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池塘边的夕阳红

摘 要：电影《金色池塘》讲述了一对步入暮年的老夫妻诺曼和艾塞尔回到金色池塘畔的湖区故居安度晚年、恰逢久未回家的女儿带上新男友为诺曼祝寿的生活琐事，上演了一幕金色池塘边的夕阳红。探讨了老年人自身面对人生黄昏岁月的心理危机问题以及老年人如何对待的爱情和亲情。小人物的平凡故事，加上唯美逼真的画面，使得该片成为奥斯卡历史上的经典。

关键词：《金色池塘》 夕阳红 黄昏 衰老 爱情 亲情

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好莱坞电影尝试“关注现代社会里日益疏离的亲情问题，以呼唤人际沟通与相互理解为主要特征……在内容和形式上都与早期三四十年代摄制的注重戏剧性的传统好莱坞电影有所不同，不再虚构戏剧情境，而是注重贴近现实生活，具有质朴感人的特点，表演风格也趋向生活化”{1}。电影《金色池塘》（On Golden Pond）正是顺应这种潮流而生。影片讲述了一对步入暮年的学校退休老夫妻诺曼（亨利·方达饰演）和艾塞尔（凯瑟琳·赫本饰演）回到金色池塘畔的湖区故居安度晚年、恰逢久未回家的女儿带上新男友为诺曼祝寿的生活琐事，上演了一幕金色池塘边的夕阳红。探讨了老年人自身面对人生黄昏岁月的心理危机问题以及老年人如何对待爱情和亲情。

该片拍摄于1981年，于同年岁末在美国首先上映，是一部涉及老龄社会问题的家庭伦理片，导演为马克·雷戴尔（Mark Rydell）。虽然剧情不是很复杂，但好莱坞名演员亨利·方达和凯瑟琳·赫本炉火纯青的倾情主演，再加上无与伦比的诗意画面和优美动听的沁人音乐，使得本片虏获了很多电影爱好者和业界人事的芳心，好评如潮，并荣获1982年奥斯卡最佳改编剧本奖（欧内斯特 汤普森）、最佳男主角奖（亨利·方达）、最佳女主角奖（凯瑟琳·赫本）三项大奖和金球奖多项大奖。

在好莱坞战争大片、科幻大片上天入地，高科技镜头穿云拨雾大行其道的今天，重新品鉴这部影片，可以让我们再次领略经典电影的魅力，并思考一下在老之将至时，我们该如何生活。

一、年华老去的黄昏

影片中，女主人公艾塞尔已近古稀，男主人公诺曼步入耄耋之年，一对恩爱老夫妻都面临着“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桑榆晚景。影片通过描述这两位老年人在金色池塘边的饮食起居、日常活动、矛盾冲突、烦恼心事和内心情感故事，真切地反映了典型的美国中产阶级退休后，在生理的衰老和环境的变化下，是怎样继续走在人生的旅途上的。

古语云：“人寿不如山，时光疾如水。”衰老，是每个人都绕不开的现实问题，该片探讨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老年危机。在忌讳谈论年龄的美国，衰老意味着青春不再，能量减退， 魅力渐逝。美国人就是这样，最忌讳别人说他“老”。朋友见面除了道声“您好”外，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您看起来真年青”，“您看起来真精神”。在美国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不可以说“老”。{2}

可男主人公诺曼和女主人公艾塞尔对年华老去有着截然不同的态度和精神风貌。

1. 惧怕衰老的诺曼

诺曼对衰老和死亡充满了愤懑、恐惧，他刁钻古怪、不可理喻，并且拥有一些老年综合症的特点：“如喜欢回忆往事，在回忆中产生满足和悔恨；对看不惯的人和事，往往唠叨不已；喜欢指手画脚，做权威性指挥；好猜多疑，特别注意自己的健康，即使没有可觉察的原因，也草木皆兵，疑心自己已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等等。”{3}诺曼的这一心理特征贯穿在影片的很多细节中。

