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消毒丹立方本旨探析❋

王 健

(山西中医学院中医临床学院，太原 030024)

甘露消毒丹为温病名方，最早记载于清·魏之琇《续名医类案·卷五·疫证》：“雍正癸丑，疫气流行，抚吴使者，嘱叶天士制方救之。叶曰：时毒厉气，后天太阳寒水湿寒合德，挟中运之火流行，气交阳光不治，疫气大行，故凡人之脾胃虚者，乃应其疠气，邪从口鼻皮毛而入，病从湿化者，发热目黄，胸满丹疹泄泻，当察其舌色，或淡白或舌心干焦者，湿犹在气分，甘露消毒丹治之。[1]”笔者将通过以方测证的方法分析甘露消毒丹的组方思路，探讨甘露消毒丹证的病因病机、功用、主治症状及临床运用。

1 以方测证，探寻甘露消毒丹组方思路

《续名医类案·疫》曰:“甘露消毒丹方：飞滑石十五两，淡黄芩十两，茵陈十一两，藿香四两，连翘四两，石菖蒲六两，白蔻仁四两，薄菏四两，木通五两，射干四两，川贝母五两，生晒研末，每服三钱，开水调下，或神曲糊丸，如弹子大，开水化服亦可。[1]”纵观上述11味药物，既有利湿化浊之药，又有清热解毒之品，故知湿热合邪是其致病之因。本方又名清热解毒丹，热聚则为毒，故湿、热、毒阻滞三焦气机，从而导致气机不畅诸症的产生。那么，该方是如何祛湿清热解毒，从而给邪以出路、恢复气机升降的呢？

“温邪上受，首先犯肺”，湿郁卫气，导致肺卫失宣，久则邪热壅肺，治宜清热、宣肺、化痰，故用薄荷宣郁达表，黄芩、连翘清泄郁热，射干、川贝清热化痰，共奏清宣郁热、导热外出之效，故冉雪峰在《八法效方举隅》将甘露消毒丹列为“宣方”。湿热之邪阻滞脾胃，影响中焦升清降浊功能，非芳香之品不能振奋中焦气机，故以芳香醒脾、行气化湿之藿香、石菖蒲、白蔻仁，宣畅脾胃气机。在宣上、畅中的同时，加入清热利湿之滑石、茵陈、木通，使湿邪通过小便排出体外。全方宣上、畅中、开泄相伍，对恢复气机升降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用药宣透与导下相伍，用黄芩、连翘、薄荷、射干、川贝清解宣透上焦热邪；滑石、茵陈、木通导湿热之邪从小便而出。前组升浮，后组沉降，旨在恢复人体气机流通，故湿热自除。湿热清化，气机流通，热不得聚，不解毒而毒自散。正如柳宝诒所说:“治湿热两感之病，必先通利气机，俾气水两畅，则湿从水化，热从气化，庶几湿热无所凝结。[2]”

通过分析可知，甘露消毒丹之病机当属湿、热、毒邪壅滞，全方用药围绕病机宣透与导下、升浮与沉降并用，着眼于给邪以出路，恢复了三焦气机的正常运行。

2 法随证立，探究甘露消毒丹证主治

本方在夏令暑湿季节最为常用。王孟英《温热经纬》明确指出：“甘露消毒丹……治湿温时疫之主方也……温湿蒸腾，更加烈日之暑，烁石流金，人在气交之中，口鼻吸受其气，留而不去，乃成湿温疫疠之病。而为发热倦怠，胸闷腹胀，肢酸咽肿，斑疹身黄，颐肿口渴，溺赤便闭，吐泻疟痢，淋浊疮疡等证，但看病人舌苔淡白，或厚腻，或干黄者，是暑湿热疫之邪，尚在气分，悉以此丹治之立效。[3]”可见，甘露消毒丹原为治疗湿温时疫、邪在气分、湿热并重之证而设，症见身热困倦、胸闷腹胀、吐泻疟痢、咽肿、颐肿、溺赤便闭、淋浊、身黄、斑疹、疮疡、舌苔淡白或厚腻或干黄者等，病变涉及三焦，内熏肝胆，外渍肌肤，上至咽喉，下至二便。诸药配合开上、畅中、渗下，三焦通调，着眼于给邪以出路，恢复气机升降，值得临床体会。

