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吉本斯, 彼得·斯考特, 珍妮特·阿特金森·格罗让, 大卫·凯里
如何认识科学(二十):科学的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
——大卫·凯里对迈克尔·吉本斯、彼得·斯考特和珍妮特·阿特金森·格罗让的访谈
迈克尔·吉本斯,彼得·斯考特,珍妮特·阿特金森·格罗让,大卫·凯里
摘要:迈克尔·吉本斯将始于19世纪中后期德国、后进入美国大学的、以学科为基础的科学研究方式称为模式I科学——诸多学科构成一个层次结构,物理学是其首要的和最基础的部分,特征是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之间的明显不同以及各门科学在严格等级制度中的安排,学术科目是科学被组织和科学家们被社会化的场所,这样的科学是“传播”而不是“接收”;将始于二战后的、以社会需求为导向和核心的应用科学研究方式称为模式II科学——商业部门、政府机构、非政府组织都做自己的研究,科学与社会之间的反向交流和日益增长的整合正在推动着科学的改变并使之成为一种情境化的科学,特征是不确定性和学科界限的消失。旨在推动科学家们看到他们的工作效用、试图在科学研究与产业之间强制联姻的加拿大国家卓越中心计划,虽然对加拿大科学在其发展方向、拓展其研究范围和雄心方面,确实产生重要的改变作用,但它的运作并不好。出于其快速获得经济回报的贪欲,政府试图将所有知识强行纳入狭隘的功利主义模式中,是危险的。
关键词:模式I科学;传播;模式II科学;学科界限;整合;不确定性
肯尼迪:我是保罗·肯尼迪,这是《思想》的“如何认识科学”节目。
吉本斯:科学是“传播”(transmit)而不是“接收”(receive)。它是“传播”。如果你去查看科学进行传播的修辞,很多都是:“科学是源泉。科学是思想的发源地。科学是真实积累的知识被发展的地方。”而社会的工作就是倾听。
肯尼迪:这就是迈克尔·吉本斯回顾他20世纪50年代在蒙特利尔的洛约拉学院(Loyola College)开始物理学研究时所处的状况。但是,他说,近几年来,科学已经学会接收,就像其过去的接收一样。迈克尔·吉本斯是《反思科学》一书的作者之一。该书开始就说:“半个多世纪以来,科学一直在向社会诉说——而在过去的半个世纪,社会已开始回应科学的诉说。”在今天的《思想》栏目中,他和该书的合著者——彼得·斯考特一起,与我们分享他们关于科学和社会之间不断发展的综合思想。然后,在节目的后半段,我们将为大家引荐英国哥伦比亚大学的珍妮特·阿特金森·格罗让。她是最近出版的《大众科学,个人利益》一书的作者,该书着眼于加拿大的科学政策及其为了社会和经济目标而试图利用科学政策方面的内容。该节目是我们的系列节目“如何认识科学”的继续。《思想》栏目的制作人是大卫·凯里。
凯里:在我成长的20世纪60年代,我现在还记得能经常看到整页的杂志广告声称:“更多的科学家和教育工作者抽肯特牌而不是其他主要品牌的过滤嘴香烟。”广告中所展现的科学家形象是:一位身穿白色外套、举止极为庄重、抽着肯特牌香烟的男人,或许正在思考宇宙的基本规律。广告对科学家形象的展示超出了对吸烟的赞扬。现在科学家超凡魅力的形象似乎有点过时了。我现在所知道的爱因斯坦仍然是卖苹果牌电脑的形象,但是,总体上看,我认为,“科学家”这个词现在所唤起的是像圣人、英雄和不朽真理追求者那样研究科学的形象。当然,编造过去美好时光的故事,说孩子们彬彬有礼、每个人都相信进步、科学以毋庸置疑的权威说话等,这是危险的。可是,今天的科学家,相比于更多的科学家和教育工作者抽肯特牌香烟的年代,呈现出一个更为可疑、更缺少神性的形象。把科学作为社会秩序的根基、最终和唯一真理的发展的保护人,现在人们很少听到这样的说法了。科学已变成更为常规、更为情景化、更有争议的事情。2002年出版的一本名为《反思科学》的书,揭示了科学地位的这一变化。三位作者,迈克尔·吉本斯(Michael Gibbons)、彼得·斯科特(Peter Scott)、海尔格·诺沃特尼(Helga Nowotny),建立了之前就提出过的模型,延续了其他三位作者在较早的一本名为《知识的新产品》中所提出的观点。后者论辩说,知识生产的方式现在已根本改变,以至于人们不得不从早期科学的版本——他们称为模式I——中区别出当代的研究科学和理解科学的方式——他们称为模式II。
我曾与《反思科学》的两位作者迈克尔·吉本斯和彼得·斯考特谈过。你首先将听到对迈克尔·吉本斯的访谈。他是加拿大人,不过作为科学政治学研究领域的一位先锋,他的主要职业生涯是在英国度过的。当前,他是苏塞克斯大学科学与技术政策研究小组的带头人。我首先问他的是有关科学即模式I——他和他的同事们认为现在正逐渐被取代的科学——的古典定义问题。他将其追溯到现代研究型大学——开始于19世纪中后期的德国——的出现。他说,之后,科学合并成由诸多学科组成的一个层次结构,其中物理学是首要的和最基础的。
吉本斯:物理学变成了以某种现在你我都能识别的方式研究事物。它是一个探究性的、数学支撑的、实验驱动的活动。这种模式首先被输出到美国而不是英国。它去了美国,整个美国科学体系都立基于这一相同的基础上。物理学以德国的模式进入美国。剑桥—牛津模式比以前弱势了。它没有系科,但有学者。所以,它以稍微不同的方式出现。当然,现在它是一样的。这种进化还在继续,现在哈佛、剑桥和柏林都有物理学系;他们在组织方式上不尽相同,另外,由于共同体现在被很好地组织起来,所以我想说,甚至他们时常所做的事也各有不同。因此这种模式还在运转。
凯里:科学的这种模式的关键要素是什么?
