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郎及其伙伴们

2015-05-30 10:48祝淳翔
书城 2015年4期
关键词:高唐夏衍戏院

祝淳翔

缘起

《小团圆》就快收尾,张爱玲已经在交代主要人物的结局了:女主角九莉深爱的电影艺人燕山移情别恋,要跟一个小女伶雪艳秋结婚。婚后,小夫妻俩还去一家报社拜客……

读罢《小团圆》前言宋以朗所示其父与张爱玲的往来书信,可知此书不纯然是虚构,毕竟倾注着作者大量的生活实况。假如真实世界里,燕山的原型真是桑弧,那他虽说与京剧旦角白玉薇、跳舞皇后管敏莉都曾传出过婚约,最终却在一九五一年,迎娶了演艺界的圈外人戴琪。想来,这便是作者为避嫌而作的“技术处理”。而相对来说,我更瞩目于那家报纸。因为作者的描述颇堪回味:“还剩一份改良小报,有时候还登点影剧人的消息。”

舒諲《话说上海“小报主人”唐大郎》(《人物》1988年第4期)说:“解放后,上海小报早列入‘精神污染之列而被‘一刀切了。”他的说法至少在细节上并不准确,因为一九四九年至一九五二年间,上海还新办了两份改良小报。其中之一的《大报》创刊于一九四九年七月七日,《亦报》则稍微晚些,于同月二十五日创刊。一九五二年春节后,《大报》并入《亦报》。从此刻起,便真的只剩一份改良小报了。

传统小报由都市文明孕育而生,是市民喜闻乐见的读物,只是大多也沾染了不良习气。可名义上虽是小报,形式上也相差无几,而在唐大郎主持下,《亦报》已拥有众多主流作家的参与,内容上既有趣味性,又不断地回应社会生活的变迁,兼具思想性。

鉴于唐大郎的作品,至今结集的唯有香港《闲居集》一部,有关《亦报》的编辑、约稿、社址、报眉以及笔名之类的种种秘辛远未揭晓。一晃眼,六十多年光阴匆匆远去,也该到了拂去尘埃,探个究竟的时候了。

唐大郎和龚之方

黄裳日后评论说,《亦报》彼时彼刻能刊登知堂的文章,也是需要点胆识的。毫无疑问,除了才华横溢,唐大郎正有着超卓的胆识。

唐大郎原名云旌,笔名高唐、刘郎、定依阁主人等等,嘉定人;龚之方原名芝舫,浦东人。这一对老搭档,在抗战胜利后创办《光化日报》、《大家》时,便与张爱玲开展过密切的合作。不过龚唐之间的首次接触则远早于此。

唐大郎年轻时在外滩中国银行任职,由于业余时间经常替报纸写稿,他备受上司斥骂、同事讥讽,于是一怒之下挂靴而去,径直加入《东方日报》当编辑。魏绍昌介绍说:

这是一九三二年的事,大郎在《东方日报》写诗文之外,兼编第二版,从此他开始走上专业报人的道路,以写作事业终其一生,笔直地走了四十八年,再也没有回头。《东方日报》第四版是电影专栏“开麦拉”,编者就是有“龚满堂”之称的龚之方,因为他为戏院写的海报广告,号召力特强,可以稳卖满座,故有此称。大郎与之方在此报共事之后,再也没有分手。(《唐大郎逝世周年祭》,《浦江漫笔》江苏人民出版社1982)

此前不久,龚之方用彩纸印刷,办过一张专门谈论电影和电影界动态的小报,取名《开麦拉》,应是《东方日报》专栏的前身。

而关于自己早年的投稿生涯,唐大郎日后也有追述:

我在小报上投稿的时候,还不满二十岁,后来一直替冯梦云办的《大晶报》写,写了几年,也没有拿到过稿费,但冯梦云是捧我的,我写的文字、打油诗,乃至屁都不如的小说,他都会替我登上去,常常写信来叫我不要中断写作,连续地写,就可以成名。

