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化与回归
——《儿子与情人》的空间书写

2018-01-28 19:27李春风
台州学院学报 2018年1期
关键词:威利劳伦斯保罗

李春风

(台州学院 外国语学院,浙江 临海 317000)

劳伦斯生活和创作的年代处于工业革命极盛以及衰败的时候,此时资本主义社会的各种弊端也随着工业文明的进程而充分暴露出来。“维多利亚时代的工业革命不但破坏了美丽、幽静的大自然,使田园牧歌式的生活一去不复返,而且极大地压抑和扭曲了人性,使人从肉体到精神都被严重戕害。”[1]劳伦斯认为“小说是唯一光彩夺目的生活之书”,所以他敏锐地把握时代特质,在他的小说中通过象征、比喻和意象描写的手法对19世纪末20世纪初动荡不安的社会进行了重现。他大部分小说的背景都是他所熟悉的煤矿之乡,因此在作品中对以煤矿生产为代表的工业文明进行深刻而有力地批判,揭示了资本主义工业化发展的“速度”对“自然以及对人性的摧残和异化”[1]90。他在《诺丁汉与乡间矿区》中更是公开抨击工业文明,表达了他的切齿痛恨,“兴旺的维多利亚时代里,有钱阶级和工业促进者造下的一大孽,就是让工人沦落到丑陋的境地,丑陋,丑陋,卑贱,没人样儿。丑陋的环境,丑陋的理想,丑陋的家教,丑陋的希望,丑陋的爱情,丑陋的服装,丑陋的家具,丑陋的房屋,丑陋的劳资关系。”[2]

发表于1913年的小说《儿子与情人》是他的第三部长篇小说,该小说奠定了他在英国文坛的地位。“对于此小说国内外学者的评论主要集中在主题思想、心理分析、艺术形式、人物形象等方面。”[3]纵观诸多评论研究,笔者发现对《儿子与情人》这部小说的空间研究还鲜有人关注到。20世纪后半叶,空间研究开始成为后现代显学,成为文艺理论和文学批评中的一个核心关键词,这主要得益于文化地理学和文化研究等后现代理论的基础。学界经历了引人注目的“空间转向”,一系列的理论家应运而生,如福柯、苏贾、索亚以及列斐伏尔等等。“这些不同思想家们的著作以令人惊讶和多种方式表明:空间本身既是一种产物(production),是由不同范围的社会进程与人类干预形成的;又是一种力量(force),反过来影响、指引和限定人类在世界上的行为与方式的各种可能性。”[4]“文学作品中的空间应该被视作拥有丰富文化意义的场域,而不仅仅是文化和历史叙事借以发生的虚空停滞背景。空间理论对空间概念的新的阐释,为发掘文学和文本空间的社会性和政治性提供了新的角度和研究方法。”[5]在小说《儿子与情人》中,劳伦斯除了书写爱情外,也表现出对空间的格外关注。他借助莫雷尔夫妇的生活以及保罗和米丽安的爱情这两条主线,展现出工业文明下丑陋的矿区空间中人性的异化以及生存困境。本文将从三个方面来探讨《儿子与情人》中的空间不再仅仅是事件展开的场所和舞台,而是一个融多维社会文化信息的隐喻。