吉本斯:数学、实验,是其寻求的基本特征。物理学家们会和你论辩说,在生物学和化学中,物理学是其唯一基本的特征。“基本的”这一奇妙的、会被其他人忽视的词,你理解它的含义,并说:“这是基础科学。”人们努力展现这种基础性,孩子们出于这一原因学习它,而教师以这种方式——你必须学习物理学因为它是基础科学,等等——被培训。今天的经济学家们高举这同一种旗帜。它是被数学化了的最基础的社会科学,被视为最精确的,并以非常、非常相似的方式被组织:在出版、任职准入、晋升这些以同行评价方式被固定下来的所有事务中,它显然处于卓越的统领地位。
凯里:在这一科学模式中,科学与社会之间隐含着怎样的关系?
吉本斯:这种关系简单来说就是:科学是“传播”而不是“接受”。它是传播。如果你去查看科学进行传播的修辞,它很多都是关于:“科学是源泉。科学是思想产生的地方。科学是真实积累的知识被发展的地方。”而社会的工作就是倾听,工业的工作就是选择信息并弄清楚他们可以制造出什么样的创新。
凯里:所以,它是一种引导作用。
吉本斯:它是一种引导作用。不过,它还是传播性的。
凯里:从某种意义上说,它相当于某种祭司的作用。
吉本斯:是的,“祭司的”是一个很好的说法,因为它有巨大的权威性。如果你喜欢的话,它可以说就是这样的事情:20世纪带来了科学的体制化。用社会学的术语说,这是一个几乎无法挑战的——注意“几乎”这个词——权威性的来源,以防止别的东西真正得以立足。
凯里:简单地说,在大学的系科里,主要出于其本身的目的,基础知识就是追求迈克尔·吉本斯所界定的大写“S”或者“模式I”的科学,这种科学从19世纪后期就已经形成。其他显著的特征是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之间的明显不同以及各门科学在严格等级制度中的安排,其中物理学被安排在基础层级。迈克尔·吉本斯说,学术科目是科学被组织和科学家们被社会化的场所。
吉本斯:以学科为基础的科学研究就是模式I的东西。该模式做两件事:在大学组织研究和组织所有的教学。所以,大学既是一个知识生产者又是一个学生招聘者。整个系统自给自足。它为开始分离出来的每一学科的做事方式树立了至上的诚信。并且,事实上,人们发现,分离的学科是非常有力的,那些相当复杂的问题,只要你把它们分解给较小的团队并以这样的方式攻克它们,就可以真正地得以解决。所以,事物开始被分解——有了分子物理学、低温物理学,等等。专业化真正泛滥成灾,每个团队都以同样的模式被组织,领头的教授们瞄准基础研究的国家基金,它的一群研究生和博士后都连续不断地被训练成教授的替代者。这种组织化的研究方式控制着整个大学。
凯里:根据迈克尔·吉本斯的看法,这种控制近年来一直受到来自其他知识生产组织方式的严峻挑战。科学研究团队现在时常吸收来自不同学科和研究机构的人员临时、即兴地聚集起来搞研究。大量的知识由新的代理机构生产出来:民间组织、咨询公司、智囊团、研究公司——这个清单可以列很长。迈克尔·吉本斯说,对于这种知识来源的膨胀,有许多原因可以给出,但是,在他的观点中,可用最好的一个词来解释,即:不确定性。
吉本斯:我认为,工业经济的进展已显示没有安全的地方可去。熊彼特所说的工业资本主义以创造性破坏的结合为特征,这确实是对的。事物被创造出来。它们扎下根来,以社会的形式存在、被安置。一旦你认为“我掌握了它”,某人就会以一种不同的做事方式出现,然后消失掉。所以,在我的演讲中我时常会问,“那些曾经制造马龙头、马鞍以及所有这些过去时常用于马车上的东西的伦敦人,你认为他们现在在哪里?你认为他们现在在制造汽车吗?”当然他们知道,答案是不知道,但是,他们去哪里了呢?是的,他们离开了。他们很可能已经非常艰难地转向……无论什么样的职业,但是,总体来说,制造汽车的人总体上是不同的动物。他们的受训方式完全不同,诸如此类。
现在我认为,上面提出的疑问是合理的。自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工业经济发展的过程正在以越来越快的方式消失。有时它会出现在“全球化”这一短语中。资本主义的动态稳定性已不复存在,我们发现没有什么事情实际上是安全的。在英国,曾经最大的公司现在消失了。他们全都消失了——关键就是产生了不确定性,而不确定性激发了努力发现知识的不同方式。每个公司都担心威胁,于是他们进行寻找。他们寻找或许能摆脱困境或面对挑战的方法,我认为其结果是,不确定性让主要的社会组织机构拥有更多的渗透性作用。在我长大成人的时间里,在国家、文化和市场之间有非常清晰的界线。作为撒切尔革命的部分结果所发生的,是那些边界都已经被侵蚀了,人们相互流动。过去常说的台词是“我是一名工业科学家,而你是学院的一员”,现在这种说法实际上根本不适用了。对于一所大学或一个产业招聘人才来说,他们不合适。界限消失了。所以,主要组织机构日益增加的漏洞已经对更符合实际的科学提出了一个要求。
