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近世寺子屋教育浅析

2019-09-10 06:09黄嗦咪
文化产业 2019年1期
关键词:习字江户道德教育

◎黄嗦咪

(山东大学外国语学院日语系 山东 济南 250100)

随着日本近世社会商业的繁荣,为从事商务活动,文字的使用、计算能力以及各类专业知识成为必需,顺应时代潮流,民众对文化的渴求日益增强[1]。此外,统治阶级为解决封建社会内部存在的各类矛盾、维持社会秩序而制定了一系列道德、法律规范,以此来确保对民众生产生活的绝对统治,他们也迫切希望民众接受良好教育,以透彻理解各类政策[2]。由此,从室町时代后期至江户时代前期,在市井和村落开始出现以庶民为主要教育对象的小规模私立学校,称呼有笔学所、手习屋、寺子屋等,而“寺子屋”这一用语主要在关西地区使用,从江户中叶起,逐渐从关西扩展至全国。

一、寺子屋的教师

在寺子屋出现的初期,只要掌握一定的知识技能,具备特定的教育场所,即可实施教学,因此,关于寺子屋的教师,曾有“昨日尚为商贾小贩,今日摇身变为教师”的说法。也就是说,寺子屋的教师涵盖了平民、武士、僧侣、医师等各个阶层 (见表1)。

从全国来看,在所有15514位教师中,庶民有5330位,数量最多,占整体的35%。紧随其后的是武士身份的教师,共3051位,占整体的20%,这一现象与德川家纲时期开始的文治政治有密切关系。僧侣身份的教师排在第三位,数量占总体的16%,在中世,这一阶层曾是主要的教育实施者,至江户时代,其在教育领域的地位影响逐步减弱。

表1 寺子屋教师身份地域统计表

二、寺子屋的寺子

“寺子”一词可追溯于元禄八年(1695年)笹山梅庵的著作《寺子制诲之式目》,其后以“寺子”为中心撰写的著作逐渐增多,如《寺子往来》(1714年)、《寺子重宝记》(1778年)等。尽管在江户时代,庶民接受教育的场所已不再局限于寺院范围内,但考虑到它与中世寺院教育一脉相承,便沿袭了中世的传统,将受教育的孩童称为“寺子”,将入学称为“寺入”。顺应商品经济的发展并伴随庶民教育思想的成熟,寺子屋数量急剧增长,从文明年间至明治初期,到寺子屋接受教育的寺子人数就达到了740892人。

作为近世庶民教育机构,寺子屋的教育对象涵盖了包括农、工、商在内的庶民阶级。然而,并非所有的庶民子女都能接受教育[3]。

表2 日本琦玉足立郡大门宿村寺子屋寺子的家庭状况(1846—1858)

如表2所示,在大门宿村160户住户中,米谷收获量在5石以上的家庭占总户数的35%,而来自这些家庭接受教育的寺子人数占寺子总数的比例高达66%;而租地百姓及贫苦百姓家庭占总户数的65%,其中受教育的寺子比例仅为34%。这正反映了当时进入寺子屋学习的多数为具有一定经济基础及时间自由的庶民阶级的子女,在农村,受教育寺子以中农及其以上阶层的子女为主。

从寺子的性别来看(见表3),江户时代,提倡女子接受教育的思想日益产生,比如,在17世纪编纂的《女式目》一书中就将女性的礼仪、五常·五伦·五戒、习字等作为日常生活中的必备基础教养。

表3 寺子屋寺子人数统计表(1469年—1868年)

从全国范围来看,女寺子人数占总人数的约20%,与男寺子人数存在差距。并且在不同地域的男女寺子分布也存在差异,比如,关东地区的女寺子比例相对较高,占该地区寺子总人数的约38%,而奥羽、九州地区女寺子人数分别占该地区寺子总人数的8%、11%。尽管女寺子人数比例依然偏低,但不可否认,从室町时代的文明年间到明治初期,受教育的女寺子人数较前代已经有了显著增长。

三、寺子屋的教育科目

伊藤博(2011年)指出,寺子屋教育的目标首先是正确书写、阅读文字,也就是掌握书写、识字的能力。同时,也强调帮助寺子掌握立足社会、从事特定职业所需的其他知识技能。整体来看,寺子屋的教育科目存在地域差异,但主要是围绕基础知识、地理及自然科学知识、道德教育三方面展开。

