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日文学堂学生之研究——以林长民与林文潜为例

2013-08-15 00:53章小丽
浙江外国语学院学报 2013年1期
关键词:日文读法译林

章小丽

(浙江树人大学 外国语学院,浙江 杭州310015)

清末甲午战争后国人兴起了日语学习的高潮。继1897 年京师同文馆增设东文馆后,上海东文学社(1898)、福州东文学堂(1898)、杭州日文学堂(1899)等相继成立。杭州日文学堂(1899—1906)由日本东本愿寺在杭州忠清巷创办。堂长伊藤贤道,任教教师有铃木广阐、樋口龙缘等人。曾在读的学生,则有林长民、林文潜、陈介等知名人物。

在众多的东文学堂相关研究中,杭州日文学堂名虽然在各种著作中屡被提及,但直接以杭州日文学堂为研究对象的文章,目前仅见刘建云《中国人的日本语学习史——清末的东文学堂》(东京学术出版会2005 年日文版)一书中的第5 章“东本愿寺的东文学堂”。该章以东本愿寺的布教活动和日语教育为结合点,概述了杭州日文学堂的校史沿革。文章对杭州日文学堂的创立运营、布教倾向等内容有所论述,但基本不涉及学生层面的研究。笔者拟以中国人日本语学习史的视角,从学生角度出发,以个案考证的方法探明学生的在学事迹及学习成果,以期一窥清末日语学习高潮的实况。由于篇幅所限,笔者仅选取林长民与林文潜两人为代表,考察他们的在读时间、入学目的、学习成效等内容。

林长民(1876—1925)在清末民初是个风云人物。林文潜(1874—1903)虽然英年早逝,却留下不少日文译作。此二人基本同时期在学,且在读期间,合作编译《译林》。林长民还特地为林文潜的日语学习总结书《寄学速成法》题字,可谓同学同译,互相帮助。他们积极学习日语、致力译著的做法,正是清末日语学习高潮的典型表现。

一、林长民在学时间考及其该时期主编的《译林》的影响

1984 年梁敬錞在《林长民先生传》中介绍了林长民的日语学习经历:

在杭时亦延日人嵯峨峙教日文,于一九○六年赴日留学,然不久回杭,在杭州东文学校毕业后,再度赴日。[1]

此说似成定论,后人多沿其说。人物传记、辞典条目也多直接引用或者断言林长民于杭州日文学堂的在学时间是1906 年。

但是,1906 年7 月,杭州日文学堂堂长伊藤贤道被勒令回国,日文学堂停馆,不复开设。这种情况下,已有相当日语语言基础的林长民为何还要入日文学堂学习?实在不合情理。需要注意的是,梁敬錞用了“在杭州东文学校毕业后,再度赴日”这样的言词,也就是说,1906 年是其毕业时间。至于其入学时间,查《杭城日文学堂学友姓名年龄及住处》[2],在“第一年前期前三个月学友”中,已可见其学友陈福身的名字,但无论前期前三个月还是前期后三个月名录中,均未见林长民的名字登录其中,可见1899 年上半年,林长民尚未进入日文学堂。

《太阳》第五卷上的这份资料也许可以解答我们的疑问:

伊藤贤道管理的杭州日文学堂,六月里完成第一学年考试。学生成绩良好。目前有学生数约五十人,其中有海宁知府之子及举人廪生等。[3]

资料刊印的时间是1899 年10 月。时任海宁知府的,正是林长民之父林孝恂。知府之子指的应该就是林长民,直接证明了林长民入读杭州日文学堂的时间当在1899 年10 月以前。又,《杭城日文学堂章程》中说道:

本学堂学课分为二科:曰普通学科,曰专门学科。普通学科以三周年为限。专门学科以四周年为限。但专门学科由普通学科升补。各学友必须普通学科有成效方准升入。[4]