凯里:如迈克尔·吉本斯所使用的术语,更符合实际的科学是这样的科学:回应它周围的环境需要,而不是仅仅迎合它自身内在产生的研究议程的需要。他说,它的需求由新能源提供,它们中的许多东西在大学围墙之外。商业部门、政府机构、非政府组织——现在他们都做自己的研究。迈克尔·吉本斯说,大学作为知识的来源还没有被替代,不过,它们现在被许多相关的组织机构所操纵。
吉本斯:如果你看一看美国重要研究型大学中的模式I研究的重镇,你的确会看到,那些重镇还在那里。但是,那些组织机构现在被各种不同的研究组织——研究机构、卓越和分散式的规划中心——所包围,并且他们都有自己的规划。现在大学开始以不断增长的数量在承接这些事情。
现在,这些新的形态正在将人们推向大学之外,虽然不是专职的,但他们正在改变行动方式。并且有趣的是,大学必须弄明白怎样对待做上述事情的那些职员。他们不遵守规则——该死的规则。你过去必定坚持自己的意见:去发展你的学科,等着转变成一名教授并以合适的方式训练你的学生,诸如此类的事情。所以,你能明白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就是将过去大学里非常单一的组织化研究机构推进至一个极为多样化的组织形式中。
凯里:根据迈克尔·吉本斯的观点,这种对科学研究单一结构的打破一直伴随着大众对科学需求的增加。按照他和他同事们的说法,社会已开始“回应科学”。
吉本斯:长期以来,科学一直是“传播”。但是,随着壁垒的打破、人们的财富与教育普遍的增强以及诸如此类事情的发生,一个交流的平台已被创立。科学与社会之间的反向交流正在推动着科学的改变,这种推动是极为强烈的。我认为这种反向交流是骄横的。这并不是说“我们要显摆我们的观点”。它正在超越比如说大学与工业之间的界限,共同交流。它将会走向下一个层面,在那里,个人、利益共同体、游说集团都进入研究的游戏,而这正推动着多学科的发展。
凯里:如迈克尔·吉本斯所认为的,从社会到科学的交流平台,完全不可能是在短期内发生的事情。它是一个不平坦和不完备的过程,在最近大约50年的时间里,人们已渐渐地、逐步地感受到它的存在。吉本斯和他的同事在《反思科学》中所展示的一个例子是位于波士顿的中央干线隧道工程。在当地以“大挖掘”著称,它曾经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包括隐藏在横穿波士顿市中心心脏地段的高速公路。它面临很多困难,尤其是泄露和巨大成本超支问题;但是,通过与有影响的社区的合作,工程还是完成了,那些社区较早一代的高速公路建设简单地“摆平”了他们道路建设中的各种事情。在这种情况下,就是试图让工程学适应城市的需要,而不是让城市适应工程师的需要。迈克尔·吉本斯喜欢引用的另一个例子是,病人组织已影响了涉及各种疾病的科学研究的方向。
吉本斯:如果你看一看肌肉萎缩症研究在20世纪70年代法国的历史就会发现,该研究是由该病的患者来推动的。那些生肌肉萎缩症的人决不是在等待,看看生物化学家将来是否有一天能把注意力转移到他们的疾病上并能提供一种化学的解决办法。他们说:“不,我们要将它凸显出来。”他们通过长时间连续电视广告节目筹钱,建成一座建筑物,让患者发声。今天,肌肉萎缩症的实证研究正在转向遗传学,但患者不是一直等着遗传学说:“有治疗它的办法。只要除去那种基因,这种疾病就消失了。”他们为遗传学家攻克这种疾病创造了一个环境。这是一个巨大的不同。基础科学——我敢用这个词——现在依然还是像过去那样做,但是,通过对这一疾病的处理方式,基础科学已被情境化了。你可以改变疾病,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像这个法国患者群体如此强的政治动机。不过,当我使用“情境化”这个词时,我就是这个意思。用一个简单的词语概括就是:患者的知识对于解决问题是至关重要的。
凯里:迈克尔·吉本斯认为,他称为“情境化”的科学对传统科学和大学的精神气质显现出一种威胁和挑战。科学和大学都视自己为自我管理和自我引导的机构。它们都相信社会的需求会曲解他们对真理和传统的责任。但是,迈克尔·吉本斯论辩说,如今在这种自主体系中,只有通过与大学被嵌入其中的社会世界的对话,好的东西才得以保留。
