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睿可
淮南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
生态女性主义诞生于20世纪70年代,它是当代学者将生态主义思想与女性主义思潮有机结合而形成的全新概念。生态女性主义最早由法国女性主义学者弗朗索瓦·德·埃奥博尼(Franoise d’Eaubonne)在《女性主义·毁灭》(Le féminisme ou la mort)一书中提出,他认为女性和生态环境所受到的压迫都来自于男性以及父权制统治,因此只有将生态革命与女权运动结合起来,才能真正与父权制统治进行对抗。
作为20世纪最著名的法国作家及哲学家之一,西蒙娜·德·波伏娃的专著《第二性》被称为女性主义运动的圣经。它从社会批判和存在主义的维度出发,深刻揭示出父权制是导致女性歧视的社会根源,指出两性关系的二元性并力图消解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为女性解放提供了理论基础。
本文从生态女性主义的视角出发,以《第二性》原著为研究蓝本,挖掘女性与自然的外在及内在联系,对作品中体现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进行解析,剖析女性受到压迫的自然根源与社会根源,以期推进两性关系和谐发展,人与自然和谐共存。
生态女性主义这一思潮传入中国以后,引起了学者们的关注,国内学者基本上将生态女性主义看作女性主义的一个分支。一般认为,生态女性主义是由环境运动与女权运动结合而成的一种时代思潮,它尝试探究普遍存在于社会中的贬低女人与贬低自然之间的一种特殊关系,反对在父权制世界观和二元思维方式统治下的对女性与自然界的压迫,倡导建立一种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的新型关系。[4]35
在《第二性》的开头,波伏娃首先亮明了自己的观点:女人面对本质是非本质,男人是主体,是绝对:女人是他者。[1]9
与男性相比,女性具有更加复杂的生理机能和特点。女人要经历月经,大部分女人要经历妊娠,痛苦而危险的生育,与男人相比对物种有更强的附属性。如同自然孕育包括人类在内的万物。“女人由于生育而受到尊敬和畏惧,是异于男人的他者。”[1]105正如人类对于大自然的尊敬,是因为自然是人类的母亲,为人类生存提供了不可或缺的环境和资源。男人把后代归属于自己,统治女性的同时也统治世界。女人注定生育和做家务,完成次要的任务,只作为女仆出现。她生下的孩子要随父亲的姓氏;为了防止女性把娘家的财产转移到丈夫的财产中,人们一般会剥夺其在娘家的继承权。自然为人类的生存发展提供了水、空气、土地、食物、矿藏等资源,而人类的掠夺式发展,使得资源日益枯竭,环境日益恶化,生态灾难频发。由此可见,女性受到男性的压迫,犹如自然受到人类的掠夺和破坏。
除此之外,女人与自然的联系在视觉功能方面也有所表现。波伏娃认为女人通过打扮与自然相连:“她为男人变成了花朵和宝石;她占有的羽毛、珍珠、锦缎、丝绸,与她的肉体结成一体;它们五光十色,它们柔软的质地,弥补了属于她的命运的性欲世界的粗俗”。[1]360女性热衷于打扮,其目的是为了吸引男性的注意,从而通过婚姻改变自身的命运;社会本身也要求女人把自己看成是一个肉欲对象;而男人一般不注重打扮,在于他们不把自己当成他人审美的对象,婚姻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生活方式,而不是一种命运。
波伏娃还认为女性热爱使用自然界的事物来装饰自己的身体:“她在身上洒香水,让它变成花朵,她戴在脖子上的钻石项链的光辉与她的皮肤交相辉映;有些女人把自己当成花束、大鸟笼;另外一些女人成为博物馆,还有些女人变成难解的符号。”[1]361“她体现了自然;她是野兽、血谷、开放的玫瑰,美人鱼,山岗的曲线。”[1]362过于关注自己外在身体之美的女人,习惯于把生活的幸福寄托在男人身上,为了得到丈夫的欢心,她十分关注自己的美貌和青春,并对人老珠黄感到痛苦。女性通过外在的打扮与自然相连接,其自然之美为其赢得了男性的侧目、追逐、承诺,但也成为束缚女人一生的枷锁,它是女人将自己囚禁在第二性中的理由,它所带来的利益让许多女人躲避在家庭的“港湾”之中,忽略了自己的社会价值。
除了外在联系,女性和自然还有着深刻的内在联系。尽管不同的生态女性主义分支对女性与自然的关系有不同见解,但都承认:女性与自然的关联有着长远而深刻的历史渊源,贬低自然和贬低女人之间存在紧密联系,父权思想与社会、经济、政治和文化体制是导致男性对女性歧视和压迫以及人类歧视和压迫自然的根源,性别歧视与自然歧视之间以及女性的解放与自然的解放之间有着社会逻辑的、历史的联结和不可分割性,生态危机的解决和妇女的解放紧密联系在一起。
