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朋举
【摘要】随着国内音乐文化自信与理论自信的逐渐增强,越来越多的优秀音乐典籍与文献通过外译得以被国外音乐学者了解与研究,而在外译过程中最大的挑战一直是如何使其中蕴含的音乐文化精髓在异语文化中得以理解与吸收。本文的研究旨在对中国音乐文献外译发展现状分析的基础之上,把焦点集中在如何更好地传达中国音乐文献中的音乐文化,并尝试从生态翻译学视域进行综合考量,最优、最适地传播中国音乐文献中的文化意蕴,进而实现中西音乐文化的有效沟通和优势互补。
【关键词】中国音乐文献外译;文化翻译;生态翻译学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一、中国音乐文献外译的关键——文化翻译
翻译不仅是一种语言活动,更是一种文化与思想的交流活动。2017年12月11日,李克强总理参观考察了湖北武汉传神语联网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并且指出:语言不仅是一种交流工具,更承载着各国的人文精神,一定要注意把不同国家的文化神韵传译出来。翻译在跨文化交流中具有文化塑形的力量,翻译过程中文化意义的传达至关重要。那么,在中国音乐文献外译时如何在突出民族音乐文化和世界通用性的前提下更好地传达文化意象和意义就非常值得思索了。翻译的本质是两种文化环境下的跨文化交流,译者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将属于甲文化生态系统里的象征符号所运载的意义在乙文化生态系统里再现,才能实现沟通的目的。最大的困难正在于那些文化不对应现象的译介。在中外音乐文化交流历史的长河里,音乐文献的翻译一直发挥着不可或缺举足轻重的桥梁作用。在跨文化的音乐交流活动中,能否将中华民族五千年来的音乐文化中的精髓译出,对于中华民族的音乐文化世界传播至关重要。因为中国传统音乐与西方古典音乐属于不同的音乐体系,产生于不同的文化语域之下,如果只从字面意义上去理解和翻译中国音乐文献,必然无法达到文化交流互通的目的。尽管近年来中国音乐学界与世界音乐学界的交流日趋频繁,亦取得了丰硕成果,然而无论是质还是量,中国传统音乐文献的外译远不及对西方音乐文献的译入,这种“逆差”现象在《中国传统音乐文献翻译中的“逆差”现象解析》一文中被再次明确指出,不仅让我们反思,我们一味地引入西方各学科理论来研究我们的音乐,开出的花、结出的果却无法“香飘四外”,中国丰厚的音乐文化之所以迟迟无法在整个世界音乐学界产生它应有的影响力,与外译过程中有无传达文献背后的文化意蕴(民风民俗、音乐历史、哲学内涵)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同样,在中国音乐文献外译实践活动中,文化意蕴的翻译与传递这一关键问题是值得探讨与研究的。
二、中国音乐文献外译的实践与理论
如何在中国音乐文献外译中传达潜藏在语言文字里面的文化精髓与意蕴呢?历史上不乏前辈开拓者为我们引路。林语堂在其英文著作《The Wisdom of Confucius》的第十章“论音乐”中选译了《乐记》中的诸多篇章内容进行翻译和介绍,是近代以来最早为《乐记》作译注的人,也是把中国古代乐论翻译成英语的第一人,为向世界介绍古代乐论、促进各国学术界了解中国音乐理论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箫友梅先生是最早用德语介绍中国音乐文化的学者,对当时宣扬中国音乐有着积极贡献。在1916年,博士论文《17世纪以前中国管弦乐队的历史的研究》中对中国古代乐队、乐器的概貌做了一一论述。