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媛
摘 要:比喻词语,可以说是比喻的思维模式在话语层面凝聚的最小表现形态。其中比喻型复合名词又是比喻词语中最具代表性的一类,其喻体的选择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文章运用实证调查和量化分析相结合的方法,从汉日比喻型复合名词中喻体和喻义的对应关系中寻找异同,分析文化层面对喻体选择的渗透。
关键词:汉日;比喻词语;复合名词;喻体;认知
中图分类号:H36 文献标识码:A 收稿日期:2018-10-08
作者简介:张 媛(1981—),女,山东滨州人,助教,研究方向:日语语言学。
比喻造词是汉日语言中比较重要的一种修辞造词法。在长期的语用过程中,某些比喻过程被浓缩成了一个词语或一个词语的义项。国内的权威学者将这种词称为“比喻词语”或“比喻类词语”(周荐,2004),日本的权威学者称之为“比喩語”(中村明,1977)。比喻词语可以说是比喻的思维模式在话语层面凝聚的最小表现形态,其中比喻型复合名词又是比喻词语中数量最多、情况最复杂、最具代表性的一类。
比喻型复合名词的构词过程是两个事物、概念之间基于相似性、类比性(或相邻性、接近性)的创新。无论是比喻造词还是比喻转义,实现的均为一种跨域组合,即在隐喻思维的作用下,将不同认知域的相关意向联系起来,从而在思维上获得突破。
关于汉语比喻型复合名词,国内学者主要从认知和修辞角度对构词理据进行认知解释。刘光正等(2004)从认知角度考察了“党棍”等复名合词,提出了隐喻识解(包括转喻识解)是其概念合成的一种重要机制。胡爱萍、吴静(2006)主要分析复合名词的语法、语义和修辞属性。沈家煊(2006)分析了“墙角、的哥”这两类复合词,认为从概念整合的角度看,汉语构词的重要方式是“糅合”和“载撘”,前者与隐喻相关,后者与转喻相关。王军(2008)主要讨论了隐喻、转喻、概念整合等认知语言学理论对名名复合词进行解释。中村明在《比喻的表现和分类》(1977)一书中,选取了大量文学作品中的词例和句例,对比喻表现的目的、方法、效果等进行了详细的分类和分析,从语义演变角度对比喻义的形成进行了论述。其他有关日语的比喻词语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关于隐喻的语义扩展和认知过程上。关于隐喻的本质,山梨正明(2009)认为,它是通过某一事物对另一事物进行理解、认知和把握。隐喻的认知过程往往是以日常的具体经验为基础来理解抽象和主观的对象,于是形成了某一具体概念与另一抽象概念间的对应关系。濑户贤一(2007) 将隐喻大致分为悟性隐喻和感性隐喻。
综合前人学者对汉日比喻型复合词的研究来看,主要集中在各自的分类和隐喻研究上,对其比较研究较少,所以本文对相关的先行研究理论加以梳理分类,以《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和《学研国語大辞典》(第2版)(日)为主要语料来源,对比喻型复合名词进行统计分析。运用实证调查和量化分析相结合的方法,首先对汉日比喻型复合名词进行下位分类;其次从汉日比喻型复合名词中喻体和喻义的对应关系中寻找异同;最后分析文化层面对汉日比喻型复合名词中喻体选择的渗透。
一、汉日比喻型复合名词的下位分类
关于汉语的比喻型复合词,根据其前后语素内在的语义、语法关系,前人学者已做了一定的论述。周荐(2005)区分了半喻式复合词和全喻式复合词以及词语比喻义和比喻词语两组概念。杨润陆(2008)根据本体和喻体的语义、语法关系,对前喻式复合词和后喻式复合词分别进行了分类。日本语言学界,并没有对比喻型复合名词做详细的下位分类。为了便于本文的汉日对比研究,笔者借用了国内学者的分类方式对日语中的比喻型复合词做了同样的下位分类。
