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大师郭诚杰运用乳乐方治疗乳腺增生病经验

张 潞，郭新荣，王卫刚，张卫华，马小卫

(1.陕西中医药大学，陕西 咸阳 712046； 2.陕西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陕西 咸阳 712046；3.陕西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陕西 咸阳 712046)

乳腺增生(Mammary gland hyperplasia，MGH)是因为乳腺主质与间质之间产生了一定影响程度的复旧不全与增生，引发乳腺组织的异常结构改变，从而导致的一种良性乳腺疾病[1-2]。其临证主要显示为乳房疼痛呈周期性、有结节或者包块[3]。在一般乳腺疾患之中，乳腺增生的患病率居于第一位[4]。近年来，本病好发于30～50岁女性，患者群数量逐渐增大，且日益呈年轻化态势[5]。本病已被定为乳癌前病变，癌变率为2%～4%[6]。一般中医学理论认为，本病属于“乳癖”范畴，与之联系甚密的经络有肝、脾、肾经以及冲任二脉，其因机为肝郁气滞或冲任失调都会导致患者气血痰湿凝聚于乳络，从而形成乳房包块与疼痛[7]。

在针药治疗乳癖病方面，陕西郭氏针灸学术流派创始者、第二届国医大师郭诚杰教授颇有建树，其不但为乳癖类病变行针灸疗法的开创者，同时撰写了《针药并治乳房病》和《乳腺增生病的针灸治疗》，还围绕针药治疗乳癖病开展了诸多科研工作。郭诚杰教授在临床治疗乳癖病除了运用针灸外，最擅结合自拟方剂乳乐冲剂，得心应手、疗效显著。本文通过研读郭诚杰教授诊疗乳癖病的亲诊录像、临床病案以及相关论著[8-9]，并回顾性研究陕西郭氏针灸学术流派人员近年发表和乳乐冲剂相关的临床报道与学术论文20余篇，对郭诚杰教授运用乳乐方治疗乳癖病的经验进行归纳总结，以供同道临床参鉴。

1 治乳经验

针对乳癖病，郭诚杰教授以为，引发此病之关键原由是情绪内伤、肝郁气滞，进而导致气血双虚，血行受阻，痰浊之邪不得消散，引发血滞痰凝；或肝气积滞日久化为肝火，火邪旺盛，灼伤阴津，重者肝肾阴虚。故率先将其分成“肝肾阴虚”“气血双虚”“肝火”“肝郁”四证，主张从“肝”论治乳癖病，认为治疗本病应将辨病和辨证相结合，以肝为枢，结合证型分而治之。郭诚杰教授秉承“泻实补虚”法则，创立了“疏、通、调、补”之法则[10]。“疏”为疏散、疏导之意，即疏散外邪使外邪尽去则病去体安，或以疏肝为主治疗，疏通肝之气机、柔养肝之阴津、补益肝之营血，平衡肝之阴阳则病安；“通”即通调经络、五脏、六腑，邪实皆去而气血通行，五脏六腑方能恢复如常；“调”指调理，通过调和经脉、气血、情志以及饮食起居，使其恢复平和，从而逆转病情向愈；“补”指补益不足，匡扶正气，提高功能，正复而安[11]。在此法则之基础上，郭诚杰教授创制了治疗乳癖之经验方“乳乐方”于临证中也获取了良好的临床效果。

2 制方特色

2.1 制方来源 此方最早见于郭诚杰教授治疗幼女乳疠(幼女中心性乳房发育症)时[9]，由于孩子不易接受针刺或汤药制剂，于是郭诚杰教授将制剂加工成冲剂方，组方为：当归、白芍、茯苓各10 g，柴胡、莪术、青皮、香附、延胡索各9 g，昆布、黄芪各15 g，淫羊藿12 g[11-12]。10 g/次，2次/d，在疏肝、祛痰、解郁、软坚散结与止痛方面有着突出作用。此方源于《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化裁于“逍遥散”。后因本方在临床中治疗乳癖病效果显著，患“乳”最喜这一中药冲剂，郭诚杰教授遂将其命名为乳乐冲剂。由于乳乐冲剂临床疗效颇佳，临床应用日久。然冲剂不够灵活，加减不便，故郭诚杰教授又将乳乐冲剂凝练成为临床乳乐冲剂(汤剂)，便于加减化裁[13]。乳乐冲剂(汤剂)组方为: 白芍、海藻各 15 g，柴胡、当归、郁金、香附、延胡索、莪术各10 g。这样就更方便了临床使用，随后郭诚杰教授在近20年的临床工作中，对诸多不同乳腺疾病采取乳乐冲剂(汤剂)疗法，皆可获得非常理想的治疗效果。

