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绩效评估的地方叙事——温州“即办制”创新与考核

王 勇

(温州大学法政学院，浙江温州 325035)

政府绩效评估的地方叙事
——温州“即办制”创新与考核

王 勇

(温州大学法政学院，浙江温州 325035)

2011年以来，温州地方政府创新以政府办事提速为诉求的即办制工作制度，督促各部门分类梳理公务事项办理时间并于网上公开承诺，引入第三方与官方互动实施动态考核，考核双方持续沟通改进考核方案与规范部门办事流程，这些核心做法显示出一定的原创性价值，也正源于此，即办制考核或可谓为地方政府绩效评估的“温州模式”。但考核活动以统一方案覆盖业务性质千差万别的所有市直单位，坚持办事效率的单一考核诉求，以及轻视外部服务对象评价意见，又可能影响考核的公平性、科学性与合理性。

即办制；政府绩效评估；第三方考核；提速率

一、温州“即办制”创新缘起与制度设计

进入新世纪以来，温州地方政府“无为而治”的职能模式已显得严重滞后于形势，公共品供给缺位成为制约温州发展的短板问题。2010年以来，温州市委新任主要领导多次强调温州政府部门要从生产型、建设型政府转变为公共服务型政府，以提供公共品来留住、吸引高端人才与资本，当务之急在于改变政府官员慵懒散作风，提高工作效率。为此，2011年3月，温州市委、市政府出台《关于在全市机关单位全面推行即办制的实施意见》①参见: 温州市人民政府. 中共温州市委温州市人民政府关于在全市机关单位全面推行即办制的实施意见: 温委[2011]5号.（下称《意见》），而这最初缘于市委主要领导考察窗口单位时，针对机关工作效率不高、推诿扯皮、办事拖拉、一些环节运转不灵等问题，现场当即提出“即办要求”，并要求市直机关以“即办制”为抓手，进一步深化机关作风建设。随后，温州市委机关工委（下称“工委”）牵头制定了《意见》，正式形成即办制的制度文本，其中明确和细化了推行即办制的目标：

在机关干部中培养“一日事一日毕”的良好习惯，各类审批时限在2010年基础上压缩30%，其他事项办理时限压缩30%以上。

《意见》对于各单位即办制事项作了泛化和分类处理，此即不单单包括行政审批事项，所有公务事项都要实行即办制。根据公务事项办理的难易程度，各部门应实行即办制的事项被区分为三类，相应作出要求：

一是简单事立即办。凡是属于程序简单、不需要集体研究、单个部门可以独立办理的事项，应当场或当天办结，做到当天事当天办、一日事一日毕。

二是复杂事限时办。凡是属于程序复杂、需要集体研究、涉及两个以上部门联合办理或需上级审核批准的事项，应立即启动办理程序，做到并联办理、限时办结。

三是特殊事紧急办。凡是属于上级部门和领导有特殊要求或情况紧急的事项，应迅速办理，做到急事急办、特事特办。

2011年4月底，温州市直各单位对本部门事项逐项进行了梳理分类，明确简单事项、复杂事项、特殊事项划分及其具体流程、办事要件、办理时限、责任人员等，工委和市纪委组织力量进行审核。各单位的各类事项及其办理要求最终都形成即办事项规范表，在“中国·温州”网上向社会公开，接受群众监督。此外，各单位亦被要求健全办事公开制、首问负责制、一次性告知制、AB岗工作制、重大项目行政审批代办制等配套制度，为推行即办制提供支撑①参见: 温州市人民政府. 中共温州市委温州市人民政府关于在全市机关单位全面推行即办制的实施意见: 温委[2011]5号.。

即办制是否为地方领导人虚张声势、沽名钓誉的人治之举？根据以下几点情况应可给予否定性回答：

第一，即办制非为官员设定“高难度动作”，列入即办制的事项及其承诺办理时间均由部门依法自我规定，仍可称为“自选动作”，实现难度不大，因而保证了其可行性和持续性；

第二，各部门自己确定的即办制事项，均上网公示，公开作出承诺，其可置信度增强，公众也可以据此对其作出监督，促使各部门言而有信；

第三，《意见》未给予领导特权，其配套出台了《关于市领导带头执行即办制的若干规定》，明确要求领导干部对文件传阅和审签、重要事项决定、紧急事项处理等，要按规定限时办结；对请示事项要及时批办，并认真负责地提出明确的办理意见；