吉本斯:大学不得不与作为一种核心价值的社会之间发展契约关系。这是他们能维持其自主性的唯一方式,也是我们一直谈论的事物的一种变化。自主性通过大学的方式被看做是隔离的。有一面墙围住大学。我认为,单独依附自主性的大学,会在巨大的社会压力之下将契约推移到核心价值的地位。契约的特征是什么呢?它是两种交流形式,不是吗?就“传播”而言,它还是不够的。你还需要其他一些东西。我把这看做对大学的一个巨大挑战,因为如果没有首要秩序的有序变化,这两种交流方式或反向交流方式是不可能出现的。它不是邦迪创可贴。这是重建组织机构的奖励结构。你需要这样做以便让它能运转起来。
凯里:大学及其组成学科的这一重建受驱于迈克尔·吉本斯所认为的一种民主逻辑。如今,许多不同的团体和机构希望共享有效知识的界定和生产。他说,问题不是人们已经失去对科学的尊重,而是他们想表达基于科学目的的看法。
吉本斯:这并不是说,政府、工业或者说实际上的广大民众对科学有清醒的认识,不管是以团队的形式还是以个人的名义。他们知道它运转得很完美。他们只是想要有一些行动。对我而言,它不能运转吗?我担心事物在此时的运作方式是按社会需要推动的,他们不会容忍“等和旁观,从长远看它会好的”这些说法。这是因为,他们把想采取的那些行动视为科学,我认为这是相当具有进取心的。
凯里:既然这样,“他们”不仅仅是指普通公民。
吉本斯:你可以从那里开始。这依赖于你的情境化水平,如我们前面所谈论的一样,但你也可以把它看做个人、团体、工业和政府。是的,个人、团体和工业有他们的利益,他们要保证其利益得以明确。以科学之科学的名义而遗漏一些事情,他们不会很高兴的。
凯里:科学和社会之间日益增长的整合有许多原因。正如迈克尔·吉本斯一直说的,其中一些是社会的责任,但其他一些——根据吉本斯的同事彼得·斯考特的看法——是科学自身的责任。彼得·斯考特既是一位新闻记者也是一位学术研究者,现在是伦敦金斯顿大学的副校长。他认为,物理学的前沿发现已经弱化了如下的观点:科学能为我们呈现受铁一般规律统治的客观宇宙。科学变成很难忽略科学语言的隐喻性维度,比如,当基本粒子被说成拥有魅力和味道时,就是如此。科学家们日益认识到他们知识中的缺陷、犹豫和不确定性,按彼得·斯考特的说法,这已归因于如下的思想:与其他社会事业一样,科学的地基也不稳固。
斯考特:我认为,你可以查看科学自身的一组观点,从广义上说这些观点提出了许多问题,它们通过一种50年或更长时间以来都不熟悉的方式,明确那些似乎一直含糊的东西的不确定性,我认为是这样的。你可以说,这已为当前的讨论定了调子。如果位于科学基础核心处的人信奉这些想法,那么它们就更广泛地扩展到科学共同体中,这不奇怪。所以我认为,今天有许多科学家认为科学比他们曾有的思想更加问题化。在探索性的边缘科学中,一直是这样的,但是,现在已改变的是,即使是那些正在从事被托马斯·库恩称为“常规科学”的人、那些曾经对科学拥有过分决定论观点的人,我认为他们现在也开始转向这样的新观点:不确定性以及事物的存在并非一直如它们所显现的外在样子,而且也不得不接受如下的新观点:在涉及科学概念的地方,你不是生产定律,你是在生产倾向和趋势。你尽你所能努力获得对正在发生事情的最佳描述,但它永远不是最完美的描述。我认为,这些思想现在很容易被科学共同体普遍接受。
凯里:当知识的局限性愈发清楚地进入人们的视线时,彼得·斯考特把科学视为倾向于变得更为谦逊、更为暂时性的东西。由于定律让位于倾向、明确的预测让位于概率,于是,他的观点——视科学为一项易犯错误的社会事业,而不是一个拥有真理的、独特的、享有特权的宗教团体——就变得更容易理解了。他说,科学与社会的整合也是通过强加于科学家和工程师的社会需要而被培育起来的。他们依赖于带有不断增加的附带条件的公共资金,他们的工作陷入一种带有许多法规和期望的复杂网络的困境之中。
斯考特:可以举工程学的例子。一个现代工程师,当然必须拥有50年前传统工程师的所有技术能力。但今天要成为一个给人深刻印象的工程师,你也必须能够在一个经济环境、一个商业环境中进行运作。工程师们必须更多地理解商业。他们必须更多地理解他们正在做的事情会给社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或者他们可能会发现,管理制度阻止他们去建造他们想造的桥或建筑物,等等。所以,我认为,人们在头脑中必须要拥有的事物范围已经变得更为复杂,原因在于我们生活在社会中,其影响之一就是,我认为人们可能的确需要以一种不同的方式被教育。它主要不是指他们需要的解决问题能力的专业技能,而是指将事物与其他人放到一起的能力和在环境中理解事物的能力。我知道这完全不是新的东西。如果你回到19世纪,你就会发现,维多利亚时代的政治家们必须出于同样的原因接受自由的教育。但是,我认为,比起过去的状况,它现在有一个更为陡峭的边缘。
