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川剧《金子》中的戏剧冲突呈现

2019-02-20 03:06李超群
视听 2019年2期
关键词:焦母川剧金子

□ 李超群

一、在戏曲语言中展现戏剧冲突

高腔川剧《金子》情节完整统一,人物性格鲜明,在戏曲的创作框架内人物关系建构错落有致,故事的矛盾冲突随着剧情的深入逐步凸显并最终爆发,使典型人物充分反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矛盾。它在话剧版本的基础上,以戏曲的表达和呈现方式对《原野》进行解构,以主人公金子作为主线来串联整个故事,“一人一事,一线到底”,使得观众易懂。《金子》总共分六场,同时剧作者把人物之间的冲突矛盾分排在不同的场中,人物之间的矛盾在语言和行动中体现,并且随着新的人物的出现,将新的冲突点盘托出来,这样使得整部戏的情节完整统一,戏剧冲突也充满紧张性、激烈性和集中性,整个故事即使是和程式化和虚拟化的戏曲契合起来,也得到了极为饱满的呈现。

人物的语言能推动故事情节的开展,展现出各具特色的人物性格,从而有驱使情节发展的动力,配合演员的肢体表演,给观众以巨大的感染力。《金子》是一部高腔川剧,讲述的故事发生在民国时期的一个四川小镇,因此其在演唱上采用四川方言,这样使得演员在舞台上的唱词更有表现力和戏剧张力。在第一场中,焦大星和金子对话:

金子:(赌气)我不是金子是银子,在你两娘母眼头,算得了啥子。

焦大星:不,你是我的心。

金子:心?我晓得你的心。(念韵白)

妈面前笑眉笑眼有孝心,

顺首偭耳多顺心。

妈的话记在前心,

我的事放在背心。

你把妈供在脑命心。

帮腔:“把我踩在脚板心。”

从这段对话我们就能对人物性格和人物关系有所了解,很明显金子对自己在这个家庭中的处境是不满的,仅有的家庭存在感还得在懦弱的丈夫这里讨,金子的韵白中念了一串“心”字,就是金子对生活不如意的吐露,也传达出婆媳关系有裂缝和隔阂的事实。焦大星是踏实爱金子的,但在焦母面前则是一副妈宝形象,自己最爱的两个女人之间有了矛盾冲突,焦大星一个人就构成一种戏剧矛盾,只要这三个人同时出现在一个场景内,焦大星必然是无奈的、纠结的、局促不安的,想要将两碗水端平,但又始终无法端平。这部戏从开场金子和焦大星的言语对白就交代出人物关系和人物性格,可谓是开门见山,直接为下文做了引子和铺垫。

二、《金子》的冲突运动过程结构

《金子》基本上沿袭了话剧《原野》的故事框架和冲突矛盾的设置模式,在六场戏中,每一场都有事件的发展推进,矛盾冲突在故事情节的推动下形成新的矛盾冲突,从情节的组织来看,注重纵向的发展和事件的前因后果,事件从头到尾按时间顺序展开,因此说《金子》的冲突运动过程结构是纵向式的。

纵向式的冲突运动过程结构讲究“立主脑”和“减头绪”,这强调的是故事情节的集中,但并不是要求只能有一条线,可能有双线,也可能是多样的。《金子》中的冲突线索主要有三条:金子与婆婆焦母的婆媳矛盾;焦大星与仇虎围绕金子展开争夺的矛盾;仇虎与焦家的家族矛盾。在川剧《金子》中,金子被设定成绝对的主要人物,所有人物的设置和矛盾的建置都围绕金子展开,金子虽不是仇虎与焦家主要矛盾中的参与人物,但绝对是这个矛盾最终爆发的一个引子,因为有金子的串联,正台戏事件环环相扣,联系紧密,扣人心弦。

三、戏曲情节中凸显冲突

弗莱塔克认为:“戏剧的情节就是根据主题思想安排的事件,其内容由人物表现出来。情节是由许多细节合并起来的,是由一系列戏剧性的要素组成的,这些要素被有规则地安排起来,先后发生作用。”①在戏剧情节中的人物,每个主体都有自己的主体目的性,每个主体都存在性格和目的的差异,这样必然会受到对方的阻碍,也就形成了纠纷和矛盾,戏剧情节也随着矛盾冲突的推进而展开。

如在《金子》开场中,金子问焦大星自己和焦母同时掉进河里先救谁的问题时:

金子:(挑衅)要是你妈也一起掉进了河,你又啷个说?