2.2 循因制方 纵观乳乐冲剂全方，体现了郭诚杰教授针对乳癖病的病因病机而制方治疗的学术特点：①本方针对肝气郁结之因机，巧投疏肝解郁之属为君；因此选择柴胡[14]，此中药“轻清”，可以使“胆气条达”，然后“十一脏从之宣化”，因此在肠胃心腹之中，凡是有气结者，都可以使之消散，同时肝的疏泄，又可借助足少阳胆经为生发之主；②针对肝不藏血之因机，更配养血缓肝柔肝之药为臣；因此选用白芍、当归，发挥合肝补肝效能，从而使肝气通达；③针对痰湿气血随经互结于乳络之因机，精选消痰软坚、行气活血之品为佐；故方中选用青皮以破气、疏肝；香附疏肝解郁，调畅气机；延胡索行气活血，尤以止痛；淫羊藿调理肝肾，温阳化湿；昆布化痰软坚散结，致使包块消散；莪术的效能为破积聚、祛瘀血、除疼痛；④针对脾气运化失司之因机，重用补中益气健脾之药为使；故重用茯苓、黄芪益脾气、健脾胃，使中焦运化有度以防肝乘。如此，则全方标本兼顾，共奏疏肝理气，健脾化痰，补血活血之效，因机同调，则乳腺病可期尽速痊愈之妙[15]。

2.3 一方多治 鉴于《灵枢·经脉》记载[16]，乳头色青，属肝；足阳明经脉外行线沿乳房行走，缘此，属胃。故此，郭诚杰教授提出，若是肝气郁滞，阻滞于足厥阴经，横克脾土，使得脾胃气机无法正常升降，体内由此积滞水湿，进一步凝结成痰湿浊气，使气血痰湿停聚于胸胁而见乳腺疾病[11]。而所制乳乐方之主要功效是将疏肝理气，化痰软坚，活血止痛融为一炉，这种以因选药、一方多治的制方法则，正是郭诚杰教授临床诊疗的重要思路之一。故乳乐方不仅仅局限于治疗乳癖病，凡气血痰湿等邪实所形成之肝气郁结、痰浊阻滞、气滞血瘀或气血两虚引发的乳疠、乳痛与男性乳房组织发育症等乳腺疾病皆可由此方治疗。郭氏针灸学术流派人员将此法运用于临床，治病务必求本，施方兼顾标本，每每收获良效。

2.4 灵动化裁 根据郭诚杰教授经验，在临床中应用乳乐方时“贵在灵活权变”，一般伴有气虚乏力者，酌情增用人参、党参、甘草、山药与白术等，也可配合四君子汤应用；若合并血虚，适当增用一定量的龙眼肉、熟地黄、首乌与阿胶等，也可配合四物汤应用；临床上郭诚杰教授还根据肿块硬度、活动度等，常常加用七叶一枝花、半枝莲、党参、山慈菇、灵芝、螺旋藻等抗癌类中药。如果合并乳房局部发热，增用赤芍15 g，金银花、蒲公英各20 g，枳壳10 g,川芎9 g；如果合并明显血瘀，增用丹参20 g，红花、桃仁各10 g，三七粉(冲服)3～5 g；肝气郁结而致乳房部位结有包块，临床中可加用药物离子导入进行治疗。

3 典型病例

赵某，女，35岁。初诊时间：2009年5月10日。主诉：双乳肿块疼痛两年余。初时双乳时有刺痛，未注意，近1年来，自感双乳疼痛加剧，由以生气、经前5 d疼痛较重，如针刺样，当地按乳腺炎诊治，给予肌注先锋5号及内服中药(不详)，疗效不佳。伴心烦急躁易怒。宫颈糜烂。检查:精神未见异常，呈暗红面色，舌淡红，舌苔薄白且干。两侧乳房对称，乳头无凹陷，皮肤颜色正常，于坐位时两侧乳房外上象限可触及椭圆形包块，3.0 cm×2.0 cm，呈适中质地，边界较为模糊，稍见压痛，活动基本正常，触诊未发现明显异常。脉弦稍数。红外线检查：双乳外上象限腺体增粗、增强，分布紊乱，无明显强回声钙化点，符合双乳房乳腺增生图形改变。诊断：乳癖-肝郁气滞。治法：活血散结、理气止痛。乳乐冲剂5剂，3次/d，1袋/次。月经期间暂停服用。二诊：2009年6月8日。患者经服乳乐冲剂5剂近1个月后，自感月经前双乳刺痛明显减轻，压之微痛，精神佳。嘱患者经前半月再服乳乐冲剂3包。三诊：2009年6月25日。患者自述两侧乳房已没有痛感，触诊未发现包块，压之没有明显疼痛。此乃患者肝气疏泄有度，气血运行畅通，结块消失，病告痊愈。

