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前儿童创造力发展的个体差异与早期差距

彭杜宏，周甜甜，刘电芝

【摘要】深入了解儿童早期创造力发展的个体差异与早期差距是有效教育支持的前提。对此，本研究随机从4所幼儿园中抽取200名中、大班幼儿，运用《托兰斯创造性思维图画测验》对儿童创造力发展状况进行测评。结果得出：1. 幼儿创造力发展的个体差异与早期差距很大。具体表现：创造力及各维度均全距大、标准差大、分值散。创造力各维度上得零分的比例均高出得最高分比例20%以上；2. 从中班到大班，幼儿创造力发展的个体差异呈增大趋势。即在精致性、流畅性、变通性上，大班幼儿之间的个体差异显著大于中班。在新颖性上中大班幼儿个体差异不显著；3. 城乡幼儿园儿童创造力发展的个体差异与早期差距不显著。在此基础上提出了相应教育建议及政策启示。

【关键词】学前儿童创造力；个体差异；早期差距

【中图分类号】G6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6017（2019）04-0038-06

【作者简介】彭杜宏（1977-），女，长沙人，苏州科技大学教育学院学前教育系讲师，博士；周甜甜（1993-），女，江苏连云港人，苏州国际双语幼儿园教师；刘电芝（1955-），女，河北文安人，苏州大学教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一、问题的提出

人工智能时代日益临近，国家、民族抑或个体间的竞争不能再单纯地依赖重复劳动或死记硬背。反之，要想抢占全球科技制高点、跻身创新型国家前列就迫切需要创新型人才的持续涌现。由此，世界各国都把创新人才的培养提升到国家战略层面；把创造力纳入教育的目标体系[1]。发展每一个儿童的创造力成为当今时代教育的核心使命[2][3][4]。早期心理学家们指出，创造、想象是人类所有心理活动的重要基础[5][6]；当代实证研究表明，创造力与学业成就显著相关[7][8]。同时，创造力的个体差异是创造力众多研究的中心问题之一[9][10]。国内有研究初步揭示，2～6岁儿童创造性思维发展的个体差异较大[11]；幼儿创造性想象的个体差异随年级升高呈扩大趋势[12]。不过目前有关我国学前儿童创造力发展个体差异特征的信息还非常有限。一是较为匮乏聚焦学前儿童创造力个体差异取向的研究；二是匮乏对发展中的早期差距予以高度重视。相比之下，发达国家非常关注儿童早期发展中个体差异与早期差距，如数学学业成就差距（Math Achievement Gap）[13]、词汇、读写等学业成就差距（Word Gap；Literacy Gap）[14][15]、科学学业成就差距（Science Achievement Gap）[16]等。研究表明，早期发展中的差距若未得到及时关注，随着年级的升高，差距会持续拉大甚至发展为难以弥补的鸿沟[17]。减少年幼儿童学业成就差距也成为发达国家教育的重要目标之一[18]。

本研究针对目前国内这方面关注的缺漏，聚焦儿童早期创造力的个体差异与发展差距，展开全面深入的探索与分析，一方面期望推动与充实我国当代学前儿童创造力发展个体差异取向的研究；另一方面，期望能给予儿童创造力发展的个性化支持以参考，包括儿童创造潜能的保护与创造力发展的早期干预等，确保每一儿童与生俱来的创造天性与潜能得到充分发展。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对象

从江苏省随机抽取4所公立幼儿园（含城乡幼儿园），并从中抽取2个中班、4个大班共200人进行测评。其中，中班56人，年龄范围4.2～5.2歲，平均4.7岁。大班144人；年龄范围5.2～6.1岁，平均5.7岁。男生99人，女生101人。

