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琳
(天津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天津300387)
诗歌是世界文学的瑰宝,人类精神财富的结晶。诗歌翻译与文学创作相通,但又有其独特的审美原则、艺术内涵和方法技巧。诗歌翻译是心灵的艺术创造活动,是创造美的过程,诗歌翻译的目的正在于发现美、体验美、欣赏美、表现美。译者是诗歌翻译的审美主体,翻译过程中必然会有译者自身的审美意识,这种审美意识所产生的创造性叛逆可以充分再现诗歌的美。本文将从诗歌的美学翻译主体和创造性叛逆的角度出发,结合对《枫桥夜泊》英译本的分析,探讨创造性叛逆下,译者如何体现诗歌翻译之美。
诗歌是语言艺术的一种,是音乐性和形式感最强的语言艺术,是内容和形式高度统一的语言艺术。翻译求真而诗求美,所以译诗应该在求真的基础上求美。如法国诗人瓦雷里所言:“诗是最宝贵但用处最小的东西。”“诗是废话,多余的话......艺术的真谛在于其多余,不必要的,处于逻辑框架之外超越主题意义的美。”[1]58-59这就是诗歌的本质属性——真正的唯美。
诗歌追求用最少的词表达最丰富的意义。古今中外的诗歌无不是通过有限的语言传达无限的意蕴。诗歌的艺术性不仅表现在它声音、文字、隐喻等方面的特征,更体现在蕴含其中的神韵、意境。诗歌翻译是艺术美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诗歌翻译作为翻译美学的一部分,应该有其完整的审美过程。因此,正如诗歌的原创过程那样,也有着诸如审美主体、审美体验、审美客体以及审美对象等等不可或缺的审美要素。“审美客体”等待着审美过程的加工和改造,其构成成分隐藏着、潜伏着,有待审美主体的开掘和体验。[2]61诗歌翻译中,译者作为审美主体,要充分把握原诗这一“审美客体”,把“审美客体”上升为“审美对象”,积累“审美体验”,经过“由外而内”“内外相通”的表现形式,最终正确翻译出原诗的灵魂与精髓。
诗歌翻译是审美主体对一种语言精华的审美品质的发掘并由此产生对另一种语言精华的审美品质的创造活动。[7]118审美主体具有能动性、创造性及对审美对象的审美潜质的高度启发、激发能力。诗歌翻译作为一种审美过程,离不开审美主体的参与。诗歌因其具有鲜明而独特的文学性,其中最为独特的表征就是使读者获得一种完全陌生的、十分新鲜灵动的认知经验。翻译主体的审美潜质构成的“审美前结构”,即审美主体的情、知、才和志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诗歌翻译的质量。因此,译者在翻译诗歌时需要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加入自己的理解、体验。
“创造性叛逆”是由法国文学社会学家埃斯皮卡提出的。他在《文学社会学》一书中指出:“翻译总是一种创造性叛逆。”“说翻译是叛逆,那是因为它把作品置于一个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参照体系(指语言)里,说翻译是创造性的,那是因为它赋予作品一个崭新的的文学交流,还因为它不仅延长了作品的生命,而且又赋予它第二次生命。”[3]137译者的翻译动机、翻译目的,他所采取的翻译立场,他所制订的翻译方案,以及他所使用的翻译方法使译者成为翻译中最积极的因素,他的态度、方法和立场一旦选择,一旦确立,译者也就为自己定了位置,他译出的“每一个字都成为了一种誓言。”[4]75译者已经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仆人”身份,对原作更多地采取二次创作的方式,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会产生创造性叛逆。诗歌承载着音美、形美、意美,在翻译过程中,译者需要通过自己对诗歌的美的体验,发挥自己的审美主体性,充分再现诗歌“音、形、意”这一审美客体。《枫桥夜泊》是张继最为著名的一首诗歌,下文将以许渊冲先生英译的这首诗为例,从“音、形、意”这三个方面来具体分析创造性叛逆下译者是如何再现诗歌之美的。原诗及许渊冲先生的译文如下[5]123:
枫桥夜泊
张继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Mooring by Maple Bridge atN ight
Zhang Ji
Atmoonset cry the crows,streaking the frosty sky;
Dim ly lit fishing boats'neathmaplessadly lie.
Beyond the citywalls,from Temple ofCold Hill
Bellsbreak the ship-borne roamer'sdream and m idnightstill.