那时我一早起身,就到外滩去买所有的小报,一面看一面走,走到宁波路如意里口的牛肉面摊头上吃面,一面吃一面还是看小报,这样过了几年,忽然成了一个小报专门职业的人了。

因为我是投稿出身,所以当我每次做一张小报编辑的时候,总是特别注意投来的稿子,《亦报》特约写作的人算得多了,但我还是尽可能录用外稿,二三版的编者,他与我意见相同,很希望《亦报》的读者都成为《亦报》的作者,读者诸君,你们何不来试试看呢?(《高唐散记·投稿出身》,《亦报》1950年7月5日第3版)

老领导夏衍

两份新改良小报的创办,都与接管上海文教工作的军管会文管会副主任夏衍息息相关。翻阅夏公的回忆录《懒寻旧梦录(增补本)》(三联书店2000年版,第394页),此前的五月中旬在北京,周恩来总理向其传达了党中央对旧文艺工作者的总方针:凡是愿意留下来的,爱国的,愿意为新中国工作的人,都要团结,都要争取。来沪之后,夏衍便照此贯彻。

从某种意义上说,夏衍是小报文人的老朋友。抗战前,陈灵犀主编《社会日报》时,曾刊登过夏衍等左翼新文学作家的作品;想当初唐大郎也是该报的常客,在上面几乎日日写其《高唐散记》(这专栏名后来也在《亦报》沿用)。两人就此认识。抗战胜利后,夏衍从重庆返回上海,此时唐龚正主编《海风》周刊,与身为上海地下党文艺工作领导人的夏衍关系更为密切。夏本人也在《海风》上露面,化名撰写反对内战的文章,甚至因此被人告发,《海风》遭勒令停刊。其间唐龚还以各种形式为夏公提供帮助,如借地方开地下党会议之类,彼此间建立了默契及良性互动。这也为解放后的再度合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亦报》的创办

具体到《亦报》的创办,《亦报》的老编辑沈毓刚忆及:

上海解放,夏衍打电话给唐,告诉他已经到沪,唐回说:“你来了,我就失业了。”夏说:“我来了,你就不会失业了。”因为已经决定,解放后上海还要办小报。(《江南第一支笔:记诗人唐大郎》,载《新民晚报》1998年11月5日,署名:方晓蓝)

夏衍的话,应该是一言九鼎的。不过,在唐大郎看来,依旧不无顾虑。这时,旧小报界的一些朋友出来帮忙了:

解放初期,唐大郎在一次晤谈时,同钱芥尘说到夏衍劝他出来办报,他有些顾虑。钱芥尘即对唐说:“国民党不会再来,你放心办报好了。国民党要是回来,我情愿到跑马厅枪毙。”唐听后表示:有你的支持,我就办好了。(《中国报界耆宿钱芥尘》,《名人传记》2001年3期,署名:关林,即上海社科院陈青生)

从上述两则材料不难推知,《亦报》在开办时,夏衍实际上采取了柔性管理。与此同时,如果没有朋友们的帮助和支持,其创办也很难取得成功。

《亦报》约稿信

杂文名家蔡夷白,解放前就是唐大郎《海风》时期的重要班底,以后也为《亦报》长期供稿。二○○一年,他早年的日记(《心太平斋日记》)由其哲嗣蔡叔健摘录,分两期刊于《苏州杂志》。日记虽只刊布了短短三个月(1949.10.1-1949.12.31),却已向读者透露其参与供稿《大报》《亦报》的诸多经历:如探究笔名作者的真名,反映同文作者之间的一些思想认识上的矛盾纠葛等等。尤其可贵的是,日记发表时,将一封唐大郎亲撰的约稿信,以插图形式穿插其中。现照录如下:

夷白先生赐鉴:久违请教,思念良深。兹有恳者,弟与龚之方兄合办《亦报》,将于本月二十五日创刊,内容除抽去往时小型报所有之毒素外,其余形貌与风格均不变更,因念先生为此中健笔,不肖夙所拜倒,如荷宠锡宏文,定能增光不少,最好每日一稿,如不可能,间日一写,亦所感盼,稿寄黄河路廿一号,惟出版在即,书到即乞。