如片首，老夫妻俩甫一回到湖畔旧居，诺曼抚摩着桌上报道自己退休纪念的报纸，对镜自窥，悲从中来；他良久注视着自己和夫人、女儿一家三口年轻时的照片却不知其人，虽无多言，但此时观众应该是明了的：追忆逝水年华，不禁伤感万千，当年风华正茂，如今风烛残年，今非昔比啊。在老屋的壁炉前，诺曼对死亡的话题津津乐道：“我已经老朽了。”去镇上给小艇加油时，面对加油站青春年少的工作人员的小小调侃，他语带愤怒：“你以为老了很可笑是吗？”诺曼感觉自己每分钟都在变老，当未来的新女婿问诺曼80岁有何感受时，诺曼说“过80岁生日比过40岁生日要糟糕两倍”；而准女婿夸他有点迷人时，他又面带喜色，可见诺曼十分惧怕成为别人眼中一无所用的“老古董”。小孙子比利说他要抓紧时间多学习捕鱼技艺以便尽早抓到“鱼精”大鲟鱼，因为“我在这儿的时间不多了”，诺曼却平静地说：“我也一样。”诺曼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人生大限将至，来日不多。75岁高龄的老牌明星亨利·方达出演这个角色，也许是感同身受，他的表演逼真贴切而不露雕琢之痕。

但片中诺曼的性格是多重的，惧怕年华老去是这个角色的主要特征，可这并不妨碍观众对他的喜爱。 有时他又透露着老顽童的心态，有点小幽默，也很执著。比如， 当女儿的新男友——未来的牙医女婿初次上门，诺曼就劈头盖脸地问他：“补一颗牙多少钱？”这让观众忍俊不禁，这个老头古怪中也露出凡人穷开心的一面。准女婿和诺曼同处一室面面相觑，为打破沉默的局面，准女婿主动和他攀谈，并赞美诺曼的房子漂亮，但诺曼的一句话又另观众捧腹不已，“我的房子不卖”，美国式的小幽默丰富了诺曼这个角色的个性。由于诺曼和小孙子比利驾驶快艇去湖区抓捕大鲟鱼触礁搁浅并受伤，艾塞尔不允许爷孙俩近期再次行动，诺曼和小孙子比利也点头许诺，可等艾塞尔刚一转身，头上还有伤的诺曼就带着比利蹑手蹑脚地准备再次出发去寻找大鲟鱼的踪迹。诚然，诺曼十分惧怕衰老和死亡，但此时他表现出的是为了理想风雨无阻的倔强执著。这些小花絮使得诺曼这个角色更加生动、鲜明，让观众不至于对这个主角心生厌恶，片中主要突出的还是诺曼对自己日渐衰老的担忧与恐惧。当然这些另当别论，在此就不一一详析了。

2. 精神饱满的艾塞尔

诚然，艾塞尔比她的丈夫诺曼要年轻十岁，但她也是古稀之人了。相比诺曼，艾塞尔是以坦然的心态拥抱人生黄昏岁月的。刚回到满屋尘垢的老宅，诺曼抱怨一团糟，而艾塞尔却安慰他：“一会儿就整整齐齐，暖暖活活了。”艾塞尔极富耐心、开朗乐观、通情达理、神采奕奕，虽然青春已逝，但她对生活仍充满了激情，她对诺曼说：“我们要不失风度地走向黄昏。”阳光明媚的清晨，她扛柴而归，对外面万物复苏的美景欣喜不已：小鸟、小树叶、路旁鲜美的一蓬小野花、林间一对奔跃的羚羊，她像个孩子一样欢呼，回到家后与诺曼尽情分享自己外出的收获；她与诺曼据理力争，说老夫妻俩现在只是处于中年后期，并不是恐怖的老年期；她早起提篮外出，摘回一嘟嘟的草莓，还劝说诺曼不要辜负了这么美妙的时光，应该出去走走。艾塞尔独自在湖边跳舞的那段特别精彩：她穿着素色的外套，在绿树掩映的空地上轻盈灵动地甩着胳膊、扭着腰肢、跷起腿脚，载歌载舞，一个尽情享受人生的老太太的形象呼之欲出。此处人物角色的丰盈可爱加上镜头的美轮美奂，成为许多观众心中难以忘怀的一幕。

