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语推量表现形式及其文化心理——以日本名著《哥儿》汉日互译版为考察对象

戴小清

(海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海南 海口 571199)



日语推量表现形式及其文化心理
——以日本名著《哥儿》汉日互译版为考察对象

戴小清

(海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海南 海口 571199)

推量表达方式是一种不确定的判断表达方式，在日语表达中被频繁使用。它的产生、变化发展与日本民族独特的自然观、以及崇尚宽以待人、以和为贵的交际心理等有着密切关系。日语学习者要想真正学好一门语言，除了记忆一定数量词汇、语法和句型外，还必须深刻了解其背后的文化心理。

推量表达方式；自然观；文化心理

在与日本人交流中，常常能听到“だろう” “らしい” “みたいだ” “そうだ”等推量表现。所谓“推量表现”，即是用以表达说话人不确定判断的表达方式，其在日语表达中被广泛运用。质言之，其不仅常见之于日常会话，还被运用于小说与论文中，甚至在天气预报中也常使用。譬如，日本天气预报中很少出现肯定的语气，常常使用“可能下雨吧”，“也许是晴天吧”等推量表达形式。这些不确定的暧昧表达方式往往使许多不谙日本文化的外国人深感迷惑，甚至在某场合成为交流阻碍。其实，不少交流阻碍都源于对日本文化了解的缺乏。正如日本语言学家森田良行先生在『日本語の視点』中指出的那样「言葉はそれを生み出した社会的文化であり、文化的視点を離れて言葉を考えることは生きた本当の言葉を眺めることにはならないであろう」(语言是社会文化的产物，离开文化视点考虑语言就无法看到真正的语言)。可见，若欲熟练掌握并运用日语，除了掌握语法现象外，尚需深入挖掘并理解其背后的文化心理。本文通过选取日本著名小说《哥儿》汉日互译版中推量表现例句，比较分析中日两国不同使用场合和使用频率,从而探究出日语推量表述背后隐藏的文化心理。

一、日语推量表现形式

现代日语中推量表述种类多样，最为常见的是表示“推量”意义的助动词。在「現代語助動詞の史的研究」中指出「う、よう、らしい、まい、でしょう、だろう、ようだ、そうだ」列为推量助动词。「話しことばの文型(2)」中将「らしい、でしょう、ましょう、ようだ、はずだ、かもしれない、そうだ」列为推量助动词。《哥儿》一书为日本作家夏目漱石所作。夏目漱石(1867年2月9日-1916年12月9日)不仅是日本著名作家，还是日本著名评论家与英文学者。其生于江户的牛迂马场下横町(今东京都新宿区喜久井町)一个小吏家庭，是家中末子。夏目漱石在日本近代文学史上享有很高地位，被称为“国民大作家”。夏氏主要代表作品有《我是猫》《明暗》《过了春分时节》《哥儿》等，其中《哥儿》不仅公众知晓度颇高，而且该书中对推量表现具有生动展现。本文收集了作品中推量表现一共有243处，由于篇幅有限，只对其中牵涉日语语法教学中经常出现的“らしい” “ようだ” “そうだ” “だろう” “ かもしれない”此类推量表示的词进行分析。为了便于中日比较，参照林少华译本*夏目漱石：《哥儿》，中国宇航出版社,林少华注译,2013年版。来分析中日差异。

(一)推量表现形式

1.用「だろう」、「(よ)う」表达的推量

在日语里，人们常常不用肯定和否定表达方式而用「だろう」、「(よ)う」这样模糊不定的推量助动词，二者都用于表示说话人和可能性，既可以用来表示现在的推测又可以表示过去的推测。都译为“可能…吧”“也许…吧”。

(1)なぜ、俺一人にくれて、兄さんにはやらないのかと清に聞くことがある。すると清は済ましたものでお兄様はお父様が買ってお上げなさるから構いませんと言う。これは不公平である。おやじは頑固だけれ ど、そんな依怙贔屓はせぬ男だ。しかし清の眼から見るとそう見えるのだろう。全く愛に溺れていたに違いない。(一次我问阿清婆：“为什么只给我一个人，不给哥哥呢？”阿婆一本正经说：“不用管哥哥，他有爸爸给。”这是不公平的。父亲虽然固执，但并非是那种偏心眼的人。可在阿婆眼里却不是这样，定是她太疼爱我的缘故。)

(2)この学校じゃ校長ばかりじゃない、生徒まで曲がりくねった言葉を使うんだろう(这个学校，不光校长，学生说话也这么别扭)

(3)威勢よく一番に飛び込んだ。続いて五六人は乗ったろう。外に大きな箱を四つばかり積み込んで赤ふんは岸へ漕ぎ戻してきた(第一个冲上舢板，接着跟上五六个人。此外装上四五个大大的箱子后，红兜裆布把舢板驶回岸边。)