从这则约稿信中“抽去所有毒素”的提法来看,也体现出《亦报》早在筹备时,便已定下革故鼎新、改良社会风气的基调。

《亦报》的报名

《亦报》报名的由来,胡绳玉采访晚年龚之方时有所透露(《文坛不老龚之方》,《上海滩》2000年8期)。但究其细节之丰富性,远不及唐大郎在《亦报》创办一周年时的自述:

《亦报》创刊一年了,读者诸君若说这张报搞得还有一点成绩,那末绝不是我的能力,说起来真够惭愧,编辑部同志的任何一个人,他们对于这张报的着力,全比我多得多,所以今日之下,我要哗啦哗啦吹这张亦报,只是暴我一人之丑而已。

还是来谈谈《亦报》的报名是我题的吧。那一天,我同之方靠在沙发上,转报名的念头,想了许多,都不大满意,忽然冯亦代兄来看我们,等他走了,我对之方说:就把亦代的亦字做报眉好不好呢?他觉得并不过分严肃,也并不过分轻浮,有点同意了,正在这时候桑弧跑来,之方问他叫亦报好不好?他说这个字倒蛮清秀的,于是决定下来,去请散木写字。

在《亦报》进行登记的时期,遇见夏衍先生,告诉他我们决定的报眉,他就说:他当年在重庆曾经将他住的几间屋子称作“亦庐”。

但是后来的反应却不好了,当白荷兄在电台上为《亦报》读者服务的时候,她向听众讲述亦字起来,总是觉得非常吃力,譬如她要说“亦庄亦谐”或者“亦步亦趋”的亦,都不大通俗,唯一的办法,只有用一点一划当中两直两面再加两点的方法来向听众解说,因为这样费劲,我们收到的宣传效果,不免要推班一点,提起这桩事来,我这题名人,常常被同社诸君,骂煞快的!(《亦字》,《亦报》1950年7月25日第3版,署名:高唐)

夏衍抗战期间在重庆的住房,是朋友唐瑜安排的,名字不叫“亦庐”。《懒寻旧梦录》里说:“为了寄信方便,我在屋前树了一块木板,上面写了‘依庐这样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这名字同见于丁聪、吴祖光等人的回忆。《阳翰笙日记》(1943年11月18日)也提及:“晨访老夏于依庐,谈至久。临行他催我快点把《槿花之歌》改出。”

因此,严格地讲,《亦报》报名主要源于人名,与夏公的旧居无涉。于是带点将错就错的味道,《亦报》便粉墨登场了。

《亦报》的社址

李君维曾忆及他与唐大郎的初识,在“卡尔登大戏院内一侧的一间不大的房间里”。这房间,应即文华影业公司老板吴性栽的妻舅、卡尔登戏院经理周翼华楼上办公室里面的一间,是供朋友们作唱戏、聚会、打牌、谈心之用的。大光明戏院的老板胡梯维在小报上面的专栏名“翼楼随笔”亦得名于此。而前述蔡夷白收到的约稿信上“黄河路廿一号”,也正是卡尔登戏院的门牌号。

不过,黄裳在《诗人的遗简》里的回忆似乎有所不同:

认识是认识了,但彼此之间来往并不密切,也只不过是投稿关系而已。他(引者按:指唐大郎)和之方办《亦报》的时候,办公室设在南京路旧慈淑大楼内。有几次路过,顺便去拜访。

慈淑大楼(今东海大楼),位于南京东路353号,与卡尔登戏院并不相干。则上述回忆或记载存有矛盾?实际并不,因为《亦报》的社址经历过一次搬迁。此事在唐大郎的笔下,还不无怅惘之感:

《亦报》的社址,本来用的卡尔登戏院底余屋,昨天起我们搬出来了。自从抗战那年到现在,我们的办事处,这已经是第三次从卡尔登搬出来,每次离开,我总有一种依恋之情。在从前,上海要个写字间,哪有不花顶费的事,但卡尔登真好,它们从来不要,我要用,它们让我进去,我不用了,它们让我出来。这样深厚的友谊,真是值得感念的,若使不为报馆里的人挤不下,我是舍不得离开的。之方也实在有点惘然之感。十几年了,连我弄堂里的左邻右舍,他们都当我吃戏馆饭的,那末好的地段,那末好的房子,阳台上一立,看见跑马厅的碧草如茵,抬头望望,看得见仰之弥高的国际饭店屋顶,卡尔登的老同事,钮小姐待我像姊妹淘一样,才宝哥真同弟兄似的。离开的前三天,我几次上楼向翼华兄告别,都没有碰着,到后一天,他已经上北京去了,应该要的礼数,都无法周到,真是难为情的。(《离开卡尔登》,《亦报》1950年6月10日第3版,署名:高唐)

