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三里桥

2018-01-02 11:03宋羽
江苏地方志 2017年3期
关键词:莲蓉吴桥吴子

◎ 宋羽

百年三里桥

◎ 宋羽

吴桥上远眺无锡老城区

去无锡,不可不看看穿城而过的古运河;看古运河,则不可不走走一百年前无锡老城北门外最繁华的三里桥。

今天的三里桥地区大约从无锡胜利门往北,从北大街附近的吴桥开始,沿着运河过三里桥,直至莲蓉桥。和数百年前一样,运河的水悠然地从一座座桥下流过,在无锡城北分开一道岔,一支汇入梁溪河,一支顺着惠山东麓流淌,两支水流在南长街的尽头汇合,继续逶迤南下。千余年来,古运河就沿着这样的脉络与古城相依相伴,像一段割舍不了的情缘,至今仍相互诉说着绵绵不绝的衷情。

三名四桥

“三名四桥”的说法在三里桥一带由来已久,在这片水网交织的秀美之地,桥是必不可少的点缀,由北往南共坐落着四座桥,它们的名字分别是吴桥、三里桥和莲蓉桥。明明是四座桥,却只起了三个名字,这让许多初来无锡的人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原来,这四座桥中的“三里桥”是个“双胞胎”,为了便于区分,老无锡人习惯上把靠近吴桥的唤作“新三里桥”,另一座稍远一些的唤作“老三里桥”,两座桥仿佛一对孪生兄弟,隔着运河水相互对望。时光像一本大书,一页页翻过,两座桥的面容也渐渐变得沧桑起来。曾几何时,新三里桥的高度与跨度在无锡人眼中是极其引人注目的,而今,这样的光芒早已黯淡,若不留心寻找,很容易就与这座大桥擦肩而过了。

还是老三里桥名气更大一些,因为距离老无锡城的北门大约三里路,朴实的无锡百姓就给它取了这个平实而又生动的名字。据说,老三里桥旁曾有一座木质楼房,名叫“芙蓉楼”,这座三层木楼占地三开间,是当年老北门运河水畔最高大最精美的建筑。每到炎炎夏日,水边荷花盛开,红似胭脂,绿如翡翠,坐在芙蓉楼上,在习习凉风中赏荷品茗,听采莲姑娘唱起水淋淋的渔歌,这是多么惬意自在的生活!

今天的城市已很少能找到这般贴近大自然的景象了,纵然是河网密布的江南,城市的河道里也难见到别样红的大片荷花了。可是在1400年前的唐朝,无锡北门一带荷香遍野,所以北门也被人们称为“莲蓉门”。如此清新的名字,让那坚硬的城砖也变得柔软和多情了起来,仿佛淡雅的青花瓷瓶上的写意荷塘,氤氲着水与墨相互交融时幻化出的韵律,淡淡的诗情画意摇曳在江南的风中,让人觉得这样的城门天生就是该进入画中的。芙蓉门,它的命运似乎与城防无关,只为这美景而存在。

“美人遥盼木兰舟,一夜相思隔春水。”北门外的运河水,满载着一池胭脂霞色,将小小的无锡城装点得脉脉含情。

也许是因为十里荷塘曼妙景致的缘故吧,老三里桥南边就有一座莲蓉桥。今天的莲蓉桥是一座现代化的斜拉索大桥,如长虹卧波连接着运河两岸四通八达的立交桥,唯有傍晚时分,霞光将挺拔的桥梁映衬出淡淡的羞色时,人们才能从泠泠的波光中想象出当年荷香萦绕的美景。

今日的通衢大道,昔日是无锡城北最繁华的通商贸易之地,看看莲蓉大桥周边的老地名——竹场巷,一个半世纪前,这里的竹器经营异常红火;笆斗弄,汇聚着一批制作笆斗的手工作坊;布巷弄,顾名思义是丝绸布料的集散地;麻饼沿河,念着名字就能嗅得到当年浓浓的芝麻香;还有芋头沿河、桃枣沿河……这些生动的名字勾勒出的是一幅安宁祥和的生活画卷,一缕缕烟火气将红尘中的日子渲染得那么亲切。