凯里:对于彼得·斯考特来说,如同迈克尔·吉本斯一样,模式II科学就是一种情境化的科学。在他们的观点中,这一环境已逐渐增厚,就是说,像科学创新已改变社会生活一样,社会也已开始创造需要科学来回答的要求。但是,彼得·斯考特自己的学科是历史,在这一新的出发点上他也认识到那是一种回归。
斯考特:如果回到19世纪早期并查看当时的实践科学是如何被生产出来的,你就会发现,它一定不是在大学中被生产出来的。它实际上是由那些试图解决问题的实践工程师生产出来的。如果你正在建造铁路,你需要解决许多机械工程问题,你一直向这一目标靠近。你靠近它,不是因为一个你试图解决的理论问题,而是因为一个不得不用实践方式解决的问题,当然,理论、概念和知识随后产生。
所以,在我们的社会里,知识是如何一直被生产出来的,或许今天正在发生的事情就是知识生产上的一点回归。综合来看,特别是在战后即1945年后,它很可能是科学家们在现代的、进步的社会中获得了异常的声誉,被赋予异常的自主性,他们的作用被特别强调,而过去这些东西并没有赋予科学家们。也许,这一时期是例外而不是规则。
凯里:彼得·斯考特说,在现代的研究型大学里,科学有一段时间享有异常的自主性和异常的声誉。那是科学的全盛期,他和他的同事称之为模式I,在这一时期,科学获得了他们认为现在正开始失去的神秘性。神秘性依赖于一种神秘的氛围,彼得·斯考特认为,有助于消除这一神秘氛围的事情之一,是从20世纪70年代以来科学论新的学术领域,即一直对科学家们实际所做事情的密切关注。
斯考特:我认为,从某种意义而言,在使科学非神秘化和科学研究内容、特别是依附于该运动更为经验性的研究的方面,整个科学论运动具有真正的重要性。以前,科学被看做一个黑箱,科学家们被视为一群相当特别的人群。他们穿着白外套做一些我们不能真正理解的特殊事情。现在,我认为,对科学是如何被真实生产出来的问题,我们有了一个更为清晰的理解。它已经非神秘化了。我们,至少是欧洲人,对像干细胞研究一样的事情持有更为松散的观点,我认为,正是这一事实在某种程度上证明,我们能应对这一情况。我们既不是对科学持有完全无批评的和英雄主义的观点,也不是对科学及其产生它的社会持有一种相当沮丧的、悲观的、完全利维斯(F.R.Leavis)式的观点。我们应有更加平衡的观点。
凯里:彼得·斯考特说,这种更为平衡的观点也是当代社会中科学无处不在的一个产物。科学家不再是一个对晦涩难解的神秘事物进行探索的寂寥的工作者,而是一个每天都在做经济上有用工作的人。他认为,在这种意义上,科学的非神秘化所反映的是它的成功而不是它的失败。
斯考特:坦白地说,对英雄般的科学突破和伟大科学家们的信任已渐渐被削弱,部分原因是我们已有太多这方面东西。我们在科学上有太多的成功。这几乎已经成为常规。所以,这是我思考的因素之一。另外一个因素就是那些从事科学研究的人的分布情况。现在,科学时常就是你邻居所做的事情。它不是只能偶尔在事关大人物的电视节目上看到的一些事情。它是在某种程度上隔壁邻居就很可能涉及的事情。所以,正是我们社会中科学的无处不在已经使得它更为常见。你可以把这看做科学声誉的丧失,而我猜想,如果你待在一所出类拔萃的大学里而没有获得你想要的资金,也许这就是你指责它的原因。但是,我把它看做民主革命的一个部分。在某种意义上,你可能会说,科学过去已经站在民主革命之外很久了,因为它被看做一些非常困难的、值得某类人做的事情,并且与科学如何被生产之间有着英雄的神话般的联系。我认为,我们对这些事情拥有一个更为松散的观点,这一事实显示,我们拥有一个更为民主的科学。
凯里:如彼得·斯考特所理解的,科学已回到现实中来。相对于过去的斯考特称为“英雄的神话”,今天的科学展现出更为平常的方面。科学已变成社会的一部分,而不是从外部撬动社会的支点。斯考特最后说,这是一个重要的改变,因为对他而言,这弥合了现代社会的裂缝,裂缝的起因是把科学视为与其他形式不同的知识。
斯考特:我认为,从开始的时候,启蒙计划一直都有两个对立的线索和张力被置入非常简单的术语中,其中,一个是科学,一个是文化。现在,我认为,200年之后,我们很可能逐渐在两这二者之间达到一个较好的理解。
凯里:哪一个或许可以描述科学的文化适应?