第四，即办制覆盖全市所有公务部门，各级机关、人民团体及所属企事业单位，省驻温单位都需实行即办制。这一做法杜绝了部门间不对等要求，为即办制的制度化运行提供了公平条件；

第五，最重要的是，即办制必须跟进相关考核工作，方可落到实处。对此，即办制甫一出台，市委主要领导作为首倡者就强调须以考核推进即办制实施，并要求采取外包方式由第三方承担考核工作，保证考核公平。经过多方考察和认真权衡，尤其是考虑到考核工作的便利性因素，最终选定由本土学术机构——温州大学地方政府绩效管理研究中心（下称“中心”）来作为第三方具体实施即办制考核。

相比国内其他地区政府绩效评估活动，即办制考核创新之处在于：

考核中心目标突出，指标及相关数据提取操作便利，意义明确

绩效目标必须“少、简单，且能引起最大的共鸣”。美国各州实施绩效预算的成功案例中，绝大部分设计绩效体系的专家都把绩效目标限制在5项之内[1]。然而我国很多地方政府绩效评估工作片面追求多样化目标，罔顾一些目标的可操作性，并使得评估工作与政府现阶段工作大局和主要使命难以契合。即办制考核则较好避免了这类问题：根据市委主要领导的设想和要求，全部考核工作仅关注温州政府部门当前最应追求的效率目标，从而将各单位视为“黑箱”，抽样提取其办事开始到结束的时间，办事过程不予过问，由此得出各单位即办事项办理时间（半）年提速率，这一做法简单、易行，被考核对象也可以清晰了解考核意图和便捷提供考核所需的原始台账，最终就可以直接、直观地计算出各单位办事效率以及相互间排名。

结合政府与第三方各自优势，共同推动考核工作的顺利开展

当前各地政府绩效评估易于走极端，要么由政府部门发动和实施，评价结果主要用于“内部消费”；要么以中立性为名，完全交由第三方机构独立制定考核指标和完成考核工作。此两种做法都有问题，前者采取自体评价方式，主观性和人情关系难于克制，从而很难保证考核结果的透明、公正；后者常因第三方缺乏权力支持，较难从部门足额、准确获取考核数据，影响考核结果的科学性。即办制考核较好规避了这两方面问题，其建立了政府部门（工委）与第三方考评机构之间良好合作关系：前者仅给出从各单位有效获取数据的合理化建议，更安排相关处室领导带领第三方人员前去被考核单位，授予考核权威；后者在考核过程中，也并不唯中立性是从，而是与工委反复沟通，领会即办制考核意义及要领，从而制定出科学性与实用性兼具的考核方案。

重视考核结果运用，并推动绩效考核向绩效管理的转变

《意见》明确指出：“即办制执行情况，要作为‘五型’机关考核的重要内容纳入市直单位的考绩体系。”在《2012年度“五型”机关创建考核办法》①参见: 温州市人民政府. 2012年度“五型”机关创建考核办法: 温委办发[2012]78号.中给出的细化规定是：创建“五型”机关考核总分值400分，其中日常考核120分、年中评估80分、年末考核200分（其中即办制年度考核100分）。推算可知，仅即办制考核一项，其分值即占有各部门创建“五型机关”年度总分值的1/4之多，由此就强化了即办制考核结果的意义和影响。另一方面，考核结果的运用也不应只停留于推行各种貌似激进、实则不尽科学的惩戒措施，更须注重与各部门就考核结果进行平等、持续的交流，帮其解读考核结果、分析问题以及找出改进的路径，质言之，即须从绩效考核走向绩效管理。就此，中心研究人员作出了一定的努力：在考核过程中，大多会就数据的登记、处理、流程设计乃至本单位即办制事项界定的合理性同被考单位进行沟通，亦于每次考核工作过后，专门召开部门座谈会彼此对话，互相吸收改进意见。通过这些努力，帮助被考单位明确了问题所在，利于其再造办事流程，提高办事效率，也缓解了双方易于形成的对立情绪。

二、“且行且完善”的即办制考核实践

2011年9月，中心人员着手即办制考核方案的设计，开初设想订立两类指标：各单位即办制承诺时间的兑现率、用户满意度；前者是指各单位即办事项实际办理的平均时间与公布于网上的承诺时间之间的差距情况，后者是和各单位打交道的外部或内部用户对于该单位服务水平的评价状况。这一设计的初衷在于，通过考核驱使政府部门既快又好地办事。

