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式“X什么（Y）+都+Z”的句法分析

李思韵

（南昌大学 客赣方言与语言应用研究中心，江西 南昌330000）

一、构式整体分析

（一）“X什么（Y）+都+Z”的位置分析

1.该构式作为句首成分出现在前半分句中，此情况较少见，一般取决于说话者突出想要强调的事情，即句子的焦点处。

①干什么事都不要追求登峰造极，不要追求完美合理，要见风使舵。

②姚景仁说：“干什么事都要瞧瞧脚下踩的是那条线。”

例①②中，“X什么（Y）+都+Z”置于前半分句。例①中运用该构式满足了语境的需要，反衬做事的方式；例②强调了做事情应该有集体主义的意识。

2.作为句尾成分出现在后半分句中，此情况较常见。例如：

③孟夷纯一讲起她哥，我便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说什么话都是没用的。

④他学得非常随和，遇到什么人都处得好。

例③中我“说什么话都是没用的”发生在孟夷纯讲起她哥这件事之后，句子前后具有时间关系；例④中遇到什么人都处得好是结果，原因是他具有社会经验，句子前后具有因果关系，前因后果。两例具有因果、时间或逻辑上的先后顺序。

（二）“X什么（Y）+都+Z”的变换形式分析

⑤谁有受什么样的学校教育的权利，谁无受什么样的学校教育的权利，都是由社会的政治制度决定的。

例⑤的Y之后，逗号将构式分成“X什么（Y）”和“都+Z”两部分，前后分句间的逻辑关系没有整体构式紧密，却能更突出“都+Z”部分的内容，将全句焦点都集中于此部分，能够更满足表达的需要。

该构式在句中被逗号隔开之后，在前一分句的“X什么（Y）”可重复表达两次及以上。“X什么（Y）”部分有时候出现对举的表达，当Y省略之后常常可以运用该构式表达。

⑥对农民经常要进行那些政治思想教育，以及通过什么形式、运用什么方法，都不大清楚。

⑦政府管什么，企业管什么，都要按市场经济要求来规范。

⑧白灵已不在意毕政委说她是什么，说她是什么不是什么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时间。

例⑥述宾结构的主语一致；例⑦中述宾结构的主语不一致但具有相关性。另外，例⑧中对举出现的“X什么（Y）”为反义表达。

二、构式所在句NP的分析

在整个构式中，NP大多数情况所指为同一个，有时也可以有两个。

⑨孙一概不予理睬，并甩出一句话：“你问什么问题我都不会回答。”

⑩我排的戏常常满座，自我感觉好极了，以致在续聘第二任时自以为我编什么舞香港人都爱看。

例⑨中问问题者和不会回答者不是同一个，分别是“你”和“我”；例⑩中，编舞者和喜欢舞蹈的人不是同一个，分别是“我”和“香港人”。

三、变项X、Y、Z的分析

（一）变项X的分析

1.X常为“干、做、问、办”等行为他动词。

⑪她性格稳重，韧性极好，干什么事都不紧不慢。

⑫她聪慧善感，只是做什么事情都心急火燎的。

邢福义、汪国胜（2011）认为，行为他动词表示以某种事物为对象的动作行为，也称及物动词。两例中，“干”“做”均为行为他动词。后面都带了各自行为动作的宾语，组成动宾短语“干事、做事情”。

