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炳才
(开县教师进修学校,重庆 开县 405499)
当代美国知名的教育家古德莱德指出,课程实施有五个层次,即理想的课程、正式的课程、理解的课程、运作的课程和经验的课程。理想的课程即由研究机构、学术团体和课程专家所倡导的课程;正式的课程是教育行政部门规定的课程计划、课程标准和教材,是以文本形式表现出来的课程;理解的课程是由教师所理解的课程,又是一种观念形态的课程,但因其体现了教师的个人风格,比正式的课程要具体;运作的课程即是指课堂上具体实施的课程;经验的课程是指学生实际体验到的课程。
考察一线语文教学实践,“正式的课程”成为语文课堂教学的蓝本,其执行力度是足够的。然而,“理解的课程”因教师的文本读解力的差异与主动作为程度的不同,不求甚解、一知半解甚至囫囵吞枣导致照本宣科的现象是不鲜于课堂的;“运作的课程”更是缺位的;“经验的课程”往往也被教师所忽视。当然,“理想的课程”则始终在路上。
为什么说“运作的课程”是缺位的呢?观察大量的语文课堂,似乎没几个教师将“课时”教学上升到“课程”的高度来认知,更别说建构。更多教师的认识是这样的,把课程看作是先于教学过程预先编制好的、现成的知识体系,教师只需要通过一定的方式传授给学生,让学生接受、理解其知识即可。教师不能从动态生成的角度看待课程的存在形式,认识都不到位,建构就无从谈起,这样,“运作课程”在课堂就没有了它应有的位置。
教师基于课时对课程的敏感程度,直接关系着教育教学质量的高下。因为教学的主阵地在课堂,教学实施又主要是以课时为单位进行的。将每一个课时的授课视为课程来建构,其课程观的要义在于动态生成。这种课程笔者姑且借古德莱德对课程实施层次划分之名谓之“运作课程”,为了便于读者理解拙文用意,强调课程建构落实到每一堂课之上,于是,下文改称为“课时课程”。课时课程对于语文教师的现实意义在于,无论是备课、上课,还是评课,都要问一问:为什么教?教什么?在哪个时段教?怎样教?为什么这样教?怎样促进学生的发展?这些问题反思,是实施“课时课程”建构的前提与保障。
课程改革的重心在于课程建构,这毫无争议,但一度被认为这是顶层设计者们的事情,一线教师的重心在于课堂教学改革,于是,就有人提出“课改就是改课!”的观点。可是,一阵阵轰轰烈烈之后,却似乎没有“教学效果”的呈现;于是,在一线又掀起“课程建构”的热潮来,“国家课程地方化”“地方课程校本化”“国家课程校本化”的呼声浪起,而今,当一线学校搞教学观摩活动,校长们便纷纷以亮出“校本课程”的土特产为荣事。究其实,所谓的“校本课程”不外乎复制粘贴的拼盘,这样的浮躁之举也断不能呈现“教学效果”。
当下课程改革的最大失误在于一线教师对课程的能动作用缺失。对于“正式课程”的能动作用,唯有语文教师发挥到最佳,才有生成良好教学效果的可能。具体而言,每个文本都不外乎字词句篇语修逻文,唯一不同的就是长短有变化,语文教师面对体现语文课程意志的“正式课程”文本,难道篇篇都来个字词句篇语修逻文吗?显然不可能。所以,语文课程给语文教师的每节课出的第一个难题,那就是“教什么”的问题,教参、教辅编写的是共性的东西,它们不可能为教师解决“教什么”的问题。因为学情是千差万别的,教师的学识修养是千差万别的,对于文本的解读正应了“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之训,但事实上,一线不少语文教师却奉教参、教辅为圭臬,人云亦云,照本宣科,试问学生焉能萌动学习语文的激情?又往哪儿去觅寻语文教学的生长点?
