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社交媒体中的隐形行为对网络传播具有重大影响。本文以拟剧理论为支撑,探究青年用户的社交期待和隐形情况,并从自我满足、情感价值和人际关系3个角度分析隐形背后的影响因素。
关键词:隐形观众;拟剧理论;隐形行为;社交期待;使用与满足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0)09-00-04
Web2.0初期,互联网发生重大变革,用户的网络参与更加广泛。网络社区一种大量浏览却较少反馈的现象逐渐引起研究人员的注意。国外研究人员将这种行为定义为“lurking”,即潜水;这个群体也被称作“lurkers”,即网络潜水者。[1]而在Web2.0时代渐趋成熟并向Web3.0过渡的今天,随着传播技术的飞速更迭与移动互联网的普及,个人作为网络传播的中心和节点,随时随地都以即时互动的方式成为内容生成的主导。每个人都是内容的生产者,而每个人又在扮演网络社区中的“隐形观众”,对信息和内容的“路过”成为常态。
在我国的社交网络环境中,类似现象也极为显著。2013年新浪微博开始显示用户单条微博的阅读次数,随后QQ空间也开始向用户提供查看访客和浏览次数的功能。它们将浏览人数和实际反馈情况之间的差异清晰地展现在用户眼前,这种差异也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隐形观众”在我国社交媒体环境下的存在状况及表现。
欧文·戈夫曼从社会心理学视角探讨了人们在社会互动中是如何构建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印象的,其在拟剧理论中将世界比喻为一个大舞台,把人们的社交活动比喻为剧院里的演出。表演者预先设计自己的形象,并在“前台”表演,而“后台”则是与前台相对应的,表演者休息,放松,和补偿前台紧张的区域。[2]当今的社交媒体环境中,前后台之间的“幕布”逐渐被拉开,社交媒体功能的不断完善使“后台”私密的内容也通过各种方式逐渐展现在观众面前。[3]
在媒介技术快速更迭的如今,“印刷媒介倾向于隔离不同的社会场景,电子媒介则倾向于融合不同的社会场景”,[4]电子媒介打破了人际传播中的藩籬,人们在多个场景中的行为及表现融合在新的单一的网络场景中,[5]这也使得“印象整饰”的策略不仅仅包括互联网中的“呈现”,也包括互联网中的“隐形”。本文以戈夫曼的拟剧理论为支撑,对用户的社交期待进行基础性调查,并深入探讨青年用户社交网络中“隐形行为”背后的社会互动、印象管理等深层因素。
1 从“潜水”到“隐形观众”
网络社交中的隐形行为最初被认知为“潜水”,其研究主要集中于信息管理领域,一般范式为:对网络潜水者进行界定和分类,解释潜水现象,预测潜水动因并提出激励机制。通过对激励模式的探索,鼓励用户的社交参与,从而促进潜水者向发布者转化。目前,国外学者对网络潜水者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社会学、心理学和经济学领域,研究以梳理、解释和预测为主,其他学科视角较为欠缺。国内相关研究最早见于2004年台湾学者张绅震以台湾网际网络整体环境为背景,以元智大学学生为例进行的探索。张绅震探讨了影响使用者继续留在网际网络的客观因素,并提出影响贡献者和潜水族互动的主要因素包括情感、经济考量、沟通能力及隐私考量因素。[6]
由于潜水群体占据网络社群用户的绝大多数,他们的潜水行为会对网络社区所产生的经济效益、网络的可持续发展及群体智慧的丰富产生巨大效用,对潜水行为的研究兼具商业价值和文化价值。[1]在典型的熟人对话空间微信朋友圈中,影响潜水的主要因素可以被概括为个人、社会和技术3个层面。[7,8]研究结果表明,在熟人社交范围内,潜水者作为对发帖者的了解人,面对发帖者会进行更多的自我表露,“看客”心理强于其他平台。亦有研究通过角色压力视角切入,探究了角色压力对社会化媒体中的潜水意向的作用,并表明角色压力主要通过社会焦虑和情感疲惫影响潜水意愿。[9]其中,情感疲惫对潜水具有显著正向影响,也通过增加社会焦虑的中介作用继而影响潜水意愿。