从语义形成的角度来看,汉日两种语言中的比喻型复合名词均可分为两类:一类是表达语义的核心词素出现在复合词中,另一类是表达语义的核心词素不出现在复合词中。其中,表达语义的核心词素(即汉语中的“中心词”或日语中的“被修饰语”)是整个复合词的被修饰部分,相当于比喻型复合词的本体(日语中的“本義”)。根据本体是否出现,比喻型复合名词可分为半喻式复合词和全喻式复合词。
(一)半喻式复合词
所谓半喻式复合词,是指前后语素中出现了本体的比喻词语。当然,喻体必须出现在比喻词语中。即半喻式复合词中本体和喻体同时出现。根据本体出现的位置,半喻式复合词可进一步分为前喻式复合词和后喻式复合词。在此,如果喻体为A本体为B的话,同样“AB”结构的复合词“借A喻B”(“AのようなБ”),即为前喻式复合词,“借B喻A”(“AはБのようだ”),即为后喻式复合词。如汉语中的“梯田”“月琴”“冰糖”“月饼”和日语中的 “鳥肌”(鸡皮疙瘩)、“霧雨”(毛毛雨)、“雪肌”(雪白的皮肤)、“栗色”(棕色)等词,便是“借A喻B”(“AのようなБ”)的前喻式复合词。再如汉语中的“冰山”“月球”“光柱”“木耳”和日语中的“鼻柱”(鼻梁)、“人波”(人潮)、“眉尻”(眉梢)、“穂波”(麦浪)等词,便是“借B喻A”(“AはБのようだ”)的后喻式复合词。因此,如果把比喻词语理解为本体和喻体的组合,半喻式复合词可以被认为源于汉语修辞学上的直喻和隐喻。
1.AのようなБ——前喻式复合词
前喻式复合词就是比喻性词素喻体A在前,被比喻性词素本体B在后,前一个词素对后一个词素起一种修饰、限制作用(刘兰民,2001)。若复原成比喻表现的代表性指标“像……一样”(よう),基本上相当于“像A一样的B”(AのようなБ)。如汉语中“冰糖”一词,是指“透明或半透明的食糖,形状与冰块相似”,词素“冰”是喻体A,对后面的词素“糖”(本体B)进行修饰和限制。在前喻式复合词中,比喻性词素既可以是单纯语素,也可以是合成语素。在“冰糖”一词中,“冰”是单纯语素,在“燕尾服,鸡心领”等词中,“燕尾”“鸡心”是合成比喻性语素。类似的比喻詞语还有“腰果、笋鸡、气功、腹地、人参”等。日语中“雪肌”(雪白的皮肤)一词,是充当修饰、限制成分的“雪”和充当被限制、修饰成分的“肌”相互结合而成的复合词。这种情况下,被限制、修饰成分的“肌”是复合词“雪肌”(雪白的皮肤)的语义核心语素,出现在复合词中。汉日两种语言中有很多类似的复合词,如表1。
以上汉日两种语言中比喻型复合名词的共同点是,喻体在前,喻指本体的“形状、颜色、性质”,从而实现了实体和属性两个认知领域的连接。如汉语中“柳眉、茶镜、虎将”等词,喻体分别从“形状、颜色、性质”对本体进行了限制、修饰。日语中的“柳眉”“茶色”两词,喻体分别从“形状、颜色”对本体进行了限制、修饰。
2.AはBのようだ——后喻式复合词
后喻式复合词,是指比喻性词素喻体在后,被比喻性词素本体在前的复合词。若复原成比喻表现的代表性指标“像……一样”(よう),基本上相当于“A像B一样”(AはБのようだ)。如汉语中的“火海”一词,是指“大片的火”,火是本体词素,海是喻体词素。这类后喻式复合名词还有很多,例如,词根、词缀、火苗、病灶、木鱼、斑马等。如日语中的“人波”一词,喻指“潮水般的人群”,可还原成“人群像潮水般”(人は波のようだ)这一模式。此类比喻型复合词的特点是,表达语义的核心词素本体在前,限制、修饰成分的喻体在后。如表2。
从以上词例可见,喻体分别从不同的认知角度来修饰前面的本体,表现其不同的层面,如“形状、属性、功能”等。
名词性的后喻式结构呈现出和前喻式结构一样的特点,都以定中偏正式占优势。后喻式复合词的能产性从整体来讲不如前喻式复合词强。其中,以后喻式创造的比喻词语以名词性的居多,相对而言,动词性的和形容词性的较少;内部结构上也不如前喻式整齐,显示出复杂多样的特点来,语义框架也比较复杂。
其中,有一个本体用多种的喻体来修饰的比喻词语,也有一个喻体来修饰多种本体的比喻词语。前者如“人梯”“人海”和“人草”(人群)、“人波”(人潮)、“人垣”(人墙)等词语,后者如“車流”“人流”和“霜柱”(柱状冰霜)、“火柱”(柱状火焰)、“水柱”(如柱的水流)、“蚊柱”(如柱的蚊群)等词语。
