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布克奖中印度裔获奖作家的他者身份书写问题

2016-02-29 02:05
长沙大学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布克奖他者

谢 嘉

(广西大学文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4



曼·布克奖中印度裔获奖作家的他者身份书写问题

谢嘉

(广西大学文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4

摘要:传统观点认为,西方世界的人们是具有主体性的“自我”,殖民地的人们则是被参照的“他者”。对于获曼·布克奖的印度裔作家来说,作为移民的后代,他们在西方人们的眼中是“他者”形象;但在母国人民的眼中却是来自宗主国的具有主体性的“自我”。这种身份的不确定导致了他们对于自身身份的追寻,作品中也表现出了对于“自我与他者”关系的思考。作家们通过描写殖民地人物在异国他乡对新身份的追寻或在殖民地生活的种种遭遇,显现了作家对建构新型文化身份的渴望。

关键词:曼·布克奖;他者;身份书写;印度裔作家

英国文学布克奖设立于1969年,被看作是当代英语小说界的最高桂冠,与法国龚古尔奖、美国普利策奖等重要奖项齐名,每年颁发一次,由布克·麦康内尔公司赞助。该奖主要授予当年出版的优秀长篇英文小说,获奖作者必须是英国、爱尔兰或其他英联邦国家公民。自曼·布克奖设立至今,一共有5位印度裔作家获得该奖项,他们分别是:奈保尔(Vidiadhar Surajprasad Naipaul)《自由国度》(InAFreeState,1971)、萨尔曼·拉什迪(Salman Rushdie)《午夜的孩子》(MidnightChildren,1981)、阿兰达蒂·洛伊(Arundhadi Roy)《微物之神》(TheGodofSmallThings,1997)、基兰·德赛(Kiran Desai)《继承失落的人》(TheInheritanceofLoss,2006)、阿拉温德·阿迪加(Aranvind Adiga)《白老虎》(TheWhiteTiger,2008)。

这五位作家因其印度裔身份在曼·布克奖的获奖名单中备受瞩目,特别是奈保尔与拉什迪,他们两位与石黑一雄被称为“英国移民作家三雄”。移民作家近年来在西方文学里大为出彩,他们身份特殊,所面对的并不只是一种单纯的文化、环境或者家园,他们在承袭了祖先留下的固有本土文化时还要去接受所在移民国家文化的熏陶,由此产生一种离散意识,“即无法完全的融入到任何一种文化之中,自己所带有的是一种混合型的身份与意识。”[1]随着全球化的发展与国家间密切的往来,移民作家得以不断壮大,这也令人们开始思考他们身份特殊性对于殖民地、被殖民地的影响,身份的追寻涉及到了自我与他者的关系。本文试图从这五位印度裔作家的创作入手,分析他们在全球化大潮影响下的他者身份书写问题。

一他者边缘书写的困扰

博埃默曾对“殖民地的他者”概念提出了解读,认为“主导性主体以外的一个不熟悉的对立面或否定因素,因为它的存在,主体的权威才得以确定”,[2]可以看作是对殖民者主导地位的强调,与此同时被殖民者就自动处于次要地位,缺乏主体性,他们在面对殖民者时只能从外部的、“他者”的视角来窥视。由此,移民作家们就具有了他者身份,他们尽管置身在宗主国之中生活,却仍要受到被殖民地文化的影响。母国文化根深蒂固不可磨灭,使得他们陷入了边缘地带,成为了所在国的边缘人,他们的创作也就成为了一种边缘性的书写。这五位印度裔作家或依托祖辈们先前的努力得以定居,或通过自己的奋斗也漂洋过海地迁徙到发达国家,对于他们来说,时间并不能消除他们身上的被殖民地后辈的印记,成长过程中受到多重文化的碰撞与摩擦,令他们产生了一种焦虑,成为或此或彼又非此非彼的边缘人,不断地去寻找能够界定自己身份的答案。这种处于非中心的境地反过来又刺激这些移民作家对异质性的宗主国文化与本土殖民文化产生思考。

德赛《继承失落的人》中那个叫做比居的人物,本是印度社会中下层厨子的儿子,却怀抱着想要出人头地的理想,历尽千辛来到美国,但又因自身非法移民的身份惶惶不可终日。尽管许多盲目无端的美梦盘旋在比居的脑海中,但生活的重负之下他也失去了实现这些美梦的能力,使自己处于一个更为逼仄的境地。比居从原住地印度试图冲破藩篱的束缚融入殖民国之中却不得的尬尴处境,实际上也可以看作是这五位印度裔作家心境的表达。