10月，市委主要领导听取了中心考核方案设想。基于温州政府工作大局，其极为看重对机关办事提速水平的考核。就此，中心与工委再次研商后确定，仅考核各部门工作（区分为办文、办事）上下半年的提速率，用户满意度考核不予考虑。同时决定，11月份对经济发展和服务类单位（共30个）先行作出试验性考核（样本数据提取区间为6-10月），形成的具体方案如下②参见: 温州市人民政府. 市委办公室市政府办公室关于印发市直单位即办制落实情况动态考核办法(试行)的通知:温委办发[2011]153号.：

1、组织人员到被考核单位查阅办文、办事原始记录。按照一定比例进行抽样，计算每半年办文、办事平均时间，进行纵向比较，得出办文、办事提速率。按办文提速率40%、办事提速率60%加权，计算各单位即办事项提速率，并进行排序。

2、办文提速率包括收文提速率和发文提速率。收文（发文）提速率为被考核单位前后半年收文（发文）办结平均时间提高幅度。收文提速率和发文提速率两项平均值即为办文提速率。办事提速率为被考核单位前后半年办事平均时间提高幅度。考核事项包括单位主要职能事项和公开承诺的即办事项。

3、收文办理时间以收文时间为起始时间、文件涉及事项办结或阅处为办结时间；发文办理时间以拟稿时间为起始时间、印发时间为办结时间。办事时间以收到服务对象申请报告等文书资料为开始办理时间、以事项办结或文书资料印发时间为办结时间。

上述考核方案未予考虑各部门考核事项性质（简单事项亦或复杂事项）及其网上承诺办理时间，显然背离了即办制的最初设计，尽管如此，却使得考核工作凸显了最应增进的效率目标。而且也应给予理解：即办制对于温州各类政府部门乃至设计者毕竟是“头一糟”，后来的考核工作中，考核双方愈多发现在即办事项类别及其承诺时间的确定上，几乎所有部门均存在不合理的方面，因而暂且无法将其作为考核标准来对待：一是何谓简单事项、复杂事项，客观上无明确标准，主观上也有很多难以界定的情形，尤其在一些从事非常规事项、工作跨度时间不固定或较长的非审批部门，这一情况更为严重，因而对于承诺事项及其办理时间的开初设定难免不尽合理；二是为迎合上级，一些部门不切实际缩短即办事项承诺时间，另有一些部门则反过来，对于即办事项的规定“短斤少两”，刻意隐瞒或消极抵制承诺，以及将即时可以办理的简单事项设定为较长时间才能完成的复杂事项。

11月份试水性质的考核工作驱使和指导了各部门改进工作流程、精简办事程序；通过考核工作，考核人员亦与被考单位进行了沟通，了解了部门办事实际情况，从而对于考核方案提出如下修改建议，报送市委主要领导：

1、建议在即办制考核单列市直机关执行力考核指标。此项考核主要针对完成上级领导交办的特殊事项来进行。

2、建议市委市政府要求各市直机关加快推进使用OA办公系统。使用OA办公系统的单位，其办文、办事情况记录清楚规范，也可以有效防止提供虚假信息的情况。

3、建议进一步规范市直单位办文、办事工作情况记录。考核发现，不少单位办事事项基数较少，部分单位提供给考核小组的具体办事及其记录非常有限，个别单位甚至都不能有效提供办文事项的样本量。

4、考核发现，部分单位原先平均办文、办事时间较快，办事时间提速空间较小，办事提速率自然也就较低，建议增加平均办文、办事时间排名。对平均办文、办事时间较快的单位，在即办制考核中增加其得分项，以提高这类单位的积极性。

5、建议加大即办制实施情况舆论宣传工作①参见: 温州大学地方政府绩效管理研究中心. 关于温州市实施即办制动态考核工作总结的报告: 2011年12月31日.。

市委主要领导肯定了首次考核成果，亦赞同考核人员以上建议。在其支持下，工委与中心商定从2012年开始，考核工作覆盖所有市直部门，一年中上下半年各进行一次，提取数据区间分别为1-5月、6-10月，半年考核分别等比例提取办文、办事各50件。2012年6月开展的该年度即办制上半年考核中，确乎增加了执行力考核。但在具体考核工作中却发现，由于上级领导布置的工作事项（特殊事项）办理时间和期限往往不明确，不方便统计计算，而且事项间前后对应性很差，难于计算提速率。此次考核亦如期增加了各部门办事平均时间和效果的考核及比较，同样在随后的考核工作中发现，部门工作千差万别，此种比较显得僵硬而不切实际，故而在2012年11月份考核工作中，这两项考核被剔除。