斯考特:我认为你可以,是这样的。这可以追溯到我曾经说的“科学正在被带入民主的领域”——在那里文化总是存在的。即使那些站在文化一边最强势的精英们也不得不接受,他们被嵌入一个特定的社会汇总中,并且这个社会以一定的方式一直在变化。科学家们很可能声称,对于他们来说,情况不是那样的;但我认为,他们不能再这样说了。
凯里:彼得·斯考特和迈克尔·吉本斯称为模式II科学的特质之一是它与周围的社会完全结合在一起。这种结合的一种基本形式明显是经济的。被科学论学者称为“模式神话”的批评者已指出,在这种结合中没有什么新意。伽利略曾与意大利海军签了一个研究炮弹飞行的合同,过去常常宣称“化学让生活更美好”的杜邦公司已历经了一个世纪。但是,如我理解的,吉本斯和斯考特所论辩的并不是这种应用科学,而是某种完全新的东西:在基础科学与应用科学之间的真正区别已被打破。当科学如迈克尔·吉本斯所说的是有关“传播”的时候,他的想法是,无论科学家们追求的知识是如何引起的,应用都可能随之跟进。今天,政府提供的资金更多是紧密维系于经济目的。一个恰当的例子是加拿大卓越中心网络,它于1988年首创,试图在科学的和经济的目的之间联姻。
珍妮特·阿特金森·格罗让是英国哥伦比亚大学应用伦理学中心的一名高级研究助理。在最近一本名为《大众科学,私人利益》的书中,她检视了该政策在过去20年里的发展状况。我与她谈论了她的研究,她告诉我,卓越中心网络起源于1984年布莱恩·马尔罗尼(Brian Mulroney)的保守党从自由党手里接管政府时所编织的一个选举承诺。
格罗让:这种改变的坚守的一部分是着眼于科学与经济关系的一个承诺。我认为这是对它的一个充分公平的评说。当时,整个嗡嗡声都围绕我们即将在公共部门看到的新自由主义政策:撒切尔主义、里根主义,然后是马尔罗尼主义。在这样的情势下,对于因自身原因所形成的悠闲式节奏的研究,似乎不再受欢迎。科学,按当时的措辞,需要被“治理”——治理以服务于经济。于是,在当时的早些年,许多项目评审持续进行,之后,在1988年,我们看到加拿大真正出台了第一个有关科学与技术的政策。自1916年成立国家研究委员会以来,我们围绕科学只是做了些零星的计划,但从没有实际出台一项政策。加拿大从来没有出台过一个政策。所以,《创新》法案(InnoAction)——保守党于1988年公布的政策——是第一个这样的政策。正是在那时,我们开始看到“创新”一词进入词典。于是,这个《创新》法案战略的一部分就是这一被称为卓越中心网络项目的创建。
凯里:国家卓越中心(National Centres of Excellence)即ZCE计划的宗旨,首先是将全国各地的研究人员联合在一起,其次是鼓励那些网络追逐那些预示随后能带来经济利益的研究。珍妮特·阿特金森·格罗让说,除了其他目的外,联邦政府创建国家卓越中心旨在以此来撼动加拿大大学原有的研究体制。
格罗让:当时大学被认为停滞不前,NCE计划打算克服这种状态。渥太华当时似乎感觉到,他们不可能将大学转入一种战略模式。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在当时,大学不被看做是为了特殊战略的。但是,NCE计划在当时被视为全国范围内的一种运作方式,而肯定不是具体的实体机构。
凯里:如珍妮特·阿特金森·格罗让所言,卓越中心网络在几个方面都是一个起点。它们是全国范围的,并且是战略性的。联邦政府将是它们获得资助的一个新来源。
格罗让:资助来自加拿大工业部,所以这是一个将商业预期寄托于NCE机构的直接信号。NCE计划第一次公开地将科学与工业联系在一起。NCE计划希望看到在最初他们认为相对短期渠道的另一端能出现工业应用的结果。并且在这第一个实例中,为了获得那些平均每年450万到500万的新资助,每个网络所经历的都是激烈竞争的过程。
凯里:到珍妮特·阿特金森·格罗让完成研究的2005年,有30个这样的网络获得资助。他们中有疫苗研究网络、水产养殖研究网络、机器人研究网络、蛋白质工程研究网络和一个叫“21世纪汽车”的研究网络。珍妮特·阿特金森·格罗让聚焦于基因疾病研究网络。她发现,资助科学的这种方式——在加拿大科学被组织的方式——构成了她向我描述的“范式转换”。
格罗让:在NCE之前,我们看到,除了一些有限的例外,都是一些小规模的研究者推动的研究模式,特别是在生命科学中。研究人员有他们自己的实验室和他们自己小的研究计划。他们向研究委员会申请个人资金,这就是他们资助自己职业生涯的状况。所以,范式转换来自于将国家范围内科学家团体的联合和将可能横跨所有那些个人计划构成一个研究计划的构思。
