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尚纯,贾孟春
(国家卫生健康委科学技术研究所,北京 100081)
新中国成立以后,消除战乱,发展生产、人民生活水平逐步提高,医疗保障逐步完善,新生儿死亡率下降,人均寿命大幅提高,因而人口迅速增长,从1949年末的5.4亿增加到1990年末的11.4亿人,约占世界人口比例的五分之一。而中国耕地面积只占世界耕地面积的7%。如果不对中国人口加以有计划地控制,势必会对我国经济和社会发展造成严重的影响。新中国成立后,党和政府对人口问题十分重视,先后制定了各种有利于计划生育的方针和政策。1982年党和政府将计划生育作为一项基本国策,并以“控制人口数量,提高人口素质”为基本方针,提倡一对夫妇生育一个子女。经过三十余年的努力,我国出生人口增长过快的势头得到有效控制。2016年,我国针对人口增长态势,为缓解老龄化趋势,对生育政策做出调整,全面实施放开两孩的政策。
避孕节育不仅在国家层面是实施计划生育政策的技术保证,在全球维持人口、环境、资源可持续发展的战略中也有重要作用。更重要的是,避孕节育对于保障母婴健康、维护家庭幸福不可或缺。
女性避孕节育包括避孕和对非意愿妊娠的人工终止,所涉及的方法种类繁多。新中国建国以来,在经过短暂的对避孕药具、绝育手术和人工流产的限制后,国家根据群众对避孕节育的迫切需求,开始加强避孕节育技术方法和产品的研发、生产和推广应用。
激素避孕方法是利用外源性雌激素和孕激素通过抑制排卵、改变宫颈粘液的粘稠度不利于精子穿透和改变子宫内膜形态与功能,干扰受精卵着床发挥避孕作用,避孕效果可靠,不良反应较少。口服避孕药在女性避孕节育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国际上第一个短效复方口服避孕药问世后,经过近60年的不断研究与探索,出现了雌激素剂量更低、孕激素种类更多、配方更趋于自然周期、包装更人性化的新产品。我国在短效复方口服避孕药研发方面最大的贡献是早于国际七、八年即开始研发低剂量的口服避孕药。我国研发的产品无论是雌激素还是孕激素的剂量大约只为当时国际上主要产品中剂量的四分之一,在保证避孕效果的前提下,明显降低了短效复方口服避孕药的健康风险,保障了妇女的健康。肖碧莲院士、葛秦生教授等老一辈科学家为此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1967年,我国在上海建立了第一个口服避孕药生产车间,到目前为止,我国可自行生产多种短效复方口服避孕药。除了短效复方口服避孕药外,我国还根据当时的国情,自行研发了每个月服用一次的长效复方口服避孕药和方便两地分居夫妇的探亲避孕药,这些产品都是我国独有的。
我国生产的复方避孕针、单纯孕激素皮下埋植避孕剂,无论从种类和数量方面都能够满足不同人群的需求,例如在交通不便的山区或少数民族地区,妇女愿意选择每个月一次的长效口服避孕药、避孕针或可以连续使用3~5年的皮下埋植避孕剂。我国生产的两根型皮下埋植剂还纳入联合国人口基金的采购目录,出口到发展中国家使用。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肖碧莲院士从世界卫生组织和国际紧急避孕联盟将紧急避孕的理念和服务引入中国,同时带领科研人员对紧急避孕药的有效性和安全性进行临床研究。根据临床研究所提供的证据,1998年我国生产的左炔诺孕酮紧急避孕药注册上市,2001年米非司酮紧急避孕药注册上市。
上世纪50年代末,我国开始推广单圈式宫内节育器,也就是广为人知的金属单环。上海在率先生产金属单环的基础上,于1972年研发出V形含铜宫内节育器,1991年研发出含药含铜的γ-型宫内节育器。此外,重庆还研发出宫形含铜宫内节育器,烟台研发出元宫型含药含铜宫内节育器,辽宁研发出记忆合金宫内节育器。这些宫内节育器都是我国独创的产品。同时我国也引入了多种在国际上使用较普遍的宫内节育器,如TCu220C、TCu380A、母体乐铜375、固定式(吉妮)宫内节育器,并建立了这些宫内节育器的生产线。我国研发、引入各种宫内节育器是以高质量的临床研究结果为依据的,无论是从“六五”开始的国家科技攻关课题,还是“十一五”的科技支撑计划课题,均有对宫内节育器的流行病调查研究、临床效果研究和副反应机理和防治研究,以及对新型宫内节育器的开发性研究,这些研究对保证我国已婚育龄妇女使用人数最多、使用期限最长的避孕方法的安全性、有效性和可接受性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上世纪70年代初,上海和天津同时开始研发含不同杀精剂的外用避孕药,经过基础和临床研究,目前我国最常使用的杀精剂为壬苯醇醚。不同企业开发生产的含壬苯醇醚的外用避孕药剂型多样,产量充足,质量优良,可供服务对象选择。另外计划生育服务提供者和药具管理部门也特别重视对外用避孕药使用者的咨询指导,以降低使用失败率。
