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丽
(四川外国语大学 成都学院,四川成都 611844)
论爱情悲剧中的女性形象塑造
——基于主题学视角下《罗密欧与朱丽叶》和《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比较研究
林 丽
(四川外国语大学 成都学院,四川成都 611844)
西方经典《罗密欧与朱丽叶》与中国民间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两部作品中,女主角至死不渝的爱情精神虽让研究学者牵肠挂肚,但从主题学视角解读作品却不多。从比较文学主题学出发,将两爱情悲剧置于特定文化中,对比分析其女性形象塑造在悲剧精神母题、爱情故事场景及文化意象等方面的异同,从而深入解读作品女性人物塑造特点。
爱情悲剧;女性形象;主题学
在中西文学史上绽放着两颗璀璨的爱情故事明珠,一是英国文艺复兴时期著名剧作家莎士比亚的悲喜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二是中国民间传说戏剧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两部戏剧故事都是以惟妙惟肖刻画爱情悲剧中的女性形象而名传千古,其演绎的爱情之伟大和悲剧之壮阔的故事情节中对女性形象的塑造使其具备不同凡响的文学效果。本文致力于对两部爱情悲剧中的女性形象进行平行研究,探讨其女性角色塑造中的异同。比较文学中的平行研究致力于对没有事实联系的异国文学作品的异同进行比较研究,其中主题学是其重要的研究领域。本文从主题学的视角对两部作品进行平行研究,有助于帮助读者更好地认识到两部作品中所体现的女性形象积极的方面,从而深刻诠释两部作品在各自女性文学形象塑造方面经久不衰的影响力。
主题学是比较文学平行研究的重要领域,研究认为,主题学的定义为:“对于人生短暂而自然却永恒长存的情怀,对于自我的认识和对于人生的领悟,对于理想追求与破灭等都常常在完全不同的文学体系中以相同或则不同的详实得以表现。这就构成了并无‘事实联系’的不同文学之间的一种可比性。这种比较在比较文学中被称为主题学。”[1]本文着力于以主题学为基础,对英国莎士比亚的悲喜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及中国民间爱情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两部作品中所塑造的女性形象展开比较研究,主要从母题研究、情景研究以及意象研究方面,进行女性形象塑造异同的探讨。
(一)悲剧母题比较下的东西方女性形象
母题研究是比较文学主题学至关重要的研究焦点,根据国内学者的研究,其基本的定义是:“在文学作品中反复出现的人类的基本行为,精神现象以及人类关于周围世界的概念,诸如生、死、爱、时间、空间、季节、海洋、山脉、黑夜,等等。”[2]
由于中西方的文化背景不同,其文学作品中所体现的悲剧母题存在明显异同。《罗密欧与朱丽叶》与《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结局都以女主角为爱而亡的悲剧结尾,但是在《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悲剧情节中,体现的是朱丽叶发现爱人死于毒药而自刺心脏的惨烈悲壮,而祝英台在《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悲剧情节中,则体现了其纵身爱人坟墓幻化为蝶的凄美动人。
正如研究者指出,“西方的悲剧精神重在表现一种由恐惧而来的崇高感,而中国的悲剧精神重在看透人生而达到物我两忘的空灵超脱感;西方由悲而崇高,故悲得惨烈。中国由悲而旷达,故悲地深沉而飘逸。”[3]所以尽管《罗密欧与朱丽叶》与《梁山伯与祝英台》均以爱情悲剧为母题,但母题演绎中的女性形象有所不同。
梳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发展,可以清晰地看到在第五幕第四场中,当朱丽叶按照计划服用劳伦斯神父提供的昏迷药水,并在自己葬礼后的墓中苏醒时,当看到因不知真相而服毒身亡追寻自己的罗密欧时,她说道:“这样的话,我也不想活了,没有他我活不下去。罗密欧,也许你的嘴唇上还残留着毒药。如果我吻了你,我可能也会死。我还活着,但我想死。我不怕死。”[4]她直接抽出一把刀朝自己扎去,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任何拖延,为爱奋不顾身的果敢精神呼之欲出,愿直接以鲜血和生命喷洒爱情之坟为代价去履行对爱人的婚姻承诺。这使我们看出《罗密欧与朱丽叶》在演绎爱情悲剧精神时,体现在朱丽叶为爱而忘的果敢女性形象显得直截了当,透彻悲壮,不留丝毫延迟和委婉。
