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奇·韦勒笔下的象征世界

2013-04-29 00:44吴雪
名作欣赏·评论版 2013年5期
关键词:象征土著

摘 要:《狗的风光日子》是阿尔奇·韦勒创作的第一部长篇小说。韦勒在这部小说中运用象征主义与现实主义手法表现了白人社会中土著群体,尤其是土著青年的生活现状。文章拟从人物象征、颜色象征、主题象征三个方面分析象征手法在整部作品中的运用及其蕴意,探究当代澳大利亚土著青年在多元文化身份中面临的认同困境。

關键词:阿尔奇·韦勒 《狗的风光日子》 土著 象征

一、引言

阿尔奇·韦勒是当代澳大利亚土著文学中一位重要的作家。他的短篇小说集《回家》,“开创了澳大利亚土著短篇小说创作先河”,被称作“一本了不起的书”。韦勒的长篇小说《狗的风光日子》《金云之地》等也深受好评。韦勒的作品致力于表现当代澳大利亚社会中土著人的困惑、挣扎、迷茫与不幸,揭示了土著人普遍的认同焦虑及生存困境。

韦勒在《狗的风光日子》中以丰富的象征手法,客观地再现了经过十八个月监禁后的主人公道格·杜里根在白人社会、家人及土著同伴间艰难地寻找身份的过程。小说揭示了当代土著青年在多元文化身份间成长的烦恼和痛苦、澳大利亚白人与土著关系的历史和现状,以及当代澳大利亚土著人的生存困境和文化焦虑。象征手法的运用不仅使小说中的许多细节、形象和意境有了更强的艺术感染力,而且还将人物复杂而隐蔽的内心世界表达得更真挚、更细腻,令读者在丰富的联想和想象中对小说的人物和主题有更透彻的理解。

二、人物象征

韦勒笔下的人物个性鲜活,他们都是被迫生存于社会夹缝中的边缘人,“是一个特殊的社会群体”。主人公道格·杜里根则更是特殊的存在。“他不够黑,不能成为身边这个秘密而羞怯的世界中的真正一分子……但是他又不够白,不能成为一个繁忙、匆忙的种族中的一分子。”{1}有着白人与土著共同血统的道格·杜里根无疑成为了边缘中的边缘人。因此他感到“孤单”,心里一直有个声音提醒他“回家”,却始终找不到真正的家。

作者运用象征手法,通过主人公道格(Doug与Dog谐音)的名字折射出他挣扎于夹缝中不断寻求文化身份的艰辛的一生。如同其名字一样,有着土著血统的混血儿道格在白人统治的社会中低人一等。尽管假释官萨尔瓦多雷斯先生耐心地给予道格心灵的帮助、马厩老板弗利先生好心地为出狱的道格提供了工作、姐夫杰米收留了躲避警察追捕的道格,但是他们并没有真正地将道格视为同类,仅仅是出于职责、怜悯与亲属关系而帮助他。最终萨尔瓦多雷斯失望地放弃了道格,因为他的“不可驯服”;弗利先生冷漠地辞退了道格,因为他可能引起的波动;杰米凶狠地毒打了道格,因为他的反抗。他们的友善建构在道格的温顺、听话上,就像主人喜欢驯服的狗一样。

而在另一个世界中,道格同样找不到归属。虽然经常和有着纯土著血统的弗洛伊德一群人在一起,但他们是不同的,他没有“黑曜石”般的眼睛,只有“奇怪的灰色眼睛”。他温柔,不像西尔弗和弗洛伊德那样“随时都可能伤害人”;他总是喜欢“安静、忧伤地坐在角落”里。与充满血性、暴力凶猛如猎狗般的弗洛伊德相比,道格更像一只白人社会驯养的家狗。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弗洛伊德的后面,于是便有了西尔弗这样的嘲讽:“‘靓仔,看来好像你的道格会咬人啊。”他们看似平等的关系实则是建立在对道格的利用上。因此,找不到归属的道格如同一只被抛弃的狗一样,游荡在阴暗的街边,蜷缩在无人关注的角落。