（二）研究过程

1. 测评工具

本研究采用《托兰斯创造性思维测验》（Torrance Tests of Creative Thinking， TTCT）；其图画测验（TTCT-Figural Form）是目前国际上最为通用的测量幼儿创造力的工具之一[19][20]。它的重测信度系数超过0.8，与个体创造性行为高相关。Torrance把创造力分解为三个主要维度：流畅性，即思维敏捷，反应迅速；变通性，即灵活改变的能力；新颖性，即产生新奇、罕见、首创的观念和作品的能力。此外，TTCT也评价思维的精致水平。测验包含三部分：建构图画、完成图画及平行线条。

2. 评分方法

流畅性：即清点被试有效图画的个数，每个有效图画计1分。变通性：计算被试图画所包含的不同种类，即在流畅性计算基础上，计算类别的个数，每一类得1分。新颖性：对于有效反应（即在变通性计算基础上），结合幼儿给图画命名与图画本身，班级范围内唯一出现的反应，记1分，否则记0分。对于测试中的图画取名，主要用于协助分析幼儿所做的图画及其种类，未对标题分统计。由于精致分评定较为主观，本研究仅对任务一的精致分进行了统计分析。即以班级为单位，画面清晰详细得2分，画面清晰简单得1分，无画面得0分。

（三）数据收集与统计

在自然班级里采用集体施测的方式。测试结束，研究人员随即一对一地记录幼儿的反馈。对回收的文本数据采用质性编码，然后转入SPSS19.0，进行统计分析。

三、研究结果与分析

（一）学前儿童创造力发展个体差异与早期差距总体分析

对创造力各维度和总创造力的得分情况进行描述性统计分析，继而分析幼儿创造力发展个体差异的总体情况。表1显示，在精致性上，最低分0分，最高分2分（满分2分），得最低分人数比得最高分人数多出37.5%。平均分0.63，标准差0.84，标准差高于平均值。在流畅性上，最低分0分，最高分13分（满分26，其他维度同），最高分高出最低分13分（最大值与最小值的差距为“全距”，也即全距13）；得最低分的人数高出得最高分人数的21.0%（见表1“全距”一列，括号外为全距大小，即最小值与最大值的差距；括号内为得最低分儿童比得最高分儿童多出的人数及占总人数的百分比，下同）。平均得分4.17，标准差3.52，标准差接近平均值。在变通性上，最低分0分，最高分11.5分，最高分高出最低分11.5分；得最低分的人数比例高出得最高分人数比例的20.5%。平均得分3.38，标准差3.01，标准差与平均值相当。在新颖性上，最低分0分，最高分6.5分，最高分高出最低分6.5分；得最低分的人数比例高出得最高分人数比例的39%。平均得分1.05，标准差1.29，标准差接近平均值。在总的创造力上，最低分0分，最高分8分，最高分高出最低分8分；得最低分的人数比例高出得最高分人数比例的14%。平均得分2.30，标准差1.93，标准差接近平均值。除精致性外（精致性仅统计了第一个任务），各维度及总创造力得分均散落到各个分值上，如流畅性得分从0～13之间，有27种分值，除得零分的人数比例达21.5%外，其他分值上的人数比例均小于10%。反映出分值的分布很散，其他维度也呈现出相同或相近特征，同时新颖性得分上相对集中于低分值一端。上述结果显示，调查中的学前儿童在总创造力及各维度上的个体差异与早期差距均很大。

（二）不同年段学前儿童创造力发展个体差异与差距的比较分析

表2显示，从标准差上看，除了新颖性的得分未变外，其他所有维度及总创造力标准差从中班到大班都呈增大趋势，经检验，中大班的标准差差异显著（t=3.37，df=3，p<0.05），大班的标准差显著高于中班的标准差，也即，大班的个体差异比中班更大。从全距（最小值与最大值的差距）上看，在精致性与新颖性上，中大班全距相当；在流畅性、变通性及总的创造力上，大班的全距都比中班的全距大。经检验，大班全距显著大于中班（t=4.39，df=2，p<0.05），进一步反映出大班的个体差异比中班更大。同时表2显示，在创造力各维度及总创造力上，大班得零分的人數和比例均小于中班；经检验得出，大班得零分的人数比例显著低于中班得零分比例（t=9.01，df=4，p<0.01）。在最大值上，中大班在精致性、新颖性两维度上得分相当；在流畅性、变通性及总的创造力表现上，大班儿童所得的最高分均高于中班；在得最高分的人数比例上，除精致性维度大班得最高分的人数比例比中班高以外，其他维度及总创造力上，大班得最高分的人数比例均比中班小，经检验，大班与中班儿童在总创造力及流畅性、变通性、新颖性等维度上得最高分的人数比例上差异显著（t=5.00，df=3，p<0.05）；也即，大班得最高分的人数比例显著低于中班。