焦大星:(为难)我……唉!

金子:说,只救我,不救她。

焦大星:(无奈)金子,妈是瞎子……

金子:睁眼瞎,比耗子耳朵都尖。

焦大星:你为啥想淹死我妈?

金子:不为啥子,听起安逸,说起好耍。

焦大星:好耍?说了要遭雷。

这段对白中直接就交代了金子和焦母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婆媳矛盾,也清楚地看出金子和焦大星两人的性格,一个火辣,一个懦弱但善良孝顺。简简单单的一个场景,我们已经将这个家庭中的人物关系了然于胸。焦大星很爱金子但是又十分孝顺母亲,面对两个最爱的女人发生矛盾时,焦大星必定是两难的,这一个情节已经为人物性格特征和矛盾冲突架构定下了基调。

四、典型环境中窥探典型社会矛盾

从金子与瞎子婆婆焦母的矛盾对抗中,我们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川剧《金子》中两个极具时代代表性的女性特征。金子代表着一批被封建势力和封建传统观念束缚的旧社会女性形象,在封建社会中,女性就应该遵循“妻为夫纲”的传统思想,迫于压迫势力的威逼,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并且在家庭中毫无自由和地位可言。从金子的行动中,她展现给我们敢于抗争的一面,她会“蛮横”地逼问丈夫焦大星“自己和婆婆掉进水里先救谁”的问题,这不是一种“蛮横无理”的表现,结合金子所在的生存背景,我们可以看到这是金子在向自己的丈夫夺取一种爱和地位,她不会甘于地位低下地在这个封建家庭中做牛马。当金子见到自己真正爱着的男人仇虎时,金子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激动心情。焦母当着焦大星的面斥责金子偷了汉子,金子也没有抗拒躲闪问题,金子愤然对大星说:“我受够了,你把我休了。”这些种种,我们可以看到金子作为女性的强烈的个性解放和对封建思想的抗争,不受封建礼教的约束,大胆地追求自己的爱情和自由。

《金子》中最大的矛盾当属仇虎与焦阎王之间的矛盾,焦阎王把仇虎的父亲迫害致死,仇虎妹妹被卖到妓院,自己的爱人被逼嫁到焦家,自己也被冤枉关进大牢,这些足够成为不共戴天之仇。仇虎的形象代表了那个时代的农民阶层,焦家则代表了那个时代的地主阶级,地主阶级对农民阶层的残酷剥削迫害是那个时代的基本矛盾,农民阶层想要反抗但势力薄弱找不到出路,只能委曲求全。而仇虎代表农民阶层中敢于反抗、不甘于压迫的一种力量,仇虎不屈不挠的反抗精神深入人心,观众希冀着仇虎和金子冲出这罪恶的封建势力并逃向他们理想的那个世界。

仇虎和金子对于自由的向往是“五四”时代的具有新思想群体的精神面貌,《金子》控诉了旧社会黑暗的社会现实,两者对于封建势力的声讨和反抗,使得两个人物形象更加鲜活饱满,围绕两人架构出来的戏剧冲突独特而有意义,因而,川剧《金子》这部新编的戏曲极具戏剧价值。

五、结语

川剧《金子》是将话剧改编成川剧的一个成功典范,它具备典型的川剧情节的构建方法,“一人一线,一线到底”的故事讲述使得人物的行动和冲突的架构简单明了而又符合逻辑。在同一个时空中凝聚了多个人物的行动,无论是戏曲语言的铺陈,还是情节矛盾的确立,都能给观众以强烈的感染。

注释:

①[德]古斯塔夫·弗莱塔克.论戏剧情节[M].张玉书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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