语文教师开展“课时课程”建构,重点要解决“教什么”的问题。在教学中,“教什么”显然比“怎么教”重要。内容决定形式,知道一篇文章“教什么”,才有可能选择正确的“怎么教”。用什么来判断“教什么”呢?——依标、靠本、缘生,即依据课标,研读文本,还得观照学情。语文课程目标是素质目标(亦称能力目标),是难以量化的,比如“在阅读中,体味大自然和人生的多姿多彩,激发珍爱自然、热爱生活的感情;感受艺术和科学中的美,提升审美境界。通过阅读和鉴赏,深化热爱祖国语言的感情,体会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源远流长,陶冶性情,追求高尚情趣,提高道德修养”[1],这本身就是一个素养问题,不同于其他学科的“知不知”或“会不会”。因此,语文教师在施教行为中要用语文课程“积累·整合”“感受·鉴赏”“思考·领悟”“应用·拓展”“发现·创新”的大目标来判断、选择,同时充分考虑学情来建构“课时课程”。下面结合教学案例谈谈“课时课程”建构策略。
语文课堂是以单篇文章的阅读教学为主的。要体现动态生成特质,可以尝试如下做法:
1.读出“品位”,新颖切入。“切入点”可以是课文里的某个句子,也可以是教师个体通过深度阅读“品”出的某种感悟。比如《道士塔》,有位教师围绕“千古之悲谁之罪?”展开教学,有如把一滴水演绎成大海。笔者曾抓住第一次阅读最喜欢的一个句子——王圆箓只是这出悲剧中一个错步上前的小丑——展开教学,主体问题有:(1)王圆箓丑在何处?(外貌、言语、行为、心理——无知、无识、无畏)(2)“大丑”是谁?“大丑”丑在何处?(——无能、无力、无耻)(3)如果“上前”的是一位官员又会怎样?(4)如果“上前”的是余秋雨又会怎样?(5)请结合自己所思,以“秋雨墓”(或者“秋雨祭”“秋雨魂”)为题写一篇读书笔记。同样演绎了精彩。
2.层层“剥笋”,登堂入室。这里的“剥笋”指教师通过深度阅读获取属于自己的多层次感悟,用此感悟去与学生思想碰撞,具有个性化特征。比如一位名师借班上散文诗《秋歌》展开教学,教学分三个层次推进:(1)与诗初相识(请将你初读的感受用一个词来形容——;哪些地方让你有这样的感觉?)(2)冷香细细吟(哪些地方让你感到冷肃?诗人描写了一个什么样的秋天?)(3)凝然深味之(从哪些地方读出温暖甜蜜?你心目中的暖暖是什么?)三个层次层层深入,每层两个主打问题,使得整个课堂精彩纷呈。
3.围绕“论题”,辐射展开。教师个体通过深度阅读,读出最值得教的“点”作为一堂课教学的“论题”,教师引领学生围绕“论题”演绎教与学活动。比如一位名师教学《小狗包弟》,请看师生的课堂对话:
师:同学们通过预习,读文章读出了什么?(限两个字回答)
生:怜悯、歉意、温暖……
师:我读出的是“伤害”!
学生疑惑……接着,教师请学生找课文中都写了哪些谁对谁的“伤害”,通过学生自主解读演绎出巴金对狗、时代对巴金、人对狗、时代对人等多重伤害,课堂气氛就这样活跃起来了。通过课堂演绎,学生被“逼”出两个结论:第一,伤害是互相的;第二,人性与兽性的颠倒。最后,教师问:你觉得这种伤痛能够消除吗?课后要求:请以“伤害”为题写一篇读书笔记。至此,这堂课的深度就可见一斑了。
“问题”是“课时课程”建构需要聚焦聚力的地方。从一个侧面说,从“问题”的生成,到“问题”的解决,成了语文课堂的全部。然而,一些教案、教辅上的问题是共性的、散漫的、浅表的抑或晦涩的,这就需要教师从动态生成的视角出发,整合、创新所占有的设问资源,为己所用,从而生成可用的、有价值的教学提问。
1.一般问题要有思考的空间与价值。如果课堂提问停留在学生不假思索就能直接说出答案的层面,这既是教者思维浅表化的表现,也会让学生思维简单化。一位教师教学《在马克思墓前的讲话》,一口气问了学生四个问题:(1)马克思的去世,对人类有什么样的损失?(2)“空白”的内涵是什么?或者说对什么造成了“空白”?(3)马克思作为革命家有哪些贡献?(4)马克思作为科学家有哪些贡献?这四个问题看似问得具体,其实,都是浅表的问答,学生可以不动脑筋从原文提取信息作答。如果替换成:文章对马克思有个基本评价,即有个核心句,它能统摄全文,是哪一句?为什么?那么一个问题不但涵盖了原来四个问题的内容,而且还生成了新的思维空间。
