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设计与大二中国当代文学阅读教学——以谢冕、洪子诚主编《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精选》为例

2015-03-28 07:57
关键词:问题设计阅读教学



问题设计与大二中国当代文学阅读教学——以谢冕、洪子诚主编《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精选》为例

陈思广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成都610064)

摘要:就中文系大二学生的中国当代文学文本阅读教学而言,依照教材的基本框架,将需进行阅读教学的文本分为单个作家的单一文本、个性作家的整体文本及思潮流派的代表性文本三类,并针对三种不同的类型采用不同的问题设计教学模式,即:以深度问题设计串联单一文本阅读教学,以整体问题设计连动个性作家阅读教学,以点面问题设计勾连思潮流派阅读教学,是提高他们的审美感悟力,强化其专业的文学史眼光,丰富和完善其艺术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有效途径。

关键词:问题设计;大二;中国当代文学;阅读教学;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精选

通过文本阅读提高大学中文系学生的文学感受力,培养他们的综合人文素养,丰富和完善他们的艺术想象力和创造力,早已成为大学基础教育的一种共识。但在如何提高,如何培养,如何丰富和完善上,不同的学校、不同的教师,面对不同的学生,则有不同的认识与做法。就中国当代文学阅读教学而言,笔者在多年的教学实践中,依照教材的基本框架,①笔者所使用的教材为谢冕、洪子诚主编《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精选》(增订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将需进行阅读教学的文本分为单个作家的单一文本、个性作家的整体文本及思潮流派的代表性文本三类,并针对三种不同的类型采用不同的问题设计教学模式,即:以深度问题设计串联单一文本阅读教学,以整体问题设计连动个性作家阅读教学,以点面问题设计勾连思潮流派阅读教学,有效地提高了同学们阅读作品的兴趣与思考问题的能力,切实提高了同学们的审美感悟力和艺术创造力,取得了良好的教学效果。

一、深度问题设计与单一文本阅读教学

众所周知,中国当代文学多开设在大学二年级,经过一年的专业学习,同学们已初步摆脱了懵懂的学习状态,具备了一定的现代文学基础知识,也开始形成基本的专业眼光与文学史视野。但如何使这一能力继续得到提升,使学生们的审美阅读感受力更为敏锐,更能透过文本的字里行间感受到作者精妙的创作艺术,深度问题设计就显得尤为重要。