2.X常为“对、把、让、同”等涉动介词。这类介词构成的介宾短语主要跟动作行为发生关系。

⑬今儿是星期天，他把什么事都往后一推，来到新居民点。

⑭尹白并没有提起那位女士，尹白同什么人都没有说过，转眼十多年。

邢福义、汪国胜（2011）认为，涉动介词构成的介宾短语主要跟动作行为发生关系。两例中X“把”“同”属于涉动介词中表示对象范围的一类。

3.“遇到、干起、做出、烧成、看到、碰上”等动补短语，Y后面有时会出现单音节补语“来”。

⑮我只知道她遇到什么事情，遇到什么不幸都要感谢上帝。

⑯他一向干起什么事情来都是从容不迫、有条有理的。

上两例中的X都是由动词和补语结合构成的短语。从这些动补短语与“什么”后面Y可看出，X与Y有密切的搭配关系。

4.X后有时可以放置语气助词“了”等。如：

⑰犯了什么事都是自己家里面，大家庭搞定的。

例⑰中使用“了”强调的是警察和县官做了违法的事情之后的处理方法，“了”在X之后使事情的发展具有时间和逻辑上的先后顺序。

（二）变项Y的分析

1.Y与X搭配情况分析

（1）在该构式中，若去掉“什么”，XY往往可以组成动宾短语，且Y一般为受事宾语或中性宾语，整个构式前往往有一个NP作为整句的主语。如：

⑱年轻就是好啊。穿什么鞋子都好看。

⑲庆祝子女满月是为人父母的一件大事，用什么方法庆祝都不算过分。

例⑱中X与Y构成了动宾短语“穿鞋子”，“鞋子”为动宾短语中的受事宾语，表示动作承受的对象；例⑲中X与Y构成的“用什么方法”中，“方法”为动宾短语中的中性宾语。

（2）Y为短语时，该短语常常为定中短语。

⑳我再不会抱怨什么，遇上什么不好的事都不抱怨了。

㉑军团没有了，军服没有了，部队番号没有了，谁爱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可以。

变项Y除了词外，还可为短语。当Y为短语时，一般能与X组成动宾短语，因此在一个大宾语中，常常又嵌套一个小的定中短语。例⑳中X与Y构成的动宾短语“遇上什么不好的事”为第一层结构，定中短语“不好的事”为第二层结构；例⑳中X与Y构成的动宾短语“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为第一层结构，定中短语“乱七八糟的东西”为第二层结构。

（3）有时为了强调主语的后续动作，整句主语会置于Y的位置。X和Y后有时可以放置补充成分。如：

㉒皮傅达老先生一直坐在一块石头上……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在乎。

㉓老蛔虫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除了杀人之外，做什么事情我都是慢吞吞的？”

例㉒中，为了强调他不在乎任何事情，将“他”放置于Y“事情”的后面；例㉓中，句子重在强调我做事情总是慢吞吞的特点，将“我”放在Y“事情”之后。如果将两句话中的主语都放在X“发生”和“做”的前面，则不能像原句一样突出强调主语的后续动作。

㉔他遇到随便什么事情都能够忍受，不管你要他怎么样，他总是坚持自己的主张，这才算得是一个好战士呢！

㉕“做什么事前怕狼后怕虎的都不成。这也是一次锻炼！你就去吧！”

㉖我们还留下他，委以剧务和场记的要职，他做什么事从来都忠于职守的。

例㉔中，X“遇到”之后使用了定语“随便”，意在强调他任何事情都能忍受；例㉕中，Y“事”之后使用了状语“前怕虎后怕狼的”，意在突出做事情不能有畏惧心理；例㉖中，Y“事”之后使用了状语“从来”，使用之后能够更加突出他做事忠于职守的时间具有延续性。

2.变项Y的省略情况分析

在“X什么（Y）+都+Z”中，变项Y有时会出现省略的情况。省略Y能够使描述的事物更加具有开放性，在使用此构式时，是否需要省略Y应看具体语境的表达需要。

㉗为了寻求安全，现在把什么都丢啦。

㉘女孩子几乎都有这方面的天赋，可吴月美丽却不够伶俐，学什么都比较迟慢。

例㉗中，“什么”可以指代一切能与语境相关的事物，即符合语境之下的丢光的东西，如果在其后加上变项Y，则句子所要描述的事情会与原义不同；例㉘中，“什么”之后可以指“专业”“技能”，也可以指其他可以学习的东西。此处省略变项Y之后就能够指代符合语境的事物，并且给人想象的空间。