这些研究,在当时德国对中国音乐研究还是空白的情况下写出,具有首创性意义。同样,还有王光祈先生撰写的《中国音乐史》专著,让德国人得以认识中国音乐文化,有些文章后来被该领域学者多次引用和参考。《中国音乐学》编辑部于1989年编辑出版的我国第一种外文版音乐刊物《中国音乐学〉英文版),以及《黄钟(武汉音乐学院学报)》编辑部于1991年出版的一期英文版《黄钟》,在当时是国际学术界了解中国音乐研究的一扇窗口。除了诸多学者、专家用真正的翻译实践在探索这条道路以外,还有大量学者就中国音乐文献外译不懈关注于理论探讨和研究,促进真正在实践与理论层面的融通。莫德昌在《中国音乐词汇汉译英的一些问题》当中提出了诸多高屋建瓴的建议:应当编写汉英音乐词典,对中国传统音乐术语可采取的英译方法,在汉译英时需要注重格式、体裁、编辑、修辞等方面的问题,对以后的学者研究影响颇深。张伯瑜在《体会与思考——中国音乐文献英译过程中难以跨越的鸿沟》一文中,就中文音乐文献在翻译成英文时的难点提出了具体的处理方法,指出中译英时所存在的鸿沟主要源于中文语义的模糊抽象性以及文化差异对翻译的影响,并提出“音译、直译、意译、释译”等翻译对策。刘经树在《音乐理论术语的翻译问题》中提倡使用意译来真实反映原文的所指。国内许多机构还召开了以音乐文献翻译为主题的专题研讨会。由中国艺术研宄院咅乐研究所主办的“首届音乐翻译学术研讨会”,由中央音乐学院音乐学系主办的“中国音乐文献外译研讨会暨《中国音乐辞典》(英文版)专家咨询会”,这些专题研讨会就音乐文献翻译的方法、思路以及中西方文化视角差异等问题进行了深入讨论。综观可以发现,现如今大多数研究仍然将重点聚焦于具体的翻译技巧,而没有从更大的文化角度考量和研究。
早在1990年,王昭人在《略论音乐翻译的历史和使命》一文中就已提到国外对我国音乐的状况了解甚少的问题,到了今天虽然已有较大改观,但仍远远不够,因此,中国音乐文献翻译工作仍是任重而道远。近几十年来,音乐文献翻译领域的确取得了很多成绩,但仍须面对真正的现实——大量优秀的传统音乐作品和音乐文化没有得到正确恰当的外译传播。而其中的问题之一是目前音乐文献翻译由于缺乏与更多其他学科领域的涉入研究,缺乏专业系统的理论指导,因此一直发展缓慢。而翻译学本身就是一个渗透着诸多学科研究成果的綜合性体系,因此,音乐文献翻译理论在其发展的过程中也必须要吸收和利用其他学科的研究成果来丰富和完善自身的理论体系,使其理论研究更具科学性和系统性。音乐文献翻译理论研究应该在坚持其学科本体特征的同时,可以结合与借鉴语言学、符号学、叙述学、生态学等相关学科的理论,这样也许可以更好地促进音乐文献翻译理论研究的发展。作者在此部分拟尝试从近年来较热门的生态翻译学角度出发,采用语言维、文化维、交际维三维转换方法,只有“整合适应选择度”最优的翻译才能适应存活于现今的音乐生态环境,才能将中国音乐文献中的音乐文化移植至异语文化,将蕴藏在原文中的中华文化精髓在异语文化中最大限度地得以再现,让异语受众愈来愈多地了解和接受。
三、文化翻译的新视角——生态翻译学
生态翻译学是近十几年来兴起的翻译分支学科,由胡庚申教授在其“翻译适应选择论”理论基础上开创性提出。胡庚申将翻译的本质解释为“适应和选择”,认为翻译是译者不断选择和适应的过程。生态翻译学是一个系统的翻译理论话语体系,它的提出无疑为翻译研究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角,同样也会对音乐文献的翻译实践具有新的指导意义。生态翻译学是“利用生态理性特征、从生态视角对翻译进行综观和描述的生态翻译研究范式”,其最基本的理论是“翻译生态环境”概念与适应选择论,即认为翻译是存在一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环境,只有适应翻译生态环境的翻译才能留存于世。“翻译生态环境”即“原文、原语与译语所呈现的世界,即语言、交际、文化、社会以及作者、读者、委托者等互联互动的整体,是制约译者最佳适应和优化选择的多种因素的集合”。翻译的适应选择论强调,将翻译定义为“译者适应翻译生态环境的选择活动”,这两大基本理论是可以用来指导和规范音乐文献翻译译者的翻译实践的。
