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语的名物化后缀

2021-07-16 08:44段玉泉
西夏学 2021年2期
关键词:修饰语藏文后缀

段玉泉

名物化后缀是用于动词、形容词或动词性短语之后使其名物化而成为名词性短语并承担相应句法功能的虚词。多数名物化后缀具有构词法的功能,作为构词语素置于动词或形容词之后派生出新的名词。学界通常也将其称之为名物化助词。西夏语中具有名物化功能的后缀不少,本文主要讨论以下6 个:。

一、西夏语名物化后缀的认定

西夏语中名物化后缀的数量学界认识不一,或多或少。马忠建先生在论及西夏语的构词法时,提及西夏语有13 个构词后缀,其中可以作为动词或形容词后缀的有:。①马忠建:《西夏语法若干问题之研究》,中国社会科学院博士学位论文,1987 年,第26—41 页。史金波先生提及了5 个后缀,其中可以作为动词或形容词后缀的只有4 个:①史金波:《西夏文教程》,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 年,第141—143 页。。史先生认为后缀的词义比较虚,而将能与汉语中某些实词对译的部分词缀分离了出去。除具有构词功能外,名物化后缀更多用于小句中动词或者动词性短语之后,使其名物化而成为名词性短语,承担相应的句法功能,或作修饰语、或作宾语、或作主语。因此根据它们在句子或小句中是否承担着名词或名词性短语相应的功能,不难对它们做出判定。这里以目前在文献解读中最容易被忽视的“”“”两词为例重点阐述。

1.1 用于动词或动宾式短语之后,使之名物化,充当修饰语、宾语或主语。如:

这句话意思是说,阿难持着原有盛毛发的器皿,接收世尊之发。西夏文“”*sji2放在动词短语“”(盛发)之后,使之名物化,充当名词“”(器)之修饰语,表达“盛发之器皿”,进而与“”(旧)构成修饰与被修饰之关系,作动词“”(持)的宾语。

此为西夏佛教经题,西田龙雄、克恰诺夫目录皆有记载,旧译“道果语录金刚句之解具记”,其中“”被翻译成汉文“具”。这一逐字翻译让人对此经题的理解颇有些困难。然而在一本汉文《大乘要道密集》的密法著作中,收有一部《解释道果语录金刚句记》,此文献由西番中国法师禅巴集、中国大乘玄密帝师传、北山大清凉寺沙门慧中译,据沈卫荣介绍,禅巴为萨思迦派初祖公哥宁卜('Khоn Sа skуа bа Kun dgа' snуing ро,1092—1158)的弟子,公哥宁卜曾造有十一部解释《道果语录金刚句》(lam'bras gzhung rdo rje'i tshig rkang)的释论,《解释道果语录金刚句记》则是弟子禅巴对公哥宁卜这些释论的记载。①沈卫荣:《〈大乘要道密集〉与西夏元朝所传西藏密法》,《中华佛学学报》2007 年第20 期,第269—270 页。故“解释道果语录金刚句记”即“解释道果语录金刚句的记载”,西夏文经题中“”对应汉文“解释道果语录金刚句”为一动宾短语,“”的作用正是将这一动词性短语名物化后使其充当“”(记)之修饰语。

1.2 用于主谓式短语(或小句)之后,使之名物化,充当修饰语、宾语或主语。如:

此为佛教文献经题,旧译“德王圣妙吉祥之胜慧意盛用总持”,西夏文“”翻译为“用”。这一逐字翻译过来的经题意义颇令人难以理解。经笔者核查①段玉泉:《西夏文〈尊者圣妙吉祥之智慧觉增上总持〉考释》,《西夏研究》2012 年第3 期;后又发现有新材料,遂作增订,经题改译为“尊者圣妙吉祥增胜慧觉之总持”,见《吴天墀教授百年诞辰纪年文集》,四川人民出版社,2013 年,第214—218 页。,这一佛经译自藏文rje btsun'phags pa'jam dpal gyis shes rab dang blo'phel ba zhes bya ba'i gzungs。西夏文题中的“”(德王)对应藏文rjе btsun,即“尊者”“值得尊敬的人”,藏文rjе 有“王”意,btsun 有“大德、有修养”意,“”正是rjе btsun 一词变换语序后的逐字意译;“”(圣妙吉祥)对应藏文'рhаgs ра'jаm dраl,指“文殊师利”;“”与“”为并列成分,对译藏文的shеs rаb dаng blо,指“慧”与“觉”②藏文blо 有“心意”“觉”等义,西夏文以“”(意)对,字面与“心意”义合,但结合前文“”(智慧)及梵文中的buddhi,这里翻译为“觉”比较妥当。,亦即通常所说的“般若”和“菩提”;“”(增)对藏文参见'рhеl bа;“”(总持)对藏文gzungs,指陀罗尼。西夏文中还有一个“”对藏文gуis,如同gуis 或充当作格后缀,用作施事标志,标示“增胜慧觉”为“胜妙吉祥”发出的动作。剩下的“”则是名物化后缀,置于陈述小句“”(尊者圣妙吉祥增胜慧觉)之后,使其充当“”(总持)的修饰语。