第二天的《亦报》,唐大郎又撰写《饭店弄堂》,向读者介绍了新址。

关于饭店弄堂,《亦报》的《上海老话》里,已经说过了,现在《亦报》新搬的地方,就是饭店弄堂的后身。当这个慈淑大楼,还没有盖起来时,我吃过许多次饭店弄堂,距今不过三十年,一直记得当我在上海做事体了,每次到饭店弄堂吃夜饭,一定会碰得着那个算命的吴鉴光,他的儿女和老婆,总是陪了这个瞎子同来,吃完了饭瞎子自己付账,五元十元的钞票,放到他眼睛的边边上看,从来不会弄错,我才知道,吴鉴光之所以为上海滑头之一也。

饭店弄堂的名字虽然废除了,但这个地方,依旧是饭店纷聚之地,《亦报》的新址(慈淑大楼底层总弄),前面是老正兴,后面是老正兴,右边是老正兴,就是左边没有老正兴,总算网开一面。搬来第一天的夜饭,第二天的中饭,我都在老正兴吃的,上的是右首的一家,就是从前火烧过的,因为这些年来,我自以为这一家是真正的老正兴,其实哪一家是真正的老正兴,谁也指不出来,不信,你找三个人去问,他们会指出三个不同的老正兴的。

几天以后,《亦报》刊载了余空我的打油诗《敬贺本报乔迁戏柬高唐之方》,将旧址新居及老正兴一并写进去:

原址难敷卡尔登,乔迁遥思业蒸蒸。办公宽敞新慈淑,吃饭便宜老正兴。失礼爰叨辞便免,恕邀却待揖而升。借题诗比无题易,而况其间极可能。(刊于1950年6月14日第3版,署名:男士)

顺便一提,自称“在结识大郎之前”,“小报界的朋友一个都不认识”的黄裳,他不但多次拜访过龚唐,同时也在该报现过身。一九五一年六月三十日,《亦报》刊登预告,称:“明日起刊新著五种,逐日连载”,其中黄裳《门外戏谈》赫然在列。第二天起,黄裳的文章果然连载多日。这应当是继一九四八年《旧戏新谈》之后的赓续之作,连载的短文后来结集于《黄裳论剧杂文》。

张爱玲与《亦报》

对张爱玲来说,如果不算上被腰斩的《连环套》,《亦报》上连载的《十八春》是其首部长篇小说。这一方面使张爱玲的创造力得以延续,并使没有正式工作的她也能谋得一笔收入,聊以度日。与此同时,《十八春》能在《亦报》刊布,也是读者之福。小说尚未登场,编者已发出预告,连载不久便引发纷纷评论。(《亦报》上的部分评论后来为香港《明报月刊》1987年4月号挖掘发表,又收于金宏达主编《昨夜月色:生平·家世·交往》[文化艺术出版社2003])。晚年的魏绍昌甚至说,以他的体会,《十八春》要比改写后的《半生缘》更真实可信。(《十八春》新序)

一九九四年,张爱玲在其生前出版了最后一本书《对照记》,书中有段记述,值得在此拈出:

我们搬到上海去等我母亲、我姑姑回国。我舅舅家住在张家浜,未来的大光明戏院后面的卡尔登戏院后首的一个不规则的小型广场。叫张家浜,显然还是上海滩初开埠时节的一块沼泽地,后来填了土,散散落落造了几幢大洋房。

又据张子静《我的姊姊张爱玲》:“一九四八年底,我母亲又出国,姑姑与姐姐从重华新村搬到帕克路(今黄河路)的卡尔登公寓(今长江公寓)三○一室,一人一个套间。她离开大陆之前的作品《十八春》、《小艾》,都是在那里完成的。”

早年间,张爱玲的姑姑张茂渊在大光明戏院当翻译。而胡思华《大人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里更披露,张茂渊还兼任戏院总经理胡治藩的机要秘书,前后长达十多年。张爱玲姑侄选择租住在卡尔登公寓(黄河路65号),是不是也有紧邻工作地点的考虑呢?