相对而言,《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悲剧故事中,祝英台体现了更为婉约的悲剧精神。当她听到梁山伯的死讯时,尽管痛不欲生但依然坚持着直到能亲自到梁家祭拜而罢休。当面对马文才迎娶花轿逼迫时,她没有以死挣扎而是坚持到花轿行至胡桥镇山伯坟前祭拜方才罢休。直到亲自在山伯坟前哭拜时,她才向已故爱人袒露誓死相随的决心:“我们不能同生,愿意同死,我是决不愿意嫁给马文才的;你如果九泉有灵,就带着小妹去吧。”[5]当风雨交加中祝英台纵身跃进开裂的山伯之坟时,留下的不是浸染爱情之墓的悲壮鲜血,而是在空中翩翩起舞的蝴蝶。通过爱情悲剧的母题对比研究,读者能清晰注意到,祝英台特有的东方婉约女性的柔美悲剧精神,与《罗密欧与朱丽叶》所刻画的西方刚烈女性的壮烈悲剧精神,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两部作品的母题都是爱情悲剧,在同样的为爱而亡的悲剧情节中,朱丽叶的女性形象体现了西方特有的壮烈果敢的悲剧精神,而祝英台的女性形象则演绎了东方特有的婉约旷达的悲剧精神。
(二)爱情悲剧中情景比较下的女性形象
任何故事的发生都不能离开特定的情景设计,而通过特定情景的比较有助于读者对该情景中的作品人物形象特点的塑造有更深入的了解。什么是情景呢?研究者指出,“在比较文学中,情景指不同民族、不同国家的文学作品中常见的一种典型格局。”[6]《罗密欧与朱丽叶》 和《梁山伯与祝英台》都是爱情悲剧,但悲剧故事格局所设定的具体情景却存在明显异同,从而使得两个故事的女性形象在爱情语言和逐爱行为方面也存在明显异同。
《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时代背景是英国文艺复兴时期,莎士比亚笔下的朱丽叶女性形象的塑造也设定在当时盛行的人文主义影响下的爱情故事情景中。作品通过塑造文艺复兴时期时代背景下敢于突破社会和家庭的世俗行为和思想束缚的女性形象朱丽叶,体现了大胆追逐“爱情理想”并以生命的代价来反抗因“世仇”被残忍拆散挚爱的不公命运。其爱情故事的情景模式设定为“仇敌的儿女相爱”。为了突破家族世仇的封建束缚,朱丽叶勇敢逐爱的女性形象,体现了作品在文艺复兴社会背景中对人文主义理念的追求。研究者指出:“文艺复兴时期,西方新兴的资产阶级追求摆脱宗教‘禁欲主义’和封建伦理道德的束缚,追求‘个性解放’、‘爱情自由’的‘人文主义’价值观念是其在艺术创作中的具体体现。”[7]具体看故事情节,在第一幕第四场中,朱丽叶勇敢地接受对其一见钟情的罗密欧的直接表白并说道:“可我不认识你呀!好吧,你当然可以拉我的手。”[8]这体现了朱丽叶突破封建社会准则大胆遵循内心情感的女性形象。在第二幕第一场中,当她得知心仪的爱人是家族世仇的儿子时,她打开窗户对罗密欧深情地袒露心声:“名字意味着什么呢?你是蒙塔古家的,我是开普莱特家的。它们只是名字罢了,什么也代表不了。怎么我们偏偏我们两家是仇敌呢?我爱你,这才是要紧的。”[9]这体现了朱丽叶突破家庭世俗禁锢勇敢追求真爱的决心。在“仇敌的儿女相爱”这一情景模式中,朱丽叶具有的奔放的爱情理念和追随个人爱情的勇敢女性形象,正是莎士比亚人文主义思想的集中体现。
而《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发生在中国魏晋时期,作品体现了“婚姻包办,门当户对”的爱情故事情景模式。魏晋时期具有明显的时代特征,“政局的动荡,使孔融、陆机、潘岳等许多文人莫名卷入政治斗争而惨遭杀戮,这一时期的文人名士更能感触到生命之脆弱,命运之无常,从而形成他们在言行上放任性情、行为率真、执着于情的特点,后世文人将这一特点称之为魏晋风流。”[10]不可否认,民间故事中祝英台的女性形象塑造,极大地体现了这一时期的文人墨客,对突破封建思想束缚并大胆追逐理想的爱情婚姻的向往。本故事中,以女扮男妆在书院求学的祝英台敢于积极地追寻内心情感,当其接到家书被告知家父身患重病不得已离开书院时,临行前她大胆向师母袒露对山伯的倾慕心声,拿出蝴蝶扇坠求师母做媒,全然不顾封建社会中父母“包办婚姻”的世俗陈规,勇敢追求真爱。在梁山伯送其赶回家中看望病中家父的路途中,她多次借助自然景物中的花草鱼鸟向梁山伯暗示内心情感, 先说“我家也有好牡丹,等候兄长前来选”[11],又说“倘若英台是姑娘,愿与兄长配鸳鸯”[12]。这些爱情语言体现了祝英台不顾“男尊女卑”消极落后的封建礼教并勇于表露个人情感的女性形象。而当其家父为其寻觅到有财有势的大户人家马文才时,祝英台誓不从命,正如故事所描述,她“又愁又恨,三天不进饮食”[13]。在“婚姻包办,门当户对”的情景模式中,祝英台以具备独立意识和叛逆精神的女性形象,展现了对传统封建理念的反抗,她追逐理想爱情婚姻的言语和行动,无不透露着突破“婚姻包办,门当户对”的封建爱情婚姻的情景模式,体现出大胆自由追求男女平等和爱情幸福的勇气。
(三)爱情悲剧中意象比较下的女性形象
通过比较文学的意象研究,有助于帮助读者进一步挖掘文学作品中的文化内涵。比较文学中的主题学所涉及的意象研究,是“指某一民族、某一国家中具有特定意义的文学形象或者文化形象”[14]。《罗密欧与朱丽叶》 与《梁山伯与祝英台》两个故事的女性形象塑造,都是借助特定的意象展现其鲜明的女性形象的。