就在老三里桥和莲蓉桥之间,还有一座赫赫有名的米市。位于江南地区中心位置的无锡一直以来就是粮食运输的重要集散地,京杭运河贯穿无锡全境,江苏、浙江、安徽、江西、湖南等省的粮船南来北往都要从无锡经过。据记载,乾隆年间,无锡的粮食吞吐量达到八百万石,到清朝末年,从北塘大街到老三里桥,不足一公里长的河畔已分布着大小粮行80多家,粮食储存量为东南各省市之冠。那时候,还只是常州府下属县城的无锡,就已经和长沙、芜湖、九江等江南重城并称为全国四大米市了。可以想见,当年的运河水上,川流不息的定是长长的船队,河岸的码头上,米行老板、搬运工人、纤夫、车夫的身影络绎不绝,京腔、吴语、江淮话、闽浙方言交织在一起,将这片弹丸之地渲染得五光十色。

城市总会在岁月的变迁中改变着面容,今天的古运河已经远离了交通要道的位置,河面偶有船只经过,显得那么孤单冷清。许多繁华的老街巷已经随着旧城改造消失了最后一丝痕迹,唯有老人们苍白的记忆里,还能寻觅到那些断断续续的故事。

风月吴桥

水是江南的脉络,也是无锡生命的源泉,运河如同一根血管,为无锡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生命的力量。河水悠悠,生生不息,运河与无锡,注定了世代的血脉相连。

当运河流过江南,富庶的小城便洋溢着自足的笑声,船从窗前过,水在身边流,沾衣欲湿的杏花细雨,惊鸿一瞥的春闺红颜,为市井的繁华增添了几许情意和遐想。风牵着水的手,像飘动的衣袂,行走出一条无形的曲线,流畅而洒脱。弯弯的水,弯弯的路,弯弯的桥,水中倒映着弯弯的月,在弯弯的眉眼间唱出一曲弯弯的思念。

吴桥,就在这弯弯的风月里安详地度过了百年时光。

远处是锡惠二山黛青色的山影,近处是古运河畔初绿的杨柳,吴桥可谓尽览一方山水空蒙的风光。

吴桥是无锡最早的钢铁桁架结构的公路大桥,曾是沟通惠山古镇至火车站的交通要道。100年前,当吴桥的钢铁骨架出现在水墨画一样的惠山脚下时,粗犷的身躯定为这无限温柔的风月增添了一抹刚劲之气。那时候的江南,遍布小桥、流水、人家,钢铁铸就的桥梁居然与阴柔的景致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实在是一件让人啧啧称奇的事情。

说到吴桥,就不能不提及一个名叫吴子敬的人。

吴子敬,祖籍安徽黟县,是民国初年江南地区著名的民族工商业家,他在江浙一带创办的民族实业成为近代中国民族资本积累的基石。吴子敬年轻时,因为家中贫困,独自来到上海南翔的布庄学生意,也做过英国怡和洋行丝栈的职员,凭着聪明好学的劲头,他很快熟悉了丝厂业务,先后和朋友合资创办了协和丝厂、协安丝厂、吴翁丝厂,经过十多年苦心经营,积累了40余万两白银的资本。1909年,吴子敬和无锡民资实业家何梦连、祝大椿在惠山浜开办源康丝厂,从此与无锡结下了不解之缘。

吴子敬每年都要来无锡收购蚕茧,每次都会在无锡逗留数月之久。据说,当时有一个名叫桂林的名妓,懂诗书画艺,举手投足颇有大家闺秀风范,让吴子敬倾心不已,然而桂林只把吴子敬看做风流商人,并无真情。后来,吴子敬提出要为桂林赎身,没想到桂林已经恋上了一个白面书生,藏着不肯见他。一日,满腹愁绪的吴子敬与乡绅薛南溟乘坐画舫游览湖光山色,薛南溟见好友郁郁寡欢,于是通过无锡朋友帮忙,找到了桂林。在画舫上,薛南溟和朋友对桂林说:“嬉笑风尘终非长久之计,风尘女子,有几个得以善终?吴先生对你一片真情,替你赎身是拯救你于水火,那书生不过念着鱼水之欢,一旦私蓄用尽,定然弃你而去。等到你风韵不再,想再遇到吴先生这样的人,恐怕为时已晚。”

一句话说得桂林如梦方醒,愿意跟随吴子敬从良。吴子敬对无锡士绅也是感激不已,决心为乡邻们做一些实事以表谢意。当他得知惠山浜一带水流湍急,经常有渡船被风浪打翻的情况后,立刻与当时的无锡市公所总董事薛南溟、副总董事钱镜生商议,雇工修建一座现代化大桥。