（三）变项Z的成分分析

1.Z中的助动词

（1）Z中的助动词表意愿

㉙什么时候都要想到我国有11亿人口，国家还不富裕，办什么事情都要符合这个国情。

例㉙“办什么事情都要”中，“要”是表示意愿的助动词，意为“须要、应该”符合国情。

（2）Z中的助动词表可能

Z中的助动词有时表可能，此时助动词前可以加上否定副词“不”。

㉚他听她念，眼睛瞧着一个地方，并不发笑，而是摇着头，有时候自言自语地嘟哝着：“什么事都会发生！任什么事都会发生！”

㉛那是用什么东西都不能填满和补平的。

例㉚中，助动词“会”表示一种将来的可能性。例㉛中“不能”为表示可能的助动词“能”的否定形式，即表示没有可能性。

2.Z中的谓语成分

（1）Z中的谓语为动词性成分

①Z中的谓语大多数为双音节动词，当其谓语为单音节动词时，后面带表示动作完成的动态助词“了”。

㉜“我们为什么不能把什么都丢开，来乡村生活呢，亲爱的？”

㉝他们缺钱？骗鬼，少贪点儿干什么都够了。

例㉜“丢开”是双音节动词，与“把什么都”搭配；例㉝中“够”为单音节动词，后面跟动态助词“了”表动作完成。

②Z中的谓语为动词短语或成语。

㉞由于社会经验，他学得非常随和，遇到什么人都处得好。

㉟这个“精”字，体现在他办什么事都是深思熟虑，周密运作。

例㉞Z中的谓语动词为动词短语“处得好”；例㉟中“深思熟虑”突出了他的行事作风和性格特点，为四字成语。

（2）Z中的谓语为形容词性成分

㊱小孩子看什么都新鲜。

㊲“对我来说，是最好的休息，比什么药都灵。”

例㊱中Z的谓语动词为形容词“新鲜”；例㊲中的谓语动词为形容词“灵”，为“灵验的、有效的”之义。

3.Z中的固定结构“是……的”

㊳在这混沌状态中，做什么工作都是无益的。

在Z中有时会出现“是……的”结构，此时往往能够更加突出“是……的”结构中的内容。

四、常项“什么”“都/也”的分析

（一）常项“什么”的分析

“什么”具有强调功能，其在X与Y中间，将具有动宾关系的XY隔开。“什么”为疑问代词的非疑问用法，一般可以表示任何人或事物，说明在所说范围内无例外，即其任指用法。

㊴他做什么事情都是这么慢慢腾腾。

例㊴“什么”并非表达疑问之意，在此处有明显的强调作用，且所强调的内容“做什么事都是这么慢慢腾腾”为句子焦点，强调“父亲”的性子很慢的性格特点。

（二）常项“都/也”的分析

“都”和“也”在该构式中用法上有区别。吕叔湘（1982）认为，“都”表总括全部，且总括对象在“都”前，所总括对象可用表任指的疑问代词如“什么”。“也”有表示两件事具有相同的语义，具有委婉语气；表无论假设是否成立，都是一样的后果的语义。

“都”和“也”在该构式中有时可以连用。连用情况一般发生在后一分句，此时前一分句中陈述的事实与后一分句具有类似的情况或结论，用“也”表示与前面陈述的事情相同或相似之义。

㊵学校还投资组建爱乐队，由校长亲自领队演出，演奏什么曲目也都由校长选定。

例㊵中“演奏什么曲目也都”用在后一分句，与前面的“由校长亲自领队演出”形成并列或递进的关系。

五、小结

本文从句法的角度探究了构式“X什么（Y）+都+Z”。该构式一般出现在句子的后半分句中，X一般为行为他动词、涉动介词和动补短语，后面可接语气助词“了”；“什么”为其非疑问用法；Y与X可以构成动宾短语，Y一般充当受事宾语或中性宾语，Y还可由定中短语组成，该构式所在句NP可置于Y后；“都”总括“X什么Y”所指的全部对象，表示轻转义时与“也”可互换，“都”侧重于表总括义，“也”侧重于表相同义且有委婉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