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文化导向下城市空间与景观的再生

2020-09-24 03:14林若野
艺术科技 2020年9期
关键词:生态文化发展路径可持续发展

摘 要:随着我国城市化发展的加快以及都市居民对人居环境要求的提升,如何在土地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优化城市环境、提升城市软实力成为了亟须解决的问题。在当前的城市改造过程中,依然存在着以经济发展为导向的城市生态景观破坏,未考虑未来社会形态与经济产业的发展转型,这具有一定的不可持续性。本文在反思城市建设的背景下,以文化研究的视角重新审视“城市再生”这一理念,提出以生态文化为导向进行城市再生,并阐释这一再生过程的思路、路径与附加效应,为我国城市发展、建设与改造提供一个可持续路径。

关键词:生态文化;城市再生;发展路径;可持续发展

中图分类号:TU984.1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0)09-0-05

习近平总书记于2005年8月在浙江湖州安吉考察时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一科学论断,辩证地思考了全面协调生态环境与生产力之间的关系这一命题。[1]党的十八大之后,党中央更是把生态文明建设放在突出地位,提出建设美丽中国的口号。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如何维护城市生态并推进人居环境的改善成为了亟须思考的议题。在当前的学术研究中,已有很多学者从不同的角度对生态城市[2]以及城市环境传播等议题展开了研究,[3]但缺少从文化空间角度考察城市生态文化的发展路径。本文以生态文化的视角,结合城市再生,思考我国城市建设、发展与改造存在的问题,尝试为中国生态文明城市建设提供新的具有可实践性的路径。

1 研究背景与问题:城市建设带来的都市面貌单一化与结构功能化

城市作为社会发展的中心与动力,是生产力水平提高和劳动分工变化的必然产物。20世纪以来,全球的城市在商务金融、服务贸易及信息流动中形成“一个本土化、固定空间”。[4]“在任何一种文明中,城市生活的发展都必须依靠工商业”,[5]全球化的产业分工与经济需求使都市成为全球系统下的网络节点,并对其内部的空间排列产生影响,当代城市呈现出景观单一化与结构功能化的面貌。

新中国成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由于国家工业化发展的迫切需求以及人们对现代性的认知,城市被视为工业及工人阶级占据的空间,并人为地划分出特定的功能区,如單位、家属区、工业区,形成了“结构性”“规则式”的实用都市景观,包括公园、自然景观在内的生态文化空间成为弱势的一方被逐出都市空间。20世纪90年代以来快速发展的城市化,虽然逐步改变了原有单一的城市功能,但也导致许多生态文化空间消失。21世纪以来,全球产业结构开始逐渐进入以高科技产业、文化产业以及生产性服务业为引领的时代,都市的面貌与内涵开始再结构化。然而,经历福特主义、后福特主义的都市机能,在面对新的社会形态时显得无所适从,其物理空间的规划也难以很好地运行新形态的经济模式。美国汽车之城底特律的衰落,便是旧工业都市在资源耗尽后无法适应新经济形态而衰颓的典型。此外,城市规划者理念的发展、居民对居住环境要求的提高,均使得都市原有设施与人们舒适、便捷、环保的居住理念出现了脱节。“诗意的栖居”成为人们的想象与追求。

城市作为人类文明的核心载体与生存的重要基地,生态环境和人文环境在其中扮演着必不可少的角色。[6]美好的城市环境意象,能够使身处其中的个体与外部世界之间建立协调的关系,产生安全感。[7]在这一思想脉络下,以美好生活驱动城市规划,借由生态空间的开辟、建设与改造,不仅能够为居民提供更优质的居住环境,其所代表的软实力的提升更能为都市争取更多的曝光与资源。在国家层面,政府也从政策上对环保倾注了更多的关注,建设生态文明城市成为实现社会发展与环境保护共赢的解决方案。列斐伏尔曾提出“追问都市化的后果”要比理解“工业化引发了都市化”更为重要。[8]我们可以进一步追问:什么样的路径能够更好地适应未来发展、解决现代城市的问题?这一路径与以往的理念相比,有什么样的特点与优势?在这一路径的实践过程中,城市空间与风貌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这是本文思考的核心问题。