吴子敬慷慨地出资27000两白银,于1916年的春天开始造桥。大桥的样式仿造上海外白渡桥,长78米,宽7.2米,在当时是颇为壮观的。大桥建成后,两岸物资和百姓的往来更加方便了。时至今日,尽管大桥已经经过了三次大规模改造,新的桥梁已不再是昔日的模样,但一如既往的是车水马龙的繁忙。

遗憾的是,大桥尚未竣工,吴子敬就在上海患病去世了。为了纪念这位多情的工商业家的功绩,无锡士绅们给大桥起名为“吴桥”。薛南溟还为好友主持召开了追悼会,将吴子敬的牌位迎入惠山脚下的尊贤祠和丞德祠内,与列代乡贤一起,供后人瞻仰。

“樵客耕夫官塘苦唤斜阳渡,星移物换口碑不没惠人名。”这是无锡百姓为吴子敬撰写的挽联。吴子敬,吴桥,一段流传在吴地市井的风月佳话,像是天然的巧合,又像是冥冥中注定的因缘。

绝版的“江尖”

清朝无锡籍诗人杜汉阶著有《逸轩诗草》,诗中写道:“惠山泉酒久驰名,酒店齐开遍四城。最是江尖风景好,红阑绿柳远山横。”江尖,自古就是无锡古运河上饱览山水风光的好去处,不论是布衣还是鸿儒,人们总愿意在某个闲暇的午后,悄悄逃离红尘的束缚,来到江尖小憩半晌。或遥看惠山点点春色,或静候清茗渐透凉意,或吟诗,或垂钓,或对弈,或攀谈,一切可入诗亦可入画,好一派悠然自得的图景。

江尖,沐浴着运河水,看似不在红尘中,却未跳出三界外。

“尖”是江南吴地方言,在别的地方是极少见到用“尖”来称呼水中小岛的。在无锡北门外,零星分布着五座尖,分别是南尖、北尖、小尖、双河尖和江尖,这些尖尖的小岛仿佛睡梦中不小心跌落到凡间的星辰,在平静的水面溅起一圈圈涟漪,欢快的水珠在明媚的阳光中凝结成一颗颗珍珠,又被温柔的风吹散开来,弥漫成朦胧的雾霭,氤氲出一个湿漉漉、清凌凌的江南。

从风水学角度看,江尖占据了无锡城绝版的位置。古人认为,两条水流交汇的地方是“吉穴”,若背后还有高山可靠,那就绝对是风水宝地了。江尖恰位于无锡北门外古运河中段,西北部就是风景秀丽的锡惠二山;三角形的小岛恰如一只翩跹于水面的燕子,头部迎着水流,展翅飞起。河水在江尖分成两股,一支流向莲蓉桥,一支流向惠山,两股水流在老无锡城南门外的跨塘桥附近汇合,沿着千年古河道,滋润着江南的万亩良田。

和莲蓉桥的水域一样,江尖一带在古代也是茂密的荷塘,荷塘与江南仿佛天然的伴侣,江南的亭台水榭、小桥人家若没有田田荷花点缀,将会失去多少玲珑的颜色。明代以前,北门外的运河水域非常辽阔,像一片湖,烟波浩渺,景色宜人,荷花盛开时更是美不胜收,因此,江尖在古代被称为“芙蓉尖”。无锡名门秦氏的后裔秦铭光在《锡山风土竹枝词》中描绘道:“芙蓉尖渚枕湖清,近市鳑鱼此著名。等是民老今昔感,安知頳尾不金睛。”有青山绿水,有芙蓉秀色,更有鲜美的鱼虾,真可谓是物华天宝之地了。

诗中写到的鳑鱼就是生活在江南一带的鳑鲏鱼,这是一种沿河群居的淡水鱼,约半寸来长,身体扁平而小巧。鳑鲏鱼总是与河蚌相生相伴,它们把鱼卵产在河蚌体内,利用蚌的呼吸所产生的水流来提供养分,当鱼儿孵化成形,便从蚌壳中游出。有趣的是,河蚌也将卵附着在鳑鲏鱼身上,二者就这样默契地合作着。

据说鳑鲏鱼鲜香无比,尤其是金眼鳑鲏,素来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戏剧理论家周贻白也写过一首《竹枝词》——“芙蓉尖上晚秋色,隔岸楼台沸管弦。金眼鳑鱼红色鲤,网头泼剌乘时鲜。”金鳑,红鲤,既有口腹之欢,又能赏心悦目,这样的生活真是活色生香。