凯里:珍妮特·阿特金森·格罗让说,NCE代表了加拿大科学组织方式的巨大改变。这一组织方式的改变也影响了她称为的“科学家们参与的研究文化”。
格罗让:这就是NCE计划所要达到的目的——推动科学家们看到他们工作的效用。这是改变研究文化的真实意图,即,让科学家们超越那些他们喜欢追求的更为基础的问题而思考,比如,为什么这是有用的?这一发现如何能被制造成对纳税人明显有用的价值回报呢?
凯里:珍妮特·阿特金森·格罗让清楚地知道,国家卓越中心对加拿大的科学组织和文化产生了实质性的改变。评价她所研究的加拿大遗传疾病网络的生产率被证明是更加困难的。没有比较的可能,因为在此之前没有这类事情存在过。并且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确切地知道,哪些结果归功于各自的网络,哪些结果迟早会发生。在网络被资助期间,三两个新公司由参与者开办,还申请了少量的专利。但是,珍妮特·阿特金森·格罗让说,总体上,产业并没有像对该计划的批评者在它开始的时候所预期的研究上发挥直接的影响。
格罗让:在当时有一种担心,认为产业会直接参与并将塑造公立大学的研究议程。我认为,经过一段时间,它以一种更为微妙的方式发生了。确实,问题不是产业的直接介入。问题——如果我可以使用“问题”这个词的话——是,在他们认为科学应当承担的意义上的国家的过多介入。它试图在科学与产业之间强制联姻。从这一视角看,它实际上运转得并不好,虽然它为未来起到缓和基础的作用。
凯里:也许你可以从产业方面说说它是如何显现的。
格罗让:不幸的是,根本不相干。这就是我为什么这样说的原因:当国家像这样介入事情时,它就趋于失败。如果你相信当时围绕该计划的措辞,当时的措辞就是建议在产业科学家与学院科学家之间的工作平台水准上的合作,不会简单地发生。在产业开始介入的领域主要是在管理和咨询的层面上——诸如科学咨询委员会或者网络自己的董事会——这是没有意义的。在管理的层面上将产业中的人引入委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又一次巧妙地转变方向和预期。但是,如果你把产业看做比如大型制药公司,那么,所有这样的研究所经历的过于远离像这类产业起初对它有兴趣的目的。所以,如果我们能追溯到当时的隐喻措辞,我们就会认识到,对这种传递途径的动力学缺乏理解。
凯里:事实证明,有一个比人们认为的更为长期的传递途径。
格罗让:是的。科学家们知道这一点。任何参与确实有效的科学的人都知道这一点,但在当时政治家们似乎不知道这一点。他们有一个不现实的预期:如果你为一个一年期的计划投入一堆钱,那么,四年后,在下次选举前,你就能在生产阶段获得一些收益。事情并不是简单地如此发生的。你要等12到15年。基本上没有什么办法缩短这一传递途径。
凯里:事实证明,当联邦政府建立国家卓越中心计划时,从基础研究到商业应用的路程比联邦政府预期的要长,并且更为曲折和更少可预见性。研究是在网络中的资助下引导的,但商业投入的资金要少于政府最初的预期。按珍妮特·阿特金森·格罗让计算,私人资助的贡献不到公共资金的10%;而且政府的另一个希望——如果网络中的资助有一个固定的数量它就可能实现自我维持运转——也令人失望。结果,加拿大的遗传疾病网络中心,在2005年其资助终结时便正式宣布终止存在。
格罗让:当时的想法是,那些网络中心在联邦资助之外将自我维持运转。坦白地说,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没有联邦政府提供变化的部分资金,你将无法帮助维持网络中心机构的运转,所以,是的,本质上看,一旦联邦政府资助终结,网络中心就死了。当然,网络中的个人关系还在维持。我现在似乎看到,所发生的情况是,基础设施还在,以这种方式建立的社会资金还在继续,在这个意义上,科学家们会说:“还有其他的资金项目以这种方式在继续。我们是否可以聚集在一起,至少是我们中的一些人聚集在一起,尝试并滚动新的资助计划?”所以,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持续的联邦资助的赞助下发生,就可对这样的延续进行真正的重新打造——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对它进行重新命名。