以上两句末尾都加上表示推量助动词的「だろう」「(よ)う」代替断定助动词「だ」「である」「です」。在汉语中陈述自己想法和叙述某件事时，一般都用陈述句，但是日语为了体谅对方情绪和避免承担责任，而用了委婉推量表达方式。这说明日本人的暧昧心理和处事小心谨慎心理。

2.用「らしい」「ようだ」「そうだ」表达的推量

助动词「らしい」「ようだ」「そうだ」的中文意思为“好像”“似乎”,两者有时可互换，但在本质上还有微妙差异。「らしい」:表示委婉断定，有时为了照顾对方感情，在明知道结果情况下，使用之后可以不使对方难堪。「ようだ」：也同样表示委婉的断定，用于说话者为了顾及对方心情而采取的一种委婉、暧昧的语气。但其判断结果没有「らしい」客观。「そうだ」：表示根据事物外部特征做出的判断，这种判断是根据直感(直觉，第六感)，对事物现状和未来进行预测。例如：

(1)一人だって二人だって正しい事なら通りそうなものだ。(照理，一个人也罢，两个人也罢，只要言之有理，便该得到采纳才对。)

以上是主人公十分确信的事实，对该推断有充分把握，在汉语中常用断定句，但文中却用了具有模糊概念的「そうだ」。这充分体现了日本人的委婉暧昧心理。

(2)ただ清は昔風の女だから、自分とおれの関係を封建時代の主従のように考えていた。自分の主人なら甥のためにも主人に相違ないと合点したのらしい。甥こそ良い面の皮だ(只觉得这阿婆到底就是妇女，似乎把她自己同我之间关系看成封建时代主仆关系，以为我既然是她的主人，也无疑是外甥的主人，亏她外甥为人和善)

(3)ある時などは清にどんなものになるだろうと聞いてみたことがある。ところが清にも別段の考えもなかったようだ。ただ手車へ乗って、立派な玄関のある家をこしらえるに相違ないと云った。(一次我问阿婆，自己能当上什么，不料她也好像没认真想过，只是说，肯定出入有车坐，住有气派的大门。)

以上两句末尾分别加上了「らしい」「ようだ」推量助动词。其两个助动词从中文意思上是完全相同的，但是对于日本人来看(2)句相比(3)句更客观。这说明日本人在交际中很注重他人感受，从而创造出不同场合使用不同种类的推量表述。

3.用「かもしれない」表达的推量

「かもしれない」和「だろう」相比，用于说话者对某事物的推断不太有把握的场合。常与「ひょっとすると」「もしかして」等呼应使用。

(1)一番人望のある教師だと云うから、やろうと思ったら大抵の事は出来るかもしれない(当然，他是最得人心的教师，要干的话不费吹灰之力。)以上是主人公对一名外号叫豪猪的老师的一段评论。从译文看，主人公是坚信这位老师能干成功。但是原文却用了不确定推量表达方式，使句子变得委婉暧昧。

(2)大方田舎だから万事東京のさかにいくんだろう。物騒な所だ。今に火事が氷って、石が豆腐になるかもしれない。(或许因是乡下，凡事都与东京背道而驰，是非之地！说不定火焰即刻结冰，石头变成豆腐。)

以上是主人公对眼前事物进行的无根据推断。句子后面加上「かもしれない」显得更加委婉暧昧，从而减少给对方带来的不快之感。

综合上述例句可看出，日本人在表述自己观点和看法时常用推量表现，日本人认为，如果使用断定语气陈述自己意见和看法，很容易给对方留下生硬强迫印象。反之，若使用推量形式表达，语气会显得比较委婉，对方也能更轻易地接受。

二、推量表现背后隐藏的日本文化心理

日语独特的推量表现不仅使用于名著《哥儿》等著作,还广泛运用于社会生活方方面面。这些频繁被使用的推量表现让不少日语学习者深感疑惑。其实，语言是文化载体，是在长期历史进程中所形成的文化积淀。日语中推量表现之所以被广泛使用无疑与日本文化有极其紧密联系。大体而言，推量表现背后隐藏的日本文化心理主要包括以下三个方面。

