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本文以甘肃省天祝县松山镇藏民村为例,探析华锐藏区丧葬文化的渊源与演变。当代华锐藏区藏民的丧葬形式主要有火葬、土葬两种最主要的丧葬形式,剖析了华锐藏区丧葬文化的成因:一是环境因素的制约;二是苯教的灵魂崇拜;三是佛教的生死轮回的观念影响。
【关键词】 天祝县;藏民村;丧葬文化;形成原因
天祝藏族自治县(简称天祝县)为甘肃省武威市下辖县,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第一个实行民族区域自治的地区。天祝县地处甘肃省中部,在武威市南部,位于河西走廊和祁連山东端,东连景泰县,西邻青海省门源县、互助县、乐都县,南接永登县,北靠凉州区、古浪县,西北与肃南县交界。天祝,藏语称华锐,意为英雄部落。夏至汉初先后为戎羌、月氏、匈奴等民族驻牧地,自汉武帝时归入汉王朝版图,唐代后逐步形成以吐蕃(今藏族)为主体民族的多民族聚居地。天祝县幅员面积为7149平方公里,下辖9镇10乡,共有28个民族,其中藏族占少数民族人口的97.14%。天祝县松山镇地处祁连山脉毛毛山南麓松山滩草原,海拔在2500-3800米之间,年平均气温1.3℃,年平均降水量260-300毫米。松山,因境内北山古代多松树而得名,藏语称密哈山。全镇辖芨芨滩、石塘、滩口、中大沟、阿岗湾、红石、达隆、蕨麻、藏民、松山、鞍子山、黑马圈河12个村民委员会,有6个纯牧业村和6个半农半牧村,是一个藏、汉、土、蒙古、回等多民族聚居的贫困乡镇。镇辖12个村民委员会,40个村民小组,总人口3017户、13346人,其中藏族9454人,占总人口的71%。
藏民村是天祝县一个以藏族为主的村庄,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藏民村的丧葬文化也逐渐发生变化。从文献史料看,天祝县藏民村曾一度盛行天葬,由于受到历史变迁、周边环境等因素的影响,根据笔者多次深入实地的田野调查,其丧葬形式已经由原来的天葬逐渐演变成为今天的火葬和土葬。不论是火葬或者土葬,藏民村的藏族人面对亡人忌大声嚎哭。死者后人一般穿白褐衫、白板皮袄或反穿衣服,不戴帽子。妇女则卸下身上的各种饰品,在自己的发辫中辫入一缕白羊毛;男子则在衣服的纽扣上系一缕白羊毛。亲友们带上哈达、清油前来祭奠,家人则戴孝49天,在这期间每天清晨家人都要煨藏,与此同时还要到寺院放芒加,念经超度。在藏民村,家中死人,请僧人念经,谓之超度。
一、火葬
火葬是在藏民村不是很普遍,是家庭经济条件相对比较富裕的家庭对逝去老人所使用的丧葬形式。尕藏才旦、格桑本在《天葬—藏族丧葬文化》中提到:“藏传佛教佛僧大德们仿效佛祖及印度火化的丧俗,纷纷执意火化,把火葬清高化、神秘化,成为表现一种社会等级的葬俗,随之又有附庸风雅、自视高贵的王公贵族、土官头人大批加入火葬之列,有意无意地排斥了平民阶层,使火葬变成了统治阶层的丧俗,成为上层人士的‘专利,平民只能望而却步,不敢加入。在有的地方,平民若实行火葬,则受到社会的非议和打击。”同样,在藏民村也将火葬作为一种身份和社会阶层的体现,藏民村的火葬与其他藏区不同,这里的藏族会为逝者准备灵轿,这寓意着人们对逝者的尊敬,藏轿和古代官员所乘官轿子外形相似,上面用藏族独有的装饰材料加以点缀,人死后,用绳扎成蹲式、合掌拜佛状,装进六尺长的白布袋,抬入灵轿,开始火葬之前会有寺院喇嘛念经,在喇嘛主持完所有的仪式后,将尸体放入焚尸坛,点燃柴火,逝者亲属将灵轿抬到事先准备好的火葬台上,并将灵轿砸烂同时投入焚烧的火堆中,也有将灵轿放置一段时间后再埋葬的习俗。