三、颜色象征

韦勒在描写环境和自然景色时并不是简单地摹写现实,而是对现实进行再创造。他精于创造气氛,常恣意渲染,让环境气氛烘托人物的情绪;又善于运用象征手法,寓意于境,达到情、理、景三者交融的境地。《狗的风光日子》中,韦勒为我们营造出黑与绿两种不同的基调。

(一)黑色——危险,边缘

在整部小说中,黑色随处可见:城市大楼“黑黢黢的轮廓”,树“黝黑”的剪影,“城市黑漆漆的街道”,警察黑亮的皮鞋,土著伙伴“黑褐色的身体”,弗洛伊德“黑曜石”般的眼睛,天空中黑压压的云……沉重的黑色象征着危险的临近。土著同伴的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黑色的降临。黑色也同样象征着主人公道格内心的边缘化。

正如主人公道格在赚取了第一笔收入后带着女友波利外出享乐时的描写:“沉重的黑云蹲在灰色建筑物的顶上,像奇怪的猛禽。它们随时会猛扑下来,用又冷又湿的爪子把人从湿漉漉的街上攫走……雨已经下了。潮湿、糟糕的街道上越来越黑。”

浓重的黑为主人公的出行蒙上了一层不安、危险的信号,预示着后文即将出现的土著斗殴场景、象征着主人公道格内心走向边缘的开端。有着魔力的黑色一步步地吸引着、诱惑着道格,将他拖进那“又冷又黑的世界里”。

小说的末尾,逃亡的路上,道格开着那辆黑色的货车。“他转着、扭着、滑着,这个黑色的大东西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是他瘦骨嶙峋的褐色双手,控制着精细的黑色方向盘。”在他生命的末尾,两车相撞引起的火焰冲入云霄,“浓烟黑得像‘靓仔的眼睛”。一切都回归于黑暗和寂静中。小说末尾的黑是主人公看到的最后的颜色,象征着主人公内心最终得到的归属——有着土著伙伴们陪伴的纯黑色世界。

(二)绿色——幸福,自由

与黑色相对,韦勒运用大量的笔墨描写了绿色。这一轻快明亮的颜色如春天般令主人公的内心生机盎然。它象征着土著人所崇尚的自然,以及主人公内心渴望追寻的幸福、自由和宁静。

道格在躲避警察追捕而前往姐夫杰米的庄园的路上,看到的不再是城市的黑,而是自由宁静的绿:“一簇簇的树木、牛群和羊群。绵延起伏的土地到处都是鲜绿的,绿色的……”“一路上有树皮斑驳、饱经风霜的松树,深绿色的树叶以天空为映衬,向下望着道格,向他低唱着一首轻柔的回家之歌。”层次鲜明的绿便是道格内心自由宁静的写照。

然而这自由的绿却在白人的社会中逐步消亡。主人公道格最后记忆中的父亲,穿着“绿色的囚服”。韦勒用“绿色的囚服”象征着白人对土著居民自由、权利的侵害;以及对澳洲本土自然的挞伐。小说的末尾,主人公道格与他的土著伙伴们亲手毁灭了他所渴望、向往的绿:

电锯的牙齿咬入树木原始的身体,垂死的树发出痛苦的尖叫;褪了色的红色旧推土机轰隆隆地扎入树丛,把它们打晕在地,隔一段距离就推到一起堆起来,树木粗糙的黄色树根难看地裸露在空中;斧头发出砰砰的声响——在这一切中,道格不再需要丛林的友谊了。

绿色的消亡象征着主人公梦想的破灭,以及彻底的边缘化,为后文中道格的悲剧命运埋下伏笔。韦勒在这里同时批判了土著人对自己家园、信仰的背弃。脱离了自己的群体、背离了自己生息的土地,土著人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失去了生存的条件。离失得越远,命运越惨。

