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 靖
《文海宝韵》是一部十分重要的西夏文字书,目前主要发现有两种:甲种本(刻本、亦称详本)和乙种本(抄本、亦称略本),皆于《俄藏黑水城文献》刊布。①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编:《俄藏黑水城文献》第七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 年。甲种本见第122—176 页,乙种本见第177—232 页。《文海宝韵》全书分为“平声”“上声入声”及“杂类”三个部分,“平声”“上声入声”两部分按韵编排,同韵之内按声排列,“杂类”又分平声、上声两类,各类再按声排列。和传统汉文字书比较,“平声”及“上声入声”两部分之设,结构上本已完备,但该书在这两部分之外又单列“杂类”,这一现象颇为特殊、值得关注。《文海宝韵》为何专门编设“杂类”,“杂类”之“杂”杂在何处,这是目前学术界尚未解释清楚的地方。“杂类”所收字到底有什么特征,学术界有过不少讨论,存在诸多不同观点①学界对“杂类”所收字的特点主要有两种观点:一种为“杂类”所收字主要为声母较为特别的字;二种为“杂类”所收字多为梵语译音字,具体观点如下:1981 年,台湾的西夏文专家龚煌城先生在其论文《西夏韵书〈同音〉第九类声母的拟测》一文中,称《文海》“杂类”为书,此书收声母比较特别的字。在论文《西夏语的浊塞音与浊塞擦音》指出西夏语的浊塞音和浊塞擦音都不鼻冠。也指出汉语对音资料为[尼卒][尼追]等形式所构拟的ndz、nd,都放在《文海》“杂类”中;1983 年,史金波、白滨、黄振华三位先生主编的《文海研究》一书,提出《文海》的“杂类”部分显然反映了平声部分和上声部分所包容不了的某些语言特点。西夏语中声母带鼻冠音的字大都入“杂类”部分,就是典型的一例;2004 年,李范文先生的论文《〈文海宝韵〉再研究》,通过分析九品音音值的方法来分析《文海宝韵》的作者为何要单设“杂类”。提出写本《文海》“杂类”收录了绝大部分为浊声母dz、d和送气的来母lh-字,这三个声类,汉语无法注音,所以专设“杂类”一章。聂鸿音和孙伯君老师则都提出梵语译音字大多收入《文海宝韵》“杂类”部分的观点。2008 年聂鸿音先生的《〈文海〉中的梵语译音字》,提出专为收录梵语而造的字大多收录在《文海》“杂类”部分里;2010 年,孙伯君老师在《从梵夏对音看西夏语的语音系统》中再次讨论了这个问题,总结了西夏时期用西夏字为梵文陀罗尼标音的用字规则中有:“个别西夏语中没有的梵文音节用新造西夏字对音”,并且这些字大都收录在《文海》“杂类”部分。。但所有的这些讨论都是基于“杂类”目前所能见到的材料进行的,考虑“杂类”暂缺较多,仅仅基于残存材料所作的讨论必然不够客观,假如我们能把本属于“杂类”但残缺的字头梳理或考察清楚,对于我们全面探讨“杂类”之“杂”或许有重要帮助。从这一角度来看,补足残缺的字头应该是未来《文海宝韵》“杂类”研究的一项重要工作。本文就这些残缺字试着探讨几例。
在探讨具体问题之前,这里先介绍一下补出残缺字之材料与方法。目前我们能考虑到的材料与方法主要有:一是利用残写本补残刻本之缺,二是利用所残存的解释内容补出残缺之字头,三是利用《同音》所收同音字与《文海》平声、上声部分所收同音字的差别,找寻部分可归“杂类”的字头。第一种情况的工作,实际上李范文先生已经完成,他通过对《文海》残写本(乙种本)的整理与缀合,补出了刻本(甲种本)中残缺的36 字,它们是:②见李范文主编:《西夏研究》(第2 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 年,第479—502 页。前四字见《俄藏黑水城文献》第七册,第223 页,可补甲种本“杂类”第2 页之前所残字之一部分;四字见《俄藏黑水城文献》(第七册),第223 页,可补甲种本“杂类”第2 页之前所残字之一部分;九字见《俄藏黑水城文献》(第七册),第255、226 页,可补甲种本“杂类”第八页下半面所残字之一部分;十三字见《俄藏黑水城文献》(第七册),第224 上、227、228 页,可补甲种本“杂类”第十三页之前所残字之一部分;四字见《俄藏黑水城文献》第七册,第228、229 页,可补甲种本“杂类”第十六页下半面所残字之一部分;字见《俄藏黑水城文献》第七册,第230 页,可补甲种本“杂类”第二十二页下半面所残字之一部分。;第二种情况,如平声第二页(即残存第一叶)首行有“”之解释而无字头,据《文海》解释之通例“××也,×也,×也,××之谓也”,“”前之字必为被解释之字头,很容易确定所缺之字为“”。即便解释不如词条之完整,凡存有解释内容者,大多依所存解释内容提供的线索可以判定残缺之字头。第三种情况,考虑《同音》与《文海》两种字书都成书于西夏早期,后来又有人将《文海》解释纳入《同音》各大字之下,编成《同音文海宝韵合编》一书,所以二者收字的数量虽然可能会有出入,但总量应该不会有太大差别。若这一前提成立,如果收入《同音》中的字没有出现在《文海》“平声”“上声”部分,那么它们被纳入“杂类”的可能性就比较大。所以通过与《同音》所收字,特别是其对同音字组的处理,也可以帮助补出“杂类”中一些残缺之字。依据以上几点,这里试着对部分残缺之字进行考证。
前述“杂类”甲种本现存第一叶首行可据所存解释补出所缺字头为“”字,这条解释末尾未带反切,且同音字分隔标记“○”,表明该字之前尚有字头与之同音,为探明“”之同音字,这里将《同音》两种版本该字的排列转录如下:
“杂类”中上述四字在《同音》甲种本中分为两组,而且排列距离相差较远,但乙种本全当同音字处理,这组同音字中还有一“”字。这表明“杂类”中对这批字的处理与《同音》乙种本相同,所以可以推断“杂类”中这组同音字中,在残缺的“”字之前,应该还有“”字,它们共同的反切应该在该字解释之后。是以,在“杂类”第十六叶缺右半叶可以补出残缺的两个正齿音字“”与“”。
以上是我们对《文海》“杂类”中残缺字的初步考补,实际补出数量有限,但大多比较可靠。之所以要做这一项工作,是因为“杂类”这种编排方式比较独特,而要弄清楚《文海》为何设置“杂类”这一部分,就必须要弄清楚“杂类”到底都收有哪些字,数量是多少。只有建立在“杂类”全部字基础上的探讨,才能比较准确地解决“杂类”到底“杂”在何处的问题。所以,未来还有必要继续在材料和方法上做进一步探讨,以补出全部残缺的字,以便了解“杂类”之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