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形态因素对于《尘埃落定》译作成功的影响

2015-03-18 00:21
关键词:尘埃落定葛浩文译作

孙 静

(河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河南新乡453007)

《尘埃落定》是藏族作家阿来的代表作品,描述了康巴藏族土司制度的兴衰覆灭。葛浩文及其夫人林丽君对其进行了译介,该译作于2002年由Houghton Mifflin公司在美国出版发行。该译作深受英文读者喜爱,曾被《洛杉矶时报》评为年度畅销作品。该作品的描述视角独特,通过麦其土司家族中有异于常人的傻子二少爷描述了土司制度的覆灭。这部优秀的作品被翻译为十几种语言,是我国文学作品在国外得到认可的典范。近年来,中国文化如何走向世界成为众多译者及研究者所关注的问题,而对于葛浩文这样优秀的译者及其译作进行研究,能够帮助我们发现中国文化对外传播的有效途径。勒菲弗尔的改写理论认为,意识形态、诗学观和赞助人是操控译者翻译的几个重要因素,会直接影响译文。笔者将从重要影响因素之一的意识形态因素出发,对葛浩文夫妇的译本进行分析。

一、意识形态对于原作选择的影响

意识形态就是构成某人目标、期望和行为的一系列想法。同时,意识形态可以分为社会意识形态和个人意识形态两类。前者是构成大多数美国民众目标、期望和行为的一系列想法,通常表现为哲学、政治、艺术、美学、宗教和道德,而后者是指译者个人的性格、教育、工作生活经验以及审美趣味[1]。这两个因素对于葛浩文选择阿来的《尘埃落定》进行翻译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就社会意识形态而言,尽管英美读者对于中国文化的兴趣逐渐增强,但由于地域、文化等差异,中国文学与英美文学仍存在很大差别,所以美国读者对于中国文学的兴趣不大,这也是译者在选择译介作品时的难点之一。译介时,如果选择接近目的语读者喜好的作品进行翻译,将更加有利于读者的接受,所以,目的语意识形态在一定程度上会操控译者对于所译介作品的选择。葛浩文曾说,美国人喜欢读的小说有这样几类:有性描写的、有关政治的和侦探小说[2]。《尘埃落定》中有关傻子二少爷与家奴桑吉卓玛和其妻子塔娜的一些性描写,对于美国读者有一定的吸引力。原著作者阿来生动描述了康巴藏族最后一任麦其土司的兴衰,可以满足美国读者对于西藏这片神秘土地的好奇心。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讲,当时目的语意识形态是译者决定选择这部小说的原因之一。

此外,译者的个人意识形态也是不容忽视的重要因素。葛浩文曾经在台湾生活过很长时间,对于中国文化和文学有着深入的了解,并取得中国当代文学的博士学位,被誉为“最重要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翻译家”[3]。他的翻译非常严谨,对于翻译有其独到见解,认为译者的义务是对于读者而非作者,译者就是要翻译出能够为读者所接受的作品;如果在选择原作时不考虑读者,就是在浪费时间和精力。他所译介的作品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受到原作者委托的作品,另外一类则是他认为值得赋予第二次生命的优秀作品。能够吸引他同时又适合于他翻译的,《尘埃落定》就属于后者[4]。

综上所述,葛浩文选择《尘埃落定》这部作品进行译介并非偶然,是在美国当时社会意识形态与译者意识形态的共同作用下的必然结果。

二、意识形态对于译者翻译策略的影响

勒菲弗尔认为,译者的意识形态是决定文学译作面貌的重要因素之一,译者的意识形态不仅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决定对原作的选择,同时也能够主导译者的基本翻译策略,以及对于文化差异等的处理[5](P41)。下文将选择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使用的补偿(Compensation)、创造性叛逆(Creative Treason)和具体化(Specification)三种翻译策略,分析意识形态对于译者翻译策略选用的影响。

(一)补偿(Compensation)

中国文化对于西方读者而言,复杂而难以理解,中国的西藏文化更是如此。《尘埃落定》的故事发生在四川阿坝地区,康巴藏族的宗教信仰、文化习俗都与生活在中国其他地方的人有很大区别,因此,为了使对中国文化感兴趣的西方读者能够理解,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多次采用了补偿策略。

在描述去省里状告汪波土司的麦其土司从汉地回来,请到了军政府的大员,全寨用大礼相迎这一情景时,原文中提到了“哈达”,译者是这样处理的:

然后是一队手捧哈达的百姓,其中有几位声音高亢的歌手。

然后是一群手持海螺与唢呐的和尚。[5](P23)

They were followed by a procession of serfs holding khatag,the Tibetan silk offering.This group included singers with loud,booming voices.