所谓深度问题设计是指不再囿于文本的字面意义或局部的意义阐释上设计问题,而是围绕着文本的中心,即,围绕着如何理解全文的寓意与艺术特质设计有一定深度的、事关主旨的教学问题。当然,这里的“深度”也是相对于大二学生的“深度”,而非脱离他们实际理解能力的“深度”。因为此时的大二学生虽然有一定的文学基础,但毕竟因年龄与阅历所限,不可能对教材《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精选》(以下简称《精选》)中所涉及的作品都能较为准确地理解、消化,若没有老师必要的引导与点拨,期望学生们自己能读到位是不现实的。就笔者所选用的《精选》而言,由于篇幅所限,编选者只选取了某个作家的某篇代表性作品作为范例,该作品虽然具有特定的文学史意义,但相对于自身或其他作家而言缺少必要的相关度,于是便成为一篇虽独立却重要的文本。这类文本,笔者称之为“单一文本”。对于“单一文本”的阅读教学,从笔者的教学实践看,深度问题设计的教学模式,对于提高学生的审美感悟力,可谓事半功倍。例如,王蒙是当代著名作家,其创作横跨半个多世纪,但《精选》中仅选了他上世纪50年代末响应“双百”方针所创作的短篇《组织部新来的青年人》。对于王蒙的这篇成名作,许多教材都将其视为“讽刺官僚主义的优秀小说”,但我认为,从“理性成长小说”的视野去透视文本的意涵或许更契合作者的本意。由此,我设计了如下三个问题:1、《组织部新来的青年人》中表现四个不同人物的性格特点的典型细节分别是什么? 2、这四个人物间形成了什么关系?为什么? 3、小说的寓意是什么?第一个问题意在要求同学们细读,同时找出作家塑造人物性格的典型细节;第二个问题意在使同学们在老师的引导下准确地概括出人物的性格特点,同时思考他们之间的关联及其原因;第三个问题则是由前二者导向文本的主旨。经过笔者不断巧妙地启发与引导,同学们大多能准确地发现作品中表现刘世吾圆滑、世故同时又精明干练、冷漠麻木;韩常新肤浅、做派;赵慧文正直坦诚、富有同情心,主张自我拯救;林震单纯、热情而富有朝气,有理想,富于原则性和正义感等不同性格的典型细节,领悟到四个人之间渐进回环的梯次关系,即:刘世吾←→韩常新←→赵慧文←→林震←→刘世吾之间性格演变的“明天—今天—昨天”的内在联结。最后,点明小说的寓意:通过对青年人林震到组织部成见所为的艺术描写,深刻地表现出青年人迈向社会时所必须面对的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以及所必然经历的成长困惑与拯救之旅。观点耳目一新,方法水到渠成。这里的教学难点是如何归纳人物的梯次关系,教学重点是如何理解小说的寓意,教学的目的是培养同学们细读文本的习惯和如何具有善于发现的文学眼光。要归纳人物的梯次关系就必须挖掘出人物性格的主要特征,要挖掘出人物性格的主要性格特征就必须找出表现其性格的典型细节,要找出表现人物性格的典型细节就必须细读全文。三者之间环环相接,步步相联,只有三者间均得以有效的实现,才能攻破难点,重点也自然迎刃而解。又比如宗璞的《红豆》,如何理解文本的多重意味?为什么作者的笔调温馨而令人回味?是我讲这一作品所要解决的教学重点与教学难点。为此,我设计的问题是:1、江玫与齐虹的选择黑白分明吗? 2、为什么小说带有温情脉脉的“感伤美”?毫无疑问,小说中的江玫与齐虹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所选择的道路也是迥然相异,作者在总体倾向上扬江抑齐的创作情态一目了然。但现在的女大学生却并不认为齐虹的道路不可理喻,江玫的选择就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我在不同年级的女大学生中做过调查,除极少数同学不愿随齐虹出国外,绝大多数同学都明确表示不会像江玫那样傻气地放弃到手的机会。这或许有些出乎意料,但也说明了现代社会的价值多元性。所以,对于第一个问题的回答很快有了预料的结果:江玫与齐虹的选择并非黑白分明,都各有其必然的时代性与合理性,但江玫的选择具有主流性。对于第二个问题,我先这样问同学们:“人的一生中什么情感最不能忘怀?”个别机敏的同学回答道:“初恋。”“对。人的一生中初恋的情感最不能忘怀。这部小说写的就是女主人公的初恋。”但我接着又反问道:“写初恋的小说一定具有‘感伤美’吗?”同学们大多摇摇头。“好。既然写初恋的小说并不一定具有感伤美,那么这篇《红豆》为什么具有‘感伤美’呢?”面对这一提问,同学们纷纷陷入沉思,听课的情绪也调动起来。于是,我结合作品,详尽地分析了作者以传统的爱情信物“红豆”为道具,细腻地展露变革时代女大学生江玫与同学齐虹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情故事的艺术意味,结合小说的细节详实地剖析了作者描写青年男女在时代与自我、情感与理智、物质与精神的艰难抉择中复杂、纠结的心路历程。美好的初恋情怀使作者温情脉脉,双方价值的时代感与各自的合理性使作者痛苦、纠结,必然分离的结局使作者情不自禁感伤于怀,而作者极富象征与诗意的描写则使小说蕴含美的情愫,感伤之美,油然而生。通过笔者对文本的意涵与艺术特质及作者创作情态的细致分析,同学们明白了《红豆》的多重意味,也明白了“感伤美”的具体意涵。再比如许辉的中篇小说《夏天的公事》,许多同学读后不知作者为什么这样写,认为小说写得琐碎,无聊,没什么意义。这恰恰是笔者要在阅读教学中解决的问题。为此,我设计了这样四个问题:1、小说为什么不实写“公事”? 2、小说为什么写了夏城又写金雀镇? 3、小说的风格是什么? 4、小说的文学意义在哪里?显然,第一个问题就使同学们陷入了困惑之中,他们虽然能从阅读中感觉到作者的主要精力是在写干部的大吃大喝,但为什么不实写“公事”却没有想过,而这正是作者构思与立意的中心之所在。于是,我进一步启发道:“如果这部小说详尽地描写了一个干部为公为民的‘公事’,而且写出这位干部在‘公事’中尽心尽责,堪称榜样的言行,我们会如何理解这部作品呢?会不会与现在的这部作品有同样的阅读感受呢?”答案当然是否定的。“那么这部作品是怎样的呢?”听了我这番引导,敏锐的同学立刻意识到这是一部揭示干部假公济私的讽刺小说,以实写干部的“吃”反衬“公事”的虚,所以不能实写“公事”。对于第二个问题我又问:“小说写了李中人等在夏城干了什么?在金雀镇又干了什么?”“都是吃。”“是详写还是略写?”“详写。”“为什么?”“是为了更进一步地表现‘公事’的虚伪性以揭示某些干部打着‘公事’的旗号借机大吃大喝的腐败行为。”不少同学们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么,小说由之表现出怎样的风格呢?对此,同学们再次开始开动脑筋,我也采用排除法逐步引导同学们感受到作者平淡中见悲哀的叙述风格,以比较分析的方式使同学们明白了作家藏而不露,刃在其间,寓锋于内,大睿大智的创作境界,以及小说一改以往讽刺文学中将批判的锋芒毫不隐讳地凸现其中,将尖锐对立的情感彰显于外的创作模式所显现的文学意义,本课的教学目标也顺利完成。