在《罗密欧与朱丽叶》故事中,朱丽叶是向处于家中花园里的罗密欧吐露真情的,也正是在劳伦斯神父的花园中,表达了自己与罗密欧秘密结婚的决心。花园是鲜花绽放的场所,也是自然情感释放的地方。在西方的文学意象中,花园意味着生命力,意味着个人意识,其中玫瑰作为英美国家的国花,代表着西方国家对鲜艳的玫瑰红的积极文化内涵的追求,玫瑰所具备的鲜红代表着西方文化中所赋予个人的勇敢追求爱情的激情。同样地,作为西方爱情经典故事,《罗密欧与朱丽叶》多次出现花园这一意象,花园中绽放的缤纷花朵其实正是朱丽叶女性形象自由热情奔放的写照,她在逐爱抗争中扮演了一个具有怒放生命力的花朵,不畏风暴,毅然绽放,她用鲜明的个性泼洒出最壮丽的爱情色彩,体现了不惜以生命作为代价来追求个人爱情的具有激烈爱情活力的女性形象。
而在《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中,“蝴蝶”的意象多次出现。蝴蝶在中国的文化内涵中体现了飘逸婉约的思想情怀,它是美好,浪漫,圆满的象征。“庄周化蝶”正体现了中国古典文学中隐含的文化意识,它反射的是中国文化理念中现实与梦幻并存的虚无的道。本故事中,无论是作为祝英台交给师母的托媒信物和交给梁山伯的定情信物的蝴蝶扇坠,还是故事结局处飞舞于梁山伯与祝英台共葬的爱情坟墓之上的幻化蝴蝶,都体现了祝英台追求浪漫爱情的婉转梦幻的女性形象。
作为中国民间传说故事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与作为莎士比亚名著的《罗密欧与朱丽叶》,都体现了爱情悲剧中极具个性的女性形象,她们代表着对应东西方特定文化背景中勇敢的女性形象,这也是两部文学作品在文学史和现代舞台上,不断被研究和演绎的重要原因。本文以平行研究中的主题学为出发点,分别从母题、情景和意象三个方面,逐一对两部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塑造展开剖析,从中展现两部作品中女性形象共有的特色以及鲜明的不同。通过比较研究,读者能对两部作品女性形象的异同具有更敏锐的洞悉,从而更深入地理解中西爱情文学作品的女性主题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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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Characterization of Female Images in Love Tragedies
——A Comparative Study of Romeo and Juliet and Liang Shanbo
and Zhu Yingtai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Thematology
LIN Li
(Chengdu Institute of Sichuan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Chengdu, Sichuan 611844)
The unyielding love spirit in the western classic Romeo and Juliet and the Chinese folk legend Liang Shanbo and Zhu Yingtai is of researchers’ deep concern, whereas seldom do researchers interpret the work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matology. The present study, from Thematology in comparative literature, intends to conduct a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of females image characterization in the works set in unique cultural circumstances, focusing on the motive of tragedy spirit, love story setting, and cultural imagery, thereby leading to a deeper understanding of the features of female image building in the works.
love tragedy; female image; Thematology
2016-06-15
林 丽(1982-),女,四川成都人,四川外国语大学成都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I0-03;I106
A
1008-8156(2016)03-0045-03
修回日期:2016-0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