鳑鲏鱼可红烧,可清蒸,也可熬汤,尤其让无锡人钟爱的是椒盐鳑鲏。将鱼沥干水分,放在油锅中炸成金黄色,捞起后再复炸一次,等油渐干,洒上葱末、椒盐,松软酥脆,满腹都是浓郁的香气。十多年前,老无锡人都说:“鳑鲏比河豚还肥,比刀鱼还鲜,比银鱼还嫩。”

我之所以要说“十多年前”,是因为现在已经寻觅不到鳑鲏鱼的踪迹了。城市的发展总会给人们留下太多遗憾,由于过度捕捞,以及多次河道改造,鳑鲏鱼生存环境开始恶化,渐渐淡出了百姓的生活,最终凝固成一座城市与自然曾经和谐相处的回忆。

江尖所记录的关于无锡的记忆,除了鲜美的鳑鲏鱼,还有繁华的陶市、米市。

作为近代中国民族工商业的发祥地之一,无锡自古就有着经商互市的传统,交易,让这里的百姓变得灵动而聪慧,也让太湖畔的这座小城摆脱了地域的束缚,成为中国著名的工商业之都。

清朝末年,由于北门外运河水道宽阔,便于大型船只航行,许多商船便就近展开水上贸易,江尖也就成了绝佳的贸易市场。大大小小的码头遍布沿岸,商船和民船成排,到处是桅杆和跳板,箩筐、扁担横七竖八地堆在岸边,等着运送货物。一时间,小小的江尖被南来北往的人们挤得水泄不通。当时的无锡百姓上江尖,要么从北塘大街乘坐摆渡过河,要么走过三里桥一带的布巷弄,过长安桥,穿过横浜里,再到尖上。所以无锡曾有一句民谚,叫做“江尖渚上团团转”,甚是生动有趣。过去每年的三月廿八,三里桥一带都要举行盛大的香会,人山人海,比过农历年还隆重;到了端午节,从江尖到吴桥,一条条崭新的龙舟穿梭而过,热闹非凡。

今天的江尖已经改造为一座水上休闲公园,茂密的树木掩映着江南风格的回廊、马头墙,演绎出江南水乡特有的风韵。江尖公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造型各异的雕塑,在公园中央,坐落着一组米缸雕塑群,大大小小的米缸堆在一起,足有两米多高。原来,昔日的米市就是用这样的缸来储藏和运载粮食的,米市的繁荣使得对米缸的需求量大大增加,迅速带动了制陶业的发展。当时比较有实力的缸店老板,会在店铺前把缸堆得高高的,以显示其富有。这看似散乱堆砌的米缸造型的雕塑,恰恰是无锡商业繁荣的生动写照。

其实,江尖这个名字也来源于米缸。在无锡方言里,“缸”和“江”同音,而缸店又被习惯叫做“缸栈”,所以这里曾经也叫“缸栈渚”。渚与尖同义,栈与尖同音,诸多巧合碰撞在一起,终于诞生了“江尖”这个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名字。

江尖,承载着无锡好几个世纪的记忆,这份丝丝缕缕的牵挂,编织出绝版的美丽。

运河上的江尖,周遭萦绕着朴实的烟火气息,却又如伊人遗世独立,静坐水中央。它的故事,来自红尘,来自市井百姓的生活,而故事中的美,已悄悄定格在了那一幅幅泛黄的画卷里。

两水回环只通舟

乾隆皇帝爱作诗,据说一生写了3万余首诗,只可惜这位爱新觉罗家族的皇帝几乎没有一首诗能成为脍炙人口的佳作,说他是附庸风雅怕也不为过。

江南的美景、美食、美人总吸引着风流天子的脚步,对紫禁城内的帝王来说,江南是一种充满诱惑的文化意向,它代表着浪漫、诗意、优美和情调。乾隆皇帝一生六下江南,仅在无锡一带就写下了不少诗句。尽管读来平平,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毕竟是御笔亲书,对无锡来说,也是一项不可多得的殊荣了吧。

下面这首诗也是乾隆皇帝的大作——

两水回环抱一舟,不通车马只通舟。

到来俯视原无地,攀徙遥吟恰有楼。

含雨湿云篇似重,隔湖烟屿望如浮。

惠山翠色迎眉睫,慢滤沾衣作胜游。

这首诗名叫《黄埠墩》,所描绘的是吴桥以南的古运河水面上一座小巧玲珑的岛屿。在皇帝看来,这座小岛出没于水波烟云之间,若有若无,若隐若现,更兼山色含黛,水波粼粼,真如海市蜃楼的仙境一般。