2012年考核工作在103个市直部门中全面铺开，为便于作出年度同期即办事项办理提速率比较，当年6月份考核工作不但要采集各部门1-5月份样本数据，另需采齐2011年上下半年数据，工作量浩繁巨大。对此，中心显现高校研究机构优势，充分聚合校内科研力量参与考核，最终如期完成了6月份以及11月份的考核任务。在考核过程中，遇有不明之处，考核人员均请示中心负责人员，由其给出统一答案或标准；部门办文、办事区间内有节假日或不可抗力时间，均予以扣除；考核人员被要求不得收受考核单位现金或礼品等物，不接受被考单位宴请。

三、即办制考核效应、局限与改革

（一）即办制考核制度效应

1．即办制在各部门获得重视，“一日事一日毕”的良好习惯逐渐养成

各部门若仅在网上公示即办事项及其承诺办理时间，现有政治生态下，并不可能对其构成显著压力，促其下狠心改进办事效率。正是由于即办制考核工作及时跟进并逐渐制度化、规范化，进一步又被纳入“五型”机关建设，作为其重要内容，从而与各部门年终奖、主要领导升迁等现实因素密切挂钩，如此，各部门方对于即办制真正重视起来，内化为管理需求，落实于具体行动。每次考核过程中，考核人员均可以感受到各部门领导乃至普通办公人员对于考核工作的重视与关心，部门主要领导通常会与考核人员作出面谈，叙说本部门即办制执行的成绩及难处所在，其和具体经办下属对于样本提取等考核细节也一定要问个明白，感觉大体公平、客观方才满意。对于考核过程中发现的问题，考核结束之后也会要求考核人员帮助分析原由、获得改进的建议。即办制考核工作获得部门重视，“一日事一日毕”的习惯逐渐在各部门确立起来。

2．机关办事流程不断优化

通过即办制考核工作的实施，考核数据的反馈以及考核人员与部门的交流，进一步督促和帮助了部门改进工作流程，简化工作程序。例如温州市安监局经受即办制考核之后，决定推进以下工作，实现工作流程的精简和办事程序的优化[2]：

一是优化办事流程。对公开的即办制事项从受理、审查、审批、办理等环节进行全方位、全过程的规范。在压缩审批时限上自我加压，创新建立授权审批、分级审批、并联审批和部门联审制度，审批时限提速35.82%，办文办事提速35.6%。

二是落实办事制度。按照“简单事立即办、复杂事限时办、特殊事紧急办”的要求，建立健全并全面落实首问负责制、一次性告知制、限时办结制、AB岗工作制等9项配套制度，促进效能提升。

温州市规划局则在其《2012年度重点工作任务书》中对于机关办事流程优化和制度建设同样重点予以关注和作出明确规定[3]。考核人员观察，温州市安监局和规划局如此做法在温州各市直单位十分普遍。

3．机关办事提速明显，电子化办公相应推进

第一次考核过后，公开承诺的即办事项办理时间比即办制实施前明显缩短。第一批考核单位有25个实现了提速。所有单位的平均提速率达到7.19%①参见: 温州大学地方政府绩效管理研究中心. 关于温州市实施即办制动态考核工作总结的报告: 2011年12月31日.；第二次考核结果显示，各部门提速率进一步加大，尤其是第一次即已考核过的单位，进步异常明显：

简单事项100%实现了立即办理。复杂事项限时办也都在限定时间内力争提速办结。特别是2011年试点考核的单位今年的提速率提高到了8.01%。其中，达到10%以上提速率的党政与综合类单位14个，经济与服务类单位18个，社会管理与服务类单位14个②参见: 温州大学地方政府绩效管理研究中心. 关于2012年上半年即办制动态考核工作的报告: 2012年7月10日.。

第三次、第四次考核结果亦显示，各部门提速率均有增加。由于电子化办公明显利于增进效率，第三轮即办制考核过后，很多部门对于电子化办公开始倾注较多热情，纷纷提出改造升级部门电子办公系统的计划，市妇联在其《2012年机关党建工作要点》中就有这方面的明确要求[4]：