2.主体问题要有助于凸重点、化难点。教学要凸显重点,化解难点,这是每个教师都明白的道理。如何凸显重点,化解难点?关键在于设问。针对文本主要内容,问题设计得既有针对性,又巧妙而富于启发性,这样师与生、生与生就能展开充分的对话与探究。对问题有了充分的对话与探究,学生也就加深了对文本重点内容的理解。对于难点问题,更要体现教师的问题整合意识。笔者在教学中多采用“问中套问”之法,减缓坡度,降低台阶,让学生尝着“跳一跳,抓得到”的“套中问”的甜头拾级而上,最终也就突破了难点。对于生源很差的班级,必要时教师还不妨拟出问题的多组答案,让学生做出选择评判,在比较、鉴别中,差生同样能够达成对重难点问题的理解。
3.核心问题要能够统领整个课堂流程。从“课时课程”视角出发,在阅读教学中首先要确定“教什么”,“一篇优美的散文可以切入的赏析点很多,万不可面面俱到,弱水三千,你取哪一瓢饮?阅读教学走‘角度切入’之路,才可能深入,才可能深刻,也才叫语文课。”[2]笔者在执教《汉家寨》时,仅仅预设一个核心问题:“死寂”在文中是如何得到充分体现的?整个课堂流程中的“限制筛选”“对点赏析”“指向写作”等环节都围绕核心问题展开,比如在“限制筛选”环节中,笔者就要求学生从“声音”“感受”“景物”“人物”等角度进行指向性筛选。核心问题是课堂的“纲”绳,提起了它,课文的结构与主题也必将水到渠成。
从大语文教育视角看,学生课外阅读是语文教育不可或缺的部分。但时下的学生课外阅读并没有成为助推其语文能力形成的“佐餐”,这主要当归咎于语文教师“课时课程”意识淡薄,课外阅读指导课没有落到实处,更没有催生效果。在语文教育框架下的课外阅读必须是限制性阅读,那种只是“搭台”,继而“放任”的做法,定是费时费事却无效的。学生课外阅读,教师不能坐等花开。我们每个语文教师都需要有为而治:一是调研当下学生的阅读需求状况,让阅读教学的起点始于学生而不是始于资源,始于学生学生就主动,始于资源学生就被动;二是分门别类开发课程资源,门类诸如名著阅读、古诗词阅读、时文阅读,资源开发要坚持“适合当下”的原则;三是让学生明确“读什么”,教师二度开发所占有的课外阅读资源,为ABC不同层次的学生提供有效阅读文本;四是引导学生养成“有读必思,有思必写”的课外阅读习惯,读得有兴趣,思得有理趣,写得有文趣。
课外阅读做得细到这个程度,三年如一日、持之以恒地做下去,那么学生的语文能力也将会得到“大”的提升。笔者常常感喟于俞玉萍老师“让阅读的‘攀比’之风席卷整个教室,带孩子与朝阳清风一起读书”[3],感喟于她的学生从书中汲取养分写下的富有文趣、充满性灵的文字。学生课外阅读能力要想真正得到提升,教师就要真得把它做成一门课程,并且这是一门流动的课程,它会随着不同学生对象的变化而变化。一句话,曾经放任自流的课外阅读荒地,今祈盼语文教师从动态生成的层面去建构学生课外阅读课程。
课程是通过教材具体化了的,而教材是要通过教师的解读才能变成教学的。目前的课改是自上而下进行的,是一批专家在西方现当代教育理论的大背景下提出和推行的,制定了《课标》,编制了教材,期望广大教师践行新课改,但这种方式本身就悖逆了西方建构主义学习理论的要求。新课改推行要达成高效,就必须重新选择课改路径,变自上而下为自下而上,把“课时课程”建构做实,正是自下而上之举。语文教师必须根据自己学生的实际和自己的学情修养,最大限度地理解、整合、创新“正式课程”,从而获得每一个教学课时所需要的个性化的“课时课程”内容,这才是我们第一线语文教师的“为”与“位”,否则,就是渎职。▲
[1]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实验)[S].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11.
[2]官炳才.《汉家寨》教学设计——“让阅读指向写作”导学案例[J].中学语文,2014(11):55-57.
[3]赵国忠.中国教室的奇迹[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