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随着2015年年初中法合拍影片《狼图腾》的热映,小说《狼图腾》一书再度畅销,又一次引发人们对这部史诗小说的热烈讨论。该小说自2004年4月首次出版以来,已经被译成30余种语言,在110个国家和地区发行。这部以狼为叙事主体的小说彻底颠覆了传统文学作品中凶残狡猾的狼形象,让人们对狼有了新的认识:它们和人类一样,是大自然中生态链中不可缺少的一个链条,维护着草原生态的平衡。本文从生态整体主义的理论入手,通过对分析文本揭示出小说中所蕴含的生态整体主义思想。
关键词:《狼图腾》 草原狼 生态批评 生态整体主义
《狼图腾》是一部以狼为叙事主体的史诗小说,自酝酿到出版历经33载。作者姜戎根据自己文革时期在内蒙古草原插队的亲身经历,创作了这部以狼为叙事主体的半自传体性质小说。小说由几十个有机连贯的“狼故事”组成,通过北京知青陈阵11年在蒙古草原的所见所闻,讲述了蒙古人和草原狼的生存发展状况以及草原上各种生物的内在联系,揭示了狼在草原生态圈中的地位及其对维护整个草原生态平衡的重要作用,深刻地批判了人类活动对草原生态的干预,人类的物质欲望和目光短浅对草原生态环境造成的严重破坏。
一.理论概述
由于人类对自然的不合理开发和利用而引发的生态危机形势日益严峻,人类的生存也受到了威胁。在此背景下,生态思潮应运而生。“生态学”(ecology)一词是由希腊语oicos(房子、住所)派生而来,最早出现在德语当中,即die Okologie。德国生物学家恩斯特·海克尔(Ernst Haeckel)于1869年把生态学定义为研究生物体与其周围环境(包括非生物环境和生物环境)相互关系的科学。1974年美国学者约瑟夫·密克尔(Joseph Meeker)在其专著《幸存的喜剧:文学生态学研究》中首次提出“文学生态学”的概念,从生态学角度分析了古希腊、但丁、莎士比亚及某些当代文学作品。主张文学要揭示“人类与其他物种之间的关系”,“细致并真诚地审视和发掘文学对人类行为和自然环境的影响”。1978年美国生态批评家威廉·鲁克尔特(William Rueckert)首次使用了“生态批评”(Ecocriticism)一词,明确指出生态批评就是要“将文学与生态学结合起来”,“为文学研究提供生态学和生态学概念”。自此,生态文学研究逐渐发展成为文学研究方面的一门显学。
生态整体主义思想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时期。“万物是一”、“存在的东西整个连续不断”等就是古希腊生态整体主义的最早起源。1947年,美国著名的生态学家、环境保护主义者奥尔多·利奥波德(Aldo Leopold)发表了演讲——《生态良心》(Ecology Conscience),倡导人类逐渐树立生态意识,形成生态良心,不要仅从人类自身角度出发去考虑问题。同年,利奥波德将他的一些演讲和文章辑成一本书,取名为《大地伦理学》(The Land Ethic)。遗憾的是,未等书稿完成,他就因心脏病突发去世。他的儿子卢纳(Luna)完成了父亲未了的遗愿,《沙乡年鉴》(A Sand County Almanac)于1949年由牛津大学出版社正式出版。这部作品集中传达了利奥波德的生态整体思想,标志着生态整体主义的正式确立。生态整体主义理论实质上是一种立足于生态视角的整体观思想,强调人与自然和谐共存、互助、共同繁荣。它的出现,说明人类最终超越了自身的局限,不再以人类或任何一个物种或者任何一个局部的利益为价值判断的最高标准,而是从生态系统的发展权和生态系统的整体利益出发来思考问题。
二.《狼图腾》中的生态整体主义思想解读
表面上看,《狼图腾》了讲述蒙古大草原上的人和狼的故事以及蒙古人对狼精神的崇拜。实际上,作者是通过人与狼的故事让人类对自身的种种行为进行反思,渗透着一种对生态环境破坏的忧思和对人类命运的关切。通过小说,作者抨击了人类为了自身利益而对草原动物的征服和对草原的大肆掠夺,呼吁人类超越自身认识的局限,具有生态平衡意识,努力维护草原生态整体的价值和利益,尽可能减少生态破坏,实现生态和谐。
1.批判人类中心主义
生态整体主义认为人类是最具破坏性的物种,造成了整个世界的生态危机。因而,这一理论的基本前提就是非中心化(decentralization),强调整体内部的相互联系,否定了人在人与自然关系中的主体地位。