(二)全喻式复合词
所谓全喻式复合词,顾名思义,词中只出现喻体,每个词素均不能单独作为喻体指称事物,整个词语都是喻体,而且整个词语的意义不是两个词素意义的简单相加。即因为复合词中不出现本体,因此借用喻体来传递所要表达的本体的意思,如汉语中“佛手、画眉、黑锅、蛇足、鸡肋”等词,参与构词的成分以整体比喻的方式反映客观对象。日语中“金仏”(感情不丰富的人)、“浮雲”(前途渺茫)、“猫背”(驼背)、“眉唾”(不可轻信)、“馬面”(长脸)等词也同样的借用喻体来表达本体的意思。因此,全喻式复合词是通过喻体(概念意义、字面意义)来表达本体(文化语义)的比喻词语。文化语义是人类对概念意义所指事物的特殊性产生的联想。
前面讨论的前喻式复合词和后喻式复合词,它们都是同时出现本体和喻体的明喻(直喩)复合词的压缩式。这里的全喻式复合词可以说是隐喻或借喻(諷喩)复合词的压缩式(束定芳,2001)。
进一步来说,根据复合词中本体和喻体的关系,全喻式复合词可分为三种类型。只出现喻体的复合词用AB来表示,本体用C来表示,三种类型即为“AБのような C”(像AB一样的C)、“AにもБにも似ている C”(既像A又像B的C)、“Бのような C.Aも C と関係がある”(像B一样的C,且A与C有关)。如表3。
从词汇数量来看,汉日两种语言中的比喻型复合名词的数量和比例如表4。
表4中的比喻词例源于《学研国語大辞典》(第2版)和《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其中汉语词汇584个,日语词汇391个。虽然从词汇总量来看,汉语词汇稍高于日语词汇。但汉语的584个词汇源于收录62000词语的《现代汉语词典》,日语的391个词汇源于收录102000条词语的《学研国語大辞典》。可见,汉语词汇中的比喻造词比例远远高于日语词汇,反映了汉语词汇的能产性。
从不同类型的汉日比喻词语的词汇数来看,半喻式复合词中,“AのようなБ”类型的前喻式复合词在汉日词汇中所占比例远远超过其他的比喻造词方式(分别为48%和55%),“AはБのようだ”类型的后喻式复合词,汉语词汇的比例(19%)略高于日语词汇(14%)。全喻式复合词中,“AБのような C”类型的复合词,日语词汇的比例(16%)略高于汉语词汇的比例(11%)。
二、关于汉日比喻型复合名词中喻体的选择
无论是半喻式复合词还是全喻式复合词,喻体必然出现在词语中。通过以上词例可明显发现汉日比喻词语中喻体取向的差异性。不同语言中喻体的选择会反映出立喻者的文化认知和思维方式。从以上的比喻词例可以看出,在汉日比喻型复合名词中,喻体和喻义的对应关系也出现多种情况,本文将两者的对应关系分为三种类型:
(一)喻体和喻义完全对应型
日语的词汇系统自古受到汉语和中华文化的强烈影响,比喻名词中自然有许多喻体和喻义完全对应的例子,如表5。
这些比喻词的衍生说明了人类物质文化生活存在许多共性,这些共性使人类对自身和客观世界认知时达成某种共识,因此在描绘同一种事物、概念的同一特征时,汉日比喻词语所呈现的“形”表达“意”出现了一致性。
(二)喻体和喻义不完全对应型
主要分为两种情况,一是喻体相同而喻义不同;二是喻体不同而喻义相同。这自然源于汉日民族不同的历史文化背景。如表6。
由表3可明显地看出,与日本人日常生活相关的事物——“太刀”“団子”“魚”“蕎麦”等最易被联想,成为喻体。同样,汉民族文化的产物——“驼”“龙”“鸡”“虎”“蒜头”等常常引起我们的联想。再如,汉语中有“瓦灰”一词,表示“像砖瓦一样的灰色”。日语中有“桜色”一词,表示“淡紅色”,很明显是由于“樱花”的颜色是淡红色而得名。之所以出现了两种不同的视角,是因为“砖瓦”和“樱花”是两国文化中较为独特的事物。
(三)喻体和喻义完全不对应型