五要推进即办制的落实。加强办公自动化系统建设，优化电子化办公环境，提高办公自动化的水平。

（二）即办制考核局限性及其改革路向

政府绩效评估具有先天的技术局限性，如尼古拉斯·亨利所言，由于考评者的偏见，评估标准模糊不清，文献资料不全，程序失误和缺乏培训，政府部门绩效评定的可靠性和权威性受到影响[5]。这在温州即办制考核实践中同样有所体现。虽然考核人员秉持科学性原则，对于方案持续修改和完善，以及在确保考核数据的真实性和有效性方面做足文章，然而考核过程中以及考核过后召开的即办制考核座谈会上，仍可听闻部门人员言辞犀利的批评意见：

1．误解性批评

一些部门提出即办制考核提取的办文、办事起讫时间内所含节假日未予扣除，一些办事含有不可抗力环节未予考虑等等。实际上，考核方案以及针对考核人员的培训过程中对于这些方面均有科学、公平的规定。经过召开部门座谈会以及督促部门认真学习即办制考核文件，这些批评意见逐渐消除。

2．谈判性批评

谈判是下级政府在“压力型体制”下所能运用的“弱者的策略”[6]。对于即办制考核，一些部门代表同样娴熟运用这一策略，或认为部门间职责不清导致办事效率降低的责任不应由本部门承担；或认为即办制考核采取量化形式很难实施；或认为部门事项近年来有所增加，影响到部门办事提速率，或认为一些部门工作属执法性质，易于得罪人，想快也快不起来，总之，基于这些理由，对工委施压，贬损即办制考核意义，甚至要求废止考核。对此，工委携手中心，经由各种场合尤其是部门座谈会，努力释清即办制考核的创新意义、必要性和操作性。

3．建设性批评

建设性批评真正道出了即办制考核尚存的一些技术性局限：

1）不少部门提出，即办制考核仅仅查勘办文办事起讫时间，考核部门即办事项提速率，无法全面评价部门工作业绩，尤其未能同步开展服务对象满意度调查，极可能鼓励部门人员“为快而快”、不注重办事效果；亦会挫伤一些部门的工作积极性。尤其是规划、药监、审计、消防等部门，其业务职能专业性较强，崇尚严谨、细致多于快捷、迅速，对其仅从提速率角度作出考核，显然缺失公平；而城管、工商等执法部门过于强调提速率要求，则会助长简单、粗暴的工作作风。

2）尽管考核工作主要围绕各部门网上公布的即办事项而展开，但在具体考核过程中，对这些即办事项的部门网上公开承诺办理时间并不过问，而是通过抽样调阅部门台账，计算各个事项的平均办理时间，之后先进行部门自身的纵向比较，得出提速率，再进行部门之间的横向比较，作出提速率排名。如上所述，这样的考核设计有其合理性，但客观上造成了即办制考核工作与即办制制度文本之间的脱节。既会导致部门对于即办事项网上承诺办理时间缺乏严肃感，使其形式化；亦会造成部门人员被动，不少部门强调，其某些专业性较强的即办事项网上承诺时间乃是法定的，体现科学规律，现在却被要求突破这些法定要求，再行提速，而这很可能导致一些负面后果的发生，例如药品审批和食品检测工作即是如此。

3）如前所述，部门全面实现电子办公自动化，领导人与下属均做到网上收发、批阅公文，乃至网上办事，不仅可以实现部门办文、办事规范化与流程化，从而有利于即办事项提速办理；也易于获知部门办文、办事过程中，究竟在哪个环节、哪个领导或科室处有所延迟，从而可以对其作出提醒和催促；亦便于即办制考核人员从OA系统里轻松提取样本数据，而这些数据理论上很难有造假的可能。遗憾的是，不少部门仍旧坚持线上办理与线下办理同步进行，既造成纸张浪费，亦拖延了办文、办事时间。对此，部门人员考核中或事后座谈时道出委屈：一是市里统一的文件收发文系统尚且无法实现网上文件即时、即地处理；二是不少部门领导至今无法在网上熟练输入汉字；对于电子化办公建设与运用缺乏应有的重视，少部分领导以签字圈阅作为权力象征，不愿上网批阅文件，导致部门整体减速。

