆想,而是“征之于数百年各国兴衰存亡之史事”[5]3所做出的判断。
接着他指出:“文化之关系于国家之兴衰存亡,如此其巨,则凡一班国民,对于祖国之学术,应如何研究探讨,发明而光大之,以自固其祖国之基础,以保存本国之民族。故居今而谈国学,决非仅如百年以前之学者,争道统争学派而已。今日我国民之所争者,乃对外而争自存,非对内而为门户之争明矣。”[5]3同时,赵必振明确表示:“吾决非敢拒舶来之文化也,但亦决不敢将舶来之文化,移而为代替祖国之文化。假使全国之人,于祖国相传之文化,懵然不知,则国虽未亡,而其人实已自绝于炎黄之子孙,任何民族,挟其武力而来宰割中国,而彼将覙然谓他人父谓他人母而恬不知耻。悲夫!国学之不昌,则亡国灭种之祸,迫于目前而不自知。”[5]3-4赵必振的这种大声疾呼,真是发人深省!
我们一般人平时所说的“启发式”教学,无非就是在讲授知识的过程中,穿插一些简单地提问之类,引发一些浅层次的思考而已。而赵必振的这种启发引导,是基于深层次分析,然后深入浅出地得出结论,揭示道理。应该说这是课堂上面结合教学内容的更为贴切、更为科学地启发诱导,因此效果也会更为明显。
在前面深刻分析的基础上,赵必振进一步举例:“在近百年前,龚定庵(龚自珍)……言曰:‘欲灭人之国者,先灭人之史。’当龚定庵发此论时,吾闻其语,未征其事。不料我生不辰,逢此鞠凶(极大的灾祸),始见之于欧洲,继见之于亚洲,今且见之于我国沦陷区域矣。彼侵略者,方且极力摧残吾中国之国学。凡我同胞,凡我同学,不于此时而极力提倡吾祖国之国学,以与彼侵略者奋斗,而或竟摒弃国学,以为无益于时。若国学而果无益于时世,彼侵略者何故对于占领区域,必严禁其袭用祖国文字乎?”[5]4
应该说,赵必振所举的例子,是让人振聋发聩的。国学,语言文字,乃至学术文化,你认为于国家于民族不那么重要,那为什么帝国主义侵略者一旦占领了你的土地,就要禁止说你本民族的语言、禁止使用你本民族的文字?不仅当年被日寇占领的东北是如此,法兰西的阿尔萨斯地区,当年在被普鲁士占领之后,从第二天起就贴出布告,各个学校从“明天”起就要教普鲁士语。法国小说家阿尔丰斯·都德的《最后一课》中,小弗朗士最后的“内疚”、韩麦尔先生在黑板上书写“法兰西万岁”之后,定格于“最后一课”的剪影,相信读过这一课书的人们,都不会忘记。这也是《最后一课》从1912年被首次翻译介绍到我国,从此,在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它被长期选入我国中学语文教材的原因。我们时刻刻都不能忘记,落后就要挨打,挨打就要断你文化的根!
赵必振的这种逐层分析的启发诱导,效果是十分明显的。
三是现身说法的课堂共鸣,激励学生爱国行为的实效性。
赵必振在授课过程之中,无论是面对学术上的争议,还是面对社会政治方面的争论,他从来都不是含糊其辞,而是观点明确,直接表态,或是探讨,或是存疑,都直接讲明。
如《国学概论》讲稿《绪言》中,他明确宣布:“吾决非敢拒舶来之文化也,但亦决不敢将舶来之文化,移而为代替祖国之文化”[5]3-4。在第六章《孔子删定之经学》中:“吾为此惧,深惧经学既亡,孔子经世之大义,不明于世,而孔道亦由于此而澌灭,见知见罪,所不敢辞。必使孔子之微言大义,藉经学而永存于天地之间。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使天下同胞,咸知孔子之道,确非独夫民贼之护符,实与现代国家默合符契。”[5]42
赵必振从来不屑于隐瞒自己的观点。《国学概论》讲稿中的以“鄙意(我的意见)”“曰生(赵必振字曰生)”引起的议论或表述,就是他个人看法的明确标识。这些地方,往往最能引起学生的课堂共鸣。例如讲到第二十章《八代之史部》时候,说到“十六国”的建都情况:“而今热河之承德县,在前燕时为龙城,在北燕时为和龙,而在汉时又为乌桓,今又沦陷区域。述及承德县之沿革,回忆澎湖风景,无限悲怆”[5]147。“澎湖”在热河承德县,为清代行宫,巡狩木兰时驻跸之地。民国成立后,用为热河都统行署,改省后又为省府公署。接着,赵必振深情地讲起自己的经历:“曰生承乏热河财厅,供职于其中。藏修息游之所,不仅蘧庐一舍空桑三宿也。今者河山如故,风景不殊,一诵杜陵‘昨夜东风吹血腥,东来骆驼满旧都’(杜甫《哀王孙》)之句,揽衣雪涕,于今三年。还我河山,跷足(踮起脚跟)以待,是所望于可畏之青年也,同学勉之!”[5]147
汉代的“乌桓”,民国时的“承德县”,“今又沦陷区域”。作者编撰此书之时,“承德县”正被日本侵略者占据,故有此说。赵必振曾在当时的热河承德行署担任财政厅长等职,这里曾是他曾经的“藏修息游”之所,因此是有感情的。如今虽然“河山如故,风景不殊”,但是已被侵略者占领三年。最后他发出呼吁:“还我河山,跷足以待,是所望于可畏之青年也,同学勉之!”对于热血青年的殷切期待,溢于言表!
综上所述,透过《国学概论》这部充满激情的国学课程讲稿,我们能够十分明确地感受到赵必振作为一位早期民族民主革命者的无惧无畏,作为一位满怀爱国激情的国学老师的循循善诱。结合当时背景,正是日本帝国主义企图吞并中华气焰嚣张、民族危机日益严重之时,赵必振提倡国学的宗旨,就是为了激励民心,导扬民志,救亡图存。著名文史专家田伏隆先生在《赵必振传略》中回忆:赵必振“在教学中,经常以南宋史事命题,要学生写作,借以激发青年的爱国热情。他曾在学生的作文本上,借用别人的诗句写道:‘相逢谈道复谈兵,百感英雄髀肉生。胸有阴符谁可授,圯桥坐待到天明。’”[3]9如此看来,赵必振在课堂中的爱国主义教育热情与方法,的确值得我们进一步总结,进一步发扬。
[1]逸人后裔(赵必振):自序、凡例[M]//.长田偶得.日本维新英雄儿女奇遇记,逸人后裔,译.上海:广智书局,1901.
[2]张旭.湘籍近现代文化名人·翻译家卷[M].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
[3]田伏隆.赵必振传略[M]//.常德县文史资料第3辑.常德:政协常德县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1987.
[4]湖南船山学社(民国廿二年六月至廿三年三月)新入社员一览表[M]//.湖南船山学社编.船山学报2,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5]梁颂成辑注.赵必振文集[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8.
2021-05-06
常德市鼎城区赵必振研究会横向委托项目。
梁余晶(1982-),湖南常德人,新西兰惠灵顿维多利亚大学哲学博士,讲师,研究方向为当代诗歌与翻译。
K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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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219(2021)04-0108-03
(责任编校:潘雁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