3 比较甘露消毒丹与三仁汤异同

三仁汤出自吴鞠通《温病条辨·上焦》：“头痛恶寒，身重疼痛，舌白不渴，脉弦细而濡，面色淡黄，胸闷不饥，午后身热，状若阴虚，病难速已，名曰湿温。汗之则神昏耳聋，甚则目瞑不欲言，下之则洞泄，润之则病深不解。长夏、深秋、冬日同法，三仁汤主之。”“三仁汤方：杏仁五钱，飞滑石六钱，白通草二钱，白蔻仁二钱，竹叶二钱，厚朴二钱，生薏仁六钱，半夏五钱。甘澜水八碗，煮取三碗，每服一碗，日三服。[4]”全方用药宣上、畅中、渗下，使清升浊降、湿邪自化、调畅气机，组方立意与甘露消毒丹相同。有医家指出本方的主要功效为轻开上焦肺气，故三仁汤证病位偏于肺表，主要为邪阻肺表、气机不畅所致，主要病邪为“湿”，治疗重在宣上焦气分之湿。三仁汤原方中排在前三位的药物是杏仁、飞滑石、白通草。《临证指南医案·肿胀》载有一案，与三仁汤重复的药物有4味：大杏仁、飞滑石、生薏苡仁、白通草，方后明言：“此手太阴肺经药也。肺气窒塞，当降不降，杏仁微苦则能降。滑石甘凉，渗湿泄热。苡仁、通草，淡而渗气分……凡此气味俱薄，为上焦药，仿齐之才轻可去实之义。[5]”三仁汤通过轻开宣化来治疗“湿温”，达到“气化湿亦化气”的效果，而甘露消毒丹突出表现为湿热弥漫三焦，故治法、用药与三仁汤自不相同。

4 方从法出，探讨甘露消毒丹临床应用

本方现代临床应用较广，可治疗内、外、妇、儿、五官、传染等各科疾病，如急慢性肝炎、肠伤寒、急性菌痢、尿路感染、钩端螺旋体病及流行性腮腺炎、咽喉炎、外感咳嗽等疾病，突出表现为湿热困阻中焦、热毒壅滞上焦之证。临证用方若兼有表邪、出现微恶寒者可加柴胡、苏叶芳化宣透、解表化湿；恶寒明显、头身重痛较甚者加防风、羌活、苍术祛风散寒除湿；见口中黏腻、舌苔白厚腻加入苍术、茯苓、佩兰等芳香行气化湿之品；腹部胀满可加入木香、大腹皮、厚朴行气利湿；若热郁少阳、枢机不利、阳明热结、腑气不通时可合小柴胡汤、升降散加减治疗。

5 小结

本文在总结前贤对甘露消毒丹方证论述的基础上，结合自己的学习体会, 认为甘露消毒丹证病机为湿、热、毒邪壅滞，以湿阻气机致三焦不畅为主，常见的病机变化是气滞、湿阻、热郁、水停，脏腑病机的关联以中焦脾不健运、胃气不降为主，常涉及上焦肺失宣降及下焦膀胱气化不利。其方旨为利湿化浊、清热解毒，用药宣透与导下、升浮与沉降并用，恢复气机升降。并通过分析甘露消毒丹与三仁汤的联系与区别，进一步论证甘露消毒丹方证病机。通过本文各项论述，旨在进一步挖掘其丰富内涵，更好地掌握其辨证规律，有效地指导临床实践。

[1] 魏之琇.续名医类案[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57：117.

[2] 柳宝诒.柳选四家医案[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7：38.

[3] 王孟英.温热经纬[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56：130.

[4] 吴鞠通.温病条辨[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63：12.

[5] 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59：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