二、土葬
土葬,作为天祝汉族丧葬文化的一种重要形式,有其厚重的历史积淀和文化底蕴。在其历史发展演变的过程中,由于藏民村藏、汉民族共居相融的分布形式,汉族丧葬文化逐步渗透到藏族丧葬文化中,对其产生影响。土葬,在今天逐步发展成为松山镇藏民村的另一种重要的丧葬方式,融合了藏、汉两大民族的土葬特征,形成了天祝藏族丧葬文化的一种特殊形式。在如今的藏民村土葬是一种主流的葬法,大多数藏族逝者都使用土葬。由于地理环境较为封闭,加之周边各民族长期生活,藏民村的土葬加入了很多当地汉民族的丧葬习俗。在藏民村,人们在逝者生前会为其制作寿衣,在人过世后,死者亲属会为其洗身穿衣。亲属还会找当地的阴阳师选择停尸的日子,所选择的日子一般在三到七天,从死者离世当天算起。在这期间,死者的遗体被停放在用帐篷所搭的丧蓬下,死者的亲属和周边邻居都要到死者遗体前烧纸磕头并敬献花圈,以表对死者的尊重和怀念。按规矩死者的子女要在丧蓬下为死者守灵,这期间会请寺院的喇嘛为死者念经超度,在出殡前一夜,在主事人的安排下,会将死者遗体放入事先准备好的木质汉式棺材,第二天按阴阳师所看的时间准时出殡。另外一种土葬的方式在藏民村也是比较盛行的,那就是灵轿土葬,人们将死者固定在用木材做好的一个类似于轿子的板凳上,在墓坑内挖一个能容下灵轿大小的洞,将灵轿放入洞中加以埋葬,攒成墓堆。在藏族文化形成前后,汉文化、苯教文化、及其他周边少数民族文化,都对藏族文化圈形成了强烈的冲击,多民族融合以后形成的多元民族文化结构,是今天华锐藏族丧葬习俗形成的重要文化背景。华锐藏区作为安多藏区的一部分,有自己的生存土壤和发展规律。藏族的丧葬方式包含了天葬、火葬、土葬、塔葬、水葬等多种形式。但在今天华锐藏区大部分藏民族却更倾向于火葬和土葬,较为完整的保存了这两种丧葬形式,与此同时,其他的丧葬形式在华锐藏区没有得以留传。如此之多的丧葬形式,为什么只有火葬和土葬在华锐藏区得到盛行和发展?笔者认为,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来揭示。
三、当地藏族丧葬习俗形成的原因
一是环境因素的制约。自然环境是影响一个民族文化产生、发展的必要因素。藏民村位于毛毛山脚下,毛毛山藏语叫阿米盖年,历史上曾叫不毛山,是祁连山脉的一支,海拔四千八百四十七米,终年积雪。藏民村所处的松山镇常年干旱少雨,气候恶劣,当地人将松山滩戏称为“风滩”。这里没有地表径流流过,当地人依靠打井取水,用来维持生存和牲畜饮用。由于藏民村地理位置的特殊性,融化的雪水并不能为藏民村村民的生产和生活补给足够的水源,加之交通不便,从根本上增加了藏民村的封闭程度。有限的生存条件,使得当地藏族村民只能依托极其有限的自然资源,靠天吃饭。因为被动地承受严酷的自然环境和生老病死的现实状况,藏民村人在深刻地感受到自然规律与生命轮回的同时,也意识到要对抗险恶的自然环境。单个的个体是无法与大自然抗衡的,只有本民族族人同心协力、共同拼搏才能得以生存。藏民村人把人的生老病死视作不可抗力,是大自然普遍规律,在他们的认识里,每个人都是自然世界的有机构成体,人的生命应该在大自然中得到延续或消亡。作为华锐藏族的一部分,藏民村的人口并不是很多,他们从本质上认识到劳动力的短缺和自然的不可抗力因素,这无疑使得这里的藏族格外珍视每一个生命个体的存在,他们把对同族人民的怀念融入到日常生活中去表达。这种因自然环境形成的对于生死的态度,是形成当地藏民村丧葬习俗的前提条件。