（三）城乡幼儿园儿童创造力发展的个体差异与差距比较分析

表3（见下页）显示，在创造力各维度及总创造力上，城市园与乡村园儿童的全距（如最大值与最小值的差距及其比例差距）基本相当，经配对样本t检验，城市园与乡村园无显著差异（t=0.05，df=4，p>0.05）；在创造力各维度及总创造力的标准差上也相当，经检验，城市园与农村园无显著差异（t=2.45，df=4，p>0.05）。表明城市园儿童创造力发展的个体差异与乡村园儿童创造力发展的个体差异不显著。表3还显示，城市园儿童在精致性、流畅性、变通性、总创造力上得零分的人数比例均高于乡村幼儿园儿童；在新颖性上得零分比例低于乡村园儿童；经独立样本t检验，在得零分的人数比例上城市园与乡村园无显著差异（t=0.032，df=8，p>0.05）。在得最高分的人数比例上，城市园儿童在精致性、变通性上高于乡村园儿童，其他两类幼儿园均相同；经检验，城市园与乡村园无显著差异（t=0.084，df=8，p>0.05）。结合全距结果，一致表明城市园与乡村园儿童创造力及各维度上发展的差距差异不显著。综上，不同来源地幼儿园儿童创造力发展的个体差异及早期差距不显著。

四、讨论

（一）学前儿童创造力总体发展的个体差异与早期差距显著

创造是儿童的先天禀赋；儿童是创造的代名词[21]。儿童创造力研究先锋托兰斯研究发现，3～5岁是创造性倾向发展最高的时期[22]；从幼儿到青少年的年龄段中，4至6岁是创造力发展的关键期[23][24]；其中创造性想象在4～4.6岁达到最高[25]。可见，幼儿期处于创造力发展的黄金时期。那么，在这个时期儿童创造力发展呈现怎样的个体差异特征？其发展有怎样的早期差距？通过本研究的探索发现，幼儿在创造力各维度及总的创造力得分上，全距均很大（均近10分或10分以上）；也即最大值与最小值之间相差很大，反映出不同幼儿在创造力得分上变化的范围很大。同时，幼儿创造力各维度及总创造力得分均散落到各种分值上——各维度不同分值上均约10%的儿童（除得零分比例很高外），可见其得分的分值分布散，而标准差与平均分相当进一步表明调查中的幼儿创造力及其各维度上的个体差异很大。本研究还得出，得零分的比例远高于得最高分的比例。如在任务2的新颖性上，49.5%的人得零分，0.5%的人得6分；在总体创造力上，12.9%的人得零分，0.5%的人得10分。创造力各维度上得最低分的比例均远超出得最高分比例（如分别高出37.5%、21.0%、20.0%、39.0%），可见调查中的幼儿创造力发展的早期差距巨大。

调查中所揭示的儿童早期创造力发展如此大的个体差异与发展差距值得未来研究与实践的高度重视。如对于完全不能得分的现象，有待深入探索为何完全不能得分；为何最低分与最高分的差距那么大等。同时，仅仅从以往常用的微观视角（如动机、人格等）探索个体差异成因远远不够，未来研究有待拓展思路继而考察导致这些早期差距的中观、宏观因素，包括学校教育质量、家庭教养环境等，从而全面深入地发掘儿童创造力发展中早期差距的深层根源。如研究发现，教室气氛会对复杂问题解决能力的个体差异产生显著影响[26]。在研究方法上，也有必要突破单一变量中心范式，融入个体中心的研究范式；多方法取向有助于我们整体地理解发展中的个体差异及其成因[27]。