After them came a group of monks carrying giant conch shells and the woodwind suonas.[6](P26-27)

文中描述了迎接尊贵客人时藏族人的热情和礼节,并提及了 “哈达(khatag)”“海螺(conch shells)”“唢呐(suonas)”等展现藏族民俗风情的事物。在短短三句话当中出现一系列具有文化差异的事物,对于美国读者而言可能难以理解,所以,译者在翻译时采用了补偿策略,将一些辅助读者理解的信息添加上。比如,在说到“哈达”时,译者在“khatag”后加上了“the Tibetan silk offering”的说明,将其誉为藏族的丝绸,可以显示出其在藏族的重要性,同时也是作者对于哈达的一种阐释。而在翻译“唢呐”时,译者则加上了“woodwind”来修饰,以便美国读者能够理解唢呐是一种管乐器。

(二)创造性叛逆(Creative Treason)

“创造性叛逆”一词由法国著名文学社会学家埃斯卡皮首次提出。他认为,翻译总是一种创造性叛逆。翻译活动就是译者试图将一部作品融入陌生文化环境的过程,译者有时需要通过主观努力创造性地翻译,从而使读者能够更好地理解原文,但同时也可能造成译文与原文的背离。但由于译者的初衷是忠于原文以便有良好的接受效果,所以创造性叛逆更可能赋予译文“第二次生命”,在目的语读者中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如:

门巴喇嘛说:“好歹我没有白作孽,少爷好好睡一觉吧。”[7](P129)

Monpa Lama said,“I’m happy to say I did not perform my magic in vain.The young master can now get a good night’s sleep.”[6](P147)

“作孽”一词的本意是做了坏事或是犯了罪过,而此处被译为“perform my magic”(施法),含义与原文相差很大。但是,如果结合上下文就会发现,此处,门巴喇嘛刚刚给傻瓜二少爷治过病,二少爷的病症也减轻了,所以,他并非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此处,“作孽”一词是门巴喇嘛对高高在上的主子说话时,用了一种自谦的说法,译作犯了错或是做坏事都不能较好地使目的语读者理解当时的状况,所以,译者创造性地将其翻译为施法。在西方文化中有“巫师”这样的人物形象存在,所以,“perform magic”这样的表述他们并不陌生。

(三)具体化(Specification)

具体化是指把原文中抽象或者虚化的字词或短语用较为具体的字词或短语翻译出来。在翻译过程中,译者有时会遇到一些含义较为模糊、目的语读者不易理解的词语,这时,译者就会依据具体语境,用含义更为明确的词语进行表达。

在《尘埃落定》中,麦其土司家里养了两批僧人,而在敏珠宁寺的僧人们曾经在上任麦其土司过世后放出话来,说只有现任麦其土司的弟弟才适合继承土司之位。于是,当按照正常秩序世袭的麦其土司上任后,敏珠宁寺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在麦其土司将四川省政府的特派员请到寨子里来时,敏珠宁寺活佛专门到寨子里请求迎接贵客,而女主人也很给面子地应允了。在喇嘛表演神舞时,活佛很卖力。于是,文中这样写道:

母亲说:“是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7](P24)

“Yes,”Mother said.“He’d have saved himself a lot of trouble if he hadn’t said your younger brother should be the chieftain back then.”[6](P27-28)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是我国的典故,意思是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就不那么做了,是说话者包含后悔之意的言辞。但如果这句话用来说其他人,就是感叹他人之前所行之事不明智。文中的用法为后者,但是译者在译文中加上了“if he hadn’t said your younger brother should be the chieftain back then”这句话,指出现在敏珠宁寺的尴尬境地正是由于其对于土司继任者的不慎言论造成的。这是作者自己对于原作的理解,但是,加上这样的描述会使读者对原文的理解更透彻。

三、结论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发现,译者对于原作的选择以及在翻译过程中所选用的翻译策略,都和意识形态有密切的联系。葛浩文夫妇选择《尘埃落定》进行翻译,不仅由当时美国的主导意识形态所决定,同时也是译者个人性格、教育背景、工作生活经验以及对于原作的审美趣味所决定的,对于原作的正确选择奠定了其成功的基础。在翻译过程中,译者的意识形态操控了翻译策略的选择。译者基于自己对原文的理解,选择补偿、创造性叛逆和具体化等策略进行翻译,在一定程度上辅助了目的语读者对于译作的理解,这也是译作在目的语读者中取得良好效果的原因之一。

[1]朱滕滕.改写理论视角下葛浩文《狼图腾》的翻译研究[D].武汉:华中师范大学,2009.

[2]季进.我译故我在——葛浩文访谈录[J].当代作家评论,2009(6).

[3]舒晋瑜.十问葛浩文[N].中华读书报,2005-08-31.

[4]顾湘.中国文学普遍欠缺个人化[N].外滩画报,2008-03-27.

[5] Lefevere A.Translation/History/Culture:A Sourcebook[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4.

[6]Goldblatt,Howard.Red Poppies:A Novel of Tibet[M].Sylvia Lichun Lin,trans.Boston:Houghton Mifflin Company,2002.

[7]阿来.尘埃落定[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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