汉日比喻词语中,喻体和喻义完全不对应的词例也有很多。这体现了汉日民族对客观世界不同的思维和认知方式。例如,日语中有“味噌歯”一词,指的是“儿童有罅的黑牙”。基于本体(歯)和喻体(味噌)在颜色上的相似点,用“味噌歯”喻指“儿童有罅的黑牙”。另外,“胡麻塩頭”喻指“斑白的头发”,“恵比須顔”喻指“像财神爷那样满脸喜色的笑脸”,“法然頭”喻指“像法然大师一样头顶略凹陷的头型”,“富士額”喻指“富士山形前额发际”。以上比喻词语中出现的“味噌”“胡麻塩”“恵比寿”“法然”“富士山”等词,都源于日本独特的文化。同理,源于中国的独特文化而产生的比喻词语也有很多,如“苦瓜脸”“柿饼子脸”“大锅饭”“老黄牛”等。
通过以上对喻体的选择比较分析,可见汉日民族对事物感知、体验、联想等方面,有很大的共性和差异。一方面,汉日语言均属于“汉字文化圈”,语言文化交流源远流长,在词语的概念、来源、文化特色上都存在很大的共性,体现了日本文化对汉文化的吸收。另一方面,日本民族在自己的语言历史发展过程中,创造了大量的体现日本社会文化特色的汉日不同源的词汇。
三、汉日比喻型复合名词差异的历史文化探源
(一)自然环境对喻体选择的影响
自然环境是人类生存的基本条件,也是民族文化形成的重要物质基础,不同的自然环境对民族文化有着不同的影响。比喻词语的产生源于自然环境中的劳动和生活,汉日比喻词语的差异源于各自的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对语言的影响。
从地理位置来看,日本是一个岛国,四面环海,因此日语中有大量的比喻词语与海洋、捕鱼有关,它们分别被赋予了不同的比喻义。如“蟹股”“鰐足”“雑魚”“鯰髭”“雑魚寝”“鰻上り”“蝦腰”“貝爪”“鮫肌”“小判鮫”“桜蝦”“大刀魚”“鯨呑”“鯖雲”“鰯雲”“鯖折”等比喻词语同样也源于日本独特的海洋文化。上文提到的 “鸡眼”和“魚の目”的例子,就体现了地理环境的不同对喻体选择的影响。中国是世界上最早饲养鸡的国家之一,鸡也是自古以来家庭普遍饲养的家禽。所以,当人们看到那种“脚上局部皮肤因受压或摩擦而形成的小圆硬块”时,自然会联想起比较熟悉的鸡的眼睛。而日本民族,自古以来依靠捕捞和采集为生,鱼是人们最为熟悉和亲近食物,所以就拿鱼的眼睛作比了。日本的岛国地理特征和海洋文化深刻影响着词汇,汉语中的“吹牛”在日语中却是“法螺吹き”,因为日本人对“法螺”(海螺)这一海洋生物更加熟悉。
再看一个别的例子。“花钱大手大脚”,在日语中用“お金を湯水のように使う”(像用热水一样花钱)表达,汉语中用“挥金如土”来表达。即分别用“湯水”和“土”两种完全不同的喻体来喻指同一事物“金钱”。两种语言中之所以出现两种不同的喻体,是因为各自的地理环境和生活方式不同。日本列岛是弧形列岛,位于环太平洋火山带,火山特别多,众多的火山造成了几乎无地不温泉。所以温泉对于日本人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丝毫不必“珍惜”它。与此相对,汉语中“土”成为喻体,这与我国大陆幅员辽阔“土地”资源丰富有关。
(二)社会活动和风俗习惯对喻体选择的影响
劳动创造了语言,不同的生产方式和社会生活以及由此形成的风俗习惯,不但有着较强的历史传承性,而且对一国语言及修辞的影响也是深远的。
汉语中有一些有关牛的形象的比喻形式,比如“老黄牛”“孺子牛”“牛劲”,分别喻指“勤勉的人”“为大众无私奉献的人”“大力气”。“牛”在我国作为正面的形象存在,是因为自古以来劳动人民一向用牛来耕地,牛在我国农业生产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而日语中也有用牛做喻体的词语,如用“牛の涎”喻指“拖沓冗长的事物”,牛已经完全没有了正面积极的形象。再如《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中收录的“狗”是喻体的词语“癞皮狗”,是对卑鄙无耻的人的憎称,“狗腿子”指有势力的坏人的帮凶。汉语中“狗”尽管也有表达褒义的情况,但是大部分是贬义。再如“狐朋狗友、狗仗人势、狗急跳墙、落水狗”等词语中的“狗”均作为贬义的喻体使用。