小说中来自农耕文明的人对草原一无所知。他们为了自身改善生活质量,在草原上大搞经济建设,把天鹅、大雁、野鸭都杀了吃肉。为了在蒙古草原建立大批定居点,早日实现兵团干部和包顺贵描绘的安定幸福的生活,包顺贵以小狼威胁陈振带领生产建设兵团的人打狼。全师上下运用十八般武器,使出用剧毒毒狼、用火烧狼、用雷管炸狼、用吉普车追击狼等种种狠毒的手段来进行灭绝性的打狼运动,迫使狼群越过了边境线。狼灭了接着打旱獭、旱獭没了再灭狗,这样就能实现“节约宝贵的牛羊肉食,用来供应没有油水的农业团”。这种无视大自然,舍大命为小命的人类中心主义做法使得原本水草丰美的原始草原逐年退化,“草原的腾格里几乎变成了沙地的腾格里”,原来还是水流湍急的千年古河,“如今已经水落石出,河床上只剩下一片湿漉漉的河沙、晒干表面的碎石和几条蚯蚓般细小的水流”。“曾经震撼世界的蒙古马,终于被赶出了蒙古草原”,“牧民骑着摩托车放羊了”,“马背上的民族已经变成了摩托上的民族”。这样一番改头换面的景象,让人痛心不已。草原精神的化身,老阿爸毕利格就经常忧心忡忡地说:“天下从来都是大命管小命,天命管人命。天地没命了,人的小命还活个什么命!”老人的话虽然直白,但却包含着丰富的哲理。对于游牧民族来说,草原、湖泊、河流是大命,其他生物都是小命,小命要靠大命才能存活。“草原完了,牛羊、马、狼和人的小命都得完,连长城和北京城也保不住啊!”正如生态学者西格德·奥森所说:“自然环境中的人类已被连根拔起,被迫迁移到愈发人工化的场地,精神危机不可避免。与大自然之间关系的恶化所引发的不仅仅是物质与肉体上的伤害,它还可以导致人们自我意识的丧失和生活意义的迷失。”
2.呼吁生态整体和谐
生态整体主义观认为,如果不能把生态系统的整体利益作为根本前提和最高价值判断,人类就不能有效地消除生态危机,实现人类的新生。因而,这一理论强调要从整个生态系统的平衡稳定来审视某一物种的重要性,一旦这一物种灭绝,就会引起整个食物链的断裂,最终导致生态系统的大规模的紊乱。如果草原狼群灭绝了,草原生态也将不复存在。
在我们的传统文学作品中,狼是凶残、狡猾、可怕的。这一点从成语中就能看出来,狼心狗肺、狼子野心、狼狈为奸、鬼哭狼嚎、狼吞虎咽,诸如此类不胜枚举,让人听起来不寒而栗。作者通过草原精神的化身,慈祥睿智的毕利格老人,为读者勾勒出一个崭新的狼的形象:它们不是敌人,而是和人类一样,是草原生物链上的一环,维护着整个草原的生态平衡。在毕利格老人看来,狼为了复仇血战军马并没有错。如果狼有黄羊吃,就不会轻易袭击人畜。相反,汉人眼里那些“温柔美丽、热爱和平、可怜柔弱”的黄羊对草原植被的啃食却是毁灭性的。如果没有狼群,繁衍能力很强的食草动物会吃掉整个草原植被,“草皮一破,草原就瞎了,黄沙刮起来可比白毛风还厉害”。草原上的牛羊和马,草原上的人,一切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因为狼可以保护草原免遭黄灾和鼠灾的轮番上演,保全草原上的小命和大命。所以,草原人认为狼是草原人的图腾,是腾格里派来拯救草原的神。草原上的人去世后也会进行天葬,即将逝者置于草原荒野,等待狼群吃掉遗体,实现灵魂回归腾格里,回归长生天的愿望。草原、獭兔、老鼠、猎狗、野鸭、天鹅、大雁、雄鹰、人类等共同构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相互联系的生命之网。能意识到这一点就能明白为什么草原人会敬畏狼,敬畏自然,学习狼的精神。只有领悟了“天兽人草合一”的草原生态平衡法则,以生态系统的整体利益作为最高价值和判断标准,才能使草原生态循环下去,这也正是小说中的草原狼群带给我们的启示。
三.结束语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小说的结尾,毕利格老人去世了,成为额仑草原最后一个由草原天葬而魂归腾格里的蒙古族老人,草原狼群再也没有出现在额仑草原上,天鹅没有了,草原成了满是沙尘的荒地,腾格里已经不是原来的腾格里了,陈振和杨克为生态环境被严重破坏和游牧文明的彻底终结而神伤。如果人类继续以自己的意愿和利益当作唯一判断标准,必将犯下无数可怕的、难以挽救的错误,直至最终走向灭亡。要避免灾难性后果的产生,人类就必须超越以人类利益为根本尺度的人类中心主义思想,“从征服者转变成共同体中平等的一员,并将热爱、尊敬和赞美之情施加于大地及大地之上的所有存在物。”一切活动都应从生态系统的整体利益出发,自觉地限制超越生态系统承载能力的物质欲望,这样,人类文明才能继续存在下去。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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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姜戎.狼图腾(修订版)[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4.文中有关引文皆出自此书,不再另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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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渭南师范学院校级科研项目“生态伦理学在美国文学中的传承研究”,课题编号:14SKYB13
(作者介绍:吴艳华,渭南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和跨文化交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