针对部门上述意见，中心再次对于2013年考核方案提出修改建议。总体仍强调提速率要求，但鉴于三次考核工作过后，各部门简单事项均已经实现即事即办，因此建议2013年度以复杂事项考核为主，简单事项考核为辅，这样做也利于从事复杂事项为主的非审批部门，促进部门间考核公平。此外，方案吸纳部门意见，建议增添部门电子化办公考核，以及回归即办制文本，以部门即办事项承诺办理时间为基准计算提速成绩。

对于以上考核建议，2013年3月7日，工委邀请部门人员作出讨论。部门人员总体上对于方案予以肯定，但提出了重新梳理部门即办事项及承诺时间、对于电子化办公程度A、B、C等级作出清晰界定等意见，中心全部予以吸纳。考核于6月如期进行，既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的是，各部门即办事项承诺时间尽管此前确已重新梳理，但不合理之处仍然很多，考核结果的可信度因此大打折扣，部门纷纷向工委和中心发难、诉苦，12月份的考核继续上演这一情形。经工委与中心商定，2014年考核方案作出重要调整，考核拟改为一年一次；对于办文考核与办事考核进一步简化、精化与合理化。

四、结 语

即办制创新及其考核工作的开展，体现出温州地方政府以提高公共服务效率推动温州二次创业的意图，相比国内其它地方政府绩效评估实践，要求各部门分类梳理即办事项并于网上承诺、引入学术第三方与官方互动实施动态考核，考核方持续与部门沟通改进考核方案等做法的原创性及意义应予肯定。然而，将业务性质林林总总的各市直部门捆绑一起考核，坚持办事效率的单一考核向度，对外部服务对象和舆论的测评意见不予听取，使得考核工作无论方案还是结果均难免存在较多不尽合理的方面。此外，作为即办制首倡者的市委主要领导2013年离职温州，给即办制考核后续命运亦带来不小的变数。

参考文献

[1] 平新乔. 政府绩效考评应该关注十个指标[EB/OL]. [2006-10-17]. http://www.gov.cn/zwhd/2006-10/17/ content_415032.htm.

[2] 温州市安监局. 温州市安监局全面执行即办制扎实推进效率型机关建设[EB/OL]. [2012-01-06]. http://www.zjsafety.gov.cn/cn/gdxx/wzs/64742.shtml.

[3] 温州市规划局. 温州市规划局2012年度重点工作任务书[EB/OL]. [2012-05-15]. http://xxgk.wenzhou.gov.cn/ xxgk/jcms_files/jcms1/web16/site/art/2012/5/15/art_3590_168521.html.

[4] 温州市妇女联和会. 2012年市妇联机关党建工作要点[EB/OL]. [2012-06-19]. http://www.3861.org.cn/public/ special.asp?ztid=7&id=21246.

[5] [美]尼古拉斯·亨利. 公共行政与公共事务[M]. 张昕, 译. 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02: 435.

[6] 县乡人大运行机制研究课题组. 县乡关系的政治体制改革: 如何建立民主的合作新体制[J]. 经济社会体制比较, 1997, (4): 6-28.

Local Story of Government Performance Evaluation——Creation and Evaluation of “Rapid Processing Principle” in Wenzhou

WANG Yong
(School of Law and Politics, Wenzhou University, Wenzhou, China 325035)

Since 2011, Wenzhou local government innovated “rapid processing principle” to increase the speed of official business. Such system urges all departments to sort their businesses and put the processing time into internet to accept the citizen supervision; employs the third party to implement dynamic assessment interacting with the official; both of assessment communicates frequently to improve assessment scheme and regularize work flow of the departments. For these reasons, the “rapid processing principle” should be looked on as Wenzhou style of local government performance evaluation. Nonetheless, the assessment of “rapid processing principle” covers all kinds of departments with unique assessment scheme, sticks with single standard of efficiency, and neglects the evaluation opinions of external objects, which will effects fairness, scientificity and rationality of the assessment.

Rapid Processing principle; Government Performance Evaluation; Assessment Implemented by the Third Party; Rate of Increasing Speed

D035

A

1674-3555(2014)06-0035-08

10.3875/j.issn.1674-3555.2014.06.005 本文的PDF文件可以从xuebao.wzu.edu.cn获得

(编辑：周斌)

2014-05-13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13CZZ054）

王勇(1975-)，男，江苏淮安人，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公共环境管理，政府治理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