当然,《精选》中还选了其他一些“单一文本”,如杨绛的散文《冒险记幸》,老舍的戏剧《茶馆》,林子的诗歌《给他》等,我或以文本所展现的氛围设计相应的问题以探究《冒险记幸》的构思与寓意;或以《茶馆》每一幕的开头与结尾及人物的对话中设计发人深思的问题,体悟老舍杰出的语言艺术;或从女性的情爱视野中设计《给他》的深度话题,都取得了良好的教学效果。

二、整体问题设计与风格作家教学

风格是一个作家成熟的标志,也是一个时代文学繁荣的明证。中国当代文学在1949—1966年间,由于特定的时代观念与文学环境的制约,许多作家难以形成自身独特的创作个性,在大浪淘沙中渐渐沉入历史的深处。因此,当历史翻过这沉重的一页时,有风格有个性的作家就显得尤为珍贵,他们也自然成为中国当代文学史中值得铭记的一员,他们的作品也因之成为当代文学的宝贵财富为人们所汲取,所传扬。《精选》就挑选了这样一些作家和作品,为同学们了解那个时代与创作提供了具体的参照。对于这一类作家作品,我不采取简单的单一释读的方式去讲授,而是从整体出发,从作家的创作风格中予以审视,既摆脱他们因中学时代单篇作品阅读教学所形成的局部眼光,也为进一步培养他们开阔的文学视野与专业的阅读感受夯实基础。例如,在讲授茹志鹃的创作时,我先要求同学们课前预读《茹志鹃小说选》(或小说集《百合花》),然后布置如下问题:什么是茹志鹃的“百合花风格”?这一风格对作家而言意义何在?这就希望同学们在整体阅读了茹志鹃的小说后,①当然,要求每个同学都预读茹志鹃的作品不现实。笔者的做法是:以分数奖励那些事先预读并正确回答了相关问题的学生。实践证明,这一激励措施非常有效。从选材立意、人物形象塑造、艺术构思等整体风貌上,思考、归纳茹志鹃的小说创作由《百合花》而形成的独特风格,进而思索这一风格对茹志鹃创作的文学史意义。或者说,既便是从《百合花》的细节出发,连动的也是“百合花风格”的点与面,而不是纠缠于某个细小的问题。

