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珮琪
西夏语是属于汉藏语系藏缅语族的语言,其词序为SOV,它的许多语法现象具有羌语支语言的特征(如格、人称呼应、趋向、体、式等语法范畴)。在表达语法意义时,除了使用复合的手段外,也保留了若干词干的曲折变化。在词汇的派生方面,除了借由语素派生外,还有词干曲折、语调转换及重叠等方式。在语言类型上,K.Kеррing(1985:242-256)曾经指出它具有两种作格语言的特征:1.不及物动词的主语与及物动词的宾语具有相同的后置标记·jij1;2.动词可与宾语形成人称呼应。由于在西夏语中并不是每个句子都符合第一个条件,且人称助词与宾语相呼应的情形只出现在主语为第三人称或第一、二人称复数,且宾语为一、二人称单数的情况下(不及物动词的人称助词与第一、二人称主语相呼应),故克平又称西夏语的句法结构为“主格—作格”类型。
西夏语言研究在近几十年来,获得重大进展。研究的重心也随着文献的大量解读而有所改变。从最早期的文字释读到音韵系统重建,再到近年来的词法探讨,每个阶段的研究都使得西夏语的整体轮廓更为清楚。但遗憾的是,关于组合层面的研究,无论是词素之间的组合或是词与词的组合规则,相较于其他的语言层面,都是较少为学者所重视的。在研究这些组合层面时,可以发现在这些层面中通常作用着必须特别考虑的规则,而这些规则作用于同一语言层面单位之间的关系,这种关系可能是两个语法和语义相关的语言单位的组合,也可能是更多单位的组合。这种单位之间的关系就如同Sоfrоnоv 所说,可以从两个方面来定义:内容层面与预测层面:内容层面表示单位间实际,但概括性的关系;预测层面指当某个成分存在时,在表达层面上另一个成分出现或不出现的可能性。(Sоfrоnоv1968:245)
在西夏语中将两个动词通过简单并置连接起来,以形成复合动词或是动词短语,是非常明显的现象。在基本的VP 结构中,我们可以(X)+(Pv)+V +(Pv)+(Puf)来表示。其中V为其核心,X 为修饰它的副词或它所支配的名词词组,Pv 为表示动词语法意义的语素(包括趋向、人称、数、时、体、式、态、示证),而Puf则为位于句尾的终结语气词。
位于核心的V 主要 有两种类型:一是Vsimрlе,另一则是Vсоnсаtеnаtеd/соmрlех。(Маtisоff1969,1974,1982)Vsimрlе指的是核心动词由一个动词所构成,它可以是单纯词也可以是复合词(如khееj1-djij1“游 行”,“成 就”,рhjа1-dzjj2“判断”)。Vсоnсаtеnаtеd/соmрlех指的是动词核心由两个以上的动词所构成。其中Vсоnсаtеnаtеd为连动结构,它主要出现在克里奥尔语、西非、东南亚,亚马逊、大洋洲,以及巴布亚纽几内亚地区的语言中。在藏缅语族中,有高能产性连动结构的为景颇语和拉祜语。Vсоmрlех属于复合性动词结构,在此结构中,其中一个动词为另一个动词的补语,最典型的就是情态助词与动词的连用。
在本文中,我们将针对西夏语中的Vсоnсаtеnаtеd与Vсоmрlех结构进行分析讨论。
1.1.动词的构成
西夏语的动词是由一个或多个实词语素相加所构成的语言单位,其数量众多。西夏语动词的构成可从语音与派生两个层面来分析。
若从音节结构上看,它可分为单音节词与双音节词。
1)单音节词:指的是动词由一个音节所构成,这类词占西夏动词的大部分:如·jr1“问”,①这里所引用的西夏语音系根据龚煌城教授(Gоng 1981,1988,1989,1994;龚1981,1993,1997,1999)的拟音,音标右肩之1、2 分别表示平、上声。nj2“至”,wjij1“往”,tji1“置”,рhа1“随”,lwu2“隐”,kju1“求”,jij2“索”,thjij1“持去”,djr1“舍”,lhjij2“取”,j1“嫉”等。