宛如勤劳欢快的蜜蜂，艾塞尔不知疲倦，她没有把自己当老朽来看待，而是始终以年青的心态去迎接每一天，不仅给沉寂的小屋带来了欢声笑语，也在银幕上树立了一位精神矍铄、积极向上的退休知识女性形象，尽管生活不像往日般繁华绚烂，但一定要以优雅的姿态老去。正如弗莱强调的，人们不是这种他们自己用来勾画自己生活的文化规范的消极接受者，而是积极的操控（manipulate）者；个体利用他们的模式和生活过程讨价还价。{4}四届奥斯卡最佳女演员奖得主凯瑟琳·赫本精湛的表演功力、俊秀的脸庞和健美苗条的身影更增添了艾塞尔这个角色的魅力。艾塞尔是金色池塘边最亮的一抹夕阳红，是观众心中仰慕的角色。

二、老而弥坚的爱情

在着重探讨老年问题的同时，影片巧妙地赞颂了诺曼和艾塞尔这对相濡以沫的老夫妻之间老而弥坚、历久弥新的爱情。

1. 死生契阔的爱情

确实，诺曼年迈体衰，心脏有问题，记忆力也不佳了，老态龙钟，但艾塞尔对他的爱却始终坚定执著，不离不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她对诺曼体贴入微、宽宏大量、处处为他着想而不斤斤计较，小到每周和诺曼对弈时总要让他赢一盘好让他不至于情绪低落，大到纵身跳入夜晚冰冷的湖水中救起朝夕相处的老伴诺曼。当诺曼为自己的垂暮而沮丧时，这段台词表明了艾塞尔对诺曼生死不渝的爱：“你仍然是我威武的骑士，你还会再次扬鞭跃马，我还会坐在你身后，紧紧拥抱着你，然后咱们俩一起绝尘而去。”

诺曼对艾塞尔也是始终一往情深、无怨无悔。当老伴艾塞尔让他去野外采摘草莓时，他在小树林里迷路了，惊恐万状，慌忙中夺路而逃，两手空空回到家中，为的是见到艾塞尔那张漂亮的小脸他才心安。在自己80寿辰晚宴上，诺曼对几十年风雨与共的老妻有一段发自内心的真情表白：“想总结一下这么多年的人生，可还没想好，没想到这么快就这把年纪了，但我很高兴与这位美女共度了这么多美好时光。”

当诺曼在心脏病突发情况危机之时，老夫妻俩共同面对死亡的威胁那一幕也很感人。在接近片尾处，诺曼和艾塞尔整理老宅，当诺曼逞强好胜地抱起一堆瓷器欲搬上车时，他虽然感觉不舒服，但是硬是强撑着，突然，这堆收藏了多年的精美瓷器哗啦落地，诺曼也应声倒下。艾塞尔赶忙抱起老伴，疾呼丈夫的名字，她及时拿出急救药品，忙乱中手脚都在发抖，但艾塞尔却又是镇定坚强的，她双手托起诺曼的头，一边将药喂到诺曼嘴里，一边喃喃地祈求上帝保佑不要带走诺曼，一句“我不要你死”让人深刻理解了这个不服输的老太太对爱人朴实而真切的企盼。而诺曼自己在感觉到可能是人生大限来时，他同样表现得坚定顽强，虽然意识已不太清醒，但他仍建议艾塞尔打电话叫医生，求生的欲望是那么的强烈，他也不想就此和自己的爱侣说再见啊。艾塞尔不停地拨打医院的电话号码，急切的心理可想而知。终于，二人齐心合力战胜了死神，他们又可以幸福地厮守了。诺曼和艾塞尔之间的爱情与婚姻，正如时下一首歌曲《幸福》中唱到的那样：“是你流淌着爱，是爱浇灌着我，幸福是风霜雨雪都经历过，再把阳光收获；是你付出了爱，是爱教会了我，幸福是不管一路多颠簸，双手依然紧握。”当人生繁华褪去，相依相携的永远是自己的老伴。艾塞尔像只婉转清丽的知更鸟，给诺曼沉闷乏味的退休生活注入了生机与活力；而诺曼似一头老狮子，尽管雄风不再，但他对艾塞尔的爱依然情深意长，如他所言“我想卖弄一番，吸引你的注意力”。

