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媛 张莹
摘要 作为20世纪解构主义文学批评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希利斯·米勒致力于文学批评研究数十年,著作颇多,且很多正面分析其解构主义文学观的作品。文章以其《小说与重复》《作为寄主的批评》《文学死了吗》等作品作为切入点,并且适当结合米勒对文本的评价,更加全面准确地总结分析米勒的解构批评理论研究。同时,文章试图站在更加公平的角度对米勒的部分理论进行深入解读,提出自己的认识与理解,意圖在深化理论研究的基础上提出自己的观点。
关键词:希利斯·米勒 解构主义 文学观 重复
J·希利斯·米勒(J.Hillis Miller,1928-)是美国著名文学评论家,1972年到耶鲁大学任教,期间受到文学大师德里达和保罗·德曼的影响,其研究也开始逐步向解构主义批评转变,期间发表的《乔治·布莱的认同批评》一文,明确否定了布莱的思想独立于语言存在的理论,提出了语言构成意识的基本观点,这标志着米勒彻底摒弃了早期认同的意识批评理论,开始了自己的解构批评研究,这也促使他成为全世界著名的解构批评代表人物之一。
一 将语言话语作为文学的根基
从一个解构主义者的角度看时间,整个世界都是建立在符号与话语之上的,并不是先前理论认为的所指决定能指,而是通过能指去建构整个世界。人是唯一可以用流利的语言进行沟通的动物,而当今人的意识是在后天由语言的形式满满铸造起来的,因此只要人步入这个世界,势必会被各种语言符号所包围;而人对事物的认知也被这些语言符号所控制。事物主观存在的认知是通过语言符号去实现的,人的意识甚至在生来就开始被这些语言符号所“奴役”,因此,事物是语言符号的事物,是由语言符号构建出来的,而我们的整个世界也都是由语言符号构建。
米勒支持语言第一的观点,并用自己的后半生深化这种理论,他理论的根基可以用巴赫金的一句话概述:“事物的名称也是符号,不是从事物到词,而是从词到事物。词产生事物。”任何事物及真理的价值在于被人感知,而这种感知是人的一种大脑意识的呈现,但是因人的大脑意识在人出生后就不断语言符号化,因此任何事物及真理的认知都是一种语言符号的归纳总结过程;唯有通过语言符号的归纳总结及表现,才能被更多人以语言符号的形式感知,也就是任何实体都是语言符号为基础的实体。文学自然更加摆脱不了这种命运,因此语言是文学的根基,同时也是文学赖以生存的基础。这也正如米勒在自己的代表作《小说与重复》中强调的,小说世界中不论是现实事物还是一种理念的呈现都离不开词语的描述与语言的建构,因此语言是小说的根基。另外,在《理论今昔》中,米勒深化了这种理论,他认为,“如果是语言构成了意识而不是相反的话,那么这些批评家认为语言的结构上、句法上和隐喻上的细节而不是语言所产生而非反映的思想状态才是文学批评恰当的主题,这是非常正确的。”用一句简练的话概述米勒的解构批评论文,则为:语言话语是文学的根基。
二 遍布陷阱的文本语言
正如前文所述,语言话语构成了我们的整个世界,而语言话语构成的世界并不是平淡无奇的,而是陷阱遍布,是一个需要我们不断探索的多样化世界。
1 隐喻
作为我们认识整个世界的基本方式,隐喻充斥着整个世界,甚至说,我们用语言对事物的命名方式就是采用隐喻。通过西方长期的语言方面的研究,研究者把语言归纳为一种具有语法、逻辑及修辞的综合体,而修辞是一种为逻辑及语法服务的方式。但是在西方,修辞并不受重视,而是长期被压制。德曼将修辞性作为语言的基本特性,他将这种特性理解为语言的不稳定性。根据他的理解,修辞对逻辑与语言都有一定的破坏作用,可以说,语言科学中的逻辑、语法与修辞之间存在一定的矛盾张力。正是因为修辞的影响,导致前两项有着很高的不稳定性。因此,语言在德曼眼里甚至具有了反逻辑、反传统的审美性。对于德曼的理论,米勒持有“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观点,他支持德曼的修辞语言观,同时将尼采的隐喻学说进行优化,他认为语言在本质上看是无法摆脱其隐喻性,因此语言不再那么纯粹,而成为一种事物的特殊呈现,语言构成的文本也不再仅仅是一种凝聚,而是意义上的消散。
2 异构
从上文评述中可以看出,语言符号从根本上一种带有隐喻色彩的特殊形式,而由语言构成的文本也不会有着简单的中心、固定的意义,而是一种由语言符号构成的能指的游戏。正如米勒在自己的文章《小说与重复》中提到的那样,文学作品并不会像老一辈的西方形而上批评家理解的那样,仅仅简单地为了一个中心服务,是一种有机统一的整体,而是一种没有简单的基础,没有固定的出发点,仅仅是一种自发形成的形式而已。在接下来的评述中,米勒通过部分维多利亚时期的经典文学作品进一步评述了文学中语言的根本属性——异质性。异质性表现为一种主题元素的多元与反讽特色,这也导致文本永远不会静止,而是在不断的震荡不安之中,使得语言成为一种鲜活的事物,不再禁锢于简单的思想及逻辑。因此,解构主义的主要任务并不是简单的评述,而是揭示文本的矛盾性的一种方式。
3 不稳定
文本并不是一种单纯的事物,而是包含着矛盾对立及多重复杂逻辑的事物,因此文本是没有确定性的,而是充满了不稳定性。这也是米勒所理解的文本观点,同时也是他对小说进行解构批评的重要理论基础之一。米勒注重文本的不确定性,他认为文本是由语言构成,同时语言是一种关于文本的语言,并不是一种能够脱离文本的现实存在;并且语言文本有着鲜明的多义性特征,这些意义之间有可能相互呼应,但是更多的是彼此矛盾,因此这种语言构成的文本无法保持在一个逻辑体系内,而是一种复杂的、不稳定的系统。一个文本可以看做是一个充满着陷阱的迷宫,并没有明确的开端及结束,而是永远在矛盾中自我生成、自我解构。