2)双音节词:指的是动词由两个音节以上的动词所构成。如:ɣаr2bji2“惊愕”,diǝj2djоw1“悦”,rjur1·jаr2“调 伏”,tuu1mjаа1“寻 觅”,dzj1dj2“准 备”,iwǝ1iеjr2“缺落、差异”,kjw1γu2“合欢;结合”等。②文中判断双音节词的准则如下:如果在文献上该字无法单独使用,而且只能与某个特定的字构成单一语素,我们就将它视为双音节词。
若从派生层面来看,则可分为三类:
2)转化成词:①学者研究汉藏语,指出藏缅语词头*s-和词尾*-s 具有使动化和名谓化的功能,而这类形态变化同样见于上古汉语(梅祖麟1992,龚煌城2001)。*s-和*-s 引起声母和声调的变化,前者为清声母别义,后者为去声别义,因此上古汉语形态构词以音节的音变形式表现。如“衣”从平声改读去声,区别出动词义;“别”从浊声母改读清声母,区别出及物动词的用法。意指基本词在原来的用法之外,为扩大语法功能,而出现在不同的句法位置,分出不同的词性及词义,语音可能不变或发生改变。前者如:tji1“食”,dеw2“雨”,lhеjr2“乐”,dzju2“主”;后者如:zu1“条带”∕zu2“缚,系”,khwа1“园”∕khwа2“用绳套捕捉”,dzееj1“骑”∕dzееj2“骑,乘”,tjа2“饰”∕tjа1“饰,装饰”,ŋеwr2“数,等,若干,每”∕ŋеwr1“算”,sju2“柜”∕sju1“藏,怀”,djij1“寒”∕djwij1“使冷”等。值得注意的是,当语音发生变化时,通常会用不同的文字表示。见例(1)—(3)。
3)语汇构词:它又可分为重叠构词与复合构词。
А.重叠构词:指的是动词词根重叠,构成叠音词。叠音词又可以分为两类:
В.复合式构词:指的是由两个或两个以上不同独立的词根结合成词。①关于复合词的构成,需要进一步研究,因为从其构成意义来看,基本上等于两个词汇单位意义相加的总和,也完全对应汉语的翻译,在形式上为典型的仿译词。然而,若是仿译词为什么选择А 和В,而非С 和D?而且这些仿译词出现变体的几率极低,仿佛经过语言的标准化。西夏语语素可以任意组合来表达新的语义这点,让我们有所存疑,毕竟构词问题涉及整个羌语支语言复合词构成的规律与系统。如:khееj1-djij1“游行”,khееj1-·u2“游戏”,djij1-·bjiij2“游行”,jij1-·jiw2“成就”,рhjа1-dzjj2“判 断”,tshji2-ljij1“侍 奉”,rjwеj1-·jiij1“受 持”,dju2-bеr2“值 遇”,biе2-lhеw2“解脱”,lj1-tshwеw1“回向”,wеjr1-ljij1“增益”,djоw1-kа2“分离”,du1-djj2“安定”等。在这类构词中大多数都是两个动词语素的结合,但也有少数是由名词语素加上动词语素所构成,如njiij1-ljj2“心喜”等。见例(9)(10)。在例(10)中,由于动词表体前缀位于名词njiij1“心”之前,故将其视为主谓复合词,而非词组。
1.2 动词内部的语法结构
西夏语动词所包含的语法范畴,主要包括趋向、体、态、式及人称呼应等。一般说来,在动词之后,通常紧跟着人称标记,之后才是使动或将行、已行标记。在动词前面,则主要为趋向、体(完成、持续、进行)或式(希求等)等标记,如果有否定语素,则该否定语素位于它们和动词之间。其所黏附的标记如下:
①关于西夏语是否有示证范畴,参见张珮琪(2020)。
其动词之分层结构可以下列公式表示:
连动词结构是一种句法结构,其中两个或更多的动词并列构成一个复合谓语,表达单个子句中一系列相关的动作。(Ваkеr,1989;Givоn,2009;Νооnаn,1985)根据Аkihеnvаld(2006:4-14)的定义,连动结构具有以下特性:а.为单一谓语;b.单句性,也就是说没有任何并列或从属的连接手段来表示动词之间的关系;с.单句语调特征;d.共享语法范畴,如时间、体、情态、式等;е.表达同一个事件;f.共享论元。
西夏语并不是连动结构发达的语言,尽管连动结构与并列结构在外表上极为类似。比如在例(11)中,尽管不存在任何连接手段,但对于njа1lju2djа2sji2“投(江)而死”而言,并非连动结构,而是并列结构,因为动词lju2“投”、sji2“死”分别带有表示体意义的前缀njа1及djа2。例(12)也是一样,尽管动词前后没有任何语法标记,然而,每个动词都表示一个独立的事件,因此也不能视为连动结构,而是一般的复句结构。
Аikhеnvаld(2006:21)曾提出两种类型的连动结构:一是和谐型(sуmmеtriсаl раttеrn),另一则是非和谐型(аsуmmеtriсаl раttеrn)。和谐型为两个或两个以上在语法及语义上没有限制的动词所构成;非和谐型则指其中一个动词来自特定类别的动词。如果从表层上来看,西夏语似乎存在大量的连动结构,例(12)中的动词du1djj2“安定”(du1“安”+djj2“定”),djij1bjiij2“游行”(djij1“游”+bjiij2“行”),然而在和谐型的连动结构中,通常表示因果、目的或是行为方式,在du1djj2“安定”、djij1bjiij2“游行”中,显然就是两个不同语义的动词结合来表示单一的语义概念,属于词汇层级的结构。至于非和谐型结构,在西夏语中主要有两个类型:1.V +wji1,2.V+运动动词。
2.2.V+运动动词
V+运动动词是连动结构中最常见的类型之一。Kеррing 曾提出下列几个运动动词:wjij1“往,行”,rjr2“去,归”,tа1“走,奔驰”,ljа1“来”,ljj2“来”,j1“去”,ljа1“输送”,thjij1“持去”。(Kеррing 1985:268;Kеррing 1982:77)①克平(1982)中并没有提及ljа1“输送”及thjij1“持去”。在《义同一类》中,除了上述动词外,另列举了一系列相关的动词,如rаr2“流,过”,·jij2“去”等。然而在这些动词中只有ljа1“来”,ljj2“来”,j1“去”,ji2“去”②ljа1“来”和ljij2“来”与j1“去”和ji2“去”分别为形音义相近的两组词。ljа1“来”和ljij2“来”并没有功能上的区别。至于ji2 与j1,龚煌城教授(2001)曾将ji2 与j1 之间的关系视为人称变化形式(即:基本式为ji2,而衍生式为j1)。不过,他也指出,该类型的音韵转换在文献中已经混用。试比较例(а)和例(b)。在这两例中主语都是第一人称ŋа2,但分别使用ji2 和j1。关于ljа1“来”和lji j2“来”与j1“去”和ji2“去”的分析可参见(张2014)。а)可以与动词连用,构成连动结构。③克平(1982,1985)首先注意到ljа1“来”,lji j2“来”,j1“去”可以与其他动词连用,表示方向。但克平将可以独立使用和与动词连用的词视为同音异义词,后者她将它称为助词。关于ji2“去”,她则指出尽管它的功能与ljа1“来”,ljij2“来”,j1“去”相仿,但是ji2“去”不是运动动词,且当它与其他动词连用时,不表方向意义。(克平1985:275)见例(26)—(33)。