(一)翻译生态环境
尽管中国音乐文献的外译质量在很大程度上与译者音乐文化修养以及对原作的理解有关,但毕竟是中西方两种文化的交流,二者民族历史、哲学思想等均存在相当的差异,因此,在中国音乐文献的外译过程中,很多情况并不尽如人意,最主要的原因是在于传播环境与受众自身对中国音乐和文化较低的认知度。如何解决异文化之间根本属性上的差异是外译过程中必须加以重视的问题。康瑞军在谈及美国密歇根大学孔子学院音乐文化传播问题时提出,对于异国异文化中不太了解甚至完全不熟悉中国文化历史背景的外国观众,在翻译并传播中国音乐文献时,必须在历史背景、文化内涵、地方民俗等内容上大力解释介绍和说明,从而更好地引导当地观众进入较为深度的文化接受与认同境界。因为在不同语境文化的交际中,人们缺乏共同经历及各自的知识背景,因此,及时把传播者原有语境中耳熟能详的信息清晰、系统地呈现给新语境观众,进行有意识的语境转换,达到互有对话、彼此关照的语境状态,才能得以更好的深度表达……”中国传统音乐古籍文献在外译过程中,我们既不能一味为了受众的理解和接受而删减其根本的文化内涵与特征,因为正是葛浩文等汉学家们的“信”,很大程度上使莫言等中国作家的作品比较原汁原味地被英语世界的读者所接受,从而体现出高度的文化自信;当然,也不能过度坚持于自身文化的优越性,不做任何折中,从而忽视甚至无视受众的语境和需求,而应该综合考虑,寻找平衡。成功的译文一定在某种程度上体现译者与所处的翻译生态环境中的各个因素的和谐统一。只有熟悉适应现今的中国音乐文献外译的翻译生态环境,才能游刃有余地做出合适的翻译策略选择。
(二)适应与选择
咅乐文献翻译是要将具有中国民族特色的音乐文化,通过译介的手段,移植至其他文化生态环境之中,使异国的读者能够了解到中国从古至今的咅乐发展及其特色文化。中国音乐文献当中的一些独有的语言,在国外音乐文化中并不存在完全对应的原文的语汇,这时译者应当如何适应环境与选择翻译策略来努力克服文化障碍,以使国外的读者能够进一步了解中国咅乐文化的内涵呢?生态翻译学认为,翻译即文本移植,即生态平衡,即是指在将原语文本移植到译语中时,要使原语的语言生态、文化生态、交际生态与译语的生态保持平衡一致,具体操作层面主要体现为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
语言维:主要体现为微观的词汇、句法以及宏观的表达方式、文风等语言层面的选择。对于中英两种在各个语言结构都存在差异的语言,译者必须对双语足够精通,才能在语言形式上做出最佳最合适的适应性选择。而音乐文献翻译与其他翻译的不同,主要在于大量的专业音乐术语。目前,对音乐术语的翻译方法主要包括音译、直译、释译等方法,大致可以将原文大意传达出来,但音乐术语所蕴含的音乐文化含义很难被传达出来。德国音乐学家埃格布雷希特所发起的音乐术语学研究的两项主要任务即是词源学和术语的历史变迁,同样,当原有的很多中国音乐术语早就被新产生的更优的译语表达所代替时,译者就需要分辨考析,勿“以讹传讹”,继续使用过时的或错误的翻译,这样是不符合生态翻译学的随环境变化而进化的观念的,也不利于音乐文化意涵的表达,当然,这需要译者对音乐术语及相关音乐历史和知识足够理解。