——Translated by Xu Yuanchong
这首诗的韵律主要以“an”韵为主,如“天”、“眠”和“船”,分布在诗中的第一、第二和第四句,形成“aaxa”。在译文中,译者采取了创造性叛逆,通过英诗中单词的尾韵,使“sky”和“lie”保持押韵,“Hill”和“still”押韵,全诗的韵律成为“aabb”,看似背离了原诗的韵律,实际上使译语读者更易于感知原诗的韵律美。译者在表现原诗的节奏方面,创造性地使用了英文诗歌中的头韵。译文中译者选用“cry”和“crows”,“streaking”和“sky”,“bells”、“break”和“borne”分别为/k/、/s/、/b/,读起来琅琅上口、悦耳动听,极富节奏感,为全诗增添了一份美感。
《枫桥夜泊》是一首七言律诗,在形式上诗人严格依照七言律诗的格式,但是在英文诗歌中却没有这种格式,如果完全按照原诗每句七个字的形式进行翻译,对于译者来说几乎无法办到,而且读者也无法按照英文诗歌的传统体会出原诗的形式美。虽然译者无法完全重现原诗的格式,译者仍然可以发挥自己的创造性努力保持原诗的整体美。从译诗的整体来看,它的第一句和第三句保持一致,第二句和第四句保持一致。第一句和第三句中译者都加入了标点符号,译者用逗号将句子一分为二,前后选词的词性保持对等,如,第一句中的动词“cry”和“streaking”相呼应,名词“the crows”和“the frosty sky”相呼应。第三句中的介词“Beyond”和“from”相呼应,词组“the citywalls”和“the Temple of Cold Hill”相呼应。此外,第一句的“乌啼”、“霜满天”,按照正常语序翻译,应该是“the crows cry”,“the frosty sky streaking”,而译者在这里使用了倒装语序,把状语“Atmoonset”提前,使整个句子全部倒装。第三、四句词使用了状语前置语序,把“Beyond the citywalls”和“from Temple of Cold Hill”放在句首,使两句合并成一句,从而保留了诗歌结构上的相互关联和顺畅,同时也表现出了第四句中“钟声”那种“由远及近”的层次美。
中国古代诗歌向来注重意境的营造。“一切景语皆情语”,意境追求的是“象外之物,景外之景”。翻译中捕捉意境这种高度模糊的审美信息显然是一种高层次的审美活动[6]122-123。在“枫桥夜泊”这首诗中,全诗几乎都是对客观景物的描绘。“残月、栖鸦、枫树、渔舟、寺院、客船”和不言而喻的江水,为我们营造出了黯淡孤清的氛围,诗人惆怅孤独之情也不言自明。但是由于中西文化的差异,中国读者与外国读者读到这些意象时,心理所引发的共鸣却是不同的。为了使英文读者也能深切领会这些意象的含义,译者对原诗进行了创造性叛逆。第一句中的“霜满天”译者译为“the frostysky”,省略了“满”的意象,但并不妨碍读者从中体会寒冷、孤寂的氛围。第二句中译者把“江枫”翻译为“maples”,刻意忽视“江”的意象,似乎是没有正确理解原诗,但是译者在这里增加了“beneath”一词,更加具体地呈现了原来的意境,读者完全能够从中体会到“江边枫树”的意象之美。第三句中“姑苏”和“寒山”是两个中国文化特色较深的两个词,作者为了使译语读者能正确领会这两个词的内涵意义,选用了译语文化中对等的文化意象。“姑苏”译为“thecity”来表现热闹、繁华的姑苏城。“寒山”译为“Cold Hill”来代表独居荒山野岭的环境。在第四句中,译者用“到”这一个词,译者译为“break”,既表现出了“钟声打破了寒江的寂静”,又传达出了“钟声给远在异乡的游子心灵上造成的震动”。
诗歌翻译最能体现艺术之美,而诗歌的美学翻译却最难以达到等值。译者在翻译诗歌过程中要最大限度的忠实于原文,但是诗歌翻译的言外之意却要求译者有所发挥,体现主观能动性。创造性叛逆的翻译最能体现译者的主动性,创造性叛逆不是毫无节制的违背原文,而是从全新的角度来再现原文。因此,译者在创造性叛逆中,赋予诗歌二次生命,充分再现了诗歌翻译之美。
[1]韩作荣.诗的魅惑[M].北京:华文出版社,2001.
[2]陈凌.翻译:中西诗性话语交融的家园[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
[3]埃斯卡皮.王美华、于沛译.文学社会学[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87.
[4]Berman Antoine:Pour une critique des traduetions: John Donne[M].Paris:Gallimard,Paris,1995.
[5]许渊冲.唐宋诗一百五十首[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
[6]刘宓庆.翻译美学导论(第二版)[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12.
[7]许丽玲.从美学角度谈诗歌翻译[J].广州师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98,19(8):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