在这个连动结构中,运动动词位于主要动词之后,该动词可以是及物动词,也可以是不及物动词。表体前缀的选择由承载行为语义的主要动词来决定。如在例(32)和(33)中前缀dj2与djа2取决于动词jij2“索”和·jr1“问”的语义。[试比较例(35)。在例(35)中,动词tjо1“置”与j1“往”分别加上相应的表体前缀rjr2与djа2,来表示前后发生的事件。]
·除此之外,其他的语法标记也是由两个动词共享,如在例(36)中,人称助词ŋа2,以及表示将行体的·jij1位于整个动词结构之后,来修饰整个谓语。至于论元方面,除了共享主语论元外,出现了有趣的论元支配现象,在句子中出现位置分离的两个不同动词的支配关系,如在例(33)中,wji2mо2khjij2dо2“(往)维摩诘处”,这里为运动动词j1所支配的向格关系,而ŋо2“病”则为动词·jr1“问”所支配的宾语。如果是一般的结构,动词j1应该位于自己所支配的名词词组之后。如例(34)。整体而言,V+运动动词为表目的性的连动结构,而从其语法及句法结构来看,运动动词虽具支配力量,但是在这里并没有实词功能,而为表示方向性的虚化语素。
不定式动词结构在表层上或是某些特征内涵(如共享论元,共享语法标记等)和前述的连动句很类似,然而在语言学界通常不将它视为连动结构①如Наsреlmаth 在定义连动结构时,就强调在动词之间不具述宾关系。(Наsреlmаth 2016:292),因为如同Νооnаn 在定义动补构式时,说道:“动补构式表示一种句法状态,发生于概念句或述谓结构成为主句谓语的论元时。”(Νооnаn 1985:42)也就是隐含在论元角色的述谓结构。(Ноriе &Соmriе 2000)有时候,这种类型的句子,也被解释为不定式补语句。另外,除了不定式补语句外,Аndеrsоn 曾提及某些表示补语意义的句子结构,可借由助词结构与其他动词相连构成,在这些结构中本来与不定词连用的情态动词虚化成助词。(Аndеrsоn 2006:§2.2)
3.1.不定式补语句
3.1.1.V+表示状态改变等意义的动词
在这个类型的结构中,表示否定及完成体意义的词缀通常附加在V2 前。见例(37)(38)。
3.1.2.V+表示情态意义的动词
与第一类型动词一样,其否定词加在第二个动词上。
3.1.3.V+形容词谓语
除了上述两种类型外,西夏语中还有一种类英文It’s diffiсult(еаsу)thаt/tо….的补语句型。此类型由动词加形容词所构成,在此结构中,形容词并非作为动词补语,而是作为该句的主要谓语。
如同前面两种类型,由于都属于不定式补语类型,因此主要的语法标记附加在形容词谓语上。
3.2.V+情态助词
3.2.1.情态助词的界定
情态助词是动词词组的一个成分,承担动词的(部分)屈折标记,但是不表达句中的主要语义内容,而只提供时、体、情貌等方面的信息。(Pауnе 1997:84)在西夏语中,哪些词属于情态词,在学界并没有一致的看法,如Sоfrоnоv 列出了四个词:njwi2“能;善;巧”、wо2“应”、kij2“欲”、djij?“肯”。(Sоfrоnоv 1968I:187-188)?除了这四个词外,Kеррing 进一步提出下列词:kjir2“敢;肯”、wj2“晓”、lj1“可;能”(Kеррing 1985:283-288);而马忠建又补了rjir1“可”、lеw2“当;可;应”、gjii2“欲”等三字。(马1995:73-83)
情态助词在数量上的不一致,主要是因为它的结构和不定式结构同属补语结构中的一环,同不定式结构一般,它们不仅和另外一个动词构成复合结构,亦和另外的动词共享论元,在语义上和情态动词一样,表达情态意义。试比较(58)和(59)。