上世纪五十年代,由于避孕药具的缺乏,非意愿妊娠时有发生。妇女对人工流产的要求比较迫切,但当时国内外通用的人工流产方法是在早孕晚期进行扩刮术,手术难度大、并发症多。1958年上海的吴源泰和陕西的蔡光宗两位妇产科医生同时发明了负压吸宫术,这一安全、简便的方法可使手术的时间提前到孕早期,降低了手术难度和并发症,减轻了妇女的痛苦,到目前为止仍是全球普遍使用的终止早期妊娠的常规方法。近些年来我国普遍采用在静脉麻醉下、超声监测或可视的条件下进行手术,进一步降低了手术的难度,提高了手术安全性。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米非司酮引入中国,我国积极、严谨地进行临床和相关的基础研究,较早探索了米非司酮与卡前列甲酯栓联合用药的方案,其后又确立了低于国际米非司酮用量的与米索前列醇联合用药的方案,并使药物流产较快地在全国范围推广应用,为群众提供了更多可供选择的安全、有效的人工流产方法。在研发、促进药物流产的同时,我国还创造性地进行对米非司酮的非流产用途的研究,提出补救未保护性生活后的三道防线,即紧急避孕、黄体期避孕和催经止孕。这一系列的基础与临床研究,处于国际领先水平。
1963年周总理就提出“提倡男的结扎输精管,要在社会上造成一种风气”,鼓励男子在计划生育中应当多承担责任。女性排卵是有规律的,一般每个月经周期在月经中期排卵,而男性每天无时无刻在产生新的精子,并且男性的生育期比女性要长。因此男性生育调节相对女性要困难得多。我国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探索将棉籽油中的棉酚用于男性避孕,国际上在20世纪80年代探索男性激素避孕的方法,遗憾的是迄今尚未出现实质性的突破,可供选择的方法远不如女性多。现行的男子节育法包括体外排精、避孕套、周期性禁欲以及输精管绝育术。
避孕套是最早可以由男性使用的避孕方法,避孕套不仅使用简便,而且也相对容易生产,因此在建国初期,于1956年就在广州建立了第一条避孕套的生产线,远早于口服避孕药和宫内节育器的生产。
男性绝育是通过手术或非手术途径,阻断或堵塞输精管以阻止精子排出体外,达到绝育的目的,方法安全、有效、简便。男子采用较多的避孕措施是输精管绝育术,有手术切断、结扎或采用药物、异物、电凝阻断等方法。
男性绝育技术中,历史最久、应用最广的是输精管结扎术。我国50年代开始实施输精管结扎术。60年代以后,我国对输精管结扎作了一系列创造性的改进,李顺强教授创造直视钳穿法,手术时间短,效果好,并发症发生率低,易于掌握,得到国内外一致公认,并在30多个国家推广。据统计,我国有3 000多万男性施行了输精管结扎术。我国男性绝育技术,无论在普及推广方面还是在新技术研究方面都处于世界领先地位,这标志着中国男性计划生育成果走向了世界。
随着社会发展和进步,迫切需要研制供男性选用、安全高效、可复性和可接受性良好的避孕药,男性激素类避孕是当今最有前途的方法之一。20世纪80年代,世界卫生组织与9个国家的15个男科学中心合作,包括原国家计生委科学技术研究所的张桂元教授领导的研究团队,进行了长达十年的外源性给予长效雄激素——庚酸睾酮的抗生育临床研究。研究发现庚酸睾酮可以诱导无精子症或严重少精子症,其避孕效果可达98%左右,此研究成果被认定为男性避孕药研究的“里程碑”。随后,张桂元教授组织国内多中心临床研究,对作用时间更长的雄激素——十一酸睾酮进行男性抗生育药物的临床试验,每月注射500 mg或1 000 mg的十一酸睾酮分别有92%和100%的受试者获得无精子症。在长达两年的避孕有效期研究中,总的避孕有效率达到95%。此项研究成果得到国内外广泛赞誉,为推动世界男性计划生育发展做出巨大贡献。国内医务工作者还研究了一些男性激素避孕的方法,包括使用单剂睾酮、睾酮与孕激素注射剂或埋植剂的联合应用、睾酮与促性腺激素释放激素(GnRH)类似物配伍等。
我国政府不仅高度重视避孕节育技术产品的研发,而且非常重视避孕节育的服务提供。从1964年开始,国家即建立了计划生育经费的专款制度,对城乡居民群众实施男、女结扎手术,放取宫内节育器或人工流产的全部手术费和手术费以外的各项费用的减费部分,很大程度上减轻了群众获得避孕节育服务的经济负担。免费计划生育手术的制度一直持续至今,并将纳入基本公共卫生服务项目。
1970年,为了保证群众对避孕节育服务的可获得性,全国又开始实行了避孕药的免费供应。上世纪八十年代,计划生育国策开始实施后,政府建立了贯通国家、省、地市、县级的避孕药具管理网络,负责免费避孕药具的采购、储存、调拨及发放工作。2017年免费发放避孕药具成为基本公共卫生服务项目。
在我国,在获得相关行政部门批准的前提下,几乎各级各类医疗机构均可提供包括避孕和终止妊娠的服务,并有较好的安全保障。绝大多数妇幼保健计划生育服务机构和部分综合医院设置了单独的计划生育科,建立了较强的专业队伍,保障了宫内节育器放置/取出、男女性绝育手术、人工流产等基本服务的可获得性。政府主管部门和学术团体还高度重视避孕节育技术指南和操作规范的制定和定期更新,以保证服务质量和手术安全。
经过几十年的努力,我国已婚育龄妇女的避孕普及率达80%以上,长效避孕方法(主要为宫内节育器、男女性绝育术)的构成比在90%以上,在国际上均处于较高水平。在取得较好成绩的情况下,政府主管部门和广大避孕节育服务提供者仍高度关注我国居高不下的人工流产数量,高度关注仍显缺失的产后避孕服务,高度关注青少年未被满足的避孕节育服务需求。避孕节育服务对象的数量多达六、七亿,接受服务的时间长达三、四十年,对避孕节育服务的质量、安全性和多样性要求很高。避孕节育服务是国家“健康中国”战略重要的组成部分,相信在政府主管部门的领导下,通过避孕节育服务提供者的优质服务,科研机构与企业的协同研发,媒体广泛的社会宣传和多渠道有效的健康教育,一定能够使避孕节育服务更好地为群众的生殖健康和家庭幸福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