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视阈下公示语英译失误问题探析

谢苑苑

引言

汉英双语公示语被公认为城市国际化开放进程的标志。相关研究主要从四个方面展开：第一，跨文化视角的纯理论探讨（张丽丹、赵明，等2011）；第二，汉英公示语语言文化特点的探讨（申辰、许天成，等2016）；第三，公示语英译错误实例举隅，以分析语法错误为主，只有部分内容涉及文化差异（周琼、刘柯兰 2014）；第四，从文化视角出发研究公示语翻译，如忽视遣词造句上的文化因素，忽略文化空缺词的文化形象，忽视目的语受众对信息的需求和对尊重的需要，以及忽视汉英语言中的思维差异（凌斌2014）。此类研究至少在四个方面仍有拓展空间：其一，文化视角作为研究的一个新趋势，有待深入；其二，文化失误的分类研究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其三，需要挖掘更多时新的译例，尤其是独一无二、体现地方特色或民族特色的公示语；其四，加强对目的语受众反馈的研究。

公示语英译失误研究结果显示，文化失误为首要因素（谢苑苑2013）。本文尝试收集浙江省杭州市市区公示语英译实例，在目的语读者中展开调研，提取因文化差异导致失误的译例，将其失误原因进行分类、分析，并在此基础上修改不恰当的公示语译文。通过实证研究，以期使译文符合目的语读者的文化习惯与接受能力。本项研究主要围绕以下三点展开调查：（1）总结外籍人员对各类公示语译文样本的评定情况。（2）从思维方式差异、文化缺失、文化误解和价值观差异等角度分析文化失误的原因。（3）总结减少文化失误的翻译策略。

一、公示语英译的文化失误调查及分析

（一）样本分析

400 条公示语英译样本采集范围涵盖浙江省杭州市市区的道路交通、旅游景点、商业区及医院，有效样本为387 条。30 位英语母语者评定结果显示，237 条译文存在语言错误，包括拼写及书写错误、语法错误、乱译、赘译、死译硬译和漏译等。其中，150 条样本的英译问题是由文化差异造成的。可见，文化失误占比大。文化失误主要分为思维方式不同、文化缺失、文化误解及价值观差异四类。各类失误样本数量分布情况见下表：

文化失误样本数统计表

（二）文化失误实例分析

1.思维方式差异

（1）晾衣间（Hanging Clothes Room）

国内通常有晾晒衣物的习惯，而西方国家多使用烘干机。因此，译为“Clothes-Drying Room”更便于外籍人士理解。

（2）70 岁以上老人、孕妇及残疾人休息室（Pregnant woman，over 70 and disabled people lounge）

（3）儿童和老人乘梯须由大人携带（Please take care of your children and the elderly）

（4）老、幼、残请乘坐1、2、3 号电梯（Elderly /Children/Disabled persons，please use elevator No.1/2/3.）

尊老爱幼、关爱弱者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在公共场合，老、弱、病、残、孕群体理应得到优待。在中国文化中，“老”是智慧和权威的象征。而在西方文化中，“老”意味着老而无用。此外，西方人崇尚独立自主、自强自立，不愿被贴上弱势标签。因此，若对以上公示语进行机械式的翻译，便忽略了西方文化中的礼貌和委婉因素。基于此，（2）句可译为“Courtesy Waiting Room”或“Waiting Room for Special Needs Guests”。（3）句只需提醒安全乘梯即可，可译为“Grasp the handle as you step onto the moving step”。（4）句可译为“Elevator for Special Needs”。

（5）保护环境从我做起（Protect circumstance begin with me）

（6）整洁来自你的手（Clean and tidy from your hand）

上述两译例的表达都是从“人”出发，突出环保的实施者，这反映了“以人为中心”的汉语思维。但英语思维是“以物为中心”的，在描述时通常从物出发。可见，上述两例的译文显得非常生硬，不符合英语的表达习惯。此处建议译为“No littering”或“Keep our streets clean”。