林长民初入日文学堂,自然就读的是普通学科。另1937 年刊载的《林长民及其从兄弟》一文则说道:“长民从兄弟三人亦相率东渡,此一九○二年事也。”[5]①林长民1902 年赴日,梁论认为林1906 年毕业于东文学校。那么很有可能的情况是:林长民于1899 年下半年进入杭州日文学堂,1902 年因赴日中断了杭州日文学堂的学业。由其主要负责的《译林》在1902 年仓促停刊或也因此。因学制三年,所以,林长民在进入早稻田大学读书前,又于1906 年回杭州日文学堂取得毕业证明。也就是说,林长民学习日语和西学知识,取得较大成效的时期是在1900 年、1901 年。

从他及其学友接受的课程来看,日文学堂的课程较为丰富多样。三个学年包含的课程为“日语、日文、算学、杂课、格致、翻译、伦理、经济、论法、政法、哲学”[6]。日语、日文分科教授,第一学年后期设翻译课,分日文汉译、汉文日译。第二学年虽没有开设专门的翻译课,但各课程以日语授课,杂课中设有翻译、作文等内容。除语言课程外,各具体科目中又包含非常丰富的西学知识。如格致课里有关于动物学、植物学、身理学、地势学等相关内容的讲解。

林长民积极摄取日语和西学知识,师友和睦,学问大进。日语功底扎实,西学知识丰富。在日文学堂就学期间,其主要学习成果表现在他和林文潜等人合作编译的《译林》上。

《浙江省出版志》中说道:“《译林》,浙江省最早的翻译刊物。……受到社会各界的欢迎。”[7]这本浙江省最早的翻译刊物,即1901 年由伊藤贤道和林纾监译、林长民等人主编的《译林》。其主要译员为林长民的学友,日文学堂的学生如林文潜、金保康、徐鼎等人。

《译林》第一期中,林纾作序道:

近者,及门林生长民,盛称其友褚君,及林、徐、陈、金数君,咸有志于此,广译东西之书,以饷士林。余老矣,不图十余年莫竞之志,今竟得之于此数君。数君者,伉侠俊爽,均后来之秀,译著果成,余将掬壑雷亭下一溜清溪,洗我老眼,尽昼夜读之为快耳。[8]

可见林长民是《译林》创刊的主要倡导者。而其学友,杭州日文学堂的学生褚垣、林志昭、徐鼎、陈福民(身)和金保康诸君皆为“伉侠俊爽,均后来之秀”,参加了《译林》的编译工作。

《译林》的主编一般认为有林纾、林獬、魏易、林长民等人。笔者查看《译林》原书,只有第四期目录中的“续登译员姓名”中可看到“仁和魏易”的名字。林纾不懂外文,乃是众人皆知的事实。而据林慰君的《我的父亲林白水》一文:“1903 年春,先父带着宗素姑一同离沪赴日求学。但他们二人的日文都没有根底,一时还不能入正式的学校,只好先入补习学校学习日文。”[9]可见,林纾、林獬挂名主编,主要因为名声显赫之故,编译所需的日文功底尚不扎实。与此相反,1899 年起,林长民在日文学堂学习,日语已有一定的功底,所以主要负责人很有可能是林长民。阿英说的:“就最后一期启事,第一卷编者,实际上似为林宗孟(长民)”[10],可以佐证笔者的推断。此外,《译林第七期·目录》中说道:“本编行所现移设杭州万安桥小营巷口林氏家塾。”林氏家塾由林长民父亲林孝恂兴建,可见,林长民除担当第一期的主编外,在1902 年赴日前,应该都是主要负责人和长期参与者。

从内容来看,《译林》所译内容非常丰富,涉及经济、历史、法律、游记、人物传记等各种内容。翻译时,不仅需要译者良好的日文功底,同时需要一定的相关专业的知识。日文学堂的课程,为林长民、林文潜等人奠定了翻译所需的日语技能和学科知识。

从影响来看,《译林》在清末的翻译杂志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之位。《中国出版史》《出版词典》《辛亥革命时期期刊介绍》等众多书目都曾提及《译林》,并一致肯定《译林》的地位及影响。