运河水道曾与无锡城北的古芙蓉湖相连,由于明代当地官员治理湖水,芙蓉湖水域逐渐缩小,隐藏于水下的高地就露出了水面,形成了一座座岛屿。在江南方言里,大一些的岛屿叫做“尖”,小一些的叫做“墩”,黄埠墩就是这样一座美丽的小岛。

黄埠墩实在袖珍得很,整个小岛只有220平方米,比一座农家小院大不了多少。岛上建有一座精致的楼宇,飞檐翘角,层峦叠嶂,虽然小巧,却不乏气宇轩昂的大气。楼宇被一圈围墙环抱着,院内遍植花木,枝繁叶茂,鸟语花香,俨然浮在水上的一户江南人家,让观者浮想联翩,心驰神往。

据说,无锡古运河中曾潜藏着一条蛟龙,一天夜半时分,三里桥米市附近忽然狂风大作,刹那间白浪滔天,大雨倾盆,天地间一片混沌。第二天早晨,惊魂未定的人们发现停泊在河边的船只全部倾覆,货物荡然无存。人们怀疑是蛟龙所为,便在这片水域中间筑了一座土墩,把圆形的土墩视作龙珠献给蛟龙,蛟龙受到百姓的这份安抚后,从此再也没有作乱过。直到今天,无锡的老人们还能兴致勃勃地告诉你,江尖是龙头,小尖是龙身,龙尾则是西水墩。长江中下游一带,每到夏季汛期,水位都会骤涨,可无论运河水怎么涨,黄埠墩这颗龙珠始终没有被水淹没过,成了无锡城中一处奇景。

其实,黄埠墩的真正缔造者是被誉为“战国四公子”之一的春申君,当时江南一带属于楚国的疆域,丞相春申君被分封到江南吴地,为治理芙蓉湖水患,他相中了水中的这座小岛,并在这里扎营落脚。春申君名黄歇,这座小岛也就被命名为黄埠墩了。

黄埠墩四面环水,南来北往的船只从小岛两侧翩跹而过,水流沿着岛屿的轮廓描绘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仿佛一幅古代丹青,尽显明净秀美之气。

黄埠墩虽小,却总有令世人瞩目的大人物前来光顾。1276年,偏安江南西子湖畔的南宋王朝步入了生命的尽头。这一年正月,一队蒙古士兵羁押着一个瘦弱的文人经过无锡,文人面容憔悴,但眼神中却闪烁着不屈的光芒,如炬的目光中透露出忧思与愤慨。那个飘摇着冷雨的夜晚,士兵们把船只停靠在黄埠墩,也把一首悲壮的诗留给了这座小岛。

“金山冉冉波涛雨,锡水茫茫草木春。二十年前曾去路,三千里外作行人。英雄未死心先碎,父老相从鼻欲辛。夜读程婴存国事,一回惆怅一沾巾。”这个满腹愁绪的文人就是文天祥。状元出身的他官居宰相,组织军民抵抗蒙古铁蹄入侵,兵败后被敌军俘虏,沿京杭大运河北上押往元大都(今北京)。后来,无锡人为了纪念这位舍生取义的爱国英雄,在黄埠墩上建了一座正气楼,将文天祥的诗句铸成石碑,立在楼旁。

关于在黄埠墩上歇过脚的人,当地有“二帝二相一青天”之说,“二帝”即清朝的康熙、乾隆两个皇帝,“二相”即战国的楚相春申君和南宋宰相文天祥,“一青天”就是被民间誉为“海青天”的海瑞。当年担任应天府(今南京)府尹的海瑞到无锡游玩时也被黄埠墩的美景吸引,登临小岛后,为环翠楼题写了匾额“环玩临水第一楼”。

时过境迁,这些曾在黄埠墩发生过的故事都已远去,朦胧成了星光下淡淡的雾霭。黄埠墩就像一座戏台,一幕幕或喜庆或悲壮的传奇在这里登台,又在这里谢幕。墩,依然是千年前的墩;水,依然是千年前的水,变迁的是岁月的痕迹,不变的是这一方山水所包容的气韵,以及——江南的无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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