正如在《第二性II》开头,波伏娃说:“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1]9同样的,对于女性的歧视和压迫并不是随着人类的诞生而出现的,而是随着历史的演变而逐渐建立的。从婴幼儿时期开始,父母给予女孩子更多的爱抚和疼惜,而对于男孩子有更高的要求,鼓励他踏上属于他的艰难道路。[1]13
男孩最初的优越性表现在他用阴茎小便,这成为男生异于女生的一个特权。作为补偿,人们将布娃娃送给女孩。(布娃娃本身就是被动性的象征)在成长中,男孩更早地学会坚忍和独立,用自己的身体对抗自然和战斗;而对于女孩,人们向她灌输女性必须“讨人喜欢”,女孩因此放弃自主并成为客体。进入青春期后,女孩普遍经历第二性征的发育和月经,女孩往往因此产生自我贬低感和屈辱感。在女性成年之后,人们对于其婚姻和家庭的关注超出了对其自身的关注。女性本身往往幻想通过与男人的爱情和婚姻,来获得终身的幸福。很多女人一旦找到丈夫便轻易地抛弃自己的事业,巨大的社会压力促使她在婚姻中找到一个社会地位;女人渴望被其丈夫成功的光辉所照耀,而不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获得成功。这种被动的成功正阻碍着她自身的完善。
在婚后,女性的生活更多被家务劳动和照顾孩子所占据,事业发展的时间大大缩短,进一步将女性困于“他者”的角色当中。对于男性来说,婚姻生活对其事业的影响要小得多:婚姻使女性从属于男性,使她成为他的仆从。从女性的角色来看,在其作为女儿时,她受到父亲的管教;作为妻子时,受到丈夫的压迫;成为母亲后,由于天然的母性,又不得不从属于自己的孩子,特别是对于自己的儿子,母亲往往把自己的儿子视作天神,并把自己最迫切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从人类诞生伊始,就开始了不断改变和征服自然的历程。从各类资源的开采,到城市化的进程,现代人类的生活表面看来越来越远离自然,现代科技将人类带入似乎不再需要自然的新时代。实际上,无论是主张女人从属于男性,还是自然从属于人类,其根源都在于“父权制”世界观及二元式的思维方式。在“父权制”文化中,统治妇女与统治自然之间具有密切的联系。在父权制的语境下,女性被认为是自然和物质的领域,男人被确认为人类和精神的领域,而自然物质领域被认为低于人类和精神领域,所以女人低于男人。被排斥于主流文化之外的女性遭到严重的贬抑并受到无情的控制,“女性的自然化”和“自然化的女性”相辅相成、相互强化。[4]36
通过《第二性》,波伏娃深刻地揭示了妇女问题的方方面面。她认为女性面临危险的生育,是女性屈从于男性的生理根源;女性面临较差的工作条件和较低的工资待遇,是男性压迫女性的社会表现;女性通过婚姻能够改变其原生阶层和得到相应的利益,是女性屈从于男性的内在原因。
为了促进男女平等,保障女性的合法权益,国家和社会首先应对妇女的生育权利进行保障;为女性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并真正实现男女同工同酬。女性本身也应树立独立自主的思想,依靠双手创造属于自己的幸福。为了从根本上打破父权制,女性必须在经济上摆脱男性的压迫,而且在心理状况上也需要实现男女平等。波伏娃在《第二性》的结尾说:“只有当女人真正实现自我的确立时,当她真正为自己和通过自身生活时,她才能真正走向独立和自由。”[1]545
生态女性主义批判父权制的发展观,认为发展不应以牺牲自然环境为代价。自然与人类不是对立的,而是有机存在的整体,应该和谐共存。必须推翻人与自然关系的二元对立构架,打破人对自然的统治逻辑,才能保证生态平衡。只有男性和女性受到同样的尊重,人类社会才能和谐发展;人类在发展的过程中只有尊重和保护自然环境,才能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处。
生态女性主义是女权运动与环境保护运动相结合的产物,它对人与自然关系进行重新定义,认为只有推翻父权制,大力推进环境保护,才能实现人与自然全面和谐发展。《第二性》的作者波伏娃揭示了女性与自然的紧密联系,认为女性只有实现经济和精神的双重独立,才能真正摆脱父权统治的压迫,从而脱离“他者”形象的束缚。这一生态女性主义思想对当今时代的女性仍然具有深刻的启发意义。实现男性与女性、人类与自然的平等、和谐发展,是实现社会和谐的必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