事实上,《译林》刊行伊始,就产生了较为深远的影响。

《译林》第四期目录后一页,刊登了官员许廉访《饬通省购阅译林札》。《译林》因其内容丰富,有开启民智的作用,得到了政府官员的支持。

在上海出版的《汇报》1901 年4 月20 日刊登消息:

杭州志士创办译林,第一期出书后,订购者多。余中丞以其足以开拓风气,变化性情,故饬各属员及各业书院学堂一体购阅,并以此事为属员学生之考成。[11]

“订购者多”,说明《译林》刊行后通行良好。

伊藤贤道在《杭州日文学堂申报》中,也提及《译林》的通行情况及其对《白话报》的影响:

当时的浙江按察使饬通省一百五十六府州县购阅《译林》。……一时得普及浙江省各要路之便。如此,省内风气渐开,受其影响的志士继创《白话报》,以通俗话语讲述时务要项及历史地理等。蒙童或目不识丁者,亦可耳闻而知事实。

他认为“此举对中国未来的文明必大有裨益”,“有助中国文明发展”[12]。《译林》所译内容非常丰富,因此吸引了不少知识分子购买阅读。例如,蔡元培在日记中说道:

二十九日 朗轩、伯絅许取《译林》十一、十二。豫才代购《译林》五册六角,又定《壬寅》一年一圆( 图书公司) 。[13]347

薛朗轩,绍兴名宿。伯絅,即邵章,其弟邵义即为杭州日文学堂学生。取《译林》自然方便。豫才即鲁迅。由上述资料可知,蔡元培、鲁迅等人均读过《译林》、受过影响当是不争的事实。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根据冈本韦庵《清国游记》翻刻译注稿,我们可知冈本上海河南路乐善堂托寄书籍中有“《译林》第一期一册”[14],可见《译林》还曾得到冈本韦庵的赏识,被寄托回日本。

二、林文潜的入学经过及其日语学习总结书《寄学速成法》的影响

林文潜,瑞安大隐庐人,字左髓、州髓、洲髓,肄业于瑞安学计馆,后入南洋公学,加入爱国学社,曾发起成立瑞安演说会,创立师范教育研究会、词曲改良研究会。孙诒让《祭林左髓文》称他“千译精通,斐然卷轴,伊吕波文,空海箐录,载缉奇觚,导彻寄学。”[15]盛赞其精通日文、长于翻译。吴洗凡在其遗作《晚清先进人士林文潜》中说道:“温州日文译学之兴,文潜实为先导人物;……文潜遂专以日文翻译名于时。”[16]215

林文潜熟通东文,主要归功于其在杭州日文学堂的日语学习经历。《张棡日记》中,可见多处林左髓学习东文的相关记载。这些记载是可以明晰林文潜在学堂学习日语情况的珍贵史料,但至今为止,似乎并未引起学者的注意。

林左髓将赴杭学东文

正月廿九日

是日申刻,过林左髓处一谈,左髓云: 来趟轮船当动身出外,由沪之杭,到某书院学东文矣。[17]71

日记中提及的某书院,就是杭州日文学堂。1901 年正月,林文潜搭乘轮船到杭州学习东文。日记虽未明言左髓学东文的目的,但“戊戌政变发生,六君子流血牺牲,文潜抚膺太息,曰:‘志士仁人,当以热血造人间幸福,岂可长守牖下耶?’于是尽弃旧业,游学四方,博交中外学术巨子,研究东西实学”[16]215,“文明书籍,东邦备已”[18]1,且林文潜曾重译日本中村正直的《自助论》,并将书名改为《论邦国与人民之自助》,可见林文潜的日语学习目的还是“借东学,兴西学”,谋求国家自强自立。

从笔者收集的资料来看,林文潜在杭州日文学堂的日语学习收效显著,展现出较强的语言学习能力。

《张棡日记》中有如下记载:

六月初一

至学前访林左髓,盖左髓新自武林学堂回也。……左髓学东文颇有头绪,现已有志译书矣。[17]80

从正月到六月,仅仅半年时间,“学东文颇有头绪”的林文潜开始准备译书。

在前述《译林》杂志第五期中,刊登道:“续登译员经理姓名:瑞安林文潜”,说明林文潜也参与了《译林》的翻译。而《译林》第四期“本编各代售处:瑞安学前林左髓家”,可见在加入翻译队伍之前,林文潜已经为《译林》的发行售卖做了一些工作。作为杭州日文学堂的学生,他也积极参与了《译林》的翻译与发行。

除翻译以外,林文潜还根据自己在杭州日文学堂的日语学习心得,编著了《寄学速成法》一书。该书原名《广和文汉读法》,一卷,附常用假名引、异解汉字汇。1901 年12 月出版。笔者在浙江图书馆古籍部查阅到的版本是杭州忠清巷翁宏昌刊印本。另据熊月之主编的《晚清新学书目提要》可知另有瑞安寄社出版的刻本,现藏于温州市图书馆。从刊印地来看,“翁宏昌”与杭州日文学堂同在“忠清巷”。林文潜正是在日文学堂在读期间,编著刊印了《寄学速成法》。杨际开认为该书是林文潜“根据留学日本的体验出版了一本名为《寄学速成法》的小册子”[19]的观点值得商榷。林文潜东渡日本是在1903 年。《寄学速成法》1901 年出版发行,该书是林根据在杭学习日语时的体会编写而成。正是由于林文潜是在杭州日文学堂学习日语,其日语学习便带上了不少的杭州特色。如在第二章“字母”中,他用“京音”“杭音”标注假名的发音,并认为“讲译学者”,可“任以一种音识之”。现在,我们若以其书中标注的“杭音”来读“五十音图”,定是十分有趣。

从书的内容构成来看,全书共分二十三章。第一章为绪言,其他各章分别由“字母、音韵、词之别、名词、代名词、副词、接属词、感叹词、动词、形容词、助动词、属词、接词、合字、符号、借字、和字、新字、间字、句之解剖、文之组织、译例”等构成。

林文潜在自序中指明编书目的:“《寄学速成法》者,以导震旦人读文明邦种种哲学科学书籍者也。文明书籍,东邦备已,是书目的如是如是。”他在日语学习过程中,意识到:“日文虽十之六七用汉字,而汉字之音韵则与中国异。如国读クニ家读イヘ是也。”因此“学译日文者必将举汉字而改读音韵,不亦繁乎,是盖有速成之一法焉。”[18]1

在绪言中,他解释了速成法的操作方法:“速成之法者何,盖遇文中之汉字,仍以中国音读之,而专求其行间之假名,识其意义,辨其作用也。”“行间假名”,需“识其意义,辨其作用”。这比清末流行的“和文汉读法”处理假名时的“然汉人视之毫无用处,置之不理可也”[20]要先进许多。可以说,在杭一年的日语学习经历,使林文潜在掌握日语的同时,慢慢地意识到“和文汉读法”的不足之处。基于日语学习已取得一定的成效,他在《寄学速成法》的绪言中对清末日语学习法的宝典《和文汉读法》一书,大胆地提出了自己的批判:

近人著有《和文汉读法》一书,最称捷径,然仅摘记数十假名,余概置之不理,过于简易而无当于用也。如其法以看日文,或可十通七八耳。彼夫不识一假名者,据汉字以臆度文义,亦能通十之六七,则相去几何矣。

……

兹书悉矫《和文汉读法》之弊,于文典三大部分中之语辞文章二编,极力推求,取其适于汉人讲日文之用者,著于编,以数百下钟熟是书,而尚不能看日书者,惟鄙人是问焉可也。[18]2