四、主题象征

在《狗的风光日子》中,雨和蜘蛛贯穿始末,将主题发挥得淋漓尽致。

韦勒笔下的雨,形态各异,有的如夏雨般狂暴,有的如秋雨般萧瑟,有的如冬雨般凛冽。

雨笼罩着整片街区,使得街道显得更加冰冷、阴暗。这里的雨首先是实体。它构成了小说环境气氛的有机部分,犹如舞台上的道具而不是房间里的窗饰或门饰。此外,韦勒又赋予了雨以深层的含义,并用其来丰富小说的主题。

小说开篇将主人公的出狱与雨天联系起来,“他出来的第一天就要下雨”。小说的末尾,“雨,像血一样,从窗户上滴下来,从哭泣的树上滴下来。是个雨天。”雨天伴随着主人公,暗示着主人公的悲剧命运,同样暗示着以主人公为代表的土著青年在白人统治的社会夹缝中求生的痛苦与悲哀。同时,雨还象征着白人统治阶级的冷酷无情。他们的冷酷漠然如暴风雨般抽打在土著居民单薄的身体上。他们营造出的虚幻的雾霭哄骗着土著居民一步步地退让,最终留下的只有阴冷、潮湿而黑暗的街角。此外,作者借雨批判和警示统治阶级:残暴的剥削压迫只会激化矛盾,无法解决实际问题;微小的雨滴聚集在一起也有洪水的力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小说中另一个贯穿始终的意象便是蜘蛛。从道格走出弗里曼特尔监狱开始,他便成为了一只和蜘蛛一样脆弱的“虫子”。他不断地编织着他的梦想——像蜘蛛一样锲而不舍地吐丝织网:“都是他自己的。他不用跟任何人分享。屋頂的一角结了大片灰蒙蒙的蜘蛛网,他冲那儿咧咧嘴,吸入几个月控制不用而积下的灰尘。”但梦想之网最终破灭,如风雨中破败的蜘蛛网一样。蜘蛛同样是土著青年们的化身。他们生活在不被关注的角落,为人们所唾弃,但其内心的野性又为人们所畏惧。他们努力地经营着自己生活的大网,却总是被外界所破坏。最终他们都沦为了统治阶级精心编织的大网中的“食物”。

五、结语

在《狗的风光日子》中,人物象征、色彩象征和主题象征相互融合,环环相扣,所有象征手法的运用都对整篇小说有着重要的意指作用。小说中的人物和事件自始至终都是通过社会现实来描述的,这些描写是通过许多不同的象征展现在读者眼前的,韦勒用这些象征手法表达出了他自己的内心想法。这些象征意义让读者有更多的想象空间。韦勒把象征手法与现实主义巧妙地结合起来,生动、真实地再现了土著群体的生存环境、白人社会对土著群体的歧视与迫害,以及土著青年在白人与土著、权威与个性、城市与村庄等的夹缝中生存的痛苦。

{1} 阿尔奇·韦勒著,周小进译:《狗的风光日子》,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年版,第80页。本文《狗的风光日子》中的引文均出自此版本,下不另注。

参考文献:

[1] 陈正发.边缘人的社会写真[J].外国文学,2002(6).

[2] Nancy Kessing.“Read this to its bitter end”.Sydney Morning Herald. 转引自王腊宝.从“被描写”走向自我表现[J].外国文学评论, 2002(2).

[3] M. H. Abrams. A Glossary of Literary Terms[M].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Learning Press,1999.

[4] Raman Selden. A Readers Guide to Contemporary Literary Theory[M].New York: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4.

[5] 张德明,张海城.论象征[J]. 东疆学刊,1994(2).

[6] Shoemaker Adam. Black Words, White Pages[M]. Queen-sland: University of Queensland Press, 1992.

作 者:吴雪,西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在读文学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编 辑:张晴 E?鄄mail:zqmz0601@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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