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翻译忠实原则的选择性倾向

刘宏义

(怀化学院 外国语学院， 湖南 怀化 418008)



论翻译忠实原则的选择性倾向

刘宏义

(怀化学院 外国语学院， 湖南 怀化 418008)

摘要：忠实原则一直是翻译实践应遵循的最高标准。翻译实践中是否需要百分百恪守这一原则，译者主体性的介入是否会影响到忠实的程度，增减翻译方法的客观存在等一系列现实说明翻译忠实受到诸多因素的制约和影响。作者拟通过分析与例证的方法探讨翻译忠实原则的选择性倾向。

关键词：选择性忠实；翻译主体；译者主体性

长期以来，翻译的忠实原则当仁不让地成了翻译应遵守的最高标准，这在翻译界似乎已毫无异议。所谓忠实，就是译者须把原文中的内容确切地并完全地表达出来，既无改变或歪曲，也无增添或删减，更无遗漏与阉割。从本质上来讲，翻译忠实原则是将原作看作是绝对标准，因此，是否忠实于原文也就自然成为了评判的一个准则。事实上，同语言交际的其他形式一样，翻译过程也是一个涉及多种选择的复杂过程。在翻译过程中，对于忠实原则的尊崇会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和制约。翻译的忠实原则主张译者尽力摆脱主观性操控，使译文绝对忠实原文，将原文看作为唯一应该忠实的对象。事实上，无论是在翻译之前的理解阶段还是在翻译的表达阶段，译者主观能动的介入是客观存在的。翻译实践证明，译者主观上的“信”于原文，却不一定能获得较好的译文效果，而译文表面上的不“信”则有可能取得译有所为的效果，正所谓“信为不信，不信为信”。本文通过分析与例证的方法探讨翻译忠实原则的选择性倾向。

一、关于翻译与忠实的相关论述

比利时学者安德烈·勒菲弗尔在其学术专著《翻译、改写以及对文学名声的制控》中言及忠实时说“‘Faithfulness’is just one translational strategy that can be inspired by the collocation of a certain ideology with a certain poetics.To exalt it as the only strategy possible,or even allowable,is as utopian as it is futile.”[1]51可见，翻译忠实在客观上是难以百分百实现的。如果把翻译忠实看成是唯一可行的策略，那就等于是乌托邦似的理想。

刘重德教授在其《文学翻译十讲》一书中论及翻译忠实时说：“Strictly speaking,faithfulness is the generalization of the three principles of translation—faithfulness,expressiveness and closeness.That’s to say,true translation demands that the translator be faithful to the content,language and style of the original at the same time.By faithfulness to the content and style of the original the translator must be true to its whole text,not to metaphrase individual phrases or sentence.…He could never achieve faithfulness of translation,should he lack a correct understanding of it,disregard the internal relations in the text,but mechanically sticks to the literal meaning of isolated words.”[2]32

我们可以对以上这段话做这样的理解：1.对原文的内容、语言和风格的忠实只是囿于原文语言层面的忠实，而忽略了委托人及受众。也就是说，传统翻译研究中提到的“信”多指对原文语言、内容及风格的忠实，而未提及到翻译委托人，文本功能及受众。2.缺乏对原文的正确理解、忽略文本内的内在联系以及机械地顾及单个词语的字面意义都不会实现对原文的忠实，但忽略文本的功能及受众的接受能力同样可能造成不如意的译文。利用交际翻译所生成的译文未必字面上忠实，但却在实质内容上达意。反之，字面上忠实于原文，语用效果上却又未必忠实于原文。只是一对矛盾。

“语言符号与意义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一种凝固与给定的关系，意义的生成有赖于多方面的因素，这也就给翻译求语言形式的简单对应的传统提出了理论上的不可能性。”[3]7许钧先生的这段话正好揭示了固守传统翻译忠实原则遇到的是同样的问题。南京国际关系学院的葛校琴教授认为：“……归化的翻译在语言的表现上看不出翻译的痕迹，译者隐身不见，语言因此而透明通顺，但却绝不是忠实的翻译，因为归化的翻译总是依据译入语语言、文化、文学的规范对译文进行调整。在一切为了接受，为接受者的口味，为接受一方特定历史时期的文化、政治、意识形态的需要，即向译语一方一切需要靠拢的原则指导下，忠实早已不是归化策略的首要标准了。”[4]33