(一)日本恶劣的自然环境培育出日本民族独特的自然观

日本是个岛国，由北海道、本州、九州、四国等4，000多个岛屿组成。列岛位于亚洲大陆和太平洋之间，由于受到季风和台风强烈影响，一年四季温差很大，并且长期频繁地遭受地震、台风、火灾、海啸等自然灾害严重袭击。尽管如此，日本人对恶劣自然环境并没有憎恨情感，反而内心意识更加尊重自然、顺从自然。尤其是，日本人往往将自然当作神一样供奉，这就是我们所熟知的在日本占绝对统治地位的神道。大大小小的神社遍及日本各个地方，在神社里供奉的往往是石头、山和树叶等自然物品。每到新年第一天，日本每家每户都会来这里朝拜，祈求新的一年顺利平安。日本人对自然的感情正如岡崎義惠在『貴きものと畏きもの』指出的那样「日本人にとって自然は無論、慈母であるばかりではなく、万葉の世界では自然はより多く害悪の根源として畏怖すべき崇高の感を催させた」(自然在给人类恩惠的同时也给人类带来灾难，使人类产生极端敬畏感和崇拜感。故日本人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下培养出对自然敬畏和崇拜的独特民族心理。

(二)敬畏自然延伸到敬畏人的心理

如前所述，日本人对自然的敬畏与崇拜已成为一种精神上的信仰。该种信仰无疑影响到了日本人的思维方式和待人表达方式等。日本人往往将对自然的敬畏感转移至比自己年长或地位高的人身上，因此在和他们交往时多使用尊重委婉表达方式。另一方面，在交流过程中若自己意见和看法可能对对方有影响时，日本人便会本能地将自己列于被动地位并委婉地向对方传递信息。森本哲郎在『日本の表と裏』中写道：日本人总是对周围有一种下意识的恐惧心理 ，但这种恐惧并非是来自对方对自身存在的威胁，而是惧怕某种麻烦突然来临。事实上，使对方增加心理负担、心理不安，对自己来说是再麻烦不过的事情了。在交往过程中尽可能避开这些麻烦，乃是日本人真实的心理。由此而观之，日本人常用推量表达方式主要有两方面原因。一方面是害怕伤害对方，另一方面是不想承担责任而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三)崇尚以和为贵思想

日本是单一民族岛国,其四面环海,在历史上从未受到外来民族侵略。但国内发生过不少战争。日本统治者圣德太子为了减少战争让国民过上安定有序生活,在十七条宪法的第一条提出了「和を以て貴しとなす」(以和为贵)，于是“和”的精神渗透到了日本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各个方面。 “和”在语言交际方面表现得最为突出。日本人认为要想人与人之间保持和谐，表达是很重要的。故有意识地进行了许多“语言包装”例如，见面时要说「いい天気ですね」(天气真好啊)等一类寒暄语，其目的是为了寻找共同话题，协调谈话环境，创造和谐环境。还有，在交谈时为了在感情上与对方保持一致，只要不涉及重大原则问题，就尽量迁就对方观点，而在句末多使用推量表达方式。此种表达方式还有许多。可以说这种“和”文化已融入日本人内心。

三、结　语

本论文探讨了日语推量表现,并分析出其背后隐藏的文化心理。其中通过夏目漱石作品《哥儿》汉日互译版分析发现,日本人在生活和工作中都离不开推量表现。其原因主要是日本人敬畏自然和他人心理以及崇尚宽以待人、以和为贵交际方式,使日本人习惯于多体谅对方,少给对方添麻烦,故大量使用了委婉表达方式——推量表现。由此可知,语言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内涵，要想真正学好一门语言，就必须抛砖引玉，深刻了解其国家文化。

[1] 国語学会.国語学大辞典[M].东京:東京堂,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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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王毅.试论日本语的朦胧风格及翻译上的处理[J].日语学习与研究,1982(6).

[5] 李晓英,谭爽.日语的推量表达及其暧昧性[J].黑龙江生态工程职业学院学报,2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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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森本泽郎.日本語の表と裏[M].新潮社,1985.

(责任编辑：张玉秀)

The Japanese Inferential Expression and its Culture Psychology ——Observed on the Japanese Chinese Translation Version of Japanese Famous Work brother

DAI Xiao-qing

(Foreign Language College，HaiNan Normal University, Haikou 571199, China)

The inferential expression in Japanese is an expression for an uncertain judgment, which is frequently used in the Japanese. Its emergence and development are closely related with Japanese nation's unique concept of nature and their communicative psychology which are frequently expressed in the way of advocating tolerance of others and emphasizing Peace is most precious.If a Japanese learner want to have great mastery of a language, not only should they memorize a certain amout of vocabulary,grammar and sentence structures,but also they should well understand the profound clutural psychology behind the language.

the inferential expression；concept of nature；clutural psychology

2016-05-29 作者简介：戴小清，女，汉族，湖北荆州人。日语教育硕士。海南师范大学外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日汉对比与语言文化。

H36

A

1009-9743(2016)03-0007-04

10.13803/j.cnki.issn1009-9743.2016.03.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