我们知道,建国初期的文坛充满着英雄主义的旋律,写英雄、唱英雄成为许多作家共同的选择。就短篇小说而言,王愿坚的《党费》《七根火柴》、峻青的《黎明的河边》等作品,就是将人物置于风口浪尖上,生死攸关之处,彰显出人物非凡的英雄本色,表现出历史合法性的时代必然,赢得了时代的喝彩。而同样表示历史合法性的时代必然,茹志鹃首先在选材艺术上就别出心裁,与众不同。例如,小说《百合花》虽然写中国革命战争的胜利来之不易,但战争却是背景,是幕后,正面描写的则是通讯员去新媳妇家借被子时产生的一点小误会、小纠结,以及通讯员为掩护民工而英勇献身,新媳妇因感动而献出惟一的嫁妆的感人事迹,同样传递出了军民生死与共,肝胆相照的时代主题。不独表现战争生活的题材是如此,展示和平时代生活的波澜与新变也是如此。静兰一心只想做贤妻良母,而丈夫则全心投入国家建设,夫妻间就有了“隔”的感觉。于是,丈夫劝她参加街道办的福利加工厂,而静兰也在劳动中感受到自我存在的价值,夫妻关系重又融洽起来(《春暖时节》)。与静兰相反,年过半百的何大妈不甘心在家里享清福,这让儿子、儿媳很不理解,直到何大妈用自己在街道办领的第一份工资给儿子买了苹果后,儿子才对母亲旧时代的“违约”与新时代的如愿有了更深的理解(《如愿》) ;而三个接生员:潘奶奶、谭婶、荷妹在彩娣生孩子时不同的心理冲突——由谩骂、讽刺到自责、支持的内心转变,同样映射出旧的必然告别,新的必将到来的时代内涵(《静静的产院》)。可以说,从生活的矛盾冲突所激起的涟漪中,描写人们辞旧迎新的时代风貌,展示他们迈向新目标的艰难历程,透视出时代的侧影,茹志鹃的选题艺术可谓别具匠心,一以当十。其次,与人们普遍塑造英雄人物不同,茹志鹃着力塑造的是普通人,并且通过细腻的心理刻画展示人物的性格与精神世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作家在深刻地揭示出人物之间的精神转变时,往往以人物内心的自我冲突与自我完善完成他们的成长过程,而不像其他许多作家那样通过外在人物的引导、教诲完成人物内心的转化,的确难能可贵。《百合花》中新媳妇起始并不愿意将自己惟一的嫁妆——一床撒满百合花的新被子拿出来作战场上的供需品,但得知小通讯员是为了抢救民工而英勇地献出了自己年轻而宝贵的生命时,她的内心被深深震颤了。她“劈手夺过被子,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自己动手把半条被子平展展地铺在棺材底,半条盖在他身上”,半条“盖上了这位平常的,拖毛竹的青年人的脸”。这里,没有任何外力的规劝,更没有“先觉者”的教诲,反而是“我”的为难与新媳妇的果敢,是新媳妇的内疚与由之引起的自我的感化与升华。《如愿》中何大妈突出的特征是不愿闲,渴望完成自己作为母亲的承诺。因此,作家就从何大妈如愿时的心境着手,凸显出何大妈作为一个普通母亲的诚信与蕴含其中的社会意义。《静静的产院》也是如此。谭嫂与荷妹的冲突其实就是新旧观念的矛盾冲突。谭嫂想起潘奶奶以前对她的轻谩,再想想自己对荷妹的怨责其实就是潘奶奶在她身上的重演,她决定决不能让悲剧重演,于是谭嫂主动走到了荷妹身边,鼓励她并与她一起拿起了手术刀。再次,艺术构思时,茹志鹃往往以一两件具有象征意义的事物作媒介,刻画人物的心灵历程,使作品充满诗情和哲理。例如,《百合花》中撒满百合花的新被子;《如愿》中的大苹果;《春暖时节》的虾、《高高的白杨树》中的白杨树等,这些象征物既是人物思想的感情寄托,也是情节的纽带,时代的见证。这就是茹志鹃因《百合花》而形成的“百合花风格”,她也因之成为17年时期惟一一位形成独特风格的女作家。