（7）请勿打扰小草休息（Don’t Bother the Resting Little Grass）

汉语崇尚泛爱万物、天地一体的思想，认同自然与人的同等地位。该译例通过将小草拟人化，赋予其与人类相似的情感来实现人对自然万物的关爱及人与自然的和谐。同时，拟人手法的运用也能引发人们的共鸣，体现了汉语的综合性和主观性思维。然而，西方注重具体性和客观性，这样的译文略显矫揉造作。建议译为“Keep off the Grass”。

（8）欢迎再次光临（Welcome again）

该译例是杭州市望江东路物美超市里的一处标语。在英语表达中，“Welcome again”指曾经来过，现在再次光临。其中，“welcome”用于欢迎到达的客人，而不是离开的客人。这与超市希望即将离开的客人再次光顾的本意不符。建议译为“Please come again”。

2.文化缺失

（1）小河直街（Xiaohe Straight Street）

中国道路分类复杂，大类有路、街、巷、胡同等，路又可分为支路、中路、环路，街又可分为后街、正街、直街。道路命名通常遵循“南北走向为‘路’，东西走向为‘街’”的原则。然而，部分直街却是南北走向，这与其特定的文化内涵有关。明清以来，具有商业气息的路被命名为“直街”。直街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以方向命名、以古桥命名和以城门命名。例如，小河直街为南北走向，按现在的道路命名原则应为“小河路”，古时因其具有商业气息，便命名为“小河直街”。英语国家不像中国如此细分道路，“直街”在英文中没有与之对应的单词。该译例中，译者曲解了原文的含义，将“直”理解为“笔直”而译成“straight”，是对中国道路文化知识欠缺的表现。为避免本土文化流失，同时使译文为目的语读者所接受，建议采用“名从主人，音译加释”和“专名与通名分写”的原则，将小河直街译为“Xiaohe Zhijie”。

（2）软席候车室（Soft Seat Waiting Room）

中国采用软、硬座的命名方式是为了区分票价，而英语国家的火车座位只存在材质差异，并无软、硬座之分。因此，建议译文不必注明“软席”，但要体现火车票价差异，可将其直接译为“First Class Waiting Room”。

（3）散装食品（Grocery）

英语国家的超市一般不出售散装食品，其食品通常不按斤两售卖，而是将食品包装好按份出售。因此，直接解释“散装”能让目的语读者有更精准的理解，建议译为“non-packed food”。

（4）胡庆余堂（Hu Qing Yu Tang Drug Store）

中医药是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该例译文中的“Drug Store”泛指“药店”，无法表达中医药特色。另外，拼音“Hu Qing Yu Tang”对目的语读者而言，无任何意义。建议译为“Hu’sStore ofChinese Medicine”“Hu Qing Yu Chinese Medicine”或“Hu’s Qing Yu Store of Chinese Medicine”。

（5）节约用水（Economy Use Water）

这是一条极具中国特色的公示语。倘若将其直译，会给目的语读者留下一种负面印象，即中国国民素质不高，经常浪费水资源。建议将其转换为一种表达，译为“Save water，everyone’s duty!”，暗示保护水资源，人人有责。

（6）打造杭州文化金名片（making a golden cultural business card of Hangzhou）

在国内，名片体现社会地位，“金名片”更代表成功；而在英语国家，名片只是社交工具。因此，该例所具有的文化内涵无法通过译文体现，且直译令目的语读者不解。建议译为“Hangzhou，deserve the reputation”或“Hangzhou，live up to her reputation”。

3.文化误解

（1）胖子美食广场（Fatty Gourmet）

该译例直译为“Fatty Gourmet”，容易造成目的语读者的误解。使用“胖子”一词是为了说明该广场的美食种类多，“胖子”作为吃客代表更具说服力和宣传力，从而达到吸引顾客的目的。但在英语国家，“Fatty”一词暗示不健康食品。因此，该译文不仅不能起到招揽外国食客的作用，反而会令他们望而却步。建议译为“Delectable Gourmet”。

（2）黄龙体育中心（Dragon Sports Center）

“龙”在中国文化中象征着吉祥、祥和，也是权威的象征。将体育中心命名为“黄龙”，能充分体现该体育中心的气势。但在英语中，“龙”却具有负面的文化内涵。因此，将“龙”直译成“dragon”会造成目的语读者的误解，甚至反感。建议译为“Chinese Dragon Sports Center” 或“Huanglong Sports Center”。