按：郭诚杰教授认为乳癖的主要病因是与肝有关，足厥阴肝经循行于乳旁、绕乳头、散布于胁肋，且根据藏象所说的肝主情志，最喜舒畅。如果因为情绪不调，盛怒伤肝，气机不能正常调节，横克脾土，失于运化，凝湿成痰，气血痰湿之浊邪壅塞乳络，经脉系统受阻则发病。本案发于35岁中年女性，因盛怒犯肝致肝气郁结而发为此病，肝气不舒则气血运行不畅结于乳络致两侧乳房刺痛不舒，又因气郁日久而化生为火邪，则临床症状为心烦急躁，容易生气，暗红面色，苔薄白且干。故郭诚杰教授选择经过乳乐方实现散结、祛痛、理气、通络、疏肝与活血目的，实为“肝气得舒则郁火自灭，气血痰湿之邪随气得消”。方中香附、青皮、当归、柴胡可行气解郁；延胡索、郁金能理气止痛；莪术、昆布可化痰散结；淫羊藿能调理冲任；黄芪、白芍补气养阴，使肝气得舒，痰瘀消散，气血调和而获良效。

潘某，女，40岁。初诊时间：2016年5月24日。主诉：两侧乳房疼痛10余年，左侧较为严重。现病史：呈持续性疼痛，胀痛，多放射到肩背部，左乳包块大小为1.5 cm×1.5 cm，面色黄，食纳尚可，睡眠较差，多梦，入睡困难，二便无异常，左侧眼周略青，月经提前3～4 d，量可，现经后13 d。治疗史：曾服过中药、西药(不详)效不佳。查体：舌色淡红，边尖略红，苔薄白，脉弦细。专科检查：两侧乳房对称，触诊左乳包块大小为1.5 cm×1.5 cm，未见压痛。诊断：乳癖-肝郁气滞。治法：疏肝理气。乳乐冲剂(汤剂)5剂，2次/d，10 g/次。

按：郭诚杰教授认为乳癖的发生主要与肝有关。导致此病发生的关键因素为情志内伤、肝郁气滞，疏泄机能失常，脾胃不调，阻滞中焦气机，壅塞乳络，经脉系统受阻即发病。该患者为中年妇女，因肝气不舒则双侧乳房胀痛不舒，又因气郁日久而化火，导致肝气上逆，升发过度，则临床症状表现为难以入睡，夜间多梦，舌边尖红；而脉弦细、眼周微青也为肝气郁结的表现。郭老使用乳乐冲剂(汤剂)治疗本病，是为逍遥散加减所得，疏肝理气效佳。

4 小 结

中医学认为，乳癖的基本病因多为肝气郁结或冲任不调[17-18]，病变主要影响肝脾肾三脏，以肝脾为主，其本为虚，其标为实，两者相互夹杂是其因机关键，其中肝肾、气血亏虚即为本虚，标实即为气血痰湿之浊形成。因此，郭诚杰教授认为，针对乳癖的治疗也应多采用理气化痰，健脾疏肝，补血活血的治疗原则；推陈出新，提出了“肝郁”“肝火”“肝肾阴虚”“气血双虚”四种乳癖的证型，主张以“肝”论治，“疏、通、调、补”治疗乳癖病。综上，陕西郭氏针灸学术流派创始人郭诚杰教授严循“师其法而不泥其方”之古训，结合《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逍遥散”与其长期临证治疗乳癖病之经验而创立了乳乐冲剂，该方方精药活，能直接治疗多种乳腺病，临床运用时间较长，均能获相对速效之功，特色突出。以上将郭老临床中应用乳乐冲剂治疗乳癖的经验和典型病案，撰写成文与同道分享，以期能够使临床有所裨益。当然，今后我们仍然需要设计随机临床多中心研究进一步研究乳乐冲剂的临床确切疗效；通过动物实验逐渐解释乳乐冲剂治疗能够乳腺病的确切作用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