饮食文化也是反映民族文化的一面明镜,会渗透到人们的生活方式、思维方式之中。据说日本人自从绳文时代开始便有食用“団子”(江米团)的习俗,尤其在正月、中秋等重要节日必然食用。可以说“団子”是日本人日常饮食中常见的,受人亲近的食物之一。所以喻指“鼻头大而圆的鼻子”时,日本人会联想到圆圆的“団子”,用“団子鼻”来形象地表达。而中国人则联想到“蒜头”这一更贴近我们生活的食物,用“蒜头鼻”来表达同样的事物。大蒜虽然自奈良时代经由中国、朝鲜半岛传入日本,但大蒜强烈刺鼻的气味并未受到日本人的欢迎,多为药用而非食用。日语中有关“大蒜”的词语自然少见。
以下的比喻词语中喻体的不同选择也可看出中日饮食文化的差异。
鮨詰—— 沙丁鱼罐头
芋洗い—— 煮饺子
梨の礫——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味噌歯——儿童有罅的黑牙
胡麻塩頭——头发斑白
富士額——富士山形前额发际
笔者初学日语时曾经为“餅肌”一词困扰过。“餅”一词是指喻体“年糕”,“肌”一词是指本体“皮肤”。本体和喻体的相似点在哪里?众所周知,中国北方的年糕是由玉米面或高粱面做成的,颜色发黄且表面粗糙,如何与美人“白而光滑细腻的肌理”联系到一起?
(三)历史文化与文化背景对喻体选择的影响
中华民族有着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大和民族同样也有着独特的历史文化,它们对本民族的语言产生了深远影响。而作为语言修辞重要表达方式的比喻自然受其影响,因为比喻是通过一种“相似性”联想来喻指本体的,因此不同的历史传统和文化背景往往引起不同的联想,并衍生出不同民族语言中具有独特性的比喻词语。
汉日语言中有大量的以历史和文学作品中的人物、事件为喻体进行设喻的比喻表达形式。其中包括比喻词语,更多的是成语和习语。如汉语中的“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和日语中的“弘法も筆の誤り”(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均是具有民族特色的习语。汉语中的“诸葛亮”,喻指“有聪明才智之人”。因为诸葛亮是三国时期有名的谋士,在中国人的印象中是智慧的代表。日语中的“弘法大師”,喻指“通晓诸事之人”。因為在日本“弘法大師”是穷究佛法真理,日本第一智者的象征。另如汉语中的“东施效颦、东郭先生、精卫填海、伯乐相马、暗度陈仓、逼上梁山”等习语,其中的“东施、东郭、精卫、伯乐、陈仓、梁山”等词都可以作为喻体有所喻指。
以上这些比喻表达形式,单从字面上是难以理解的,只有了解了特定的历史文化背景,才能准确把握其比喻义。
比喻词语是联想的产物,可使语言形象生动,其心理基础是对客观事物、概念相似点的联想。掌握这些比喻词语,需要了解比喻词语产生的社会、历史文化背景和该文化背景下人类的经验、认知与思维模式。因为人类的认知与经验因环境、生活和习惯的不同而不同。近年来,人们普遍接受了美国人萨丕尔及其弟子沃尔夫提出的“萨丕尔-沃尔夫假说”。这一假说阐明了语言结构决定某个文化群体成员的行为和思维习惯,认为“语言结构与认知模式、文化特色有着密切的照应关系”。
四、结语
从对比喻型复合名词的汉日对比分析中可以看出,比喻词语中喻体选择的异同可以反映文化的各个层面的渗透。本文的研究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今后将继续结合定性与定量的研究方法,对汉日比喻型复合名词等相关语料进行深入的分析和探讨,相信这不仅可以促进隐喻、转喻理论和词汇学的本体研究,也可以为计算机的隐喻理解和我国对外汉语教学提供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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