同样,诗人闻捷也是建国初期斐声诗坛并形成独特风格的重要作家,在讲授他的诗歌创作之前,我要求同学们延展阅读闻捷的诗集《天山牧歌》或《闻捷诗选》。①实际教学过程中,事先阅读即便是网读闻捷的《天山牧歌》或《闻捷诗选》的学生也寥寥无几。为此,我将闻捷的代表性诗歌全文均在课件中图文并茂地展现出来,达到了同样的效果。授课时,我设计了三个这样的问题: 1、闻捷的诗歌在题材上有什么特点? 2、展现了怎样的时代色彩? 3、体现出怎样的审美风格?对于第一个问题,我先指导同学们阅读闻捷的《苹果树下》和《舞会结束以后》,接下来重点讲更富民族风格但却被人忽视的短诗《金色的麦田》,特别是这两小段:“巴拉汉拿着镰刀去帮忙,/热衣木笑着掰开一个馕;/他说:“咱们一人吃一半,/包管越吃味道越香。”/ /巴拉汗羞得脸发烫,/她说:“那得明年麦穗黄,/等我成了青年团员,/等你成了生产队长。”如果不加讲解,学生们很容易忽略过去或只觉得结尾的可笑,因为在学生们看来送馕给他人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行为,但如果问道:若仅是这样,为什么“巴拉汗羞得脸发烫”并许下那样的心愿呢?同学们就不明就里了。原来,分馕是维吾尔人结婚仪式之一,一般是在结婚仪式上,由长者把馕掰成两半,分给新郎新娘吃,表示共同生活从此开始。热衣木此时来分馕并且说出那样的话,当然是表达对巴拉汗的爱意,而巴拉汗“羞得脸发烫”并发出那样的誓愿也就自在情理之中了。点明了这层关系,同学们立刻茅塞顿开,对闻捷诗中的民族韵味也就了然于心了。另一首诗《赛马》也是如此。这里的赛马不是比谁跑得快,而是哈萨克族在喜庆之日举行的一种马上游戏,也叫“姑娘追”。规则是:参加姑娘追的一对青年男女,出发时骑马并辔,向前方相对约定的地点进发。去时,男方可以借机向女方随意诉说,也可以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姑娘不能有任何表示;返回时,男青年则要迅速地拍马疾奔,姑娘则纵马穷追,若追上男方,则可用皮鞭抽打,男方不得还手。“姑娘追”也因此常被哈萨克青年作为表达爱情的一种游戏。诗中的一对男女正是两个互相爱慕的青年,但小伙子并不知情,在返回途中仍按常规迅速疾奔。于是,作家写下这个样的诗句:“他的心眼多么傻呵,/为什么一再地加快马鞭? /我只想听完他的话,/哪里会真心把他追赶。/ /我是一个聪明的姑娘,/怎么能叫他有一点难堪? /为了堵住乡亲们的嘴巴,/最多轻轻地打他一鞭。”哈萨克民族固有的生活情趣与少女的爱情心理,顿时跃然纸上。至此,闻捷的诗歌因表现新疆少数民族的生活习俗,特别是他们的爱情生活;在劳动中展示爱情,在爱情中构筑时代的情操;在单纯、明快的牧歌情调中展现优美的风格所体现出的鲜明的审美特色,为同学们所具体感知。本课教学的教学目标也顺利完成。

此外,对于路翎小说、孙犁散文以及田汉的戏剧《关汉卿》的教学等,笔者也采用了同样的教学方式,收效同样显著。

三、点面问题设计与思潮流派阅读教学

思潮流派的教学是当代文学阅读教学中的一个重要环节,它不仅关系文本审美意蕴的提升,还关乎作家的整体定位与史脉的传承。对于中国当代文学而言,虽然因历史的因由未能像现代文学那样形成“流派林立,社团蜂起”的局面,但不乏一些有影响、有特色的文学流派与思潮现象值得我们关注。例如,“山药蛋派”、“朦胧诗派”、“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新写实小说”、“知青文学”等,都在中国当代文学的发展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迹。对于这些颇具特色的思潮流派教学,就不能仅仅满足于对文本的一般性理解,而应当围绕着点面结合、史脉勾连的教学问题进行设计,使同学们在品味文本审美意涵的同时,明晰该流派、思潮的创作风貌及文学史意义,进一步强化基本的文学史眼光。