2 概念:生态文化与城市再生的理论意涵

生态文化这一概念最早诞生在意大利,由我国生态学者余谋昌于1986年引入后引起了学界的广泛探讨。余谋昌认为“从狭义理解,生态文化是以生态价值观为指导的社会意识形态、人类精神和社会制度。从广义理解,生态文化是人类新的生存方式,即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生存方式”。[9]在此基础上,余谋昌又进一步提出“生态文化作为一种新文化,是人类新的生存方式”。[10]王如松则将生态文化视为一种意识形态与社会行为规范,是“人与环境和谐共处、持续生存、稳定发展的文化”。[11]此外,白光润、尚晨光、赵建军等学者都对生态文化作出了定义。[12,13]这些学者的讨论中,普遍将生态文化这一理论包含意识形态与实践行动两个层面的意涵。文化研究者马尔卡希将“文化”视为“人类心灵与感受力的培养”。[14]借助这一对文化的思考,并结合学者已有的研究观点,可以进一步将生态文化解释为人们在群体生活中所共享的具有自然象征意义的文化体系,是一种人文修养与环境观念的现实体现。在这一具有象征意义的文化体系中,生态不只是存在于抽象的概念中,而是可以被实践化、空间化与再生产。

源于欧美“内城复兴政策”实践经验的“城市再生”(Urban Regeneration)观念,是本文采用的一个重要概念,也是阐释城市改造的新视角。这一概念经过了城市重建、城市振兴、城市更新、城市再开发等观念的积累与变迁之后,于1990年基本形成。其将都市视为符合人民需求的“社会机构”,在设施老化时需要结合时代的发展进行再生,借此保持或增加都市的生命。城市再生的目标涉及整个都市总体问题的综合性解决,隐含各种路径的可能性;在思维方式上更为活化与全面,注重城市景观风貌的优化。[15]在这样的概念下,可以将城市再生解释为在需要改造的都市区域,以可持续发展为理念,以保存与再利用已有景观为基础,以社会、经济、环境的改善为目标,为城市注入新的发展能量。城市再生在解决都市问题时并非只注重经济发展,而是主张以人文主义的思维来考量都市发展的境况,对城市的生态文化、地方景观有更充分的考虑。

生态文化作为能够被实践与再生产的文化体系与意识观念,融入城市再生并形成导向作用能够为城市再生提供更丰富的理论意涵,而城市再生作为一个具有可操作性的城市建设观念,为生态文化在现实空间中的实践提供了方法论。生态文化导向的城市再生将生态文化这一价值观念视为城市再生的指导原则,融入再生过程,促进城市可持续发展。其中空间格局的改变、主体性的体现以及城市附加值的提升,是这一路径在实践过程中最突出的特点。

3 空间再造、人文关怀与城市增值:生态文化导向的城市再生

当前我国城市发展的实践依然停留在城市规划、城市建设、城市改造阶段,而所谓改造事实上更多是具有破坏性的重建而非可持续性的发展。改造方与民众往往难以达成经济、文化与社会的利益共识,因此在改造过程中常常出现拆迁补偿、生态破坏、旧有风貌消失等问题,引起公共舆论与环境抗争事件。而生态文化导向下的城市再造,则以空间再造、人文关怀与城市增值化解这些矛盾。

3.1 由集聚到分散:生态文化导向下的城市空间再造

在资本主义工业化与现代性的主导下,劳动力聚集、活跃的全球化经济往来和新形态的产业结构都对都市空间有很强的规制作用,形成了城市以生产者、消费者以及消费场景在地理空间上集聚为特征的城市空间结构。集聚的城市空间折射出的是资本权力主导的“空间的生产消费”,[16]城市成为了“工具”。当前产业转型升级以及远程办公、弹性工作制、带薪休假制度带来的休闲时间增加,城市中的聚集将逐渐变成不必要的场景,居民对城市功能的需求及使用习惯会发生很大转变。加上核心家庭组织形式的普遍化,居所周边能够提供短时休憩以及家庭亲子活动的分散生态空间作为生态文化体系的实践载体,在都市空间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此外,自然景观难以聚集的属性也使得城市生态空间趋向分散。在生态文化的导向下,分散的生态空间将逐渐成为城市的重要景观。因此城市再生的规划者需要根据居民需求与生态环境自身特点,在保护城市原有风貌的基础上,注重合理利用在地化的生态地景以及改善自然水体、园区景观、公共绿地等既有的生态景观环境,通过优化点状区域的生态景观,优化城市整体生态环境。