二、翻译主体性与翻译忠实

翻译主体性是指作为翻译主体的译者在尊重翻译对象的前提下，为实现翻译目的而在翻译活动中表现出的主观能动性，其基本特征是翻译主体自觉的文化意识、人文品格和文化、审美创造性[5]22。在翻译实践活动中，由于翻译主体性的介入，译者往往会从自己的文化意识和目的语受众的角度来分析，因而就不会把原文当作是唯一需要重视的对象。传统的翻译忠实原则主要是针对原文的忠实，其关注的重点局限于语言层面的探讨，忽视了翻译主体的主观能动作用和影响翻译的其它要素。随着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以及翻译主体研究得到了应有的重视，传统的翻译忠实原则不再成为评价翻译的唯一准则。为此，纽马克在其“A Textbook of Translation”一书中强调：翻译评论者应该从译者本人的角度看待译文，了解译者的翻译目的和翻译过程，尽力弄清译者为什么要那样译；许多情况下，一些在外人看来明显的“误译”，其实是译者有意为之[6]186-187。译者的有意误译实则就是译者主体性的介入。中国翻译史上那些所谓对原文不够忠实的翻译的批评大都囿于传统翻译理论对标准的厘定和对标准的遵守。传统翻译的研究重点也大多放在原作与译作之间的文本的对比层面，忽视了翻译的社会功能。难怪，“当中国的知识分子在对严复的‘不忠’口诛笔伐时，西方的学者却在惊叹，严复的那些‘歪曲’了原意的翻译‘发现并抓住了’散落在不同学科不同著作的西方思想的真谛。”[7]21由此看来，只有真正正视译者主体性的介入，才不至于把不可企及的传统翻译标准强加于翻译实践并作为翻译批评和翻译评论的唯一依据，从而使翻译不仅可实现其语言功能而且可实现其社会功能。

三、译例分析

(一)内容与形式的取舍问题

例析1：薛蟠道：“胡说！当真我没好的了？听我说罢;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懒起。”众人听了，都诧异道：“这句何其太韵！”

“Nonsense.You think I’ve nothing better coming?Listen.”

“The girl’s joy:Rising late after her wedding night.”

“How poetic he’s growing!”they exclaimed[8]788-791.原文“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懒起。”一句中的“喜”与“起”押韵，故而众人感叹这句“何其太韵”，盛赞薛蟠的这句押韵压的好。英译文的joy和night不押韵，在传达意义的同时无法在语言形式上做到押韵，只好用poetic一词表达原文中的“何其太韵”，感叹这句话略有诗意，意义上虽然不信于原文，但总比用rhyming造成前后译文矛盾要好。这就是典型的信于内容而不信于形式。由此可见，忠其形，求其貌固然亦是译者所求，可其韵呢？所以说，当形神不可兼得时，自当先取其神韵也。

例析2：尤三姐便知其意，酒过三巡，不用姐姐开口，先便滴泪泣道：“……若凭你们拣择，虽是富比石崇，才比子建，貌比潘安，我心里进不去的，也白过了一世。”(Translated by Yang Xianyi and Gladys Yang,A Dream of Red Mansions,第六十五回Foreign Languages Press,2003)

Third Sister guessed their intention,and when their cups had been filled three times,without waiting for her sister to speak she said tearfully:

“…If your choice,no matter how rich,talented and handsome,wasn’t a man after my own heart then my whole life would be wasted.”杨先生的英译文并没有忠实地保留原文中分别代表富有、有才和貌美的历史人物名称，而只是以三个形容词“rich,talented and handsome”代指，可谓是“信为不信，不信为信”的极好佐证。

例析3：湘云吃了酒，拣了一块鸭肉呷口，忽见碗内有半个鸭头，遂拣了出来吃脑子。众人催他：“别只顾吃，你到底快说了。”湘云便用箸子举着说道：“这鸭头不是那丫头，头上那讨桂花油。”

They waited the to hear her final line;but having tossed off her wine Xiangyun helped herself to a piece of duck,noticing as she did so that there was half a duck’s head in the bowl.

She picked out this and started eating the brain.

“Don’t just eat,”they scolded.“Finish your forfeit first.”

Then holding up her chopsticks Xiangyun said,

“This duck’s head is not that serving-maid,

How can its head be smeared with oil of osmanthus?”

作为中国古典文学奇葩的《红楼梦》是语言和文化集大成的一部作品，其中不乏谐音双关修辞格的大量运用，也为英译构成了多处难关。杨先生的英译文舍弃了双关语中的音效，而取其释义。独立一句“This duck’s head is not that serving-maid”类似于“你妈不是他爸”的句式，但下文中的一句“How can its head be smeared with oil of osmanthus?”足以释疑。以上译例分析支持这一结论，即当译者面对内容和形式的取舍问题时，忠实于原文内容是更值得支持的一种忠实取向。

(二)忽略目的语受众接受能力的问题

在导游词英译的过程中，如果译者忽略游客的文化背景和接受能力，一味追求语言文字和信息量的“对等”翻译，缺乏译者主体性的话，往往会造成信息超量，导致受众的“积食不化”现象。如：

原文：丽江位于云南省北部的丽江地区，是云南，四川和西藏三地公路交通交汇处，距离昆明580多公里，途径楚雄、下关、大理、剑川，乘车大约17小时可以到达。丽江地区总面积为21219平方公里，人口约106万，有纳西、彝、傈僳族、普米等21个少数民族[9]204。

英译文：Lijiang is located in northwest Yunnan and serves as a road transportation hub of Yunnan and Tibet.It is about 580 kilometers from Kunming by way of Chxiong,Xiaguan,Dali and Jianchuan.It is about 8 hours’ bus ride.The Lijiang Prefecture covers 21219 square kilometers with a population of 1.06 million including 21 ethnic groups,such as the Naxi,Yi,Lisu and Pumi.