二是苯教的灵魂崇拜。灵魂和鬼魂观念在华锐藏区一直存在,藏民村的村民也无一例外的相信灵魂和鬼魂的存在,这奠定了藏区丧葬文化的基本框架。藏族认为生命是灵魂的重要载体,死亡只是肉体的消失,人的灵魂并不会伴随肉体的消失而消失。一个人灵魂和肉体是共存的,它们可以做到人在阴阳两界的轮回。在藏民村人的眼中世界是天界、中界、下界三位一体的,这样的世界观念对于藏族人是根深蒂固的。这里的村民人信奉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神灵的保佑和庇护。在藏人眼中灵魂是永世存在的,他们认为魄魂和肉体是构成生命的基本要素,精气、灵魂、血肉是一个有机整体。人生在世总会遇到挫折和苦难,当通过自身的努力无法解决问题时,藏民村人力图借助其他力量和物质来求得一种自我保护以及生命的延续,苯教作为一种原始宗教,以万物有灵、灵魂不灭为思想基础。与苯教相对应的是祭祀的形成。因此,在藏民族漫长的发展岁月中逐渐形成了以适应藏族人生命、心理、生活需要的丧葬形式:一是围绕灵躯一体而形成的丧葬活动;二是结合为逝者招魂迎灵开展的祭祀活动。苯教倡导的灵魂不灭的观念,使得远古藏族地区就已经形成了一套较为完备的丧葬形式,这种丧葬形式在藏民村得到了延续和发展。
三是佛教的生死轮回。据藏族传统史籍记载,佛教第一次传入吐蕃是在松赞干布的高祖拉脱脱日年赞时期。最初的佛教作为舶来品只是在吐蕃王室和贵族中传播,并未深入民间。在公元10世纪至14世纪佛教才真正深入藏区,并在藏区广泛传播。佛教文化作为藏族文化的核心精髓所在,藏族人的三观都受到佛教文化的指引。四大皆空、生死轮回、因果报应等佛教理论决定了藏族人民的精神追求,藏民村的村民也是如此。藏族人恭求“来世”,人世间太多的苦难使得人们都在求得死后的解脱,对生命个体的理解和对灵魂的敬畏对每个藏族人来说都是永恒的追求。因此藏族丧葬文化的一个重点就是对亡魂的超度。人们希望通过超度可以为自己的輪回拥有一个可以选择的余地,这是藏族人对美好生活的最高期许,指导着藏族人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伴随着佛教在藏区的普及,藏民族的丧葬形式也发生了相当大的改变,佛教教义所提倡的价值理念成为了主导藏族丧葬文化的精神支柱。
天祝作为一个多民族共生,多种宗教文化信仰共存的民族走廊,藏族是本地区的主体民族,有其独特的丧葬习俗。本文选取甘肃省天祝县松山镇藏民村为田野调查点,论述了今天华锐藏区的火葬、土葬两种最主要的丧葬形式,分析了华锐藏区丧葬文化的成因,揭示出华锐藏族丧葬文化的特点。通过以上论述,不难发现,华锐藏区随着土葬的盛行,火葬正在逐步淡出人们的视线,呈现出藏族丧葬与当地汉族丧葬逐步趋同的发展演变模式。同时,华锐藏族土葬的丧葬文化中又保留了藏族传统的丧葬文化特征,形成了当地独具一格的丧葬文化观念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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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万俊(1989—)男,甘肃天祝人,兰州大学西北少数民族研究中心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民族社会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