2013年,伯恩斯坦(Michael S. Bernstein)团队以22万facebook(脸书)用户1个月内的社交数据为样本的研究表明,用户发布信息的实际受众数目是其预估的4倍,也就是说,信息的发布者实际上已经拥有了比他们想象中大得多的受众规模,却无法通过“喜欢”“评论”或朋友数量等直接的方式进行推测,这部分难以估计的受众被称为“Invisible Audience”(隐形观众)。[10]伯恩斯坦研究中的“隐形观众”概念与戈夫曼拟剧理论中的“观众”概念具有较大的相似性。伯恩斯坦指出,用户在社交网络上发布内容的行为“就像对着幕布后面的观众说话一样”。观众对于发帖人来说是隐形的:虽然访客名单是已知的,但实际阅读到发布内容的人却是未知的。发布者对受众信息的唯一获得来源只有反馈的按钮和自己的猜想。伯恩斯坦通过对用户预估的受众规模与实际覆盖范围之间差异的量化,揭示了社交网络中广泛存在的“隐形观众”和“社交路过”现象,并将其引入了研究领域。
在Web2.0得到长足发展的今天,社会化媒体改变了互联网的传播模式,增加了网络传播中的复杂程度。受到更多社会心理因素的影响,网络社交用户的行为也更多地体现了网络传播中用户的数据化、节点化和表演化的生存特征。相较于论坛时期的“潜水者”概念,“隐形观众”的定义既包含了刘江[1]等作者对于潜水者4种类型划分的定义(消极沉默的潜水者、积极活跃的潜水者、间歇性潜水者、浮出水面的潜水者),又包含了时间维度上受到社会心理因素影响(时刻发生“表演者”和“隐形观众”角色转变的特征)的特性,因而更能准确反映这一用户群体的特征。
2 信息发布者的用户反馈期待和隐形观众认知
本研究对18~24岁的青年群体进行了问卷调查,共回收有效问卷220份。调查结果表明,年轻用户关注自己在社交平台上的表现,并普遍希望自己发布的内容收到反馈。反馈的规模、类型和来源均会影响信息发布者的社交媒体使用体验。
用户在网络社交媒体上所发布的信息可以被视为一种展现在观众面前的前台,而表演者对自己前台的评估往往要借助观众的反馈来完成。95%的调查对象都表示,自己会在发布动态之后,主动查看(在提供查看访客功能的平台中)浏览者及反馈情况。仅有23.6%的抽样对象表示自己不在意反馈情况,几乎不受到反馈情况的影响;而大部分受访者(76.4%)表示,期待收到大量的包含各种情感偏向(积极或消极)和形式(点赞、评论、转发)的反馈。
由此可见,作为信息发布者的网络社交用户对用户反馈(哪怕是极为简单的反馈形式,如点赞)也是高度期待的。此外,尽管用户更期待收到积极倾向(支持、认同、赞成)的反馈,但是大多数用户(82.95%)仍然认为负面倾向的反馈也比无反馈更有价值。
用户主动查看反馈的最主要原因是判断自身在社交媒体中的活跃程度(32.85%)。因此,在部分用户的认知中,他人的互动反馈情况一定程度上代表着自己在社交媒体中的表现。从这一意义上来说,用户网络社交形象是由受众和受众反馈共同建构的,而信息发布者的自我认知或是对自己前台的认知,也需要依靠用戶反馈来实现。此外,在用户主动查看反馈的原因中还包括“对关注者身份的好奇”(27.54%);有25%的用户表示“我希望收到特定人群的反馈”。由此可见,用户在发布信息时是对特定人群的反馈有期待的。因此可以认为,用户在发布信息中所呈现的“前台”是以特定的人群为假想观众的。
关于隐形观众,大部分信息发布者意识到 “自己发布内容的实际受众可能比自己的预期大得多(66.82%)”,也就是说,隐形观众是被普遍意识到的。但是该现象并未引起信息发布者的关注,仅有26.27%的调查对象认为该现象值得重视。可见对于期待反馈的信息发布者来说,对隐形行为的轻视似乎说明隐形观众与发布者期望反馈的特定人群重叠并不大,同时对隐形观众的认识仅仅停留在感知层面,并没有意识到隐形观众的存在对网络传播环境的可持续发展、群体智慧的丰富等方面可能造成的影响。[11]