比如中国古代的“雅乐”与西方古典音乐是不对等的,因此,不能简单翻译为“the classical music”;如钟思第在其《术语与思维——中国音乐文献翻译问题》一文中提到中国乐器、乐种的译名一直无法统一规范的问题,如“唢呐”这个词,是按照各当地的说法,喇叭,weirwa(呜儿哇),dida(嘀嗒)等,还是为了避免学院派的偏见而采用shawm,还是直接按照音译“suona”,这需要译者从音乐术语学的角度把握理解各个术语的历史来源以及历史变迁,来选择最适合当今、最为接受的译名。此外,译者也可以反向思维,参考学习外国汉学家、音乐学者的翻译方法及其译名,以达到语言维上原语与译语的词义平衡、句意平衡,能指与所指的对等。另外,译者可以学习他们的写作风格,这一点也很重要,不同的写作风格可能导致接受效果完全不同。
(2)文化维:译者通过“选择性适应”和“适应性选择”,使译本所体现的原文本中的文化在新的文化生态中得以“存活”。译者在翻译过程中要注重如何更优地阐释双语的文化内涵。这就要求译者在翻译时要关注整个文化生态系统,以使原文的文化基因和血液在译文中依然流淌并得以体现。因此,在中国音乐文献外译时,必须注重对其中的文化进行阐释描述,以此使译语文化下的受众真正理解中国音乐文化。美国翻译理论家奎姆·阿皮亚认为,译者可以在源语文本的解释基础上进行再解释,从而揭示出被文字遮蔽的意义;了解文化差异是翻译研究的前提,只有承认并直面差异才有可能接纳异语文化。深度翻译能够深度挖掘源语文本所蕴含的浑厚的社会文化信息和原作者的主体意图;尽可能为异语受众提供源语文化信息,加深对源语文化的了解。这一点尤其体现在中国古代音乐文献的外译上。在将古代文献资料外译时,译者必须将异语受众所不了解的历史资料进行具体分析,通过注解提供更多参考资料,交代其历史背景、文化语境、社会环境等,才能实现文化维的适应生存。
(3)交际维:翻译的本质是不同语言环境下不同文化间的交际活动,交际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体现在多方面,比如对原文语气的处理,对原文态度、情感、表达初衷的传达等。不同类型的文本翻译所要实现的交际意图都有所不同,比如法律文本翻译、字幕翻译、公示语翻译等,而音乐文献外译的交际意图则主要是传递自身对译语受众较为陌生的音乐文化、音乐概念等,而目标受众群不同,是译给普通的受众还是专业的外国音乐学者专家,翻译思维与翻译风格的跳换是选择“入乡随俗”还是“原汁原味”,都会影响最终的交际意图和结果。翻译交际意图的实现是译文真正适应语言生态环境的表现之一,一个译本只有成功地到达其读者并与之产生共鸣,才能实现其意义价值。
四、结语
中国音乐文献的外译一直以来是个挑战,而对其中所蕴含的音乐文化想要准确传达更是难上加难。本文仅是将其与生态翻译学结合研究的初步探索与尝试,也许只有多角度的综合考量才能为中国音乐文献典籍的外译实践提供可能性的新思路。而生態翻译学作为刚兴起不久的一门学科,其理论架构的合理性和科学性也是存在争议的。有人积极拥护这一新兴学科,力证其进步性与可行性;有人则认为生态翻译学虽然名为生态视角,实际本质仍然是传统古典译学,其生态范式或许立足点都有待怀疑。但作者认为,任何新兴的理论都会有其进步与不足之处,都有待一步步完善,同样,将生态翻译学引入到音乐文献翻译结合研究是否可行有效,还要看其是否能选择适应整个音乐学术生态环境,仍有待观察和进一步批判。
参考文献
[1]胡庚申.生态翻译学——建构与诠释[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
[2]张翅.关于中国音乐文献英译的几点思考和策略[D].中央音乐学院硕士论文,2012.
[3]尹穗琼.《构与释》生态翻译学和文化学派的比较研究[J].宜春学院学报,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