众所周知,以赵树理为代表的“山药蛋派”是“十七年”时期惟一被大家所公认的创作流派,《精选》虽然只选了赵树理的《登记》和《锻炼锻炼》两篇小说,但它所预留的文学空间却非常大,这就要求讲授者在教学过程中,不局限于这两篇作品,而是从赵树理的《登记》和《锻炼锻炼》着手,上承《小二黑结婚》《李有才板话》,下启《三里湾》,再联马烽的《三年早知道》、西戎的《赖大嫂》等“山药蛋派”的代表作品,使学生既能由此体味出赵树理小说创作的“点”,又能感知出“山药蛋派”创作的“面”,达到融会贯通的目的。为此,我设计的问题是:《登记》中,谁是最应该被启蒙的对象?《锻炼锻炼》中,谁最该“锻炼锻炼”?赵树理写人的核心思想是什么?它对“山药蛋派”的形成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前两个问题是“点”,后两个问题是“面”,由点及面,点面相连,环环相接。《登记》是赵树理为响应新婚姻法颁布而创作的一篇“问题小说”,意在解决现实生活上需要解决的实际问题——青年男女的自由恋爱问题。因为在现实生活中,特别是农村老一辈农民的思想观念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然是他们恪守的信条。如何打破这一观念,为新人铺开自由爱情的道路就成为赵树理亟待解决的新问题。一般同学们也照这个思路理解《登记》并认为老一辈村民是应该被启蒙的对象(包括有私心的民事主任,王助理员等)。但如此一来,小说结尾区分委书记针对小晚和艾艾对民事主任和王助理员的批评的一段感言就令人费解了。他说:

你骂得对!我保证谁也不恼你们!群众说你们声名不正,那是他们头脑里还有些封建思想,以后要大家慢慢去掉。村民事主任因为想给他外甥介绍,就不给你们写介绍信,那是他干涉婚姻。中央人民政府公布了婚姻法以后,谁再有这种行为,是要送到法院判罪的。王助理员迟迟不发结婚证,那叫官僚主义不肯用脑子!他自己这几天正在区上检讨。中央人民政府的婚姻法公布以后,我们共产党全党保证执行,我们区分委会也正在讨论这事,今天就是为了搜集你们的意见来的!……党员同志们,你们说说人家骂得对不对呀?检查一下咱们区上村上这几年处理错了多少婚姻问题?想想有多少人天天骂咱们?再要不纠正,受了党内处分不算,群众也要把咱们骂死了!

这段话显然不是针对老一辈农民而是针对农村基层党员干部同志的。由此,我们说,老一辈农民固然是应该被启蒙的对象,但在赵树理看来,掌握农村青年命运的农村基层党员干部同志更是最应该被启蒙的对象,即,让他们懂法、守法,依法办事,不循私情,是农村最应该被启蒙的时代内容。同样,《锻炼锻炼》是赵树理针对农村劳动中出现的“养懒”问题提出的解决方案,即通过对农村中有小农思想的“偷奸耍滑”式农民的“整风运动”,解决农村基层干部队伍如何适应新时代这一问题。为此,赵树理创作了两类人物:一是有小农思想但又好耍小聪明的老农民,如小腿疼、吃不饱等;二是对这类有小农思想的老农民有处决权的基层干部,如副主任杨小四、老主任王聚海等,以他们之间矛盾冲突的形成与化解完成“锻炼锻炼”的意味。不少同学认为,这两类人物在赵树理眼中都有“锻炼锻炼”的意思:小腿疼、吃不饱等应锻炼锻炼自己的劳动能力而不是自作聪明;副主任杨小四当策略应对复杂局面以锻炼锻炼自己的领导能力。也正因此,作家特意安排了王聚海缺席使杨小四能单独处理小腿疼与吃不饱的小伎俩这一主干情节,且对杨小四的处理方式与结果也颇为赞赏。应该说,这样的理解固然不错,然而,当我们读到小说的最末一段话时却不能不对此再做深思。这段话是:

散会以后,支书走在路上和主任说:“你说那两个人‘吃软不吃硬’,你可算没有摸透她们的‘性格’吧?要不是你的认识给她们撑了腰,她们早就不敢那么猖狂了!所以我说你还是得‘锻炼锻炼’!”