现代学术界,对梁启超的“和文汉读法”颇有研究。但上述资料似乎尚无人利用,可谓珍贵。

事实上,《寄学速成法》刊印伊始,其较《和文汉读法》先进之处,已经引起不少有识之士的关注。蔡元培曾在其日记中,提及该书:“十一月二十日介石来,同至日文学堂,看燕生、州髓。州髓以《寄学速成法》印本不全者见示,视《和文汉读法》为详。”[13]370介石是陈黻宸,燕生是宋恕。林文潜在杭时,曾师事陈黻宸。宋恕则在杭州日文学堂养病。《寄学速成法》是林文潜在日文学堂学习日语的主要成果体现。蔡元培认为其“视《和文汉读法》为详”,给予该书较高的评价。

宋恕为其作序曰:

《和文汉读法》者,不审何氏所著,庚子后颇风行,其命名,说实皆不满于通人。虽然,是固著易用广者类也,是水火也。同州林君洲髓新筑《寄学速成法》,于是书颇有所补正,示恕属序。恕曰:“不亦善乎! 是亦著易用广者类也,是亦水火也。洲髓于是功德远矣!”

不党山人宋恕拜序[18]2

当然,《寄学速成法》的影响,不仅表现在其对《和文汉读法》的批判改进上。在日语学习过程中,林文潜意识到“震旦书犹尚形,尚意,震旦书离画未远,于文昧何如乎”,认为汉文太繁,而“日本书真假名混,所谓真,即震旦书也。于震旦书外,更有所谓假,宜弥繁已。不也。真也,而假以记之,虽谓纯耳也可矣。”他在自序中提到“上之,当为全球谋同文;次之,当为震旦制简字;又次之,亦当造假名以附汉字以记音,使勿歧。”[18]2“《寄学速成法》既提倡汉字‘简化’,又要实行‘切音’,而且要推行‘世界语’,这在当时看来是具有世界眼光的人。”[21]

《张棡日记》也提到:

正月十六日林左髓著《寄学速成法》

左髓赠予所著《寄学速成法》一书,是书原名《广和文汉读法》,分条件系,诚为学东文者之捷径,系平阳宋恕作叙。左髓在武林学东文仅一年,而斐然有志著述,亦吾瑞一好人材也。[17]88

林文潜在杭州日文学堂仅学一年,即能翻译著述。其学习成效可见一斑。

三、结论

通过上述史料查证,我们可以明确以下事实:清末,林长民、林文潜等知识分子,积极入学日文学堂,学习日语和西学知识。其中,林长民于1899 年下半年(10 月以前),进入杭州日文学堂。日语和西学知识的学习取得较大成效的是在1900、1901 年。其主要学习成果表现在他和林文潜等人合作编译的《译林》上。主要以林长民为主编、杭州日文学堂学生编译的《译林》,是中国初期的翻译杂志之一,它刊登的《明治法制史》《日本近世名人事略》等译作,在开化国民、宣传救国思想方面起到重大作用。它不仅推动了《白话报》的创立,而且得到了中日两国一些知识分子如鲁迅、蔡元培、冈本韦庵的赏识。同样的,林文潜熟通东文,也主要归功于其在杭州日文学堂的日语学习经历。1901 年正月开始在日文学堂学习的他,不仅参与了《译林》的翻译售卖,还根据自己的日语学习心得,编著了《寄学速成法》一书。该书是帮助人们快速掌握日语的入门书,它不仅对清末流行的日语学习法“和文汉读法”提出批判和改进,而且提倡“汉字改革”,因此得到了蔡元培、宋恕等人的较高评价。

同为杭州日文学堂的学生,林长民和林文潜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从身份上来说,两人同属中流缙绅子弟,自身或家庭已有一定的知名度,交往圈中也多知名人士,是典型的开明知识分子的代表。从在学事迹来看,他们积极学习日语和西学知识,边学边译,成效显著。学习过程中,似有“速成”心态,一经掌握,即积极致力于译著。可以说日语对他们来说,只是工具而已。快速掌握日语,学以致用,日文中译或东渡日本才是其学习目的所在。从毕业后的情况来看,林长民译《西力东侵史》,林文潜译《政治原理》等书,勤于译述,积极宣传西学知识。两人都曾去日本留学,与日本可谓渊源颇深。但日俄战争前夕,面对帝国主义侵略,林文潜愤然回国。林长民则在“五四”运动前后,成为著名的抗日派。他既是“五四运动”爆发的推动者之一,又曾著《告日本人书》,劝其放弃掠夺青岛。杭州日文学堂毕业的学生,最终却成了抗日派,从其学日语目的来看,却是自然。