（3）浙江大学玉泉校区（Zhejiang University Jade Spring Campus）

（4）玉皇山（Jade Emperor Hill）

“jade”是一个非常有争议性的词汇，它既有“完美”“美丽”之意，也有贬低女性的不恭之意，如“Black Jade”指“黑皮肤荡妇”。因此，汉译英时应避免使用“jade”一词。建议将（3）句译为“Zhejiang University Yuquan Campus”，将（4）句译为“Yuhuang Hill”。

4.价值观差异

（1）复兴联合美食街（Fuxing Joint Operation Food Street）

“复兴联合美食街”暗示复兴南街汇聚了多家有特色的餐饮店。“联合”一词反映了中国的社会价值观——集体主义，这与很多英语国家的主流价值观相悖。因此，建议简单译为“Fuxing Food Street”即可。

（2）外婆家（The Grandma’s）

中国人具有浓厚的家庭观念。使用“外婆家”旨在让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译文便使用带有所属格符号的名词The Grandma’s，以表示“家”或“店铺”的含义，但译文未突出“餐饮”，会造成目的语读者对“外婆家”的餐馆属性不明确。因此，建议在The Grandma’s 之后加上Kitchen 一词，这既能让客人体会到家的感觉，又能点明该店的经营范围。

（3）如遇火警，勿用电梯（When the fire，don’t use the elevator）

（4）入站人员须听从引导（Follow instructions）

（5）禁止停车（Parking Forbidden）

霍夫斯泰德（Hofstede）的文化维度理论指出，中国的“权力距离”偏高。因此，公示语的言辞严厉可以震慑不当行为。而大多数英语国家“权力距离”较低，因此，英译公示语语气应缓和、委婉。（3）“don’t use the elevator”中的“don’t”有“禁止”之意，语气较重。若译为“In case of fire，use stairways”或“In case of fire，do not use lifts”，则更符合目的语读者的文化心理。（4）“Follow instructions”中的“follow”有“命令”之意，若改为“Receive”，则更容易为西方人所接受。（5）“Parking Forbidden”的“Forbidden”具有很强的权威性，语气显得生硬、不礼貌，译为“No parking”，同样能表示禁止之意，但语气较之“Forbidden”舒缓很多，更容易为西方人所接受。

二、文化视角下的公示语英译策略

在公示语英译错误中，文化失误是其中重要的错误形式。译者只有具备一定的文化素养，才能规避这类错误。除此之外，译者还应尽力为读者消除理解障碍。ABCO（Adaptation-Borrow-Creation-Omission）策略能帮助翻译者有效避免文化失误，为读者消除理解障碍。改译策略（Adaptation），即将原句的结构改变，适当增、减某些信息，适应目标语的表达习惯，以便于读者理解。如为避免因不同的思维模式引起目的语读者的误解和反感，将“Pregnant woman，over 70 and disabled people lounge”改译成“Waiting Room for Special Needs Guests”。借译策略（Borrow），即按照外来词的形态结构和构词原理直译过来。在这种情况下，应尽量尊重目的语文化，选取已有的为目的语读者所熟悉的平行文本。如将节约用水“Economy Use Water”改译为“Save water，everyone’s duty”，可弥补文化缺失导致的翻译障碍。创译策略（Creation），即用目标语对源语文本加以改编，以自然流畅的方式传递源语文本中的信息。如将“The Grandma’s”译为“The Grandma’s Kitchen”，通过目的语读者易于理解的方式，保留了源语文化的特色，逾越了价值观差异的鸿沟。省译策略（Omission），即源语文本中的可有可无、累赘或易引起目的语读者误解的词语，可选择不译出。如黄龙体育中心的译文省略“Dragon”一词，从而弱化其消极意义，避免引起文化误解。

结语

本项研究基于文化差异深入探索公示语英译失误问题，并从接受者视角分析公示语英译的文化失误，进而提出有效的翻译策略。研究结果有助于开拓公示语翻译研究的新领域，为规范公示语翻译提供参考，为提升城市的品位和形象，促进社会、经济、文化的健康发展带来一定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