凯里:国家卓越中心计划没有实现政府起初启动它时所奢侈的希望。加拿大遗传疾病网络中心没有实现自我维持的运转。商业投入的资金少于原来的期望。商业应用的美好前景从未真的实现过。但是,珍妮特·阿特金森·格罗让说,该计划对加拿大的科学在其发展方向、拓展其研究范围和雄心方面确实产生了一个重要改变的作用。
格罗让:我研究了一个10年跨度的网络中心,在第一年期间,允许正常的“抢先发布”的竞争和诸如此类的事情,开放的科学、社会团体共享显示着如何做事的模式。但是,网路中心研究持续的时间越长、资助政策越是强化商业化的需要,共享的愿望就越是减少。所以,到了第二年,你就会看到比如在年度科学会议上人们所愿意谈论的话题的明显转变。尽管每个人都在签订他们从院内的不涉及将来会议中听到的保密协议,但是,它的社会团体方从某种程度上看已消失,并且,人们更关注于保护他们的发现,更关注于在讨论他们的知识产权之前保护它。所以,其开始时的精神气质是社群主义的和开放共享的,但到了后来——这是我关注的时期——它相当快地转变了。
凯里:珍妮特·阿特金森·格罗让发现,科学家们从他们的研究中获利的希望渐渐地转变了他们的社会关系上,但是,她认为这本质上并不是什么新东西。科学一直以来都是产业的一部分。专利一直被嫉妒地追求。一个世纪以来,大学教职员工,像林业或农业一样,已经培育了在他们的领域内与厂商之间的紧密联系。珍妮特·阿特金森·格罗让认为,所谓的“新”,首先是政府企图加速科学革新的过程,其次是强化作为一个整体的大学的功利主义期望。
格罗让:其不同点在于大学开始被期许参与那些人际关系。所进行的转换是将利益评价强加于大学所追求的学问之上。它似乎开始依照资助去做其本该做的学问而增加了二者的不相关性。取而代之的问题是:它有什么用?当你停止问基础性的问题而只问基于实效性的问题时,这是很危险的境地,因为事实的真相是你需要问两个方面的问题。
凯里:在珍妮特·阿特金森·格罗让看来,科学生产公共利益的观点并没有错。由那些能够在实验室和公共舞台之间建立桥梁的人士参与的、被她称为“商业科学”或“转化科学”,有很长的历史。路易·巴斯德是典型人物——虽然他没有拿出专利——:他是一位科学家,同时他也让自己聚焦和具体化于伟大的公共目的中。但是,这样的人并不常见。并不是所有的研究者都愿意开创新的事业。珍妮特·阿特金森·格罗让最后说,出于其快速获得经济回报的贪欲,政府可能最终试图将所有知识强行纳入狭隘的功利主义模式中,这是危险的。
格罗让:做科学的模式现在越来越多地是大规模的,而我现在更为关注的是:集中所有我们的资源于大规模的科学上和将结果转化为治疗方法、技术等等成为公认的需要上,我们可能连同洗澡水一起把孩子扔了。我们不得不拥有高风险的科学,而科学在开始的时候并不是指向任何功利主义的目的的。在一段时间之后,我们不得不让科学有助于生产有用的结果。我们根本不知道在20年、30年、50年内会生产出一个什么样的有用技术。激光、晶体管——在它们产生之前没有人知道它们将会是物理学中基础研究的产物。它们来自于开放的好奇心,我希望我们不要通过过度地建构科学而过多地制约科学的想象力。
(淮阴师范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王荣江译校。标题、摘要和关键词为译者所加。)
责任编辑:王荣江
中图分类号:N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8444(2016)04-0453-09
收稿日期:2016-03-20
基金项目:2014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项目(14BZX023);2013年度江苏省社科基金项目(13ZXB003)。
作者简介:迈克尔·吉本斯(Michael Gibbons),苏塞克斯大学科学与技术政策研究小组教授,《反思科学》(Rethinking Science)一书的作者之一;彼得·斯考特(Peter Scott),金斯顿大学副校长,《反思科学》一书的作者之一;珍妮特·阿特金森·格罗让(Janet Atkinson Grosjean),英国哥伦比亚大学应用伦理学莫里斯·扬中心主任,《大众科学,私人利益》(Public Science ,Private Interests)一书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