如果说中国的学堂日语教育开端于清末的东文学堂的话,东文学堂的学生则是清末日语学习群体中的主体。我们若从中国人日本语学习史的视角,立足于学生层面,考察“什么人入学日文学堂,为什么学习日语,学了日语后做什么”这些问题时,我们会发现林长民等人入学杭州日文学堂是积极的,主动的;其学习日语的目的及隐含的救国动机是明确的;其学习成果《译林》《寄学速成法》是有影响力的。而他们的人生轨迹中表现的“入学东文学堂、日文中译、留学日本”等行为,正是清末人们在学习日语时将会发生关联的关键词。

林长民与林文潜可以说是杭州日文学堂学生的代表,他们以个案的例子印证了甲午战后的日语学习高潮的种种实况。笔者认为:杭州日文学堂学生的相关事迹能揭示国人清末日语学习的特点,反映特定历史时期的日语学习实态,是中日关系史中值得研究的一环。

目前为止,杭州日文学堂办学期间的所有学生名单,尚不可知。但有一点可以明确的是该学堂毕业的学生如陈介,如徐青甫,大部分非泛泛之辈。限于篇幅,笔者拟另行文探讨。

注释:

①林长民曾两度赴日留学,梁敬錞在“林长民先生传”一章中声称林首次赴日为1906 年,不知以何为据,但该书在同一章中有早稻田大学提供的林预科和本科学习成绩(参见《日本侵略华北史述》203 页,“注六”)显示林曾于早稻田大学预科和本科共读6 学年,林最后于1909 年学成归国又为史家、包括梁敬錞此书中确认,梁1906 年首次赴日之说与此自相矛盾也。

[1]梁敬錞.日本侵略华北史述[M].台北:传记文学出版社,1984:194.

[2]高西贤正.东本愿寺上海开教六十年史[M].上海:东本愿寺上海别院,1937:313-314.

[3]佥刃.杭城日文学堂[J].太阳,1899(5):221.

[4]杭城日文学堂章程[N].宗报,1899-02-15(5).

[5]陈与龄.林长民及其从兄弟[J].逸经,1937(33):535.

[6]杭城日文学堂课程[N].宗报,1899-02-15(5).

[7]《浙江省出版志》编纂委员会.浙江省出版志[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7:408.

[8]林纾,等.译林[M].杭州:杭州译林社,1901:1.

[9]林慰君.我的父亲林白水[M].北京:时事出版社,1989:21.

[10]阿英.小说闲谈四种 小说四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223.

[11]徐运嘉,杨萍萍.杭州报刊史概述[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1989:7-8.

[12]伊藤贤道.杭州日文学堂申报[N].教学报知,1901-09-01.

[13]中国蔡元培研究会编.蔡元培全集第十五卷[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8.

[14]有马卓也.冈本韋庵《清国游记》翻刻·译注稿[J].言語文化研究,1999(2):122.

[15]孙延钊,等.孙衣言、孙诒让父子年谱[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313.

[16]吴洗凡.晚清先进人士林文潜[M]//温州文史资料第7 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1.

[17]张棡.张棡日记[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

[18]林文潜.寄学速成法[M].杭州:杭州忠清巷翁宏昌,1901.

[19]杨际开.清末变法与日本——以宋恕政治思想为中心[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444.

[20]古田岛洋介.梁启超《和文汉读法》(卢本)简注:解说复句的日语速习书[J].明星大学研究纪要,2008(16):50.

[21]宋炎.宋恕、陈虬、林文潜、孙诒让对汉字改革的探索[M]//温州文史资料第9 辑. 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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