综上,虽然隐形行为是社交网络中的常态,但用户对于互动反馈仍然是有较高期待的。除了对大量的、正向的反馈内容的期待之外,用户对互动者的身份也较为关注。[12]内容、情感价值和人际关系是影响用户是否进行反馈的主要因素,这些因素的综合作用最终影响了观众的隐形行为。
3 网络社交媒体用户隐形行为的动机
根据问卷调查结果,影响用户反馈意愿的因素由大到小依此为内容、情感价值和社交关系,且存在刻意隐形(消除访问记录)的行为。同时,在窥视心理和实用导向下,用户会对内容进行审视,经历权衡之后再决定是否进行反馈,即成为隐形观众。
3.1 内容:用户的自我满足
71%的被调查对象表示“觉得(浏览内容)有用才会进行反馈”。用户在浏览时,首要接触到的是内容本身,对于发布者来说,优质内容是其认知、情感、观念的充分表达;[13]而对于观众来说,阅读优质的内容可以满足用户获取知识、休闲和娱乐、获得相关信息等需求,实现个人的满足。尽管在复杂的网络传播环境中,标题、图文组合、发布者影响力、传播方式等都会间接影响用户的阅读与反馈,[14]“对发布内容是否感兴趣”依然是直接影响用户是否进行反馈的主要因素。
3.2 情感价值:用户的情感价值导向
80%以上的受访者表示“积极的(支持、认同、赞成)立场更能促使我回复”,可见网民更倾向于接受并反馈与自己认知和情感立场相类似的内容。这也反映了隐形观众的心理状态:当观众阅读到与自己认知和情感立场不一致的内容时,情感共鸣难以产生,潜水的倾向也更加显著。社交网络是用户进行自我呈现的重要前台,发布内容、好友互动等都是“印象整饰”的主要方式。当用户对他人发表的“正能量的,有品位的”信息进行互动和积极的反馈时,也就间接地向其他人展现了自己的性格、知识及品位。相反,当用户认为发布内容不利于自我形象的优化时,就会采取“隐形”的策略保持沉默。
3.3 人际关系:现实人际关系映射
57.7%的受访者表示,“不熟悉的人际关系”是降低自己反馈意愿的主要因素。从“使用与满足”的层面来讲,用户与强关系群体的互动是基于彼此之间共同的经历和联系,在这样的条件下,双方的互动可以使用户获得更多的社会支持和社会归属感,而弱关系群体与用户之间的联系较少,缺乏共同的认知,对于用户来说,更大的意义在于获取公共信息,并不能满足更深层次的情感需求。[15]
在年轻用户最活跃的社交平台上,微信和QQ都是以典型的强关系为主的社交平台。微博虽然是以弱关系的偏向为主,但对于很多普通用户来说,强关系仍是微博关系网的基础。因此,社交关系是用户在进行互动反馈时需要考量的重要因素。
4 结语
“隐形观众”广泛存在于社交网络中,用户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他们的存在,却并没有关注隐形行为的影响。在浏览量和互动量之间存在较大差异的背景下,用户仍然期待得到大量的、各种类型的反馈。在传播过程中,“表演者”与“观众”的角色相互切换,“前台”与“后台”的界限逐渐模糊,观众的隐形行为也成为表演的一部分,而隐形也是用户与弱关系群体互动的一种方式。
内容、情感价值和人际关系是影响受众互动反馈意愿的最主要因素。缺失意义和情感价值的内容,无法为用户提供优质的公共信息和情感价值上的自我满足,因而用户“隐形”的倾向也就更为显著。网络传播环境中映射着复杂的话语权力和现实关系,互动行为被赋予了更多的意义,受到现实和心理因素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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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杨静怡(1998—),女,甘肃庆阳人,南京林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本科在读,研究方向:传播与社会。
指导老师:黄霁风,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