寺子屋教育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中世后期寺院教育的影响,最重视读、写、算等基础能力的培养教育[4]。通常,学徒要经过习字阶段掌握一定数量的文字后再进入阅读课程的学习。在阅读课程中,主要采用“素读”的教学方法,即先由教师朗诵一篇文章并做简单说明,其后由学徒反复出声朗读直至熟读成诵。而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商业活动需要进行兑换、利息的计算等,许多寺子屋也在讲授珠算、九九算数等实用性课程。

随着交通的发展,民众的生活圈不断扩展,人们对地理知识的渴求逐渐增强,除了习字、阅读、算数的课程,许多寺子屋纷纷开设地理课程。此外,这一时期,随着兰学的兴起,西洋学术知识涌入日本,特别是以享保五年(1720年)的“洋书弛禁”政策为界限,西方的自然科学类书籍被大量传入日本,部分寺子屋也开始传授医学、天文、生物等相关知识[5]。尽管其传授的内容无法与藩校相提并论,但对自然科学在日本国内的普及和日本国民科学精神的培养都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6]。

除讲授在生活中较为实用的知识外,寺子屋也开设了旨在陶冶学员道德情操的课程,在做学问上强调道德伦理之道,这一点与儒学的兴起密不可分。江户时代,幕府将儒学特别是朱子学作为维护封建社会统治秩序的精神工具,德川家康重用朱子学者藤原惺窝及其门生林罗山便奠定了“重儒”的时代基调[7]。其后,五代将军德川纲吉倡导文治主义政治,政府更加积极地推动儒学发展,将林罗山之孙林信笃任命为“大学头”一职,自此,儒学家便被视为与“士”这一阶层享有同等地位,儒学被视为封建社会的正统学说。从18世纪起,德川吉宗更是明确提出要在寺子屋中开展道德教育。江户期“重儒”的时代风潮推动了寺子屋道德教育的发展。

四、寺子屋教育对中世教育的继承与发展

寺子屋教育与中世教育一脉相承,它继承了中世教育的精粹发展而来,并顺应时代要求形成了鲜明的时代特征[8]。

从教师构成来看,中世寺院僧侣是教育的主要实施者,京都、镰仓的五山学僧更是被视为高级文化的传承者[9]。受此影响,江户时代的寺子屋也不乏僧侣身份的教师,然而教师的阶级覆盖更广泛,庶民及武士身份的教师成了寺子屋教育的主要实施者,这也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寺子屋教育的平民化。

从教育对象来看,中世寺院教育的对象主要是武士阶级的子女,虽然在中世后期也逐步向各阶层普及,但在当时受教育仍不是社会主流,几乎没有招收女学员的教育机构,女子几乎被完全剥夺了受教育的机会[10]。中世教育存在明显的“阶层性”,尚属于一种“小众教育”“精英教育”。而寺子屋教育的对象则是以庶民阶级的子女为主,更具“普遍性”“平民性”,它的出现使日本国民教育逐步走向“普惠教育”。同时,寺子屋打破性别歧视,招收女学员,开启了日本女子教育的先河。

从教育科目来看,中世教育主要以习字和读书为中心,尽管也开设诸如和歌、乐器等科目,但并非学习的重点。受中世教育的影响,寺子屋同样将习字和读书视为最重要的两门科目,但其教学科目却更趋多样化,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首先,寺子屋教育课程更强调实用性。随着近世社会商业化程度的提升,为顺利进行交易,民众迫切需要熟练使用文字并掌握基本的算数知识,因此,习字、读书、算数这三门实用型学科是寺子屋中最核心的教学科目。其次,寺子屋教育课程具有近代化色彩。伴随西方文化的引入,寺子屋逐渐开始讲授地理、近代产业及自然科学等相关的科目,民众的近代化意识逐渐增强[11]。最后,寺子屋在关注知识讲授的同时也注重道德教育。日本史研究会(1962年)指出,江户时代的学问可分为儒教道德学及与生活、职业相关的实用学问,将道德教育与实学教育放在了同等重要的位置。特别是幕府陆续颁布一系列促进儒学发展、重视道德教育的政策,进一步促进了道德教育的发展,对江户平民的伦理观念产生了重要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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