（二）从中班到大班学前儿童创造力发展的个体差异呈拉大趋势

本研究发现，从中班到大班，儿童创造力的全距在扩大，也即最大值与最小值之间的差距在扩大。与此同时，从中班到大班，得零分的比例显著减少；得最高分的人数比例也显著减少（除精致性维度外）。反映出从中班到大班两端极值上的人数在减少。基于标准差的比较发现，大班儿童创造力发展的个体差异显著高于中班儿童，呈现出个体差异随年龄升高的拉大趋势。国内相关研究也发现，小班幼儿创造性想象个体差异很小，中班差异明显，大班差异悬殊[28]。本研究得出与国内研究一致的结论。即中大班儿童创造力发展的个体差异与差距随年龄升高而呈增大趋势。未来研究有必要积累更多的实证数据，尤其是纵向视角下探索跟踪同一批儿童，继而更为精确地考察儿童早期创造力发展的个体差异与差距的趋势特征。

（三）城乡幼儿园儿童创造力发展的个体差异与早期差距不显著

一直以来，城市与乡村幼儿园的政府财政投入、有形资源等都存在较大差距。研究也发现，城乡幼儿园在教师待遇、教育质量等方面都有明显差异：如城市园教师享有的待遇与权益显著高于农村园教师[29]；城市幼儿园教育质量显著高于农村幼儿园[30][31]。那么城乡幼儿园儿童创造力发展的个体差异与早期差距是否有差异？本研究通过比较发现，城乡幼儿园儿童在创造力发展的个体差异与早期差距上均无显著差异。研究表明，教育质量（如材料投放、教师行为等）与儿童创造力发展存在显著的关系[32][33]。本研究并未支持幼儿园教育质量与儿童创造力发展之间的显著关系。这是缘于无论城市或农村幼儿园，儿童创造力发展的个体差异与早期差距具有普遍性规律；还是“幼儿园教师创造教育的内隐观整体差异不大”[34]导致无论城市或农村，都存在较大程度地破坏儿童创造天性行为？这当中的原因值得进一步地深入研究。目前的研究结果启示我们，无论哪一地域幼儿园，都亟待加强对儿童早期创造天性与创造潜力的大力保护；亟待给予儿童早期创造力发展上的个性化支持；以及重视儿童早期创造力发展上的巨大差距，并提供相应的早期干预。

五、对策与建议

研究已表明在儿童很小的时候，其创造力发展已出现显著的个体差异与早期差距。教育实践中需高度重视儿童发展中的个体差异与早期差距。对于较早展现出创造性天赋的儿童，应当给予适宜的、充分的支持与挑战[35]，从而满足其发展的需要。本调查中，城市与农村幼儿园儿童在创造力发展的个体差异与早期差距上无显著差异——城乡儿童创造力发展普遍偏低。可见，提升幼儿园儿童创造力的学习与发展质量十分迫切。有学者指出，“如果我们仅从个体的角度去思考创造力，就好比我们思考苹果樹如何长出苹果，仅看树本身而完全忽略阳光与沃土对树的生命滋养一样”[36]。要想大面积地提升儿童学习与发展的质量，离不开教育政策的支持与完善[37]。教育质量评价政策处于整个政策杠杆体系的轴心[38]；我们需要借助儿童早期教育评价政策来打开其创造力培育的生态系统，从而推动教育实践广泛重视儿童早期创造力的保护与培育。

（致谢：感谢苏州科技大学李新怡等同学的协助以及参与本研究的幼儿园小朋友们和支持本研究的老师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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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研究系江苏省教育科学“十三五”規划2018年度课题“江苏省学前儿童学习品质发展数据系统建设研究”（立项编号：B-a/2018/01/11）重点资助的阶段性成果。

通讯作者：刘电芝，liudzh@suda.edu.cn

（责任编辑 张付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