三 阿里阿德涅叙事之线
米勒在他的《解读叙事》中,对其叙述学思想进行了详细阐述。当然,这也是米勒阐述解构批评的重要作品之一。在其中的叙述中,他彻底推翻了西方传统观念的叙事学,认为叙事学不应该是一门关于叙事的科学,因为这种所谓的科学并不存在,所以他也明确指出自己的这本著作可以直接看做是反叙事的科学。米勒认为,任何的叙事结构并不是像传统观点认为的存在着一连串的因果关系,而是一种具有非逻辑性和异构性的结构,因此依靠单纯的因果联系去理解文本内容是错误的,这是一种误导,也是对文字艺术复杂性的忽视、对文学作品的亵渎。他的这种非逻辑性的理解方式被称为阿里阿德涅之线,用米勒自己的话理解就是:“线条的主题、意象、概念或者形式结构其实并不是引导走出迷宫的‘线索,而是自身构成迷宫。沿着线条的主题向前走,并非要简化有关叙事形式的缠结不清的问题,而是要从某一特定的切入点来追溯一团乱麻的复杂走向。”米勒认为无法用因果关系来理解文本的叙事结构,不同文本有着不同的复杂叙事结构。通过这种方式,米勒对文本中的叙事开头、中间及结尾都进行了一一解构,同时用文本中存在的反讽及线性叙述的的多重分支,进一步否定了线性叙事,同时强调了叙事过程的开放性及不稳定性。
四 在不断重复中推进叙述
重复并不是一种新的理论,它在很早之前便被德勒兹提出。而米勒是在此基础上进行的借鉴研究,如他借鉴了德勒兹的“两种重复理论”,本雅明的“两种记忆”、解构主义的互文理论,德里达的“延异”,保罗·德曼的“修辞说”等。他同时对典型的七部英国小说进行了解读,从而创造了经典、全面的“米氏重复观”,并积极将这种理论投入到实践。米勒正是借鉴了世界万物都在时刻变化的基本理论,认为即使相同的语言文字,在不同的场合或是不同的人阅读都会达到截然不同的结果。例如在《罗生门》中,将同一个故事先后重复了三遍,这三遍是一种反讽的重复,是一种让读者在寻找真相中迷失的重复,或许作者就不知道或者故意模糊这种真相。正如米勒所说:“反讽是一种无法驾驳的语言样式,它不是能为人们操作的工具,试图控制或摆布它的人总是被它制服。”因此,重复正是一种叙述中增加文本复杂性的方法,也是扩展语言文字内涵的有效方式。
五 讓读者在阅读中探险
米勒研究解构批评与其他理论家不同之处就体现在其对阅读行为的理解上,他不会单纯地以文本本身去评判文本,而是在一个动态的体系下去评判,因此他在阅读中也提出了一些新的阅读方式及主张,比如“寄生性”阅读,永远的“修辞性”阅读等。他在阅读中更加强调文本的异质之美,这也是他一生的永久追求,他研究文学的主要动机是为了有效地察觉文学语言的异构之处,然后试图进行必要的阐述说明。正如他在《小说与重复》中提到的:“一种理论实在是太容易被驳斥或否定了,然而对于一种阅读来讲,只有通过再次阅读所质疑的作品并且提出一种替代的阅读这样困难的工作,才能反驳它。”米勒对于文本的研究显然更加重视阅读的重要性,重视人为参与,重视变化,重视无经验的冒险式阅读,因此他更加主张读者应该将阅读看做是一种探险,是一种独特的人生旅程。
六 结语
米勒是西方著名的集大成的文学评论家,其解构批评的研究在理论及实践中都对西方文学批评,甚至是世界文学批评有着极为深远的影响,而且这种影响有一定的永恒性。米勒一生先后从事于文学批评研究,从意识批评到解构批评,从解构批评到在此基础上的文化研究,可以说,他代表了西方文学批评近百年的发展史,而且即使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他也没有放弃文学批评的研究,依然活跃在世界批评界的前列。他就像一面旗帜,一面引导着世界批评界发展的旗帜。米勒并不主张单纯的背景性阅读,而是倡导“寄生性阅读”和“修辞性阅读”,他主张阅读者在阅读的时候不应当受到文化、背景及别人理解的限制,而是以一种更为单纯的方式对待文本,让每次阅读都成为一种冒险,一种无知者、无畏者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过程,让每次阅读都充满快乐,充满奇迹。米勒的解构批评寻觅的正是寻找与发现文本的复杂性、多元性及异质之美的过程。
参考文献:
[1] [美]J·希利斯·米勒,申丹译:《解读叙事》,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
[2] [美]J·希利斯·米勒,易晓明主编:《土著与数码冲浪者——米勒中国演讲集》,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
[3] [美]J·希利斯·米勒,秦立彦译:《文学死了吗?》,广西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
[4] [美]J·希利斯·米勒,王宏图译:《小说与重复——七部英国小说》,天津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
[5] 刘明月:《J·希利斯·米勒的解构主义文学观辨析》,西南交通大学硕士论文,2010年。
[6] [美]J·希利斯·米勒,申丹译:《解读叙事》,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
(袁媛,河北大学大学外语教研部讲师;张莹,河北大学大学外语教研部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