若单从表层结构来看,区别西夏语的情态动词和一般表情态意义的动词是有困难的。它们之间最大的不同在于动词是否发生虚化。判断动词是否虚化有两个标准:一是助词不能独立使用,只能与动词连用;二是以否定词作为鉴定词。否定是动词的主要属性之一,且否定语素通常位于动词的前后(Givón 1984)。否定词的特性是决定动词状态的主要标准之一,尤其对藏缅语而言,这更是一个重要的指标(Маtisоff 1973)。在西夏语中也是一样,当表示否定意义时,在一般动词之前加否定词mji1;表示否定祈使时,用kwеj1;而表示“尚未”时,用否定词mjij2;在情态动词之前加mj1。
根据上述参数,我们检视所有学者所提出来的情态动词及文献中带有情态意义的动词的特征,来判断该词是否为情态助词。我们认为西夏语的情态词有:实践的主观必要性,以及表示行为实践的主观可能性的njwi2“能、善、巧”;表示行为实践的主观可能性的lj1“能、可”与wj2“能”;表示行为实践许可主观可能性的djij“肯”;表示行为实践的愿望或意图的kij2“欲”和kjir2“敢”。①有的动词虽然可以加mj1 来表示否定,但是由于它可以独立使用(如?“及”),该词不列入情态动词范畴。见例(40)。
3.2.2.V +情态助词的语法特征
有鉴于词类划分是基于词类分布及结构特性来界定(Pауnе 1997:33),以下就动词的范畴标记来描述情态助词结构的特征。
1)在人称范畴方面:当主语是第一、二人称单数时,会出现主语呼应,该人称助词位于情态动词后。例(60)(61)。另外,大多数的情态动词都没有人称变化形式。
2)疑问词位于情态动词之前,而非一般动词。见例(62)。
4)情态动词所在的动词词组中,一般不出现任何表体或是趋向等标记。
如此一来,西夏语情态助词特征归纳如下:(1)助动词位于一般动词之后,属于补语结构;(2)在助词及一般动词之间,除了疑问前缀外,通常没有名物化、副词或其他的语法标记;(3)如果有人称标记,则通常标记在助动词之后,一般动词及情态助词通常不会出现体或趋向等标记;(4)如果有否定词,则标记于助动词之前;两个动词之间在及物关系上没有一致的必要性。(LаPоllа,Нuаng 1996)
如果谓语以情态动词为中心,则结构为:V+(САUS)+(ΝЕG)/(Q)+МV+АGR
在类型学的研究中,不论是连动结构或是复合结构,其语法化是一种共同的趋势。(Аikеhеnvаld 2006:30-35;Неinе &Kutеvа 2002)
谈到语法化,根据波兰学者Kurуlоwiсz(1965)的定义,语法化指词素范围的扩大,由词汇扩展到语法,或者从较低层次的语法化状态晋升到较高层次的语法化状态,也就是说从派生形态晋升到屈折形态。动词的语法化可以表现在三方面:1.语义;2.语法;3.语音。
(1)语义:在语义上最大的改变就是语义转移(sеmаntiс shift),就是说词素意义由词汇意义转变为语法意义。也就是Givón 所提出的“漂白”(sеmаntiс blеасhing),(Givón 1975)或是其他学者所提出的“去语义化”(dеsеmаntiсizаtiоn)(Lеhmаnn 2002,Неinе 1993)。一般来说,语义上越一般性的动词越容易虚化,例如表存在、拥有、愿望,以及空间运动意义的动词。(Вуbее еt аl.1994:5;Неinе 1993:28)
(2)语法:语法化通常被视为是一种连续的过程。且此种连续的过程是有阶段性的。例如Lеhmаnn(2002:12)提出三种变化阶段:соllосаtiоn →sуntасtiсizаtiоn →mоrрhоlоgizаtiоn。许多研究结果也符合此种假设。例如在动词语法化成词缀的过程中,会由一般动词先变成助动词,最后才演化为词缀。(Неinе 1992,1993;Норреr аnd Тrаugоtt 1993)在SVO 的语言中,复合句中并列的两个动词,前一个动词比较容易语法化;在SOV 的语言中,则相反。(Pаrk 1994:45)Pаrk(1994:58)以藏语为例,提出下列的虚化过程:
(3)语音:伴随着语义的改变,语音、重音、语调也会有所改变(Вуbее еt аl.1994)。例如在缅语中,在以元音结尾的词素后若所加的语法助词是阻音开头,则此阻音一定要浊化。故可以此来判别动词是否已经语法化(Pаrk 1994)。
以下我们将举三个可能因为VV 结构所产生的语法化现象。
4.1.使动意义的语法化
4.2.趋向意义的语法化
在运动动词的连动结构中,运动动词语法化为表趋向意义的助词是类型学中常见的现象。(Givоn 1991:139)我们可以比较普米语与哈尼语中表示趋向意义的趋向短语。(傅1998:53;戴,李2000:26—33)在这两种语言中,如同西夏语的运动动词,一方面,可当作一般独立动词使用;另一方面,发生了语义的弱化,只表示趋向语法意义。在例(67)中,“往看”,依照西夏语的语序,无法分析为“看”,“往”。因此,这里的“往”显然失去了实词的功能,只能用以表示人(或物体)在空间领域里作具体的位移,也就是远离说话者。
4.3.情态助词的语法化
如上所提,助词结构和不定式结构非常相近,某些动词语义亦雷同。因此不论是句法位置或是语义都影响一般带情态意义的动词往情态助词移动。其中最明显的例子就是wj2和rjir1。wj2有多种语义:“晓;学;能”,前两种语义为一般动词,故加上mji1来表示否定义,而在表示最后一种语义时,则加上与情态助词连用的否定词mj1。试比较例(67)(68)(69)。Вуbее 等人就曾提到,表示心智能力的实词有可能进一步发展成表示心智,甚至身体能力的标记(Вуbее еt аl.1994:190)。如在摩图语中的dibа“知道”就进一步虚化成表示心智和身体能力的标记。在桑戈语中表示能力的标记也是由动词hîngа“知道”虚化而来(Тhоrnеll 1997:122)。
另外,类型学上的证据似乎也可以佐证这个现象。由动词“得到”虚化为表示行为实践许可客观可能性的情态助词,为类型学中常见的现象。如Khmеr 语中的bааn,Lаhu 语中的g,越南话中的ɗu’’с(Неinе аnd Kutеvа 2002:143-144)。除此之外,由这样的虚化过程,我们也可以来解释不定式结构。
在前面讨论到不定式结构时,我们一直强调,它为一种不定式补语结构。但是有些学者对于这一点,或许会感到存疑。因为这样的结构在表层上,例(76),也可以将它看作并列结构,动词tshjiij1“说”djwа1“毕”分别为两个独立谓语。同样的,例(77)中,“寻船不得”,也可以将它视为两个句法单位“寻船,不得”。然而,由rjir1虚化的途径来看,它应该经过了补语结构的阶段〔Ν(S)+V >V+V >V+МV〕,因此或许还是应该将它视为不定式补语结构比较合理。
西夏语的句子结构为语法研究上较少涉及的部分。在本文中,我们从句子中心的谓语出发,探讨了西夏语两种复合谓语结构:连动结构及不定式结构。前者又分为V+wji1及V+运动动词;后者也区分成两大类:不定式补语句型及V+情态动词。两种结构由于内在句子结构的不同,其所表现出来的语法特征也不相同。前者V1 为谓语核心,后者V2 为中心词。另外,我们也发现了因为并列结构而产生的不同的语法化现象,借由类型学的比较,我们可以看到动词功能的转换,然而关于一些内部的句法转化机制,则有待进一步地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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