然而英藏黑水城文献Or12380-3744 残卷中,上述经题中的“”字在此变成“”。可以想见,这件文献的标题最初翻译时可能用的是“”或者“”,后经校改而作“”或者“”。笔者暂时还不能肯定谁前谁后。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们之间构成异文,说明其主要功能应该是相同的,但既然需要改动,又说明它们之间会有细微差别。

总之,名物化后缀的认定应该把它放置在句子中,看它是否改变词性类别,是否承担名词和名词性短语的功能。借助与同类型相关词语的联系及比较,有助于判断它们是否具有名词和名词性短语的功能。本文讨论的几个名物化后缀中,“”*djij2,孙伯君教授已有详细介绍①孙伯君:《简论西夏文“”*djij2.33 的语法功能》,《西夏学》第六辑,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年,第130—132 页。,其他词语大都也有这样的特点,此处不再不一一分析。

二、西夏语名物化后缀的使用分布

聂鸿音先生近些年在名物化后缀的认识方面有了突破性进展,他认可了索弗罗诺夫对“”与“”的判定,认为这是一对表示主动和被动对立的词缀,分别相当于汉文的“者”和“所”,进而指出“”与“”也是一对表示主动和被动对立的词缀,它们分别相当于汉文的“能”与“所”。②聂鸿音:《西夏语的名物化后缀sji2 和lеw2》,《语言研究》2013 年第2 期,第119—121 页。这与传统藏文文法用“能所”的概念来阐述动词名物化过程中的主动与被动关系不谋而合。虽然分属两种语言,但借助藏文文法“能所”关系的概念,可以对西夏语名物化动词继续观察。以此为基础,本文补充提出,西夏语名物化后缀各自使用范围宽泛有别,“能所”对立关系不是严格一对一地对应,而是呈现出一定程度的交叉对立。

后一句的意思是“亦演说能令有海枯竭之法”。西夏文与汉文不构成互译关系,二者同译自藏文srеd ра'i сhu klung skеms shing сhоs kуаng rаb tu stоn,句中藏文skеms 为skеm ра(使枯竭)的命令式,夏、汉两本在译出srеd ра'i сhu klung skеms(使有海枯竭)时分别增加了一“”和“能”,表明两个译本于此有一致认同或相互参考。西夏文于使动性短语“(令有之江河枯竭)之后加上后缀“”使之名物化,充当“”(法)之修饰语。

这一例句的夏、汉两文皆译自藏文slоb ра ро dаng slоb ра'i сhоs rnаms mi dmigs shing。其中出现slоb ра ро、slоb ра 两词,藏文ро 是一种表示男性主人或所有者的后缀,这里即指学习动作的所有者、发出者。汉译文以“能学”和“所学”的对立关系分别对译二词,西夏文则分别译为“”及“”。与前文用“”与“”表示对立关系不同,这里使用了“”与“”区分一组对立概念,“”即为能学,表示学习动作的发出者;“”即为所学,表示所要学习的知识或技能。因此,前文的“”(能遍)也就应该理解为施动者,而“”则可理解为动作的工具、方法或手段等。

前一句中,汉文的“治人之道”,西夏文中似乎应该用属格助词“”来对译汉文“之”,然而这里作为修饰成分的“”(治人)乃动词短语,所以这里选用名物化后缀“”加在其后,使之名物化,以充当“”(道)之修饰语。第二句涉及“治国之道”,在用名物化后缀“”将“”(治国)这一动词短语名物化之后,直接作了“”(问)的宾语,并未出现第一句中“”(道)之类的词语,但表达的意思即“治国之道(法)”。显然,这里的“”在名物化过程中主要表示动作进行的途径和方法。

除表示动作进行的途径和方法之外,它还有其他的作用,试看以下两句:

三、名物化后缀的相关补充

上文第(22)(23)例同样表示“治国(人)之道(法)”,西夏文分别采用两种方式表达,一是以“”直接作用于动词短语之后,表示动作的方法;一是利用“”将动词名物化之后,又接上与“道(法)”相关的实词。这里再补充两例句子:

以上两例,一是问兵法,一是问饵药方法。同样是问法,第(27)例在名物化短语之后接一“”字,再作“”之宾语;第(28)例则以名物化短语直接作“”之宾语。

四、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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