岁月悠悠,如水流逝。已届风烛残年的张爱玲,当手摩童年的旧照,脑海中也许重又勾起年轻时与大光明戏院、卡尔登戏院的前缘,那是一段怎样刻骨铭心的记忆啊!

《亦报》上的胡梯维

除了与龚之方谊堪“孟焦”,唐大郎还与胡梯维、桑弧三人合称“三剑客”。他曾说:“我同桑弧、梯维、之方四个人,在性格上,出入没有太大的地方,所以我们的友情容易长久。”(《高唐散记·我们四个人》,《亦报》1950年1月5日第3版)

“梯维”即胡治藩的英文名缩写(T.V. Woo)的音译,前述胡思华是其幼子。业已知晓,桑弧在《亦报》延用其在《社会日报》上的笔名“叔红”,而胡梯维在该报上有未出现?如果出现,又使用了什么笔名呢?至今无人道及。而笔名问题,简直可以说困扰着几乎所有的(不止《亦报》)研究者。笔者发现,《亦报》里的“文哥”就是胡梯维。理由如下:

《亦报》创刊号有篇文哥的《失眠苦》,提及:“记得数年前在石麟府上挖花,大雨倾盆,朱公向来是只愁天不亮的,于是很顺利地通过了通宵,培林、大郎、素雯,都留下来了,只有我坚决地冒着盛雨回去。”同年八月十七日的《苦命的杨宗保》一文里,他又说:“在庆祝奇异锭问世的广播节目里,之方排出了一张空前的平剧合唱戏码,他几乎网罗了每一个熟识的朋友,譬如素雯,在旦行供过于求的局面下,之方便派她反串《探母》里的杨宗保。……我拉了素雯想走……在三轮车上,我噗哧一笑,素雯说,你笑什么?”

以上记述中,培林即桑弧,本名李培林。而素雯则是京剧名旦金素雯,她还是胡梯维之后妻、胡思华之母。前一篇记述表明,文哥是常与桑弧、唐大郎一同交游的,而后篇更透露出他与金素雯关系亲昵。

高唐《老小报上的笔名》(1950年5月12日)说:“还有文哥,也是在老小报写过稿子的,不过甚少甚少,十多年来,凡是我编的小报上,他才肯写,唯有现在的《亦报》,他写得最少,一定要我逼他几次,他才写一次,我常常说:论小报文章,文哥总是极品,二十年前我这样说,二十年后还是这样说,几时真想请他来几段当初他写惯的文言文看看,那一股清微淡远的味道,不由你不叫好的。”

再翻读胡思华《大人家》书后所附一九三九年四月二十、二十一日两天的《翼楼随笔》,的确是上佳的文言。

文哥另有一篇《吃包饭》(1949年8月22日)说:“在志同道合的节约原则下,之方翼华大郎同我从本月份起,开始在一起吃包饭了。”这可以对应于高唐的《谢梯维》(1950年1月6日)里的那句“我是天天同梯维一淘吃饭的”。

综上所引,“文哥”即胡梯维笔名的判断已是呼之欲出了。

等到再寻出胡梯维与金素雯结婚时的《社会日报》(1942年4月6日),有篇署名“老仆”的报道《神仙眷属 福禄鸳鸯:胡梯维金素雯嘉礼》,文中夹有“先生阁主”(即陈灵犀)的贺诗《贺文哥金二合婚》:“一对璧人珠玉联,争看眷属是神仙!遥知妇唱夫随日,更有云梯可登天。”

自此谜底彻底揭晓:原来“文哥”就是胡梯维当年的绰号。

此外,一九五○年四月六日《亦报》上有篇署名传奇的《梁京何人?》,“传奇”是张爱玲的小说集,作者显然已在点名。于是蔡登山敏锐地指出:“文中提到他夫人亦是艺文圈内人,娘家在杭州来判断,这对夫妻就是胡梯维、金素雯夫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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