3.2 由见物到见人:城市再生中生态文化主体性的体现

社会的发展使得人的审美性成为了这个时代最本质的特征,[17]城市作为一种“时间的艺术”,在不同的社会环境、文化氛围中,设计规律会被“倒置、打断、甚至彻底废弃”,[18]进而衍生出城市景观这一具有直观的可读性的意象符号,这一过程包含人的主体性。但当前城市景观符号的生产,存在见物不见人的问题。[19]在生态文化主导的城市再生概念中,设计者应当打破以物为中心所进行的景观新建,转而以人为中心利用既有景观,加强城市生态空间与居民之间的对话与和谐统一,打造“都市化的生态美学”。[20]如废弃工矿园区再利用、垃圾填埋场生态化改造、提高地面空间利用率等都是城市再生的应有之意。这些实体空间因为物理性的存在以及社会实际功效的必要性而难以被移出城市空间,但也因此具有文化再生产的可能性。如南京汤山矿坑公园、牛首山佛顶宫地宫均是利用废弃矿坑改造而成,北京世园会的锦绣谷也是建设在原有的垃圾填埋场之上。将原本具有破坏性的人的行为与具有改善性的自然景观相结合,使得宣告功能性消亡的空间被赋予了新的生态意义。

都市生态环境的改善不仅是人与自然的互动,还涉及土地资源、生态保护、人居需求之间的矛盾。尤其是在互联网舆论发展迅猛的当下,个别沟通不畅的情况容易导致网络集群行为动员。[21]如“厦门PX项目事件”“广东化州火葬场建设抗议事件”等,均是环境污染引起的环境抗争运动。[22]如果在再生过程中,规划者以生态文化框架去考量空间改造完成后能够给周边居民带来的实际经济效应,那么环境保护与居民利益之间的冲突以及由此引发的抗争都会化于无形。此外,借助新媒体进行环境保护、资源节约和精神健康理念的绿色传播宣传,[23]也有助于城市再生过程中对矛盾冲突的化解。

3.3 由工业到资本:生态文化对城市的增值

“对于城市的衡量,不仅在于经济容量、治理效率和市容市貌等,更在于人们可能获得的身心体验和文化意义。”[24]生态文化主导的城市再生,不仅改变了人居环境与城市景观,还能够成为促进城市升级转型的新兴力量。在人们对“都市”概念的重新理解与经验性体验中,生态文化在城市发展中的价值逐步突显,并开始在城市的经济发展模式转型以及在地化景观改造中显现出来。

20世纪90年代以来,消费的意义不再注重于使用价值,而转向了商品背后的文化符号,这促使都市探索建立更鲜明的具有本土化特色的符号意象,以免消失在竞争日益激烈的全球都市浪潮中。在全球都市景观趋同的状况下,生态成为了都市形成独特竞争力与吸引力的重要出路,“提高生态自然和社会无形价值的竞争力,构建发挥高质量价值效用的生态模式和措施体系”为人们所关注。[25]这一竞争力背后隐含的是城市的生态素养。与原有的政策主导型框架相比,生态文化导向下的城市再生能够更加灵活地运用都市资源,通过重塑地方意象、优化都市地景、营造生态空间来提升都市竞争力。

4 结语

我国生态文明建设所取得的成就已经得到了国际的认可,[26]但如何在土地有限的情况下,合理利用现有资源进一步优化城市环境,依旧是我国城市发展的重要议题。在中央建设美丽中国的号召下,城市建设与规划者应重新厘清对都市空间的认知,形成为建设生态文明城市发展加值的多元化概念。生态文化导向与城市再生的结合,无疑为我们提供了城市建设的新思路,能够被视为解决当前城市化发展以及未来城市面貌等问题的方案。在生态文化这一观念体系中讨论城市再生时,建设不仅仅是对“诗意栖居”的向往,更能使城市内部的结构更完善;人为建造的物质实体也不再是城市景观的唯一取向,生态人文修养更成为城市发展的底色。与以往强调城市风貌的更替而形成的以景观符号为导向的城市建设思路不同,生态文化導向下的城市再生要求城市规划者与建设者吸收与借鉴更多样本城市的经验,结合在地化的资源特色,革新思想观念,将都市空间、人文关怀与生态理念相结合,从生态角度思考城市景观的营造、从居住者角度考量城市空间的分布、从人本理念出发提升城市的综合价值。在改进城市设施、提升城市美学价值、展现地方生态景观上,生态文化导向的城市再生对都市空间的分布、城市主体性的重视以及城市附加值的提升均有深刻的影响,在此基础上逐步形成可持续发展的新型都市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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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林若野(1991—),男,陕西西安人,研究生,博士,讲师,研究方向:传播与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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