在奈保尔的《自由国度》中,主人公看似来自不同国家、拥有不同的生活方式,但无一例外的却都是居无定所。书名InAFreeState中的state 除了指国度之外其实还有状态的意思,这种对于自由状态的追寻是奈保尔现下身份无所归依之感的反衬。就像基兰·德赛曾说过的:“我不清楚自己是属于哪个具体的国家、具体的体制。一直到来了纽约之后,才更深刻地发现流放者、移民身份的问题。这会让我在文化上有更深的感触。”[3]边缘书写的无奈源自于身份的不确定性,造成了这五位印度裔作家在文学创作中的困扰。

二文化身份建构

对于文化身份的建构,有学者认为: “文化身份或者认同的问题属于后殖民理论中不可避免要讨论的议题之一。身份不但是被建构起来的,而且是依赖某种他者而建构起来的。这种认识潜在的进步意义就在于:质疑压迫者所自我声称的身份优越性,而边缘群体和受压制群体则可以藉此挑战并重新协商强加给他们的他者身份,去争取生存权、叙述权、公民权。”[4]这种对文化身份建构的解读突出了边缘他者的重要性,他们可以通过先前的身份迷茫与身份压迫来挑战传统的对他者的看法,由此获得属于自己的新身份与新权利。因此,五位获得曼·布克奖的印度裔作在与此类似的理论主张的观照下纷纷站起来,通过在作品中描写殖民地人物在异国他乡对新身份的追寻或在殖民地生活的种种遭遇来显现作家对建构新型文化身份的渴望。他们希冀在新时代的社会环境下找寻对于边缘身份的明确界定,实现自身身份的转型,突破现有的殖民者与被殖民者间二元对立的固有模式。这种新型文化身份的建构在作品中体现为对于现有的印度本土文化与宗主国文化冲突的混杂性描写。

《自由国度》这部包含着序曲、尾声、两个中篇和一个长篇共五个故事的作品中,无处不显现着异族间文化冲突的主题特征。《孤独的人》章节中写了一个印度的厨子桑托什跟随自己的主人来到美国,却由于在新环境中的不适应而成了一个具有多种性格的人。读者可以通过体会主人公桑托什的孤独来感受到不同文化间的冲突对于桑托什所带来的仓皇与迷茫。

《午夜的孩子》中,主人公要将古老的印度国家建设成为一个新的理想国土,他力图把那些午夜出生的孩子团结起来,只是现实却并非如此简单,他未老先衰,健康出了问题。萨利姆的个人遭遇,表现出的是英国的殖民统治在印度留下的灾难性后果。而《午夜的孩子》的叙述方式本身就带有了古印度史诗的影子,即用主角来讲述故事;同时,在书中的那些预言以及具有特异功能的午夜的孩子们又让作品带有了印度传统文化中的神秘色彩,使得读者能够在书中领略到印度的宗教、种族、文化、政治等诸方面的风采。

《白老虎》中作者阿迪加将主人公巴尔拉姆·哈尔维比喻成白老虎。巴尔拉姆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这是他对自己的称呼,他也是一个前茶倌、司机与未被伏法的杀人凶手。在谈到印度人时,作者将印度人的奴性比喻成鸡笼,称印度人就“如同是被关在拥挤的鸡笼里任人宰割的鸡一样。你啄我我啄你,在彼此身上拉屎,相互争抢着喘气的空间。但是却从未想过反抗头顶那个拿着屠刀准备宰杀的人,更不去妄想逃出鸡笼。”[5]在印度,奴性始终占着上风,有许多“将解放的钥匙放在他手上,都会咒骂着把钥匙扔还你的人,”[6]作者将印度愚昧的民众比作困在笼子里的鸡,而主人公却是冲出牢笼蛰居于深山中罕见的白老虎,居高临下俯瞻众生,表现出一种想要挣脱束缚的决绝。

三全球化背景下的新声音

由上述分析可以看出,五位获曼·布克奖的印度裔作家都在他们的作品中描写了现有他者身份的困扰与文化身份建构的愿望,发出了他们作为边缘群体的新声音。在新的全球化背景之下,处于边缘人位置的移民作家们不再囿于种族的限制,也不满足现今尴尬境地的局限,尽己所能地向大众表达他们的想法与态度。过往跨文化生活中的焦虑与各种不确定因素的影响让作家们迫切地找寻确定自身身份的答案。