英译文与汉语原文不离不弃，可谓一一对应。译者忠实于原文，但忽略了英语国家游客对信息消化的能力。缺乏译者主体性也就是译者缺乏主观能动性，不能够做到对一些双语差异、不同的文化语境等客观制约因素做能动的处理，处处受制于原文，忽略对目的语受众文化背景和接受能力的考虑。原文“途径楚雄、下关、大理、剑川”中的几个地理名词以及“纳西、彝、傈僳族、普米”几个少数民族的名称都不为目的语游客所熟悉，音译处理反而增加了记忆负担，显得多余，故可以略译。翻译实践证明，当译者面对两个需要考虑的主体时，选择忠实于目的语受众是更明智的选择。

(三)增减翻译方法的客观存在

黄汉平先生在“文学翻译‘删节’和‘增补’原作现象的文化透视：兼论钱钟书《林纾的翻译》”一文中说：“钱钟书对林译小说大量存在着的‘删节原作’和‘增补原作’的现象作了精彩分析，但没有因为它不忠实于原作而简单地加以否定，相反却给予高度评价”[10]27。黄的研究不仅证明了增减翻译方法的客观存在且被历代翻译名家所用。黄在此文中还论证了以严复、林纾为代表的翻译名家所具有的一个最大的共同点：“破除了‘原文之上’的观念，抛开了‘忠实’这一不切实际的幻想。……凡此种种，都说明了传统翻译对‘信(忠实)’的追求无论在实践中还是在理论上已成为不攻自破的神话。”[10]29

“信”即忠实，忠实于原文就是信于原文，但“信”非全信，不信也不是完全不忠实于原文。“信”与“不信”都有其度，时而互为转换。忠实的对象的多元化使得翻译实务难以再以原文作为唯一忠实的对象。译者除了要考虑原文、原作者，还要考虑到译文的受众以及译文接受的文化环境、政治环境等多个对象。所以说忠实原则虽然一直是翻译实践应遵循的最高标准，但由于译者主体性的介入会影响到忠实的程度，加之增减翻译方法的客观存在等一系列现实影响，使得译者难以再将原文看作为唯一应该忠实的对象，“信为不信，不信为信”是翻译现实的真实写照。

参考文献：

[1]André Lefevere.Translation,Rewriting and the Manipulation of Literary Fame[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1993.

[2]刘重德.文学翻译十讲[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1.

[3]许钧.“创造性叛逆”和翻译主体性的确立[J].中国翻译，2003(1)：6.

[4]葛校琴.当前归化/异化策略讨论的后殖民视域：对国内归化/异化论者的一个提醒[J].中国翻译，2002(5)：33.

[5]查明建，田雨.论译者主体性：从译者文化地位的边缘化谈起[J].中国翻译，2003(1)：22.

[6]Peter Newmark.A Textbook of Translation[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2.

[7]王东风.一只看不见的手：论意识形态对翻译实践的操纵[J].中国翻译，2003(5)：21.

[8]杨宪益,戴乃迭译.《红楼梦》CHINESE ENGLISH「汉英对照」A DREAM OF RED MANSIONS[M].北京：外文出版社，2003.

[9]陈刚.旅游英语导译教程[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0.

[10]黄汉平.文学翻译“删节”和“增补”原作现象的文化透视：兼论钱钟书《林纾的翻译》[J].中国翻译，2003(4)：27-29.

On the Varied Faithfulness in Translating

LIU Hong-yi

(SchoolofForeignLanguages,HuaihuaUniversity,Huaihua,Hunan418008)

Abstract：Being faithful to the original has been a yardstick to which we stick in translating,yet many factors such as the obtrusion of translators,deletion and amplification techniques may influence translators’ fidelity.It is not practicable to stick to the fidelity principle without taking other factors into consideration.The author of the present paper explores the varied faithfulness in translating.

Key words：varied faithfulness;subject of translation;subjectivity

中图分类号：H31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9743(2016)04-0110-03

作者简介：刘宏义，1962年生，男，湖南怀化人，副教授，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

收稿日期：2016-0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