一、矿区的空间

“对故乡这一特殊空间(‘存在空间’)的追忆或重构,是作家进行创作的内在动力。因为由‘存在空间’所构成的‘原风景’不同,所以不同作家的创作特色也就不一样。在这种意义上,我们也可以说,作家们的‘存在空间’或‘原风景’构成了他们创作的‘底色’或‘无意识。’”[6]劳伦斯出生在英格兰诺丁汉郡伊斯特伍德一个煤矿工人的家庭。伊斯特伍德是煤矿之乡,所以劳伦斯的小说背景都是矿区为主,矿区成了劳伦斯创作的“底色”。在小说《儿子与情人》中,贝斯特伍德这个矿区的地理景观在工业文明的冲击下,以留下了鲜明的标记。在查理二世时代就开始的两三个小矿,位于一片赤杨林下。一直以来,这些小矿因为规模小,矿里的煤都是靠驴绕着吊车打转拉到地面上来的,“两三个矿工和毛驴就像蚂蚁打洞似的往地底下挖,在麦田和草地当中弄出一座座奇形怪状的土堆和一小片一小片黑色的地面来。”[7]3煤矿小,矿工也就自然少,所以他们都零星地居住在自己搭的茅屋里,“这些小屋,加上教区里寥寥无几的织袜工人的零星田园住房,组成了贝斯特伍德村。”[7]3由此可见,当时虽然采煤破坏了环境的美感,“在麦田和草地当中弄出一座座奇形怪状的土堆”,但是因为人少,矿小,环境未受污染,“这条从赤杨树下流过的小河还没怎么被这些小矿井弄污。”[7]3约60年前,这里因为现代意义上的大型煤炭公司的成立而突然变了样。不久,溪谷间六个矿井先后开工,联络各个矿井间的铁路也修建起来。“铁路从纳塔尔出来,顺树林环绕,地势很高的砂岩地下行,途径卡尔特教团荒芜的修道院,路过罗宾汉泉,到达斯宾尼园,再通往敏顿,一个座落在一片麦田中的大矿;从敏顿穿过山谷坡地到本克尔小山,在那儿分岔,向北通到贝加利和俯瞰克里希以及德比郡群山的席尔贝;六个矿就像几枚黑钉子分布在乡间,由一条弯弯曲曲的细链——铁路线——连接起来。”[7]4在这段描写中,我们可以看到这条铁路的沿线都是些什么地方。首先是“顺树林环绕”,毫无疑问铁路破坏了森林;再是修道院,一个需要安静苦修冥想的地方却整天被火车的轰鸣声所烦扰;罗宾汉泉、斯宾尼园也是森林区域,在这片迷人的自然风景之中孕育着神秘的历史传说——罗宾汉的英雄传奇故事。更加触目惊心就是“一片麦田中的大矿”!麦田——传统农业的象征,而大矿——现代工业的象征,这两者在一起给人首先一种视觉上的撞击,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借助这些描述,劳伦斯无疑是为了向读者展示工业文明通过在原本春耕秋收、一派田园风光的土地上竖起一座座矿井对环境进行的破坏;沿着铁路线分布的矿井和沿途的自然人文风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由铁路串接起来的六个矿井,就像印刻在自然界美丽皮肤上的一条丑陋的伤疤。”[8]

煤炭扩大了生产,自然矿工的人数就越来越多,那就需要更多的房子来安置这些矿工。原先的工棚区被付之一炬,新的房子盖了起来,“盖了好几个居民区”,后来“又在小河谷地狱街的废墟上,建立了洼地区”,“洼地区包括六排矿工住宅,每三排为一行,恰如一张六点的骨牌那样,每排十二幢房子。”[7]3这些房子就像六点骨牌上的点点那样排列着,给人一种僵硬无生命的气息,展现的是现代工业的机械化特征。这些建筑格局的简陋、单调和整齐划一的特征无疑是为了说明居住在这里的人们的思想和生活的压抑和禁锢的状态。不仅房子的建筑外形是死气沉沉,就连日常住人的房间、厨房面对的都是垃圾坑。而平常孩子们玩耍,女人们聊天,男人们抽烟都是在两长行垃圾坑当中的一条小巷里进行。由此可见,这个为了物质利益而建立的住所,人性的多样性和丰富性被彻底抹杀了,矿工的住所不仅不能给人带来感官上的享受,也就更不能带来精神上的放松。矿工工作是在黑漆漆的地底下,像个“地老鼠”一样,即使是不工作时也只能整天和“垃圾坑”为伍。这样的生活状态透露出工业文明下人类生存境遇的糟糕,劳伦斯借此抨击了工业文明所带来的弊端——对大自然的侵蚀破坏以及对人们精神生活的压抑。这一切都给劳伦斯心灵极大的刺激,难怪他发出“人造的英格兰却丑得出奇”这样的呐喊。