曾有学者对后殖民状况下以西方帝国主义为代表的主体叙事与被殖民的反叙事关系作了阐述:“在后殖民状况下存在对西方帝国主义主导叙事的拒绝,以及用反叙事对其进行的置换。如果说在主导叙事中殖民地他者不仅处于从属和边缘化地位,而且作为一种文化力量实际上遭到了删除,那么在反叙事中,殖民文化则奋力返回到了欧洲人书写的世界历史之外中。”[7]这一阐述强调了边缘他者在反叙事中的重要作用。比如本文具体讨论的五位印度裔获曼·布克奖的作家,他们既是被殖民文化的代表,又是帝国主义文化教育的接受者,他们身份的模糊性在创作中给予了他们极大的优势,即他们能在两种文化的经历与接受中发现文化与空间界限的模糊处,从而于其中找到断裂点并加以具体阐释,这便是他们作品价值所在。由此,移民作家便可进一步通过作品来表达自己建构新型文化身份的愿望,藉由他们的努力,可让日渐衰落的被殖民文化奋力参与到多元文化建设中。

就像洛伊《微物之神》中描写维鲁沙与阿慕约会的历史之屋的变化一样,它早先是一个卡里赛普即白种男人的房产,这个白人在他的本地男孩爱人被父母带走之后就自杀,而这个白人男人因为跨越了宗主与被殖民者的界限以及性别之爱的界限,他的鬼魂被镰刀钉在了一棵橡胶树的树干上,他的屋子也因为代表着不纯洁而被荒废。可是在瑞海儿二十年之后回来,历史之屋被改造成了一家五星级旅馆,从黑暗污浊的象征化身成为全球化时代下旅游消费的替代品,人们不再拘囿于传统的宗教教义或者历史的观点,而是将历史之屋看成是旅游观赏的好去处,它终于成为了多元文化发展时代下人们跳脱旧有价值观的象征。

综上所述,曼·布克奖五位印度裔获奖作家对于他者文化身份的书写实际上是对于多元文化身份的新建构,“从文化主义的立场上讲,个体的文化身份认证过程是个体的主体化过程或意识形态化的过程。同时,这一认证过程形成的人的文化化也表现在人通过特定的文化实践与文化机构的权力运作来确定自我在文化中的归属与位置。”[8]对于移民作家们来说,他们的作品是文化实践的结果,通过写作表达边缘他者主动寻求自我言说方式建构的诉求。这是一种超越了种族与国界的限制,希冀能够在全球化的时代之中寻找归属感,以期能够参与到更为广阔的社会身份建构中的愿望表达。

参考文献:

[1][7]方杰.多元文化语境下的虚构与纪实——V.S.奈保尔作品研究[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3.

[2]艾勒克·博埃默.殖民与后殖民文学[M].盛宁,韩敏中,译.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

[3]王寅.小说家需要把自己放置到动荡的世界里——布克小说奖获得者姬兰·德赛专访[N].南方周末,2008-10-15.

[4]生安锋.霍米·巴巴的后殖民理论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5][6]阿拉文德·阿迪加.白老虎[M].路旦俊,仲文明,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

[8]陶家俊.文化身份的嬗变——E.M福斯特小说和思想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

(责任编校:余中华)

Problems of Asian-Indian Writers with

Man Booker Prize Writing about the Identity ofOthers

XIE Jia

(Faculty of Arts, Guangxi University, Nanning Guangxi 530004, China)

Abstract:The conventional wisdom suggests that people in the western world is the subjectivity of the self while the colonists were refer to others. These Indian writers who won the Man Booker Prize, descendants of immigrants, are others in the eyes of western people. But in his or her home country people’s eyes are the native. The uncertain identity led them to search for their true identities, and their works showed the thinking about the relation between self and others. These writers described colonists searching for new identities in alien lands or their lives in the colonies to show their desire of constructing a new type of cultural identity.

Key Words:Man Booker Prize; other; identity; Asian-Indian writers

作者简介:谢嘉(1991— ),女,广西北海人,广西大学文学院硕士生。研究方向:中外文学。

收稿日期:2015-11-12

中图分类号:I351.4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681(2016)01-01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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