2. 温情脉脉的画面

老夫妻俩忠贞不渝的爱情不仅在琐碎的故事中得到诠释，也在影片温馨的影像中弥散。影片中多次出现在湖中成双嬉戏的潜鸟的镜头，在青山碧水、红日绿树、流云倒影中它们显得悠闲从容，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浪漫，这也寓意着诺曼和艾塞尔形影不离的婚姻关系和温情脉脉的忠贞爱情。

片首，金光粼粼的金色池塘，水天相接，鲜花盛开，恬静幽美，一对潜鸟在水中嬉戏。没多久，影片第二次出现一对潜鸟浮游水面的安详画面，诺曼和艾塞尔泛舟湖上，波光潋滟， 水草葳蕤，令人心驰神往。片尾老夫妻俩准备告别金色池塘去洛杉矶时，一对潜鸟再次出现在镜头前，诺曼和艾塞尔携手走在岸边，红绿交映的树叶随风摆动，金色池塘霞光满天，美不胜收。如歌如诗、温情脉脉的画面从侧面渲染了诺曼和艾塞尔白头偕老的爱情与婚姻。

三、弥足珍贵的亲情

除了表现老年危机、爱情，该片留给观众思考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方面，那就是老年人该如何在有生之年认真对待亲情。

诺曼与女儿切尔西多年不和，并不是父女俩不想建立融洽的关系，只是可能双方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和表达方式。如当女儿带着新男友以及新男友的儿子比利回家为父亲庆祝80大寿时，刚踏进金色池塘边的家门，诺曼就口无遮拦地说女儿是个胖姑娘，并询问、判断女儿一行回家途中租的是什么样的小汽车，以表自己对车的精通和处事的老到，其实，殊不知，他在无形中又得罪了渴望父女情深的女儿。但正是这次父女相见，多年未解的心结打开了，这其中有父女俩自身的省悟，母亲艾塞尔的从中斡旋，还有小孙子比利的出现。

桀骜不驯的比利初到金色池塘时，对诺曼和艾塞尔充满了敌意，诺曼的古怪性格也让比利难以接受，但老夫妻俩的坦诚相待让比利渐渐理解了老人的心，尤其是艾塞尔告诉比利：“千万别跟诺曼计较，他不是有意冲你嚷嚷的，他是在冲生活嚷嚷，他好像是头老狮子，要时不时提醒自己还能喉两声；有时你要用心观察一个人，而且要记住他是在尽力而为，他只是想找到自己的方式，就这么简单，就像你一样。”朴实的台词却道出了深刻的道理。后来比利和诺曼成为忘年交，而诺曼也开始觉悟到自己过去愧对女儿切尔西，人生失去的太多，不能再等了。切尔西也开始明白，原来父亲 “只是太笨，不会向任何人表达”。父女俩终于和解了，尽管来得有点晚，但血浓于水的亲情总是弥足珍贵的。

相对影片中种种琐事，反映父女和解的这出戏算是本片较重的戏份了。亨利·方达和女儿简·方达在片中分别扮演父女，入木三分的真情演绎仿佛让人感觉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四、结语

电影《金色池塘》具有后现代主义电影的反宏大叙事、反英雄主义的特征，它是“用小人物、微主题、琐碎的故事来代替庄严的历史叙述”{5}，是一部百看不厌的老电影。该片能获得诸多殊荣成为奥斯卡历史上的经典，除了题材的见微知著、内容的真实细腻、表现手法的推陈出新，还有影像技术的唯美逼真，尤其是片中不断呈现的自然美景和旖旎风光，让观众沉浸在视觉的盛宴中，流连忘返。

{1} 吴贻弓，李亦中主编.影视艺术鉴赏[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94-95.

{2} 朱向霞.撒满夕阳的小绿屋[J].时代风采，1994（6）：42-43.

{3} 陈家麟.关于老年人口的几个心理学问题[J].人口学刊，1985（5）：40-43.

{4} 杨晋涛.西方人类学关于衰老和老年问题研究述评[J].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5）：70-77.

{5} 杨新敏，陈昌勇等.影视评论学[M].北京：国防工业出版社，2012：159.

作 者：孙兆玲，英语语言文学硕士，武汉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与文化。

编 辑：赵红玉 E？鄄mail：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