二、保罗的家庭空间

“家是一种理念,它展现了空间、场所和情感之间紧密的相互关系。”[9]可见家不仅仅是一所房子,更是家庭成员及其他们之间的相互关系。亨利·列斐伏尔(Henry Lefebvre)在《空间生产》一书中指出:“房屋因为具有人性(与人类有关,人的居住),其意义如宇宙般广阔,从地窖到阁楼,从地基到屋顶,既充满梦想又不乏理性,既是活生生的现实又是美妙的天堂,家庭与自我的关系近乎具有了身份属性。”[10]“家庭空间作为一个‘使用者’或‘居住者’的空间是一种‘实际的空间(the lived)’,即列斐伏尔所说的‘表征空间’。”[11]这种空间在使用者的实际居住中,是人们日常生活、情感交流以及思想冲突交锋的重要空间,记录了不同人物的成长,同时也反映了当时社会的精神面貌。《儿子与情人》的男主人公保罗的家就在这一片模式化的矿工居民区里。保罗的家在作品中就是一处令人压抑甚至是恐惧的住所。他的家一直处于冲突之中,其折射出来的色彩就是冷漠,读者看到的只有家人之间的战争和冲突。

首先是莫雷尔夫妇之间的冷漠夫妻关系。在《儿子与情人》中,莫雷尔夫妇之间的激情随着工业化的深入逐渐消失,最后冷却,他们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莫雷尔太太出身于中产阶级,她23岁那年,在圣诞节舞会上,遇见了瓦尔特·莫雷尔,一个10岁就下井挖煤,没有受过教育且粗俗的矿工。舞会上的莫雷尔风度翩翩,身材挺拔,体格健壮,“他生气勃勃,有声有色,动不动就说笑话,跟每个人都一见如故……性格和气,热诚待人。”[7]12对于莫雷尔来说,当时莫雷尔太太说一口纯正的英语,长得娇小玲珑,衣着素雅宜人,“她的笑容真美,竟使他动了心,忘乎所以。”[7]14作为中产阶级出身的莫雷尔太太当时并没有过多考虑阶级的差别,甚至还觉得矿工的生活给了她一个崭新的和她以前不一样的新的侧面,觉得“他似乎很高尚。他每天冒着生命危险,却还是一团高兴。”[7]15婚后的六个月他们一直幸福地生活,莫雷尔甚至还发誓戒酒,“戴上了禁酒会的蓝缎带”[7]15。到第七个月,她发现了房子家具的账单没有付清,作为中产阶级出身的莫雷尔太太对工人阶级贫困的生活开始有了第一次真正的体会,她“高傲、正直的心灵里有些事情已经结成坚冰了”[7]17。出身于不同阶级导致了受教育程度的差别,自然而然他们之间价值观念也是迥异。莫瑞尔太太具有小资的情结,所以更希望有精神上的交流,探讨各种思想见地,但是却总是以失望告终,“她看出他是在十分尊重地听着,但是却听不懂”[7]15。莫瑞尔往往是凭直觉做事的,他的天性就是追求感官上的享受,喜欢出去和矿工们在酒馆喝喝酒,喜欢在跳舞班里跳跳舞,“干什么事都是趁一时的兴致”[7]18。这一切都和莫瑞尔太太要他讲求道德和信奉宗教的思想是格格不入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开始日益疏远。