可见,作家的本意还包含王聚海应该“锻炼锻炼”的意思。也就是说,王聚海主张按性格用人以及和事佬的做法已经过时了,应该计谋于人。但是,副主任杨小四不姑息迁就、以权治人的策略就是“锻炼”合格的接班人吗?实际上,赵树理对此是有所保留的,这也见出赵树理小说的创作情态:对于农村中具有小农意识的老农民应适度地批评而非不留情面的批判。虽然时代的主流常常倾向于批判而非批评,打击而非拯救,但在赵树理看来,处理这些人民内部矛盾应该采取批评与拯救相结合而非批判与打击相贯穿的方式。因而,以人道主义的立场给农村中有小农意识的农民以批评,以教育,以关怀,以出路,就成为赵树理创作的指导思想,这也是他拒绝用阶级斗争的立场与方法去处理《三里湾》中的“能不够”、“铁算盘”、“糊涂涂”这类有小农意识的农民的重要原因。可以说,以批评的态度、宽容的态度、理解的态度、共存的态度——人道主义的态度对待农民中的小农意识,构成赵树理写人的核心思想。也由此,马烽、西戎等山西青年作家从赵树理小说创作的这一神髓中找到了共鸣点,相继创作了《三年早知道》《赖大嫂》等作品,涌现了一批有着浓厚小农意识的人物典型,如赵满囤、赖大嫂等,并因之形成特色鲜明的“山药蛋派”。这一“另类”的选择难能可贵。这也是“山药蛋派”至今仍有不容忽视的文学史意义的重要原因之一。至此,由谁最该被启蒙、最该锻炼的“点”推及赵树理写人的核心思想以及因之形成“山药蛋派”的创作特色的“面”的勾联式教学设计顺利实现,点面相承,史脉勾连的流派教学目标也顺利完成。

“知青文学”的教学也是如此。作为中国当代文学的重要一页“知青文学”,《精选》中虽然只选了史铁生的一篇《我的遥远的清平湾》,但我的问题却是:如何理解《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在“知青文学”中的意义?这一问题虽然是“点”但却连带其“面”。为此,我先略讲韩少功的小说《西望茅草地》与梁晓声的《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的主题形态,接着详尽分析《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在人物选取、主题构思方面的不同之处,最后引至阿城的《棋王》,通过联想与比照,勾勒出“知青文学”的主题从控诉模式到包容、理解模式再到超越模式的转型流变轨迹,既勾联出史铁生知青小说的价值与文学史意义,阐释了“知青文学”式微的内在原因,也培养了同学们的专业的文学史眼光。

诚然,教无定法,但就大二学生的中国当代文学文本阅读教学而言,笔者多年来的教学体会是:依照教材的基本框架,将需进行阅读教学的文本分为单个作家的单一文本、个性作家的整体文本及思潮流派的代表性文本三类,并针对三种不同的类型分别采用深度问题设计串联单一文本阅读教学、整体问题设计连动个性作家阅读教学、点面问题设计勾连思潮流派阅读教学的教学模式,事半功倍,也是培养大学生综合人文素养,提高他们的审美感悟力,强化专业意识的文学史眼光,丰富和完善他们的艺术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有效途径。

(责任编辑:毕光明)

Question Design and Reading Instruction in Contemporary Chinese Literature for Sophomore Students——A Case Study of Selected Readings in Contemporary Chinese Literature Edited by Xie Min and Hong Zicheng

CHEN Si-guang

(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Sichuan University,Chengdu 610064,China)

Abstract:As regards the instruction of selected readings in contemporary Chinese literature for sophomore students in Department of Chinese,the teaching should,as is opined,be conducted in line with the basic framework of teaching materials and classified into three parts: specific works of individual writers,overall works of writers with personality and representative works of diverse ideological trends and literary schools.In short,the respective teaching in selected readings of specific works of individual writers is conducted via the model of profound question design,of overall works of writers with personality is handled in the mode of holistic question design,and of representative works of diverse ideological trends and literary schools is implemented in the manner of point-to-surface question design.The abovementioned modes are an effective way to enhance students’aesthetic sensibility,to strengthen their professional vision in the literary history as well as to enrich and improve their artistic imagination and creativity.

Key words:questions design;sophomores; contemporary Chinese literature; reading instruction; selected readings in contemporary Chinese literature

作者简介:陈思广(1964-),男,新疆库尔勒人,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小说研究。

收稿日期:2015-03-23

基金项目:四川大学教育教学改革项目“有效教学的理念、方法与成效探讨与实践”

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5310(2015)-08-002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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