把儿子威廉的头发像绵羊剪了毛一样的剪光成了他们关系变僵以及冲突的导火线,“大大地减损了她对他的爱……他对她已经是个外人”[7]20。从此,莫雷尔太太的眼里只有儿子而没有丈夫,毫无疑问,莫雷尔也逐渐不把她当一回事,索性天天出去喝酒。“于是夫妻之间展开了一场斗争——这场斗争真是可怕、残忍,大家要拼个你死我活。”[7]18她斗争是要求莫雷尔遵循她推崇的道德规范,想要他“一步登天”,“竭力要他超过自己力之所及”[7]20,想让他成为她心目中的高尚的人。孩子越来越多,家里的经济越来越拮据。矿里的工作越来越繁重,莫雷尔的脾气也就越来越暴躁,夫妻之间的冲突也就越来越多。孩子们经常在半夜听见喝得醉醺醺回家的父亲大叫大嚷,和母亲恶声恶气地吆喝。“他们感到恐怖,在黑暗中毛骨悚然,如同眼看要出人命似的。他们提心吊胆,痛苦万分地躺着。”[7]70他们的生活已经剑拔弩张,到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地步。原先的温情早已不在,彼此间剩下的只有仇恨和争吵。“他俩都觉得两人单独在一起那阵子,连呼吸都感到压抑。”[7]55莫雷尔太太要不是为了孩子,“这种天天跟贫穷、丑恶和粗俗打交道的日子她实在早就过够了。”[7]8他们都想逃离对方。家不再是温暖的港湾,家对莫雷尔太太来说已经成为一个令人伤心绝望的地方,是一个梦想破灭的地方;而家对莫雷尔来说也仅仅是一个填饱肚子的饭店和回来寄宿的宾馆。莫雷尔太太把满腔的爱,把自己的心全放到孩子身上,“他慢慢地从她的世界里消失”[12]。父母间长期打斗对孩子们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孩子们一直站在母亲这边,他们受母亲的影响,觉得父亲粗俗,可恨。孩子们都恨父亲“这么混账地对待母亲。还有安妮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总是躲着他”[7]61。大家已经习惯把任何事情都告诉母亲,根本不想和父亲分享自己的欢乐。只要莫雷尔一进屋,孩子们就感到压抑,害怕,“他们都缩成一团”[7]49;他一走,大家就会松一口气。“对于幸福的家庭来说,他好比一台运转平稳的机器的障碍。”[7]73家人把他拒之门外,他是这个家里最不受欢迎的人,所以他宁愿出去和矿工们一起狂欢喝酒,也不愿呆在家里,往往是一吃完饭就迫不及待到外面去。家庭空间对所有人来说都成为了一个让人感到压抑和恐惧的地方,因为家里时刻都有冲突,时刻都有斗争,家已经成为一个展现各种冷漠家庭关系的空间。在小说的第四章《保罗的青年时代》以及第八章《爱的冲突》这两个章节里,作者详细地描述了威廉与保罗这两个儿子为了母亲和父亲进行决斗的场景。同样,这些决斗也是发生在本该温暖却折射出冷漠的光的壁炉前。“空间不仅仅是纯粹的地貌,而是充盈着人文重要性,人类感情的戏剧使之明亮抑或晦暗。”[13]在保罗的这个家庭空间里,他们一家人的感情戏剧使家这个巨大的摇篮透出晦暗的色彩。

三、威利农场的空间

在小说的第六章和第七章插入了米丽安一家的生活。威利农场的新鲜空气净化了保罗家里的沉闷气氛并且与喧嚣的煤矿工业形成鲜明的对比。作者充满爱意地描述威利农场的树林,农田,呈现出威利农场景观文化和精神层面的意义。保罗在威利农场发现的是与他生活的现实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在那里,他们享受着简单的人际关系,与自然和谐相处,远离外界的侵扰。可以说在威利农场的生活呈现出与自然最为原始的交流。

保罗和母亲第一次去威利农场的路上,地理景观也是在不断地变化的。从“敏顿矿井上空飘着缕缕蒸汽,传来阵阵沙哑的格格声”,“男人把货车推倒,垃圾从那大型矿坑的陡坡滚下去,发出哗啦啦的响声”[7]142,到快靠近威利农场的“湖水是蓝色的,一片宁静。一只苍鹭高高从头顶飞过。对面小山上,树林郁郁葱葱,一片绿色,也是那么宁静”[7]143。这些描述说明了工业区的环境和农场附近的环境的对比。首先是“上空飘着缕缕蒸汽”和“垃圾”与“苍鹭高高从头顶飞过”和“绿色”进行了对比。工业世界的天空飘着的是污染环境的烟雾,而未受侵染的绿色土地上空却是飞翔的鸟儿。其次是声音上的对比:“格格”和“哗啦啦”与“一片宁静”。前者说明了工业文明所带来的喧嚣,后者说明传统田园的一派安静祥和,如同伊甸园,“就像加拿大一样”[7]143。这些对比进一步揭示了工业文明对环境的破坏。来到威利农场时映入他们眼帘的更是一幅恬静的农家景象:“前面,在这片林子边上,有一片低矮的红色的农家建筑。他们俩赶紧走上前去。紧挨着是苹果园,苹果花纷纷落在魔石上。树篱下有一个深深的池塘,上面有几棵橡树遮掩着,树荫下站着几头母牛。农场和房屋朝着树林的四面,有三面晒在阳光下。这儿非常宁静。”[7]144这是一个纯净和宁静之地,处处显示出美、质朴、井然有序的样子,散发出闲散悠然的气息。树林里“遍地都是野风信子,小路上长着犹如云蒸霞蔚的勿忘我花”[7]145。这一切都让母子俩看得出神了。怎一个美字所能表达的,这不是人间仙境还是什么呢?这样的风景是在工业世界中永远都不能体会到的,它带给人不仅是感官上的享受,更是精神上的放松。

威利农场不仅风景美像世外桃源一样,生活在其中的莱佛斯一家人也是质朴热情好客的“陶渊明”。“这家人事实上是跟世界隔绝的,不知怎么的,他们就像仅存的遗民。”[7]175莱佛斯家的几个儿子很快和保罗交上了朋友,保罗和他们一起喂鸡,锄地,拣大头菜,挤牛奶,切干草,近距离地接触了英格兰的农耕文化,体会环山绕水的农业英格兰的魅力;保罗有时也会和三兄弟一起躺在谷仓里的干草堆上告诉他们诺丁汉和乔丹厂里的事情。莱佛斯太太还陪保罗去田野里掏鸟窝;鼓舞了他使他对画画满腔热情。米丽安和他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他们讨论宗教,讨论绘画,谈论自然,他们一起荡秋千,一起摘樱桃。“正是这种微妙的亲密气氛,这种因对大自然某种事物具有同感而产生的情投意合中,两人逐渐萌发了爱情。”[7]174虽然他们之间的爱情最后夭折了,但是威利农场给保罗带来了人生中最甜美、宁静的和留恋的生活,是保罗的精神家园。

他很爱这户人家,他很爱这个农场;这里对他来说是人家最可亲的地方。他的家反而没有那么可爱……只有到了那儿,他才感到精神振奋,其乐融融。他爱莱佛斯太太,她为人古雅脱俗。他爱莱佛斯先生,他为人热情,充满朝气,煞是可爱。他爱埃德加,每次他去,埃德加都喝得烂醉。他还爱那些小伙子和孩子,还爱看门狗比尔——甚至还爱老母猪赛西和叫替浦的印度斗鸡。除了米丽安以外,这一切他也都舍不得[7]266-267。

未受工业文明侵蚀的威利农场,自然风景仿佛构成了一幅幅布景错落有致的画卷,生活其中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生活简单;威利农场的这种原始生机和活力映衬出工业社会人与其生产空间、生活空间之间缺乏亲近感,揭示了工业文明的异化人性的罪恶一面。

“工业化的发展,技术能力的提高……从根本上改变了人与地理空间的关系。”[14]小说《儿子与情人》绘制了世外桃源——威利农场与贝斯特伍德矿区空间以及保罗的家庭空间这三种迥异的地理图景,通过展示人与地理空间之间的不同关系,劳伦斯探寻工业文明给人性带来的负面影响:以煤矿为代表的工业文明不仅蚕食了自然,还摧毁了夫妻之爱、父子之情;“家”这个具有温暖内涵的空间,已经变成了家人冲突打斗甚至逃离的地方。矿区以及家庭空间折射出来的色彩是冷漠,是人性的异化,威利农场的空间才是作家希望人性得以回归的乐园,劳伦斯对工业文明的反思在此鲜明地呈现出来。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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